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指出:“如果我们把现有的一切根据地都丢了,只要我们有了东北,那么中国革命就有了巩固的基础。”中共满洲省委(1927年至1936年中国共产党在东北设立的最高领导机构)积极领导东北地区的农民运动,带领农民进行不屈不挠的革命斗争,在东北地区革命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对满洲省委领导的农民运动进行研究,不仅能揭示党在严酷环境下发展壮大的力量之源,也能对党动员农民参加革命、发展农民武装等诸多方面产生客观具体的认识。
一、中共满洲省委领导农民运动的缘起
东北地区农民历经土豪劣绅、军阀土匪等反动势力的残酷统治。军阀设立“清丈局”,以土地过大等名目勒索罚款,并以摊派费用、征收苛捐杂税等方式,与土豪劣绅共同欺压农民。日本侵略者也盘剥农民为其牟利,“九一八”事变前,在各地设立“精米所”,以低价预购农产品等方式榨取农民财产,又在沈阳等地开设农庄,胁迫农民成为雇农,为预谋的侵略供给粮食。“九一八”事变后,日本扶持傀儡政权,控制粮食生产,低价甚至无偿没收土地。在多重压迫下,大量农民失去土地田产,沦为流民。东北地区农民进行过多次自发斗争,部分农民加入“大刀会”等秘密结社,以武力反抗压迫,如磐石农民为对抗军阀,动员了5000余人围困县城,迫使当局作出妥协。农民在自发斗争中,展现了巨大的革命潜力和动员能力,彰显出农民阶级作为工人阶级革命同盟军的雄厚力量。在斗争之余,亦有农民开始积极寻求先进理论思想的引领,为党的发展壮大提供了契机。
1927年5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在汉口召开会议,决议在东北地区成立中共满洲省委,以领导东北各地党组织。10月,东北地区第一次党员代表大会在哈尔滨召开,宣告中共满洲省临委成立。大会通过的《满洲农民运动决议案》中决议由农运经验丰富的吴丽实任农运部部长,指示各级党组织成立农运委员会等领导机构,统筹各地的农民运动。自此,有了党的领导,东北地区农民便有了坚强的领导力量和先进的理论指导,全面而深刻地改变了东北地区的革命形势,带领东北地区革命事业进入崭新的历史阶段。
二、中共满洲省委领导农民运动的实践
(一)发展农村党组织和农村政权,广泛开展革命斗争
发展农村党组织和农村政权、团结领导农民进行革命斗争,是满洲省委领导农民运动的基本形式。中共满洲省临委成立后,便领导各级党组织开展农运工作,指导各级党组织建立雇农工会等组织,积极邀请开明农民入党。1928年9月,中共满洲第三次党员代表大会召开,决定将中共满洲省临委改为中共满洲省委。会上通过了《满洲省第三次代表大会农民运动决议案》,指出雇农是农村中的无产阶级,是党在农村中的基础,同时也是农村中革命的中心领导力量;贫农是党在农村与土豪劣绅进行斗争的主力,必须注重在贫农中发展党员。在满洲省委推动下,农村党员和党组织数量迅速增长,至10月,沈阳新设立了10个农村党支部,发展党员40余人,延边设置了9个支部,使这些地区的农村党组织有了一定规模。1931年,日本悍然发动“九一八”事变,侵占东北全境,满洲省委随即发表《中共满洲省委为日本帝国主义武装占领满洲宣言》,号召所有抗日民众加入革命,成功发展了大批党员和党组织,延续了党的血脉。即便日伪严酷迫害农民群众,党组织仍能在农村中不断重建、不断发展。这一时期,党在农村的组织建设取得了巨大进步,为壮大党的力量、充分领导农民参加革命发挥了基础性作用,经过革命的洗礼,提高了农民的思想觉悟和斗争精神,浇筑了党领导革命的群众基础和社会基础。
在地方党员和党组织的领导下,东北各地相继爆发了声势浩大的农民运动,并相继取得了胜利。1928年8月,温荣、刘启明等农民党员组织了秋季罢工运动,迫使地主满足其诉求。1929年年底,辽宁台安党支部通过在朱家房子、张家窝堡等地建立的农会开展了抗税斗争。台安的反动当局在农村搭设戏台,逼迫农民募捐,台安农民和学生在党的领导下砸毁戏台,赶走了反动当局的警察。“九一八”事变后,各地党组织广泛开展了“反日、反满、反日本帝国主义走狗”斗争,延吉集结农民上万人,包围了日本设立的领事馆,迫使日伪当局同意其诉求。1931年冬,李乐、何玉泉等辽阳党员组织了一场“抗丁斗争”,挫败了日伪在农村抓壮丁的企图。1932年春,在李红光等党员的组织下,磐石农民发动了蛤蟆河子暴动,农民高举红旗、高喊抗日口号,将老爷岭一带日伪当局设置的铁路及附属设施捣毁。依兰党组织领导农民4000人捣毁了日伪当局的机关“朝鲜人民会”,使日伪当局威风扫地。领导农民参加革命,把农民的自发斗争变为自觉斗争,不仅充分挖掘了农民的革命潜力,也为党领导革命事业提供了坚实可靠的力量。农民运动的蓬勃发展,打击了反动势力的嚣张气焰,在东北地区革命斗争史上写下了光辉的篇章。
(二)开办农运干部训练班,提升党的领导能力
提升领导能力、扩大农民运动成效,是满洲省委领导农民运动的必然要求。农民运动的发展壮大,参加运动的农民人数激增,对干部自身经验素质提出了极高要求,而满洲省委成立时间较短,缺乏具有工作经验的干部,因此,满洲省委在领导农民运动的同时,也积极开展农运干部培训活动。满洲省临委于1928年1月开始连续举办了三届农运干部训练班,为发动农民运动培养了骨干力量。第一届训练班于1928年1月在马韵秋家大院举行,各地党团骨干共有10余人参加。由于条件艰苦,学员需要自己生火做饭,住宿条件也非常简陋。尽管如此,学员们都保持着高昂的革命热情努力学习。满洲省临委为训练班倾注了近乎所有的师资力量,时任中共满洲省临委书记的陈为人亲自到场教授马列主义和党的建设理论知识,农运部部长吴丽实教授了农民运动的方法论,指出中国革命的中心已经由城市转向农村,必须深入农村中去,组织农民开展反剥削反压迫斗争,团委书记张任光则讲授了青年工作的理论实践知识。训练班结束后,学员们纷纷回到各地领导农民运动,并发展成为党领导东北革命事业的核心骨干力量,成为“既懂得革命理论又具有实际工作能力”的出色人才,为提升党在农村地区的领导力、组织力和决策力作出了巨大贡献。
