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中华民族共有神话资源是中华民族关于祖源、族源的生命信仰和文化创造,以多民族共同口头传承和体化实践的方式,承载着中华民族同源共祖、患难与共的一体情感,描绘出中华民族崇尚统一、聚合发展的美好愿景。中华民族共有神话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存在两条实践路径:其一,基于中华民族共有神话资源的地域性、民族性特征,通过对不同地域、民族间神话资源共享性、共通性特质的整合、升级,将多民族以祖先神话叙事形成的“归属感”转换为“同属感”,强化中华各民族一体性身份认同;其二,基于中华民族共有神话资源的广泛性、流变性特征,在多民族对中华民族共有神话资源集体创造、不断阐释的重述历程中,神话资源完成从单一民族文化到中华民族文化的意义升级,使其成为中华民族身份认同的标识物、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文化根基。
关键词: 多民族共有神话资源;神话记忆;神话符号;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中图分类号:C956 文献标识码:A DOI:10.13677/j.cnki.cn65-1285/c.2024.05.14
自梁启超提出“中华民族”一词后,其概念意涵不断演变,指涉范围从“汉族”“五族”拓展到“国族”“民族共同体”,并成为中华各民族身份认同的标识物。值得注意的是,发端于远古“自在”的中华民族、反帝反侵略时期“自觉”的中华民族、当下的中华民族共同体,三者之间既有相互继承的部分、又有相互不一致的溢出部分。因此,如何基于中华各民族共有的传统文化资源,重塑中华民族“同源共祖”的历史记忆,成为消解当今多元社会的民族身份认同张力、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基础。中华民族同源共祖、患难与共的共有神话资源发端于中华各民族在人与自然之间的持续互动、民族之间的交往交流交融,蕴含着中华民族共同持有的道德伦理和诗性智慧,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内在的文化基因谱系。多民族共有神话的交融叙事,书写着多民族患难与共、荣誉与共的一体性情感认同。因此,将多民族民众对共有神话记忆、符号普遍寄托的身份认同升华为中华民族共生的根基性情感,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应有之义。
一、文献回顾与问题的提出
学界关于中华民族何时形成,以及中华民族包含那些关键要素的问题探讨方兴未艾。费孝通提出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重要论断。他认为,中华民族是多民族在历史交往过程中形成的“自在”民族实体,在全体中华民族抵抗西方侵略的历程中,中华民族完成了从“自在”到“自觉”的历史转变。[1]该论断奠定了学界对中华民族研究的重要基石。自黄兴涛提出中华民族作为“自觉”状态民族实体的研究略显不足之后,[2]学界对清末至新中国成立前,中华民族“自觉”意识的历史考察逐渐成为学界研究的热点问题。诸多学者将中华民族认同的觉醒与历史的重大事件、重要人物相联系。受该学术思潮影响,西方列强侵略中国促使着中华民族认识到“自我”以外“他者”的存在,被学界认为是中华民族意识形成的决定性因素,而中华民族自在一体的内生性因素被忽略。这不可避免地造成在中华民族从“自在”状态向“自觉”状态转化过程中,各民族之间根深蒂固的共同性特征被淡化,埋下各民族对本民族认同与中华民族认同之间冲突张力的隐患;尤其是,在西方民族主义思潮寻求建立“民族国家”的推动下,中华民族概念出现被虚置的苗头。
中华民族意识是全体中国国民基于中华民族实体的认知体验、价值意愿、共善观念构成的,维系着各民族对中华民族的归属感和荣辱感。[3]在中华民族意识形成过程中,外部势力催生的中华民族凝聚力只在短时段内发挥催化作用,并不具备长久的持续性。诚然,中华民族意识形成受原生性和建构性两方面因素的影响,原生性体现在共享的历史文化方面,凝聚起中华民族的根基性情感;建构性体现在共享的现实文化方面,以满足国家政治共同体的需求与意愿。中华民族以“自在”状态存在于漫长的历史长河,其原生性具有第一性特征,既是逻辑在先、又是事实在先。这一点从晚清知识分子、报刊在建构“国族”浪潮中便得以觅见。他们认为,黄帝神话是建构我国各民族“同源共祖”血缘亲属关系最重要的材料来源。[4]
