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建芬：坚守三十四年写就一首颂歌

1989年10月1日，在北京首都体育馆国庆晚会上，歌手韦唯深情演唱了一首《今天是你的生日》，把现场及电视机前的观众、收音机前的听众感动得热泪盈眶。

此后三十五年，《今天是你的生日》如同一枝素洁而高雅的菊花，年年盛放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庆节庆祝活动中，成为一座穿越时空、响彻大江南北、“声”入人心的艺术丰碑，被人们广泛传唱。2019年，这首歌更是入选中宣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优秀歌曲100首”。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为了创作出一首能在国庆节时唱响的歌曲，作曲家谷建芬默默坚持并等待了三十四年。

“回家”的孩子，要写一首国庆节唱的歌

1935年3月21日，谷建芬出生于日本大阪市一家华侨医院。她的父母年轻时跟随长辈从山东威海漂洋过海到日本讨生活，经过多年打拼积累了较为殷实的家底。在谷建芬的记忆中，日本的家干净明亮，院子里长有一棵樱花树，开花季节遍地都是花瓣。

谷建芬与音乐的结缘是从听雨和听器乐开始的。小时候，她喜欢趴在窗台或坐在门口，听雨滴敲打樱花树枝叶，发出或绵密或清脆的声音，常常乐得咯咯直笑。与此同时，她觉得仪仗队的鼓乐齐鸣非常好玩，一听到哪里有婚丧嫁娶或乔迁开业就跑过去围观，跟着吹打，哼哼唱唱。可以说，雨声和器乐声就是谷建芬音乐生命中最初的旋律。

1941年12月9日，中国政府发布《中国对日宣战布告》，宣布：“正式对日宣战，昭告中外。所有一切条约、协定、合同有涉及中日间之关系者，一律废止。”这年，谷建芬六岁。一天，她正坐在门边吃一块小甜饼，突然看见母亲发疯似的冲过来，一把抱起她就往外跑。她吓了一跳，问母亲要去哪儿，却听母亲喊出两个字：“回家！”她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家慢慢变得模糊，直至再也看不见了。很快，母亲抱着她赶到码头，找到了焦急踱步的父亲。她又问父亲要去哪儿，而父亲也只说了两个字：“回家！”她觉得奇怪，想再问问他们，却被父母拉着挤上了一艘轮船。几天几夜后，轮船停靠在了辽宁大连码头，谷建芬跟着父母下船，在一个小渔村安顿下来。她在这里吃不惯住不惯，闹腾着“要回家”。每次，母亲都会蹲下身，摸着她的头说：“孩子，日本的家没有了。这里是中国，这里才是咱们的家！”谷建芬懵懵懂懂，但听母亲说了一次又一次，她心里就记下了“中国，咱们的家”。

慢慢地，谷建芬适应了大连的生活，再次拾起钟爱的音乐：每天，她像以前那样趴在窗台或坐在门口听雨、听风、听鸟鸣。很快，她觉得听大自然的声音不过瘾，就缠着母亲买了一台收音机听歌；不久，她从收音机里听到介绍手风琴，又央求母亲买了一台手风琴，自己摸索着弹奏，竟然弹出了优美的旋律；后来，她听说用钢琴弹奏曲子更好听，就缠着父亲购置了一架二手钢琴，每天待在房间里拼命练琴——二十多年后，谷建芬结婚，这架钢琴成了她最珍贵的嫁妆。就这样，谷建芬一步步走进色彩斑斓的音乐世界并展现出过人的音乐天赋，上学后更是一跃成为“名人”，每次全班合唱校歌或是代表学校外出演唱校歌，她都是领唱并担任弹琴伴奏。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神州大地万象更新。第二年，谷建芬怀揣音乐梦想，一举考进旅大文工团（后更名为大连话剧团），那年她十五岁，堪称“天才少女”。报到时，旅大文工团团长问谷建芬有什么理想，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想当音乐家。”自此，谷建芬开始正式登台演奏钢琴，同时跟着文工团里的前辈学习填词、作曲，并创作了自己音乐生涯的第一首歌《白米饭》。两年后，在旅大文工团领导的支持下，谷建芬以优异成绩考入赫赫有名的东北鲁迅艺术学院（今沈阳音乐学院）音乐系作曲专业。据说，当时有数百人报考该专业，只录取了十多人，谷建芬是其中唯一一个非在校生。

