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剧《骑兵》是一部以骑兵为题材的原创民族舞剧,讲述了蒙古族青年朝鲁成长为骑兵英雄的故事。这部作品由内蒙古民族艺术剧院出品,国家一级编导何燕敏创编,2019年首演于内蒙古呼和浩特,2020年9月28 日获得第十二届中国舞蹈“荷花奖”舞剧奖,2022年获得第十七届文华大奖和第十六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舞剧由《男儿归》《草原殇》《从军别》《战马情》《英雄泪》《骑兵魂》六幕组成,通过恋人情、人马情和战友情三条线索展开叙事,歌颂了内蒙古骑兵不惧强敌、冲锋陷阵的英勇气概,折射出内蒙古人民对党无限忠诚、为国勇于牺牲的家国情怀。
一、叙事方式突出人马关系发展
舞剧中的主要角色有骑兵朝鲁、战马尕腊和爱人珊丹。在舞剧的叙事模式中,注重刻画人物内心成长状态的变化,进而塑造鲜活的人物形象,引起观众的共鸣。舞剧中朝鲁从朴素的蒙古族草原骑手成长为一个英勇无畏的骑兵英雄,珊丹从平凡的草原少女成长为解放军医疗队的一名医生(支前担架队战士),尕腊从桀骜不驯、敏捷聪慧的蒙古烈马成长为训练有素、征战沙场的战马。编导在刻画这三个主要角色时抓住了塑造人物的关键,即“改变” 与“成长”,着重呈现人物成长的轨迹,使得人物的塑造处于一个动态成长过程中,这样一来,观众也成为人物角色成长的见证者。人物成长是结构艺术作品的集结点与引导线。[1] 舞剧创作要表现具有鲜明性格的成长中的人,这样的人是舞剧全力塑造的艺术典型,人物在剧情发展中有前后变化,塑造的人物才能有血有肉、真实可信。
与此同时,人马关系也在舞剧的叙事中变化发展。人和马的关系成为舞剧中骑兵形象塑造的关键。在舞剧开始时,朝鲁和尕腊是他者 关系,处于“人马互异”的状态,尕腊是珊丹的骏马,初次见面朝鲁和尕腊二者互相都是陌 生的;后来朝鲁决定参军,珊丹将骏马送给朝鲁,朝鲁开始驯服烈马,此时二者是冲突对立的关系;在后来的相处之中,朝鲁最终还是驯服了烈马,在战场上人和马逐渐熟悉、互相支 持,这时二者是相互配合的关系;舞剧最后朝鲁和尕腊经过了激烈的战斗都身负重伤,尕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朝鲁从地上驮了起来,而自己却战死了,这个时候朝鲁和尕腊在战场上成为真正的骑兵和战马,他们是人马合一的关系。
人马关系随着舞剧的发展从“对立”走向了“合一”,共同构成了骑兵这一群体,塑造了骑兵这一群像,即没有马就不能称之为骑兵,人与马在一起才能共同构成骑兵。舞剧《骑兵》反映了人物心灵成长的过程,为舞剧的叙事提供了情感基础。
二、人马共舞再现骑兵精神
(一)“破形捕神”塑造拟人化的战马
编导用拟人化的手法让战马出现在舞台上,为人马共舞提供了条件。所谓“破形捕神”即打破固有的蒙古族风格舞步和形态,注重捕捉骏马奔驰的动态。舞剧《骑兵》对于马的刻画不拘泥于模仿马的“形”而注重挖掘和捕捉骏马和战马的神态。编导何燕敏塑造的不是骏马,不是千里马,而是“桀骜不驯的蒙古马”,马儿越烈,战斗时就越骁勇,因此如何捕捉“桀骜不驯”这一性格和神态极为重要。舞剧中的尕腊带领其他战马一起出现在舞台上时,仿佛将观众带到辽阔的草原,自由而奔放。编导通过由小至大,由局部到整体的身体律动,突出了蒙古马攻击性强的特点。演员高昂的头颅,降低的重心好似蒙古马奔驰时的姿 态,同时身体动作步幅拉大、身体起伏程度增强也符合蒙古马的运动动态。编导刻画的不是骏马的“形”,而更侧重于对“情”和“神”的捕捉,这种情感外化成艺术形象的过程,超越了现实本身,也更能打动人。
(二)人马配合塑造骑兵形象
舞剧《骑兵》创新性地运用人马共舞的形式塑造骑兵形象,通过骑兵与战马的多种配合关系为观众具象地再现了骑兵精神。近现代和 当代舞蹈发展史中有不少塑造人与马的形象的舞蹈作品,相应呈现出不同的人马关系。1947年由贾作光先生创作的《牧马舞》,形象地再现了牧马人套马、拉马、赶马等动作,表现牧马人与马之间的较量过程,生动形象,其创作体现为一种对生活生产动作的审美化表现。1952年由原西南军区政治部战斗文工团创演的男子群舞《藏民骑兵队》, 将藏族地区苍劲、粗犷的“中甸锅庄”步伐与骑兵矫健的身姿相结合,将战斗中的真实动作加以提炼、美化,结合民族民间舞蹈,并吸收戏曲、武术中的动作、技巧成功地塑造了英武、雄壮的藏族骑兵形象。[1] 作品捕捉到了骑兵战斗、生活的丰富 动态形象。1984年由马跃编创的《奔腾》, 模仿了蒙古族青年骑着马儿在草原上洒脱自得的身姿,动作风格的韵律感比较突出,其创作体现出更为诗意化的动作。可见,以上的几部作品均是通过牧民、骑手、蒙古族青年的动作暗示人与马的相关性,马的形象均未出现在舞台上,舞蹈动作大多是以人为主的动作,舞蹈作品的戏剧性较弱,抒情性突出。