全球范围内掀起民族主义思潮之后,其成为以“民族”自居的群体维系统一、争取自治的一把利器,但这并不意味着民族的形成是凭空建构之物、由此生发而来的民族认同是无根之木。民族的建构借助于国家和民族主义的力量,但其是围绕核心族群原生同质性基础的建构。既然核心族群在民族形成过程中发挥着中流砥柱的作用,那么何物构成核心族群的情感纽带、认同基石,促使核心族群成员认同归属于、感情依附于、行为规范于牢固的集体意识之上?族群象征主义代表人物阿姆斯特朗、安东尼·史密斯等人提出,在民族国家重构、民族认同重塑过程中,神话、宗教、记忆、符号等象征要素发挥着重要作用,并由此提出“神话动力”(Mythomoteur)概念。阿姆斯特朗认为:“宗教、神话、记忆等象征文化素材,划分着民族‘自我’与‘他者’之间的族群边界,而‘神话动力’是支撑一个政体存在的根基,依据神话可以重构出一种非强迫性质的、与生俱来的民族身份认同。”[5]安东尼·史密斯认为:“大多数民族(Nation)往往是在旧有核心族群基础上形成的,原有核心族群的共同神话和记忆,塑造着新兴民族的性格和边界及代代相传的历史文化传统,构成民族文化独一无二的认同资源宝库,成为民族认同形成的培养皿。”[6]核心族群最显著的标识在于内在的聚合性和可供区分的独特性,如果核心族群失去关于共有祖先领土、神话记忆的认知基础,那么民族的合理性将无法被其所承认。
以族群象征主义理论审视我国多民族社会现实情形,不免发现中华民族认同具有广泛的历时性和共时性基础,中华各民族共有神话资源是其牢固根基。中华民族共有神话资源不断向外生发,凝聚着具有政治共同体、文化共同体双重属性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学界现有以神话资源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相关研究包括:王明珂“弟兄祖先”神话叙事模式、[7]王丹“同源共祖”神话叙事模式等,[8]对中华民族一体性身份认同形成的重要作用;李世武从多民族共享的神话、史诗中,提出“多民族本根论”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基石;[9]周建新从多民族同源神话叙事视角,分析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生成的历史脉络;[10]向柏松、张兆芹强调三皇五帝神话在促进大一统观传播的同时,奠定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形成的基础。[11]总体而言,多民族共有神话资源是中华民族认同形成的关键要素,但相关研究略显不足,特别是现有研究思路主要以中华民族“同源共祖”的神话为材料,论证中华民族在漫长历史中是一个“自在”的实体;但在朝向当下的神话资源创造性转化过程中,中华民族共有神话如何成为当代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一股力量、并以其指导中华各民族“同源共族”的认知实践,一直是被学界研究所忽视的内容。本文试图探讨如何以中华民族共有神话资源,形塑中华各民族根基性的情感认同,完成将中华民族共有神话资源从记忆、叙事层面的“同源共祖”到认知、行动层面“同源共族”的转变,力求探索出以中华民族共有神话资源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实践路径。
二、中华民族共有神话资源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现实依据
中华民族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高度认同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核心部分,各民族共享的文化认同是全体中华儿女血脉相融的基因谱系,构筑起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12]王宪昭对我国多民族同源神话做出系统性的梳理,整理出多民族同源神话文本共221篇;其中西南地区共有144篇、占总数的65.1%,华南地区35篇、占总数的15.8%,中东南地区28篇、占总数的12.6%,西北地区9篇、占总数的4%。[13]由此可见,中华民族“同源共祖”神话母题广泛分布于多民族的祖先神话之中。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集体观念、集体精神皆部分存在于神话资源的象征性表达之中,借助多民族对中华民族共有神话资源的集体拥有、想象重构、意义阐释,中华各民族间的血亲纽带得以联结,共享的精神世界和价值体系得以筑牢。