在东北鲁迅艺术学院学习时，谷建芬师承霍存慧、寄明、李劫夫等多位音乐大师。霍存慧是著名作曲家，寄明是著名钢琴演奏家，李劫夫是著名作曲家并任院长。他们欣赏谷建芬的才情，悉心教授她乐器原理、线谱知识、音乐感知力、作曲技巧，李劫夫更是正告谷建芬“必须脑子里有几百首民歌垫底，否则是写不出好曲子的”。谷建芬潜心苦读苦练，进步神速，很快成为同期学生中的佼佼者。在学业丰收的同时，谷建芬还收获了一份甜蜜的爱情——她遇到了大她三岁的山东老乡邢波。

1955年，谷建芬毕业，被分配到中央歌舞团（现中国歌舞团）任舞蹈音乐创作员。她辗转抵达北京时，恰逢国庆节。谷建芬丢下行李就奔往天安门广场，在那里，她赶上了国庆之夜联欢活动，遂融入载歌载舞的人海中，唱苏联歌，跳中国舞。那一夜，谷建芬唱呀跳呀，浑然不觉得累，直到人海退潮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宿舍。她激动万分，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耳边一遍遍回荡着那一曲曲苏联歌曲。最终，她按捺不住心头的冲动爬了起来，在日记本上郑重写道：“将来，我一定要写一首歌，在国庆的夜晚，在天安门的上空飘荡！”

听老百姓的话，“我就给自己平反了”

只是，谷建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音乐梦想刚起步就被迫搁浅了。

1957年，在“反右”运动中，谷建芬因有居留日本的经历而成为运动对象，次年被下放到江苏徐州农村参加劳动改造。在那里，她每天担水、挑粪、插秧、拔草、捉虫，跟心中向往的音乐创作毫不沾边。谷建芬不忍拖累恋人邢波，就写信提出分手，但邢波一口回绝，并表示“愿意一起承担人生的所有风浪”。

不得不说，邢波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真汉子。起初，他三天两头给谷建芬写信，或开导或安慰或鼓励，帮她纾解愁苦和迷茫。一次，他听谷建芬说干活儿时摔碎了眼镜，但找不到能配眼镜的地方，就立刻赶到眼镜店配了一副新眼镜，连夜搭火车赶到徐州把眼镜送到她手里，再赶回北京上班。后来，他看谷建芬情绪渐渐稳定了，就建议她将天地作舞台，尽情歌唱劳作中的酸甜苦辣……就这样，在邢波的陪伴下，谷建芬慢慢适应并融入农村生活，一边劳动一边歌唱，还在干活儿间隙深入父老乡亲中间搜集民歌、小调、乡谣，从中汲取散发着泥土芳香的养分。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与王健合作，尝试创作了一首歌曲《姐妹们，团结向前进》，引起不小的轰动。1964年，谷建芬和邢波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先后生下两个女儿。此后十多年，邢波既当爹又当妈，含辛茹苦地拉扯两个女儿长大，多次错过晋升的机会，但他从无怨言，反而常常宽慰在农村劳动的妻子，这令谷建芬既感动又愧疚。

1976年“文革”结束后，谷建芬得到平反，回到中央歌舞团重新追逐音乐梦想。许是要追回耽误的时光，她起早贪黑地创作，填词、作曲、试弹、改谱，短短三年间就写出了《妹妹找哥泪花流》等上百首歌曲，被同事们称作“快手”。

不过，真正让谷建芬一战成名的是歌曲《年轻的朋友来相会》。1980年3月，《词刊》第三期刊发了一首描写年轻人振奋激昂状态的《八十年代新一辈》诗歌，作者是山西大同矿务局文工团的张枚同。谷建芬读后，联想起自己身边的年轻人纷纷忙着学知识、学技术、学外语、上电大的情形，深受触动，就想着把它谱曲改成歌。于是，她紧紧抓住诗句简单直接的特点，借鉴彝族歌舞音乐优美欢快的旋律，为其谱了“调子不高，音域不宽，带着说唱形式”的曲子，并将诗歌第一句“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改为“年轻的朋友来相会”作为歌曲的名字。当年中秋之夜，这首歌亮相中央歌舞团在首都体育馆举办的新作品音乐会，经女高音歌唱家任雁演唱后，“一瞬间点燃了现场年轻观众的炽热情感”，及至散场，首都体育馆周边的大街小巷此起彼伏地唱起了《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就这样，一夜之间，这首歌传遍北京，并像插上翅膀一般迅速飞遍大江南北，成了“流行歌曲”。谷建芬也一歌扬名，成为人人皆知的作曲家。更令人意外的是，1983年，《年轻的朋友来相会》还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选入亚太地区音乐教材。

