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悠久的农业文明中,荔枝以其独特的风味和历史地位,成为南方水果中的标志性存在。关于食用荔枝的记载可追溯至汉初。汉代刘歆所著的笔记小说集《西京杂记》中,记载了南越王赵佗进奉荔枝的故事,这是荔枝第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喜欢荔枝的诗人很多,尤以苏轼为最。在苏轼的诗中,荔枝不仅是美味的食物,更是对理想生活的一种寄托,象征南国的富饶和美丽。他在《食荔枝》中写道:“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这里的荔枝成了岭南地区的象征,也成为谈及岭南必被提起的标志性诗句。
众所周知,荔枝生长在温暖湿润的南方。但中国古代都城往往建立在北方,这就造成了荔枝生产与政治中心之间巨大的地理距离。为将荔枝从南方果园快速运抵北方皇宫,历朝历代的官员和商人不得不开辟特殊运输路线,建立一套复杂的物流系统。一路快马加鞭,驿站接力,不惜代价与成本,进贡文化和地方特产在政治互动中的重要性由此体现。
为解决保鲜问题,古人尝试运用各种方法来延长荔枝的保鲜期,如使用冰窖冷藏、密封运输等,还有就是将荔枝做成荔枝干。北宋蔡襄所著《荔枝谱》记载,福建地区关于荔枝的保存就有红盐法、白晒法、蜜煎法和晒煎法。
由于工序复杂,荔枝成为皇室和贵族专享奢侈品,也成为社会等级和权力的象征。最著名的例子是唐代诗人杜牧《过华清宫》中的名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荔枝也成为唐玄宗李隆基对杨贵妃宠溺有加的象征,隐含了对皇权滥用和奢侈生活的批判。一个荔枝品种——“妃子笑”,由此得名。
马伯庸在小说《长安的荔枝》里,塑造了荔枝使李善德这样一个角色。在接到贵妃要吃新鲜岭南荔枝的皇命后,他便开始殚精竭虑地计算。首先是从长安到广州的南下之路,全程一共5447里,路线为“离开长安之后,自蓝田入商州道,经襄州跨汉水,经鄂州跨江水,顺流至洪州、吉州、虔州,越五岭,穿梅关而至韶州,再到广州”。
押运荔枝的返程之路,还需要再快一些。最终在反复推算后,李善德制定了这样的北上路线:陆路与水路相结合,陆路走梅关道,抵达吉州后,转向西北方向,直奔潭州,转到西京道;水路弃马登船,从洞庭湖横渡长江,再沿汉水、襄河、丹河辗转至商州,再至陆路沿商周道冲入关中,走蓝田,经灞桥到长安。转运全程4600里,所涉水陆驿站共计153处,历时11天。
具体驿站数量和里程,或许是作家结合史实的演绎,但好在用想象力填补了历史事件中的一些细节,让读者更直观地感受到了皇权的骄奢和对资源的调动能力,以及古人为达成使命所付出的努力和智慧。
此外,从古至今都有人认为杨贵妃吃的荔枝来自涪州(今重庆涪陵),就连苏轼都说:“天宝岁贡取之涪。”从空间距离和水果特性考虑,涪州荔枝经达州、西乡,再从子午谷入长安,可操作性的确大得多。
岭南也好,涪陵也罢,运送荔枝都导致“人马僵毙,相望于道”。后世对贵妃食荔的批评很多。张祜的《马嵬坡》通过描绘马嵬坡的景象,对唐明皇和杨贵妃悲剧和唐朝命运由盛而衰发出无奈感慨。诗中“荔枝犹到马嵬坡”一句,暗示即使在唐明皇西逃途中,杨贵妃仍有可能享用到荔枝,以小见大讽刺盛唐皇室的奢靡和对民力的过度消耗。钱珝的《蜀国偶题》则从另一个角度进行表达,“莫向金盘进荔枝”是对奢侈行为的直接批评。
在唐宫之中,“金盘进荔”的场景展现了荔枝的尊贵地位;而《红楼梦》中,贾府使用缠丝白玛瑙碟子盛放荔枝,甚至宝黛之间互赠荔枝时,也要用到特制的荔枝瓶,这些细节无不彰显对荔枝的讲究和仪式感。而那些精致的描绘,揭示了荔枝不仅是一种珍贵的水果,更演变成一种深具文化象征意义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