(一)多民族共有神话资源蕴含着中华民族一体的集体记忆
中华民族的众多神话资源,遵循着固定的神话叙事模式及相似的神话叙事母题。例如,“同源共祖”“弟兄祖先”“大洪水”“人类再造”“葫芦生人”“伏羲女娲”“三皇五帝”等神话叙事在中华各民族之中流传十分广泛,此类神话中大都隐喻着中华各民族共生共荣、血脉相融的意涵。王宪昭认为,中华神话的共性表现为多民族对族群起源的探索和对英雄祖先的赞美,通过对中华民族祖先神话英雄的塑造形成中华各民族内部的凝聚力,[14]特别是,在多民族民众的神话口述传承中,神话中的英雄祖先成为多民族共有的祖源、族源信仰,形塑出中华民族自在一体的心理图景。例如,中国人常以炎黄子孙自居,认同于“三皇五帝”的祖先信仰。炎帝、黄帝、伏羲等中华民族始祖,本就不是出自同一个民族或族群共同体之中,而是中华民族早期各氏族集团祖先认同杂糅而成;各族群之间起源神话、祖先神话的融合互构将早期四夷部落联盟整合进华夏族的范畴之中,形成多民族之间的共生关系。
神话记忆像一批可以永远循环利用的文化遗产,多民族民众将记忆中的“共同过去”,全都抛给无差别的神话时代,以此构成多民族“同源共祖”的神话谱系。王明珂认为,在中华民族形成过程中,“英雄徙边记”“弟兄祖先”等神话叙述模式是边缘地区民族“攀附”华夏核心族群的重要手段,是边疆少数民族“以夏化夷”的核心部分,在中华民族凝聚过程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发生在东南边疆的“周王子太伯奔吴”故事、发生在东北边疆的“殷王子箕子远游朝鲜”故事、发生在西北边疆的“秦人无弋爰剑逃亡”故事、发生在西南边疆的“楚将庄蹻南部征伐”故事,将边缘少数民族与华夏核心族群紧密联系在一起,模糊着中华民族祖先记忆中中心与边缘之间的边界,构成中华各民族之间血脉相融的文化纽带。[15]
(二)多民族共有神话资源承载着中华民族统一的价值体系
集体“无意识层面”的反思是认同的根本来源。荣格认为,原型是集体无意识的载体,而原型在现实生活中往往以神话传说的形式展示的。[16]神话传说中塑造的集体意识氛围,是集体无意识状态得以形成的根本源头,也是现实社会中符号意义生成的根基。神话中蕴含着集体精神世界的价值秩序,构成依赖神话记忆、神话符号结成的共同体成员间共善的价值观念;并且,神话资源在不断地阐释、理解过程中,表述着人类共性的理想信念和文化精神,形成多民族内部心理素质的一致性。多民族基于共享神话资源形成的心理素质一致性是民族构成的关键要素之一,更能激发多民族民众间能动的聚集意愿,塑造出中华民族一体的根基情感。例如,中华各民族神话中都包含有本民族关于人类、世界、宇宙等宏大问题的哲学思想,其中“善恶二元论”“阴阳二元论”,构成早期中华民族的朴素哲学世界观。相似的思维逻辑和认知体系形成中华各民族世界观和方法论的一致性,具体表现在认识世界、指导实践的一致性,从而推动多民族民众对中华民族一体从认知体验到行为实践的模式转换。
除此之外,中华民族共有的神话叙事模式,传递着中华民族内在的精神内核,起到维护中华民族不可侵犯的民族尊严,强化着全体中华儿女荣辱感和使命感的效用。埃德蒙·利奇将神话定义为:“为族群派系和社会变迁辩护的工具。”[17]神话中明显包含着“自我”与“他者”之间意识的隔阂,各民族会依据现实需要,对神话内容进行不同形式的改编和重构,用以佐证民族共同体的特殊性。因此,神话被形象地表述为“被挑选的内容”,构成一个民族长期存续和集体复兴的核心要素,正是被挑选的神话赋予族群存在的神圣性和合理性。[18]在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现实语境下,中华民族一体意识得到前所未有的强化,基于集体过去的神话传说、历史文化、道德传统、价值规范被当下社会所需要、所挑选、所建构,凝聚成全体中华儿女文化认同的精神象征符号,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每个中国人的精神世界。在多民族对中华民族共有神话资源的活态传承过程中,共有神话资源的意义得以重新显现,使得各民族成员获得强烈的中华民族归属感和文化身份认同。
