第四届中国考古学西阴论坛

2024年10月14日，第四届中国考古学西阴论坛——青铜冶铸与夏商文明国际学术研讨会在山西省运城市夏县召开。此次会议由山西省文物局、运城市人民政府主办，山西省考古研究院、中国国家博物馆考古院、北京科技大学科技史与文化遗产研究院、中国考古学会夏商考古专委会、山西大学考古文博学院、运城市文物局、运城市文物保护中心、运城博物馆等单位共同承办。

来自国家文物局考古研究中心、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学、吉林大学、山东大学、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陕西省考古研究院、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国内外近40家科研院所的专家学者齐聚夏县，围绕夏商时期青铜冶铸遗址的考古发现与研究展开热烈研讨，并与海外学者对世界范围内冶金考古相关领域的研究进行交流。以下撷其要点，与学界共享。

主题发言

朱凤瀚" 北京大学 博雅讲席教授

从“关于商人铜料的来源”角度，指出近年晋南考古发现进一步证实商前期商人铜料的来源，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中条山地区，只是发现的采矿与冶炼铜料作坊的规模尚需进一步确认。而商后期距离安阳商人王畿地区较近的中条山脉，仍可能是商人铜料来源的主要矿产地，绛县东吴壁等地点的新发现或可为该问题探讨提供新线索。

李延祥" 北京科技大学冶金与材料史研究所

教授

通过对先秦时期中原、辽西、长江中下游及河西走廊四个重要区域的青铜矿冶遗址进行系统田野调查，发现遗址的选址与资源、交通、军事防御等诸多要素有关，采矿活动中使用的石锤则是识别早期矿冶遗址的关键证据。

四个区域间青铜冶铸遗址的分布存在不同格局。中原存在明显的冶铸分离现象，例如晋南仅在垣曲商城和东下冯等中心性城址发现青铜铸造遗存，其余遗址则以冶炼红铜为主。上述城址中使用的锡铅资源有赖于外部供应，其生产地点和输运线路应在下一步研究中予以重视。辽西地区在夏家店下层时期与中原格局近似，至夏家店上层时期则出现明显的冶铸合一趋势，通过冶炼多金属共生矿获得合金，直接铸造生产小件器物。河西和长江中下游地区大部分遗址采用冶铸合一模式，将锡、砷等合金元素直接引入冶炼所得的红铜配置合金。随着商周时期长江中下游地区本土化青铜礼容器生产的发展，其产业格局逐渐受到中原地区的显著影响。

陈建立"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 教授

从先秦青铜冶铸业技术创新及管理模式角度，进一步强调了中原地区选择铜器作为文明物化标志是历史必然，其中冶金业管理是国家治理的重要组成部分，冶铸和管理技术创新、铜业产能与王朝国力直接关联。中原地区是青铜业生产中心和技术创新中心，也是当时青铜金属资源与产品流通网络的核心，而金属资源供应充足与否，是商周王朝国力国势盛衰变化的指标。

南普恒" 山西省考古研究院 副研究馆员

分析了春秋时期晋国铜器生产中的技术变革，指出春秋时期晋国铜器范铸工艺发生变革，技术简化趋向显著，促使了春秋晚期侯马铸铜作坊批量化、规模化及规范化的青铜器生产。孕育和形成于春秋中期的模印法为青铜器纹饰的规范化提供了强有力的技术支撑，促使了纹饰逐渐向细密化的风格转变。春秋中晚期，晋国铜器生产的多样化特征表明周文化体系下的铜器生产规范和生产模式已开始发生转变，也体现了宗法制度本身的逐步衰微或周文化礼制对社会生活约束力开始逐渐减弱，而多种工艺综合运用也促使了春秋晚期和战国时期铜器生产中各种新技术的普遍出现和使用，对晋系青铜器地域特征的形成具有深远的影响。