而舞剧《骑兵》中的人马关系是通过人马共舞的表现形式进行刻画的。舞剧中拟人化的战马直接出现在舞台上与骑兵战士共同配合——十六匹战马和十六名骑兵组成了一曲浑厚的“视觉交响”,在具有序列感的队形调度中人马共舞,骏马也成功转型为战马,暗示着骑兵不可战胜的力量,让人感受到“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的气势,同时通过人马共舞的形式表现出军人征服骏马、驰骋战场的勇敢,体现出骑兵一往无前、战无不胜的气魄。
三、编创技法彰显骑兵部队战斗力
舞剧《骑兵》运用丰富的编创技法描绘了激烈的战斗场面,展现了骑兵战士勇往直前的精神和中国军队势如破竹、逢战必胜的信心。以第四幕《战马情》中作战场面的群舞为例,舞蹈理论家于平在分析舞剧《骑兵》时提到,“在一列战马、一列骑兵的交错排列中,时而是‘战马’在前扬鬃奋蹄,时而是‘骑兵’在前跃马扬鞭……交替出现的动态犹如视屏画面的‘频闪’,通过接受者的视觉‘留滞’,整合出我们的骑兵驰骋草原、勇往直前的影像”[1]。这种视觉“留滞”与战马、骑兵的“一体化”是骑兵战斗力彰显的关键因素。
具体来看,编导在表现骑兵部队宏大壮观的作战场面和战斗场景时,采用相对静态的横队队形,并不断强调和重复骑兵向前冲锋的动态,通过舞蹈调度的限制与动作的重复实现了骑兵部队作战动态的强化,刻画出人民骑兵势如破竹、冲锋陷阵的激烈场面。“骑兵”与“战马”在各自的横队中,两两搭配形成一组组骑兵作战样式,展现出默契的作战配合。激烈的战斗场面中舞者凝视着远方,几乎是不眨眼的,因为骑兵战士们的眼神中是必胜的信念与共同的目标,所谓“传神写照尽在眼中”,通过眼神表现了一种勇敢杀敌的气势。此外在静态的横排调度中还加入了方向的变化,“骑兵”面朝观众的时候营造出向前冲锋的感觉,但一转身面向舞台右侧时,实际上就产生了一种骑兵部队行军的意象,骑兵部队的冲击感和前进的态势瞬间被点燃。骑兵部队战斗力的彰显还体现在编导创新地把握了动静关系,舞蹈中还运用了“慢镜头”的手法,在激烈的作战音乐和频闪的灯光氛围下,“骑兵”上马的动作与受伤倾倒的动作被定格和延伸,突出战斗的惨烈。
四、结语
总的来说,舞剧《骑兵》在叙事方式、表现形式以及舞台编创技法三个方面进行了艺术创新,从人马关系变化的角度为舞剧叙事进行了心理铺垫,塑造出有情有义的骑兵群像,创 新地将马拟人化地呈现在舞台上,通过人马共舞的舞蹈形式凸显出人马合一的作战气势,在舞台技法方面艺术性地把握了动静之间的对比关系,通过舞台调度和舞蹈动作的设计凸显中国军队战而必胜的气势。
舞剧是围绕朝鲁的三次人生选择展开叙事的,第一次他选择回到草原,第二次选择参军,第三次选择再回到草原,守护他牺牲的战友们,他的三次重大选择都将个人与时代、国家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英勇奉献、一往无前,展现出铭记历史、永感党恩的主题,弘扬了爱国爱党、忠勇奉献、英勇无畏的骑兵精神。
“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没有英雄,一个有前途的国家不能没有先锋。”勇敢与爱国主义传统是中国三千年骑兵文化中最为重要的底色,也是骑兵精神重要的文化基因。舞剧《骑 兵》不仅构筑起骏马情怀和骑兵精神之间的传承桥梁,弘扬了一代骑兵的家国情怀,而且观照着当代军人的精神建设。舞剧中创造性地塑造了英雄的战马,实际上是因为有英勇的军队和英雄的战士,才可能有英雄的战马,正像美学家王国维所说的,“以我观物,故物我皆着我之色彩”。舞剧所展现出的爱党爱国、忠勇奉献、英勇无畏的骑兵精神,以及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的战斗精神,承载着新时代强军文化力量,更与当代军人精神高度契合。
[作者简介]张宇婷,女,汉族,山西晋城人,国防大学军事文化学院助教,硕士,研究方向为军旅舞蹈。
[1] 出自于平《“视觉格式塔”叙事理念中的舞剧〈骑兵〉》,《艺术评论》2020年第10期。
[1] 出自龚倩《革命历史题材舞剧创作的突破与反思——以〈骑兵〉为例》,《北京舞蹈学院学报》2022年第6期。
[1]出自刘敏《中国人民解放军舞蹈史》, 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11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