(三)多民族共有神话资源推动中华民族的文化自觉与反思
“我们如何去选择集体的记忆”和“我们如何去展示集体的记忆”,即中华民族如何认识自己以及如何向他者表述自己的问题,是凝聚中华民族一体意识的关键。在中华民族向外界展示自我的过程中,必然夹杂着区别于他者的独属性和差异性。由此,中华民族会产生基于“何谓自我”的反思以及基于文化自信的中华民族认同感会被激发出来。多民族广泛流传的祖源、族源神话传说,无论它是真实存在过的或者被虚构创造出来的,都是证明身份认同的重要依据。因此,如何重新发掘神话资源中有关中华民族共性的相关论述、建构出中华民族特殊的“可见性”,是满足中华各民族集体成员身份认同合理性的重要举措。
中华民族的一体意识在近代反帝反封建的侵略战争中萌生出来,在面对外部出现强大“对抗主义”的他者之时,中华民族认同经历从“自在”到“自觉”的转变。在中华民族深陷困境之时,正是中华文化顽强的生命力,即中华民族共有神话中蕴含的核心价值理念,迸发出强大的文化自愈能力,重新维系起中华民族的一体性认同;其中,拥有着“同源共祖”神话记忆的多民族民众,往往从内部充盈着共生性的一体情感以及大致相似的价值观念。多民族民众通过对共有神话记忆、符号的不断阐释和重复强化,在多民族民众之中达成某种意义上的“共识”。中华各民族开始重视集体的存在,强调单一民族的利益要服从于中华民族的整体利益,从而将原本自在状态下的多民族凝聚在一起,形成多民族对中华民族大家庭的归属感。
三、中华民族共有神话资源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实践路径
中华民族共有的神话记忆、符号是中华民族集体情感、认同的重要载体和表征方式,凝结着中华民族一体性情感认知的神话资源,在促成中华各民族之间能动的聚集意愿生成方面具有极大的说服力和号召力。乔治·米德认为:“符号充当着人们精神世界与社会交往之间的桥梁纽带,社会集体性的能动聚集意愿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共享价值规范意义上的符号互动。”[19]中华民族共有的神话资源在充当多民族精神沟通的纽带、聚合多民族集体意识时,常以神话记忆、符号的形式出现。以中华民族共有的神话记忆、符号构成的象征体系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可从以下两个方面展开。一方面,基于中华各民族神话记忆、符号中同一叙事模式、相似叙事母题的特征,通过对不同民族、地域之间神话资源共性的联结、整合,将基于神话资源形成的某一民族文化、地域文化升级为中华各民族共享文化资源,使多民族民众以共有神话记忆、符号形成的中华民族“归属感”升级为“同属感”。另一方面,基于当代中华民族共有神话资源被多民族不断活态性传承的现实情况,以神话资源遗产化活动重新激活其文化内涵,阐释出中华民族共有神话记忆、符号的象征意义,使中华各民族基于共有神话记忆、符号形成一体性的情感认同。
(一)多民族对神话记忆、符号的价值意义重塑
文化符号是人类用来传承文化、传达意义的重要方式。格尔茨认为:“人类生活在一套高度概念化、符号化的象征意义体系之中,人类是一种寻求符号象征意义的动物。”[20]神话符号原型价值内涵的阐释,核心目的在于架起符号、记忆、认同三者之间互通的桥梁,以此达到重塑集体记忆,唤醒集体认同感和归属感的目的。神话从来都不是简单的故事传说,它往往带有很强的意识形态指示性,通过对神话符号意涵的阐释,神话符号中隐喻的含义得以凸显。神话记忆、符号是中华各民族文化象征体系的高度浓缩,将中华民族休戚与共、患难与共的集体经历以固定的形式留存下来。要充分了解神话记忆、符号深层意义的内涵,就要充分认识神话符号意义流动性的特点。神话记忆、符号与过去的社会、记忆、意识形态紧紧捆绑在一起,因此,必须了解神话符号的生成系统、交流系统、展示系统,以此来了解神话符号的丰富意涵。在中华民族共同体语境下,通过对神话记忆、符号初始意义的阐释以及朝向当下的意义重塑,可以唤醒中华民族成员的身份认同。
1.多民族共同创造中华民族共有的神话记忆、符号
罗兰·巴特分析了神话符号如何产生现实意义的逻辑过程。他认为:“神话符号是以一个指示符号和一个指意符号共同构成一个可传达讯息的意义符号,然而神话的原本指意在历史的层累中被淡忘了,神话本身构成一个新‘形式’的指示符号,当这个新形式的指示符号与新的指意符号相联结之后,构成他所谓的‘概念’,形式与概念交织成新的意义符号,就是其所谓的‘神话’。”[21]中华民族共有神话符号现实意义的生成是基于多民族在长期生活实践中,一体性思想观念和认知情感的具象表达,配以固有的神话符号“形式”,形成中华民族现实语境下的神话符号“意指”内涵。多民族间日常实践的交流交往,很大程度上是借助符号互动的形式完成的。在协商互动中达成符号一致性的意义,对个体意识、集体认同、行为规范皆具有指导作用,借助符号互动体系,符号的现实意义被创造出来。