国际冶金考古新进展

Pira Venunan" "泰国艺术大学 教授

介绍了泰国青铜时代冶金业研究最新进展。他指出，泰国北部是东南亚地区冶金术起源研究的核心地区，曾发现了Ban Chiang、Ban Non Wat等重要的青铜时代早期遗址，出土了早期青铜生产遗存。然而，上述遗址早期堆积的年代问题使得泰国乃至整个东南亚地区冶金术起源与传播路线的讨论陷入混乱。近年来，随着泰国考古工作的进行，又有多处青铜时代早期铜冶金遗址被发现，出土的遗迹遗物将为讨论冶金术自华南向东南亚传播的时间节点与路径提供全新的证据。他还特别介绍了位于泰国西部的Ban Ta Po II遗址的新发现，及其对冶金术向泰国西部传播路线和机制研究的重要意义。考古发掘首次在该地区揭示了青铜时代早期的遗址、墓葬和冶金遗存，碳十四测年结果显示其冶金活动的年代约为公元前1000年左右。该地区的陶器研究表明新石器时代与青铜时代间存在明显的断裂，冶金技术的传入可能与人群迁徙有关。铅同位素分析则显示其金属物料可能来自泰国中部的Khao Wong Prachan地区，与泰国东部和北部地区存在明显分野。根据多种考古资料的分析，该区域自新石器时代以来就一直存在沿着怒江-萨尔温江的西线交流路径，与泰国其他存在明显差异，可能显示了早期冶金术传播与金属物料扩散的另一个路径。

Frederik Redemakers" "大英博物馆 教授

介绍了埃及尼罗河谷地冶金技术研究情况，据目前数据显示该地区在公元前第五千纪已经出现砷铜，于公元前第三千纪出现锡青铜，公元前第二千纪的新王国时期出现了铅锡青铜。这些过渡是有交叉的，早期也有锡青铜，后期也有多种合金共用的现象。

从资料上来说，研究埃及早期冶金资料除考古发掘资料、检测分析数据外，还有很多文献记载，以及与铸造作坊有关的墓葬图像也能帮助我们辨识和加深理解这类生产活动。

随后介绍了他近年来对于西奈半岛铜矿冶遗址与尼罗河下游铸铜遗址间物料流通网络的研究。公元前第三千纪的旧王国时期西奈半岛即已开始大规模的铜生产，冶炼出的纯铜在铸铜作坊被加入含砷物料配置成砷铜后再浇铸成器物。由于砷物料引入了外源铅，造成这些器物的铅同位素特征往往与铜物料的原产地不同。此外，莎草纸文书中还记载了古埃及存在由官方直接管理的金属回收重熔活动，考古出土的中王国时期由纺织品包裹的成捆废旧铜器也为此提供了直接证据。这些重熔铜器进一步扰乱了物料的溯源研究。研究者需要重新定义溯源研究中的核心问题，并使用多元证据阐释这一问题。

国内冶铸遗址新发现、新进展

何杰韵" 吉林大学边疆考古研究中心 博士

介绍了辽宁建平小北山遗址发掘的主要收获，认为其是一处夏家店下层文化中期坡岗型环壕聚落，存在明显的冶铜活动，应为迄今东北地区发现的年代最早的冶铜遗址，可能存在冶炼红铜（纯铜）、铅青铜、锡青铜、铅锡青铜四种不同的冶金面貌。除此之外，周边复查和确认夏家店下层文化冶金遗址9处。

崔俊俊" 山西省考古研究院夏商文明研究所

（冶金考古研究所） 所长

对近几年夏县东下冯遗址冶金考古情况进行了重点回顾，认为东下冯遗址I区西部（原第五地点），是夏商时期的一处冶铜地点，这是对该遗址聚落结构探索的一个新突破。陶范与铜矿石是东下冯冶铜遗物的新发现，尤其是大量铜矿石的发现，表明东下冯遗址也存在较大规模的冶炼活动。至于冶铜上游环节采矿、运输以及组织管理模式等问题，需要作进一步探索。

叶之童" 中国国家博物馆考古院 博士

介绍了山西绛县西吴壁遗址夏商聚落冶铸方面的新收获。近两年新发掘的西吴壁遗址IE4区在二里头文化时期是一处围沟区，可能与制石、铸铜等手工业生产有关。到了商代早期，这里成为了一处墓地，说明这处区域从二里头文化时期到二里岗下层阶段，聚落结构发生了重大变化，结合垣曲商城、二里头东下冯等遗址在相近时段内的聚落形态变迁，基本可以认定推动这一系列变化的历史事件，就是史书所载的夏商鼎革。

邹桂森" 广西民族大学科技史与科技文化研

究院 副教授

汇报了江西瑞昌铜岭商代冶炼遗址发掘与研究，认为瑞昌铜岭遗址是一处早商晚段至中商一、二期，集采、冶、合金化于一体的古代矿冶遗址；铜岭遗址同时存在氧化矿与原生硫化矿分别冶炼的情况，揭示了迄今为止中国青铜时代原生铜硫化矿床勘探与使用的最早证据。