《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的走红，极大地刺激了谷建芬的创作热情和智慧。那时，谷建芬四十五岁，已是人到中年，但她决心“要为年轻人创作歌曲”，遂果断地从舞蹈音乐转向流行音乐，先后创作了《兰花与蝴蝶》《窗台上的玫瑰》《那就是我》《妈妈的吻》《绿叶对根的情意》《河水伴我唱情歌》《歌声与微笑》《你问我》《思念》《朋友，你的心事我知道》等青春歌曲。她还专门跑到北京大学体验生活，随后创作出《清晨，我们踏上小道》《校园的早晨》《脚印》等校园歌曲，吸引了众多年轻人以及相当一部分中年人。

然而，当时庄重和传统的音乐依然占据主流，谷建芬一首接一首地创作曲调优美、旋律欢快、风格奔放的流行歌曲，很快引发学界的质疑和批评。他们称，这些歌是旧上海“靡靡之音”的翻版，破坏乐风，败坏风气，毒害青年，必须予以抵制。于是，针对谷建芬及其歌曲的“专题研讨会”开了一场又一场。从一件事，可一窥那时谷建芬的处境：她创作出《那就是我》后，很想在中央歌舞团排练演唱。谁知，有关领导听过歌曲，担心引发争议，惹上麻烦，坚决不同意排练。没办法，谷建芬只得在李谷一的引荐下前往上海，找到朱逢博——当时，朱逢博和李谷一并称“南朱北李”，是国内最著名的两位女高音歌唱家。在朱家，谷建芬抚琴而弹，朱逢博听着听着就抹起了眼泪。不久，朱逢博南下广州专门演唱并录制了这首歌，而《那就是我》也自此成为朱逢博的代表作。

眼看批评声一浪高过一浪，谷建芬有些坐不住了，开始在丈夫邢波的支持下给自己“讨个说法”。她带着歌曲到学校、工厂、街头、公园“开办演唱会”——在黑板上写出歌名，在地上支起话筒，一首接一首地弹奏，每弹奏完一首歌就讲解这首歌是怎么回事，然后分发纸和笔，请围观的男女老少给歌曲打分并写下对歌曲的看法。令她吃惊的是，每一次都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听众称“歌非常好”。这下子，谷建芬心里踏实了：我的歌是不是害人的靡靡之音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百姓喜欢。于是，她开心地对邢波说：“我就给自己平反了！”邢波听了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热烈地与妻子击掌庆贺。就这样，谷建芬迎风而立，挺过了那段煎熬的非议时期。

一气呵成，谱出《今天是你的生日》

有了老百姓的支持，谷建芬心里如明镜般澄澈，更加投入地写歌，然后“让唱得最好的歌手呈现在社会面前”。其中最特别的一首歌就是《今天是你的生日》。

说起来，《今天是你的生日》的诞生颇有机缘。

1989年，适逢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四十周年和北京解放四十周年，北京市政府准备于国庆节当天在首都体育馆举办一台大型晚会，有关部门指示晚会的策划、撰稿者——时任空军文艺创作室创作员的韩静霆，写一首主题歌曲。

韩静霆思来想去，决定从广阔的时空范围来写这首歌曲，却又陷入不知从何处切入的困境。一天，韩静霆外出，路过军事博物馆时看到一幅超大宣传画——旭日初升，几只白鸽口衔橄榄叶，振翅飞翔在金色的麦田上空。顿时，韩静霆的脑海里跳出“白鸽、橄榄、麦穗，希望、和平、收获”等一连串“灵感”。他当即转身飞奔回家，一气呵成地写下了一首《十月是你的生日》歌词。写好后，韩静霆越看越喜欢，遂找到谷建芬，请她帮忙谱曲。