中华民族在历史长河中,由共同生活地域、生计互补模式、相似文化背景等条件,构成多民族日常生活实践交流交往的基础;并在长期的交往互鉴之中,凝结出多民族共享的神话、记忆符号,催生出各民族一致的心理认知和行为实践。例如,西王母作为中华民族重要的人文始祖,在汉族、哈萨克族、维吾尔族、蒙古族、柯尔克孜族、羌族、彝族、纳西族、傈僳族、普米族中皆有流传。该神话是多民族共有的祖源记忆,为多民族提供可供栖居的共有精神家园;特别是该神话叙事,在多民族和谐共生社会的浸染下,衍生出诸多民间想象的异文文本,其是当地多民族群众生活经验和民间想象的智慧结晶。诸多西王母神话多民族民间想象文本常常只是单一的故事片段,并未形成故事的逻辑体系以自圆其说。笔者曾听一个维吾尔族老大爷讲道:“西王母的形象就是白发老奶奶,这个白发老奶奶是与我们祖先联系在一起的,白发老奶奶每天早上从天池东边的山上出来,她从山边出来的时候整个天池的湖面都变得明亮起来,老奶奶为我们带来了光明。”①该故事情节是西王母神话贴近生活、贴近民间的具体表现,显示出多民族基于文化认同想象性的文本张力。
除此之外,新疆阜康天池西王母祖庙是祭祀西王母的圣地,前来祭祀西王母的民众包含多个民族,并且少数民族来祭祀的并不在少数。据访谈人称:在当地住着一位维吾尔族女士,她每月都会在月中那几天,按时来祭祀西王母,并且她不是一个人来,她会带着她的朋友以及与她有共同信仰的信徒结伴而来,她组成的祭祀组织有二十多人。道士有一次好奇地问那个女士,为什么对西王母的信仰如此的虔诚,她便说到西王母与维吾尔族神话里说的“白发老奶奶”其实是一个人,是维吾尔族重要的祖先,信奉她可以除灾避祸、保佑平安的,因此,她每月按时前来祭拜,风雨无阻。②从这里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西王母在当地多民族心中已经和本民族的祖先融为一体,成为多民族共享的祖先记忆。在多民族民众对西王母神话的讲述中,西王母已经被多民族所吸收,内化为本民族文化的口述文本,你在田野之中也许听不到西王母名字的出现,但当神话故事被讲述之时,你却依然能感受到西王母神话在多民族身上留下历史沉淀的痕迹。多民族民众是很难自发意识到西王母神话对其潜移默化的影响的,但他们对西王母神话的挪用与吸纳恰恰反映出西王母在各民族心灵秩序中拥有的崇高地位。
2.多民族共同阐释中华民族共有的神话记忆、符号
神话记忆、符号阐释具有“符号感知—意义表征—价值认同”规范化的表达模式,在规范化的表达模式下,符号中隐含“主我”与“客我”的符号感知差异、“自我”与“他者”的符号表征意识、“内化”与“外化”的集体价值认同得以凸显,成为建构个人身份认同的重要依据。[22]神话记忆、符号的生成是在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产生的,通过多民族民众对神话符号隐含的“主我”与“客我”感知区隔,催生出个体“何谓我”“何谓我们”的主观想象。神话符号感知往往来源于集体共同过去的历史记忆、文化传统的感官映像,它形成个体头脑中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认知体验。多民族民众以神话符号的想象性重塑民族的族源记忆、祖源记忆,形成各民族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具象化认知。现实社会中,通过中华民族共有神话资源整合,并以新的阐释方式完成神话记忆、符号在当代语境下的价值重构和生命力重塑,可以催生出多民族民众对中华民族的认同感和自豪感。
中华民族共有神话记忆资源抽象凝结的象征符号蕴含着中华民族千百年来的祖先智慧,是中华民族独具一格的象征物,符号化的中华民族标志物往往是当代多民族集体记忆得以表达、阐释的重要载体。新疆阜康市哈萨克族曾大批生活在天池脚下的三工河地区,并有大量哈萨克人供职于天池林场。由于生活在同一区域的缘故,当地的哈萨克人受西王母神话影响颇深,在持续的文化接触中,形成哈萨克文化与西王母文化交融互鉴的文化涵化现象。当地哈萨克人能讲述大量的西王母神话故事,特别是一些原供职于天池林场的哈萨克族职工,能讲述的故事数量远超当地汉族人。以西王母神话中《梳妆镜》故事为例,据李宝生先生1990年前后收录的文本记载为:
