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彻斯特,位于英格兰西北部,是世界上最早的工业城市。常年由潮气笼罩的它,在电影镜头的加持下,成为众多影迷心中的“致郁之地”。
在命运关口上,有时,你会忍不住质问人生脚本到底由谁写就,竟会那样叫人痛彻心扉。电影《海边的曼彻斯特》中,叔侄二人一个是丧子的中年人,沉静无言,一个是丧父的少年,嬉笑如常,但这都不过是因为伤痛过于刻骨铭心而戴上的假面,在无人知晓的时刻,他们都曾悄然崩溃。也许是看到了对方最狼狈的模样,两人开始走近彼此、互相慰藉,让心上的伤口不再疼痛难忍。
影片最后,中年人与少年终于理解了彼此。对视之间,时间又回到当年那条飘摇的小船上,那时少年还小,中年人未老,大手紧握小手,一同在海上垂钓。清脆的笑声穿越海洋上空,飞出去好远。
只要这世上仍有爱,就会有光,就会有希望。
《世界上所有的夜晚》的底色同样是伤痛与失去。
1998年,迟子建与爱人黄世君结婚,两人度过了美满的新婚时光。然而几年后,爱人因车祸不幸离世,短暂的幸福戛然而止。迟子建写下这样的句子:“二〇〇二年五月三日,是我经历的所有春天中最残酷、黑暗、绝情的一个日子。”
她把这份悲痛写进中篇小说《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书中,“我”因魔术师丈夫车祸离世,独自远行疏解情绪,途经一个北方小镇。虽然“我”目睹了小镇上太多苦难、不公,但“我”没有绝望,而是在普通人身上看到了人性之美,也学会了在苦难中如何诗意地面对生活。
我想,这篇小说正是迟子建的内心独白,她没有沉浸在眼泪和失去之中。伤痛虽然永远无法抚平,但她用文字疗愈了自己。世界上所有的夜晚都漫长且幽暗,但晨曦总会出现,我们唯有耐心等待。
毕业那年,为了给青春画上一个句号,我们班决定毕业旅行去看海。大海的无涯与宽广,想来一定可以容纳我们那些细碎的情绪。
我们坐绿皮火车前往,一整夜在车上谈天说地,畅想未来。终于到了海边小城,一群内陆长大的孩子头一回看到海,一个个尖叫着冲上沙滩。那天,我在海边看着这些青春的笑脸,不断按下快门。我想,站在毕业的十字路口,我们难免怯懦不前,但那片飘荡着朗朗笑声的海洋忽然又让我生起了前进的勇气。是啊,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迈步向前,即便未来身处不同地点,但曾经共同经历过的事件不会随着地点的错位而消失,曾经的情谊也难以磨灭,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年少的我终究直面了成长的课题,那是毕业那年那片海教会我的事。时至今日,迷惘不前时,我都会告诉自己:去看海吧,想想那年在海边萌生出勇气的自己。
学生时代,我是校文学社成员,作品屡屡发表,作文也常被称赞。那段时间,我一度以为自己以后也能靠写作吃饭。
梦想终归是梦想,最后我还是回归现实。我不再像学生时代那样密集地写作,但心里某一角落,始终有一种酥酥麻麻的痒感,试图写点什么、表达点什么。有些夜晚,灵光一闪,我不知疲倦地敲出文字,时钟指针悄无声息地走过,再抬头已是深夜,那是我感觉时间流逝最快的时刻。
我问自己:有什么好踌躇的呢?
我喜欢迟子建,羡慕她出生、成长在东北大地,那里有写不尽的雪原、山野、河流。但我也有伴我成长的洞庭湖畔的小城,那里有日暮沉钟、夕阳斜照,有可爱的人们,以及我最爱的亲人。我发表的第一篇文章的主人公是我的奶奶,她曾陪伴我整个童年,却在我少年时离世。我把她的故事写在纸上,也许多年后还会有人看到那篇文章,知道我的奶奶名叫玉兰。
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是晦暗的夜晚,是伤怀的夜晚,却也终会迎来光明重现。在这样的夜里,我会不停写下去,即便写不出惊世的作品,也无法做到其中段落人人皆知,但我一定可以酣畅地写出我微不足道但也独一无二的一生。
愿我们都能以热爱为支点,撬动不可预见的奇遇。当我们垂垂老矣,回首一生,我们会感谢自己在最合适的时间做了一辈子最正确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