杨树刚" 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 研究员

报告了郑州商城冶金遗存新发现，并对相关问题进行探讨，针对新发现的百余颗铜矿石颗粒展开了科技分析检测。现有数据表明，二里岗上层偏晚阶段，郑州商城的这部分铜物料来源指向江西瑞昌铜岭遗址，展现了早商与中商之间在矿料来源上有变化，个中原因及背景仍需大量的田野工作、科技分析和相关研究。

李素婷" 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 研究员

围绕小双桥遗址青铜冶铸遗存相关发现进行了汇报，在遗址内岳岗村西北和西南地两地点都出土有铜料、铜渣、陶范，后者还出土有鼓风嘴、铅板、泥模、范芯等。两地点可能为独立的青铜作坊点。南部地点区域内水井较多，部分可能与青铜冶铸有关。该区域内发现有较多祭祀遗存，包括多座人骨坑、动物坑、器物坑和卜骨坑，3座青铜器墓，显示该区域为遗址中心区域以外另一个重要区域。

郎剑锋" 山东大学考古学院 教授

汇报了济南大辛庄遗址历年出土商代铸铜相关遗存和研究，重点介绍了对部分坩埚、陶范的检测分析工作，指出大辛庄遗址坩埚与郑州、殷墟的坩埚及陶范所用材料相同，坩埚存在重复使用的现象，与殷墟情况类似。

李建西" 陕西省考古研究院 研究员

分享了关中商代冶铸遗存的发现与认识，重点介绍了二里岗上层到殷墟一期赤栏桥遗址铸铜遗存空间聚落的变迁，大体经历了三个阶段：从作坊起步，将浇铸场地与倾倒垃圾分离的初步规划；到新建界沟将两个熔铜浇铸区域分隔，设立独立的脱范场所，出现较大规模铸铜生产活动；最后到铸铜作坊向北转移，熔铜浇铸活动规模变小，铸铜作坊走向衰落。此外，结合遗址周边相关发现，指出秦岭山前一带应是商时期重要的青铜冶铸生产区域。

蔺诗芮"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 博士研究生

介绍了郭元咀冶金考古的发现和研究，通过对遗址出土多类铸铜遗物的系统整理与检测分析，指出冶金技术方面，坩埚与熔炉两类熔铜器具形制方面体现出中原地区技术的渗透，遗址中从粗铜精炼到合金浇铸的完整操作链条接近同时期周边地区的发现；金属资源方面，遗址被纳入中商文化时期高放铅资源及南方普通铅铜料开发的广域流通网络中，铜器使用面貌也指向多样化的交流模式；陶范生产技术则存在较为浓厚的本地特色，可能是一种因地制宜的策略。从资源、技术与文化的角度，郭元咀遗址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中商时期长江中游地区冶金技术的传播途径与铜器生产背景，为如何开展南方地区冶金考古工作提供了一条新的路径。

何晓琳" 武汉大学历史学院 副教授

以淮河中游考古发现中商铸铜遗存为对象，分析了其青铜手工业，提出淮河流域三处遗址的铸铜遗物时代都在中商的洹北时期，技术系统相同，应当与洹北商城属于相同的技术系统；但相互之间生产规模和产品类型有很大的差异，淮河中游中商青铜器生产存在分级布局。铸铜手工业遗迹在遗址内的位置与布局作过规划。台家寺遗址和古堆桥遗址可以获得瑞昌铜岭铜矿生产的金属铜，证明洹北时期商王朝统治区域内存在稳定的金属资源流动体系。综合洹北时期各个地域的铸铜材料的发现，基本可以确定，至迟在洹北时期，铸铜手工业的多层级布局已经在商王朝体系内完全形成。

会议总结

陈建立"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 教授

晋南中条山是中原地区最为重要的金属资源所在地。此次聚焦青铜冶铸与夏商文明这一主题，系统探讨了冶金技术与文明发展之间的关系，是一次考古学界的盛会。希望大家在未来的冶金考古研究中，明确发展目标，推动冶金考古理论方法体系构建；加强基础研究，解决冶金考古重点难点问题。

范文谦" 山西省考古研究院 院长

西阴论坛是以李济先生发掘的西阴遗址冠名的，西阴对于中国考古来说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我们也希望站在这样一个高度，做好山西考古，为中国考古的发展贡献山西应有的力量，所以每届西阴论坛都将焦点聚集在国内外重大学术前沿问题上，西阴论坛的这一风格也将继续下去，希望国内外关心和热爱中国传统文化的专家学者积极参与，多多支持。山西是开放的山西，山西虽然深居大山，但山西考古人有着一颗火热的心，欢迎四面八方的专家学者加入山西考古，一起推动山西考古更好更快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