很久以前的一天,西王母在天宫倚在花格窗前,闲得无聊,就轻舒玉臂拨开云朵,向凡界观望。突然,她发现在连绵不断的西天山中有一池碧绿的湖水,波光粼粼,煞是好看,于是她就带领着众仙女飘然而下。西王母看到这绮丽的景色,情不自禁地投入池水中畅泳,和天鹅一起轻拨绿波,觉得十分开心。碧绿的池水沐浴着肌肤,她感到心悦气爽,精神矍铄。西王母游上湖岸,便要梳妆,谁知来时匆忙,不曾带来梳妆宝镜。她感到非常扫兴,就命仙女速去天宫,取来她用的梳妆宝镜,准备安放在北面的山坡上,由于山陡坡滑,宝镜无法放稳,西王母就顺手一掌劈去,只见山峰已被劈出一个平面,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石壁,她把宝镜镶嵌在石壁上,站在那儿对镜仔细梳理。日久天长,在她经常站立的地方,留下了一双深深的脚印,这就是东、西两个小天池。[23]
该则神话衍生出许多西王母神话记忆中的核心文化要素。例如,瑶池是西王母的洗澡盆;东、西小天池是西王母的洗脚盆;瑶池旁镶嵌着西王母的梳妆镜等。笔者在新疆天池景区走访时发现,以上西王母神话记忆碎片,在本地游客中几乎人尽皆知,甚至少数民族孩童都略知一二。以上神话记忆碎片已在当地多民族群众中成为一种潜移默化的常识,并且在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过程中进一步增强。在访谈中笔者得知,梳妆镜的故事也被称为“西王母的镜子”,在汉族、哈萨克族、蒙古族中皆有流传。据访谈人回忆:他曾和一个哈萨克族青年在铁瓦寺的大钟上讲这个故事。哈萨克青年说,当时林场的哈萨克族和汉族都知晓该故事的大致情节。多民族之间交流互构的神话故事文本相对简略,但也大致还原了故事初始的形态。具体讲述为:“天池上有大海子、小海子,我们都在里边游过泳。小海子是从石峡过来,水绿得很。哈萨克族的也说、汉族的也说。说的是大海子是王母娘娘洗澡盆,小海子是她的洗脚盆。小海子对面也就是从石峡拐过来,有块白石头,是王母娘娘的镜子。远远地看是圆的,近看是方的。现在还有。”④从以上叙事来看,西王母神话在多民族交往记忆的协商重构中,添加进多民族民众的生活经验。例如,在天池游泳、西王母镜子形状等内容,西王母的神圣叙事附加上多民族所见所闻的重构模式,极大地增加了神话故事的可信度,并且延续着多民族共有神话记忆的强度和持久性。
3.多民族共同重构中华民族共有的神话记忆、符号
神话记忆、符号在传承延续中其有效性与它是否可以作为维系集体认同象征物的存在息息相关,神话记忆、符号的生命力取决于当下社会的现实情况,其随着社会需求不断变化。多民族社会中对某一种神话的格外推崇,往往并不是屈从于现实需求的诱导,更多是该神话价值理念对维系集体精神生活具有“特殊意义”,并构筑起集体认同的象征意义体系。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背景下,神话记忆、符号传承延续的效力取决于神话中隐含的中华民族核心价值体系以及其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发挥的重要作用。中华民族共有的神话、记忆符号在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起着重要的媒介作用,用多民族共有神话符号进行文化交流、意义传播,是中华民族共有神话象征体系建构的重要过程。基于中华民族共有神话记忆、符号,多民族间产生相互理解的共情心理构成多民族间相互联结地情感纽带。运用神话符号展演的方式,将中华民族共有的神话符号意义投射到中华民族的实体意义中,有利于激发出中华民族一体性的情感认同。除此之外,中华民族也会基于现实需要对神话符号的原生意义进行丰富扩展,激发出符号更深层级的象征意义和情感认同。中华各民族在神话符号意涵的指引下,不仅拥有共同的历史记忆、也建构出类似的未来发展轨迹,构成高度一致性的身份归属和民族团结意识。