《十月是你的生日》确实精妙，用拟人的手法，从一个普通人的视角，以一种亲切自然的态度表达对祖国母亲的深切祝福。谷建芬只读了一遍歌词，就“点燃了心中积累已久的感受”，浓郁的父母爱和家国情瞬间溢满全身。就这样，谷建芬选择了真挚温暖的音乐基调，以自己特有的音乐语言和旋律，一气呵成地谱出了整首歌的曲子。谷建芬很有“自知之明”，生怕自己在亢奋状态下谱出的曲子会“出格”，便把曲谱先放了起来，沉淀几天后才拿出来开始修改，却发现很难再做改动了。于是，谷建芬打电话给韩静霆：“老韩，曲子谱好了！”韩静霆听罢，扔下电话直奔谷建芬家。那天，谷家挤满了闻讯赶来的街坊邻居，当谷建芬弹着钢琴吟唱这首歌时，韩静霆流下了热泪，众人也激动不已。后来，在谈到创作《十月是你的生日》体验时，谷建芬这样说道：“这种爱，不是呼天唤地的震撼，而是女儿趴在妈妈耳边的深情絮语。”

很快，10月1日到了，纪念晚会如期在首都体育馆举行。当韦唯深情唱出“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中国。清晨我放飞一群白鸽，为你衔来一枚橄榄叶……”时，全场观众掌声如雷。那一刻，谷建芬喜极而泣。而这一天，距她1955年10月1日写下那则“我一定要写一首歌，在国庆的夜晚，在天安门的上空飘荡”的日记，已过去了整整三十四年。

更令谷建芬欣喜的是，《十月是你的生日》迅速以其喷涌的激情和优美的旋律赢得了亿万百姓的喜爱，首唱数天后即传遍大江南北，成为人们心中“最美的歌”。后来，《十月是你的生日》正式改名为《今天是你的生日》。翌年，《今天是你的生日》唱响于国庆节的天安门广场，随后成为每年国庆节必不可少的演唱曲目。

2019年，《今天是你的生日》入选中宣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优秀歌曲100首”，同时入选的还有谷建芬的《年轻的朋友来相会》《那就是我》《歌声与微笑》。她以四首作品的入围数量，与著名作曲家刘炽（《让我们荡起双桨》《我的祖国》《祖国颂》《英雄赞歌》）、施光南（《打起手鼓唱起歌》《祝酒歌》《在希望的田野上》《多情的土地》）并列。

“谷建芬声乐中心”里的浓情往事

20世纪80年代，谷建芬一首接一首地创作，但放眼歌坛，能唱得出、唱得好的年轻歌手却少之又少。于是，她决定开班招生，亲自培养歌手。

1984年，谷建芬变卖家中值钱的物事，凑出五万元钱创办了“谷建芬声乐中心”——一间三十二平方米，配置了钢琴和一应乐器，可学习乐理、视唱练耳、外语、乐器等专业课程的屋子。谷建芬任教务长，“抓教育教学”；丈夫邢波搞后勤，负责买菜做饭；著名歌唱家金铁霖等好友是“客座教授”。

谷建芬为“中心”设定了极其特别的条件：不是“唱歌让我感动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不要，“品德不好”的不要；不收取一分钱学费，反而补贴伙食费并提供住宿；不发毕业证，但有充足的原创歌曲供演唱和参赛……这个“中心”，第一批招收了李杰、苏红等九个学生，谷建芬结合他们各自的特点制定了一对一的教学方案，且要求每个人只有通过“当节课考核”才能学习下一个环节的课程。对此，有人这样评价说：“别看它（指谷建芬声乐中心）不起眼，却赶上甚至超过了专业学院的水准！”

在教学中，谷建芬宽严并济。通常，她发现有人思想跑神时，就伸出手指头点戳对方的脑门，轻轻问：“你在想什么呢？”仅此一句，即令学生无地自容，迅速收心，认真学习。对于带着其他小心思的学生，她也绝不客气——有一次，一个女生练歌时，效仿杂志封面人物，往脸上涂粉，给头发别发卡。谷建芬看到了，厉声说：“大白脸洗干净，头发给我放下来！”下课后，她召集所有人，谆谆告诫：想要练好歌，首先要摆正态度，清除杂念，不要玩花里胡哨的东西。

就这样，经过两年的努力，谷建芬指导的学生开始崭露头角：先是苏红凭借谷建芬作曲的《我多想唱》斩获第二届全国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专业组通俗唱法冠军，再是李杰在谷建芬的伴奏下斩获全国五省市校园歌曲大奖赛冠军（李杰后来创作出传唱甚广的歌曲《红旗飘飘》）……由此，谷建芬声乐中心的大名迅速传开，吸引了刘欢、孙楠、解晓东、万山红、韦唯等许多歌手前来学习。