第一期训练班取得圆满成功后,中共满洲省临委于2月继续举办了第二期训练班,随后又举办了第三期训练班,学员来自各条战线上的党组织,人数仍为10余人,授课内容也与第一期相同。同年12月,满洲省委汲取成功经验,准备在沈阳兴办两届农运训练班,并在沈北兴办一届农运训练班,以进一步提升农运领导水平,但12月底满洲省委突遭日伪当局搜查,使党的活动遭到严重破坏,故培训未能举办。然而,这三届农运训练班仍然起到了深远的启发作用。学员们被指派到各地领导农民运动,他们团结农民、领导斗争,并各自发展出了一批党员学员,成立了一批农村党组织,显著提升了农民的革命意识和斗争水平,为党在农村掌握革命领导权提供了必不可少的人才保障。
(三)尝试改造各方势力,发展农民革命武装
尝试改造各方势力、建立一支听党指挥的革命武装,是满洲省委领导农民运动的根本保障。在错综复杂的局势下,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权力真空的存在为党尝试建立革命武装提供了空间。但介于反动势力的高压态势和自身实力的匮乏,满洲省委并没有急于组织武装暴动,1928年9月的《满洲省第三次代表大会农民运动决议案》指出,“在当时的情况下,不适于马上搞武装暴动与建立工农政权的斗争”,而是应该“加强对土地革命和工农政权的宣传,启发和教育广大农民群众”,但在此基础上,满洲省委仍采取了一定措施以改造现存的地方武装势力,使其成为支持革命的武装。如对于“大刀会”组织,满洲省委指出其虽是一种落后的农民武装,但仍是符合东北的社会环境、具有一定革命意义的地方势力,仍可改造为倾向革命的农民武装,因此各级党组织在领导农民运动时,要设法深入“大刀会”中进行宣传,引导“大刀会”转向革命。对于土匪组织,满洲省委则指出土匪不能作为革命武装力量,但土匪中有一些可供改造的人,必须设法感化土匪中的亲革命分子,使他们能够与农民合作,因此满洲省委也要求各级党组织发动农民,感化、分化土匪组织,引导他们向革命靠拢,绝不能让农村变为土匪肆意生长的土壤。
除尝试改造现存势力之外,部分条件成熟的党组织也开始了建立革命武装的尝试,如磐石、延吉等地便建立了农民游击队。1931年春,夏尚志在辽阳建立准军事组织“反日会”,很快就发展到了250人。“九一八”事变爆发后,立刻建立一支革命武装便成为党领导革命的紧迫需求,为此,满洲省委指示各地党组织迅速兴建自己的武装力量。1932年春,磐石党组织在领导蛤蟆河子暴动后,在大批农民的参与下创建了磐石抗日游击队,依兰党组织在春荒斗争后设立了农民自卫队。至1934年,抗日游击区已经发展到辉南、柳河等6个县,近1万名农民参加革命,东满党组织领导的抗日游击队也发展了900余人,并建立了1千人的自卫武装。纵观这一时期,虽然党领导的革命武装规模尚小、难以与日伪当局抗衡,却依然充分、彻底地动员了农民参加革命,他们拆毁铁道、捣毁设施、在敌人后方开展了广泛斗争,以巨大的牺牲为东北革命事业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三、中共满洲省委领导农民运动的历史意义
近代以来,东北地区的农民都处于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和军阀土匪的长期压迫下,加之1931年日本发动的残暴侵略行径,对党领导农民运动构成了新议题和新挑战。然而,满洲省委通过对多方因素的分析,仍然得出了领导东北地区农民参加革命的科学理论方针。满洲省委和各级党组织巧妙地利用各方势力的制衡与冲突,积极培养领导农民运动的领导干部,逐渐摸索出了领导东北地区农民参加革命的可行方案,这是党在严酷条件下谋求生存发展的重要成果。在满洲省委的动员下,东北地区农民逐渐认识到参与革命的重要意义,对党的领导产生了高度的政治认同和情感依赖,这是地方党组织屡次遭受反动势力迫害而“薪火不灭”的重要条件。通过党的领导、教育和改造,农民阶级得以摆脱其固有的封建、落后和自私思想,以革命的观点代替了封建的观点,从而显著提升了农民的政治参与意识和革命主人翁意识,使农民展现的革命精神成为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一部分,至今熠熠生辉。
【参考文献】
[1]刘贵田,郭化光,王恩宝.中共满洲省委史研究[M].沈阳:沈阳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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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中央档案馆,辽宁省档案馆,吉林省档案馆等.东北地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J].1988.
(作者系浙江开放大学平湖学院助教)
责任编辑/曾莎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