多民族民众的情感认同与集体意识之间是紧密相连的,多民族社会在何种程度上作为一个集体存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集体如何想象、理解、展现这个集体。神话记忆资源的一种重构方式就是将对某一文化的认同转述到本民族的族源叙事中,从而合理化重塑民族过去的集体记忆。例如,昆仑神话是中华神话体系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神话中的昆仑山不仅是神话虚构之地、更是中华民族和中华文化重要的发祥地,满足中华民族对于祖先记忆的历史想象和历史认知,构筑起早期中华民族先民们的神圣秩序和精神家园。西王母神话是昆仑神话的核心部分,在不同领域、不同层次对中华文化产生深远影响,是中华文化史上一颗璀璨的明珠。在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文化语境下,西王母信仰已经渗透进入多民族的文化潜意识之中,“活态性”地存在于多民族的日常生活层面。例如,在新疆吐鲁番地区维吾尔族流传的《葡萄的故事》。该故事背景是基于当下社会讲述的,故事起源于维吾尔族群众的日常生活之中,故事中吐鲁番翠绿的葡萄被叙述为来源于西王母项链上的宝石。⑤由此,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多民族社会对西王母神话记忆想象性重构的方式,即将本民族特色文化要素植入西王母故事叙述中。此举,既是对西王母神话叙事的重新阐释,也彰显出多民族对中华优秀文化的认同。中华民族共有神话的当代转化,往往通过多民族文化融合方式实现神话重构,促使多民族的神话交融叙述成为维系多民族根基性情感的文化基因,并凝聚起多民族一体性的情感认同。
(二)多民族对神话记忆、符号的共性整合
神话记忆、符号往往带有明显的民族性、地域性,形成以民族、地域为核心的多民族共享神话文化圈。神话文化圈内各民族的单一民族身份意识被淡化,基于共享文化特征的一体性认同得到强化。整合区域性中华民族神话记忆、符号的核心在于,在不同区域、民族的神话记忆、符号的比较中,找到区域间、民族间神话记忆、符号的共性特征;在增强多民族神话叙事共同性、尊重多民族神话叙事差异性的基础上,凝聚起不同区域、民族交往中共享的神话象征符号价值体系。通过对神话记忆、符号资源的整合,可以促成不同层次的地域认同、民族认同的社会整合,形成一条从单一民族认同到区域性一体认同,再到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神话铸牢实践路径。
1.多民族神话记忆、符号的意义升级
神话、史诗、传说等有关过去的宏大叙事,为集体认同表述提供了符号载体。作为记述着集体往昔的神话叙事,往往是维系地域认同、民族认同,甚至是国家认同的重要工具。神话记忆、符号的意义内涵往往随着社会意识形态的转变,被社会现实需求赋予新的“指意性”。当新的“指意”符号与原本神话“指示”符号相融之后,神话的符号意义价值得以“新生”。此类符号意义漂移的形式并不是完全否定原来的符号意义,而是基于“神话元符号”的理解对符号意义的升级。基于神话符号意义的“元符号”升级,不仅使得文化意义上神话叙事的内涵和外延得以拓宽,更使得基于神话符号核心信仰结成的地域性文化共同体信仰空间不断拓展。[24]中华民族灿烂的文化是各民族共同创造的,当原本属于区域性民族神话记忆、符号的意涵升级到中华民族神话的意涵范畴之后,原本区域性神话符号形成的文化共同体便升级为中华文化共同体,成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推手;除此之外,原本多民族对区域性神话符号的归属感,也会随着神话符号的意义升级,演化为中华各民族对中华传统文化的同属感。
以西王母神话为例,基于西王母神话民间信仰形成的区域性文化认同共同体大致可分为三个部分:以青海湟源、甘肃泾川、新疆阜康三地为中心,形成以西北河西走廊地区为llvGWgT7BLS+77y3xTDapw==核心的信仰文化圈;以藏族、羌族、彝族、纳西族、普米族等氐羌民族起源神话残留的西王母神话片段为依据,形成以西南藏彝民族走廊为核心的信仰文化圈;以慈惠堂、胜安宫等大型民间组织为核心,形成以台湾地区为中心的泛东南亚信仰文化圈。三个信仰文化圈内部皆依赖于西王母神话记忆、符号的根基性情感来维系,具有极高的类似性、相通性。通过不同文化圈之间西王母神话资源共性特征的挖掘和提炼,实现西王母神话认同空间的升级。由此,以整合、提炼不同区域间的西王母神话共性记忆、符号为手段,把西王母神话的地域性意涵升级到中华民族共享神话记忆、符号的高度,便可以促成不同地域、不同民族以西王母神话信仰为认同空间的有效整合,构筑起以西王母神话为核心的跨区域、跨民族的共有精神家园。
2.多民族神话记忆、符号的空间整合
社会空间的整合从功能性整合、象征性整合、社群性整合三个维度展开。[25]麻国庆认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区域性集体记忆的重要象征物和载体,如何实现神话从个体记忆、集体记忆、区域集体记忆、中华民族共同体记忆的升华,使其成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基础,是未来研究的中华民族共同体的重要切入点。”[26]区域性神话记忆、符号共同体的空间整合属于象征性整合的一种,即通过共有的神话资源拉近多民族的生活距离和情感认知距离,构筑起多民族在所属空间的归属感,强化多民族一体性的身份认同。例如,上文三个文化圈之间以“西王母神话”为名的交流活动开展十分频繁,但由于缺乏神话资源认同空间的整合意识,西王母神话认同多停留在区域性的文化归属感层面,并未升华到中华民族集体性的同属感层面。自20世纪起,中国台湾省众多的西王母信众在西北地区进行大规模的西王母文化寻根活动,并通过信众募捐的方式,资助西北地区破坏严重的西王母宫殿、庙宇的修复工程。西王母民间信仰已经在祖国台湾和西北两地架起友好往来、沟通理解的交往桥梁,两地之间西王母文化交流活动的开展络绎不绝。
除此之外,西南地区广泛分布的西王母信仰还处于一种“集体无意识”状态,西南地区众多民族大都发源于青藏高原地区,与西王母起源的昆仑文化和古羌文化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四川地区出土的大量汉代的西王母画像砖、摇钱树、铜镜等,都印证着西王母对该地区文化带来的深远影响。如今,彝族、纳西族、羌族、藏族、普米族中流传的口承神话、祭祀仪式中都或多或少地保留有西王母神话的痕迹。例如,彝族、纳西族中存在的虎崇拜便有可能源于早期西王母信仰起源的氐羌部族之中。早期氐羌民族以虎豹为部落的守护神,这与后人将西王母原始想象为“豹尾虎齿”的形象存在着明显的承继关系。[27]如何将已经嵌入西南地区多民族民俗文化之中的西王母信仰唤醒、凝结成区域内多民族对西王母神话的集体记忆,既是构筑西南地区多民族一体性认同的应有之义、也是三个信仰文化圈之间跨区域西王母认同空间整合所要解决的重要问题。
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是在长期的历史演进中形成的,每个地域都会依据其特殊的地理环境、民风民俗形成区域性的文化共同体。例如,依据费孝通先生的学术观念,在中华民族演进中,形成的藏彝走廊、河西走廊、苗疆走廊、南岭走廊、武陵走廊、辽西走廊等区域性的多民族文化共同体。[1]通过各文化区之间神话记忆、符号的共性比较,发掘出各民族在长期交往交流交融之中结成的共有神话记忆、符号体系,以此来打破区域、民族之间神话认同的壁垒。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将区域性神话记忆资源提炼、整合,升级为中华民族共享的神话认同资源,构筑起更高层次的中华民族文化认同、中华民族认同,是以神话资源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一条切实可行之路径。
结 语
安东尼·史密斯认为:“民族是一个建立在共同神话和记忆之上的共同体”。[19]中华民族共有神话资源及其神话记忆、符号是关于祖源和族源的生命信仰和文化创造,符合中华民族自在一体的认知起源想象,维系起中华各民族之间的情感血亲纽带。在中华各民族长期交往交流交融的进程中,多民族通过对共有神话资源口头讲述和体化实践的方式,记录和描绘着多民族互嵌共享与聚合发展的美好愿景。在朝向当下的神话资源创造性转化过程中,通过多民族对神话记忆、符号的价值意义重塑以及对不同地域、民族神话记忆、符号的认同空间整合,唤醒中华各民族之间“同源共祖”的情感认同、认知体验,并在多民族的日常交往中转化为荣辱与共、团结互助的行为意愿,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有重要意义。
注释:
①访谈人:梁路;被访谈人:YLB;地点:天池民族风情园;维吾尔族;访谈日:2021年9月8日。
②访谈人:梁路;被访谈人:LLK;地点:准电小区家中;汉族;访谈日期:2021年9月19日。
③访谈人:梁路;被访谈人:SBE;访谈地点:阜康市区文化宫;汉族;访谈时间:2022年7月4日。
④访谈人:梁路;被访谈人:HDS;访谈地点:阜康市三工河乡政府;哈萨克族;访谈时间:2021年8月20日。
⑤访谈人:梁路;被访谈人:LLK;地点:准电小区家中;汉族;访谈日期:2021年9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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