特别值得一说的是，谷建芬非常善于从比赛中挖掘唱歌的好苗子。

有一次，谷建芬发现一个年轻女歌手，虽然站在舞台上时有点紧张，但唱起歌来声音特别“通”，身上“有一种招人喜欢的朴实劲儿”，她就跑去后台找她。原来，这个歌手是南京军区前线歌舞团的毛阿敏。谷建芬告诉毛阿敏，有空就去北京，可以给她专门培训。毛阿敏非常激动，之后便三天两头跑去北京找谷建芬求教，演唱水平也突飞猛进。

1987年，毛阿敏在谷建芬的带领下前往南斯拉夫参加国际流行音乐节。她演唱谷建芬创作的《绿叶对根的情意》，一举斩获演唱、观众评选、作曲三个奖项，开中国流行音乐界获得国际大奖的先河。1988年，毛阿敏受邀参加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凭借演唱谷建芬创作的《思念》一夜之间红遍全国。后来，毛阿敏又演唱谷建芬创作的《烛光里的妈妈》，感动了无数人。对此，毛阿敏特别感激谷建芬，多次对人说：“她（指谷建芬）不是母亲胜似母亲，在她身上我感受到另一种母爱。”

又一次，谷建芬发现一个长得像个男孩儿的小姑娘，歌唱得不错，就向旁边人打听，得知她叫那英。谷建芬听完那英演唱台湾歌手苏芮的《我找到自己》，一下就相中了她独特的粗粗的音色，“流行音乐音色很重要，不一定说亮的不好，沙哑的不好，自然最重要”。谷建芬找到那英，一番问话后摸清了她的底细，原来是一个“说话一股大茬子味儿，人傻没心眼”，且到处跑着参加比赛的“丑小鸭”。谷建芬既心疼又可怜，就把那英带回了北京，好吃好喝地照护，从零开始讲授，更常常把新创作出的歌曲拿给她试唱。后来，谷建芬看时机成熟了，专门为那英创作了一首《青青世界》。1997年，那英凭借这首歌曲登上央视春晚。

在谷建芬声乐中心，谷建芬和学生在师生关系之外，更有母女（子）情分，生活中颇多调侃。她说李杰是“混世魔王”，说那英“一副好嗓子，长个狗脑子”，说孙楠“白白胖胖像小猪”。一年又一年，一茬又一茬，谷建芬培养的学生陆续成为中国歌坛的中流砥柱。1992年，文化部委托谷建芬带领六十五人的演出团队前往香港举行中国流行歌曲演唱会。演出结束后，解晓东签约百代唱片，孙楠签约贝图斯曼唱片，刘欢签约索尼唱片，那英签约福茂唱片……此后，由于种种原因，谷建芬声乐中心的工作渐渐停顿，但谷建芬和学生们演绎的教学往事，一直在乐坛传扬，被世人称赞。

为孩子们创作《新学堂歌》是最快乐、最重要的事

进入新千年后，缘于时任国务院副总理吴仪的一句话，“现在孩子们都没有歌唱了，你去给孩子们写歌吧”，谷建芬决定为孩子们做点事。从2005年起，她不再给成年人写歌，而是专心致志创作《新学堂歌》——为中国古诗词谱曲，让孩子们演唱。这期间，不少歌手带着大笔大笔的钱来找她，希望她能给自己写歌。向来淡泊名利的谷建芬通通拒绝了。

然而令人唏嘘的是，2015年10月，邢波没能等到谷建芬将计划创作的五十首《新学堂歌》写完，便因心脏病病情恶化离世，享年八十三岁。谷建芬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谁知，悲痛尚未缓解，2016年6月2日，小女儿谷千惠因脑动脉瘤病逝，从病发到去世只有短短十五天时间。大半年中，两位至亲相继离世，谷建芬悲伤过度，一度患上抑郁症，无法工作，甚至连钢琴都无法弹奏。大女儿谷婴赶来照顾母亲，整晚陪着母亲拉家常。毛阿敏、孙楠等学生也经常来看望她，给她唱歌，为她下厨做饭。就这样，在家人和学生的陪伴下，谷建芬渐渐走出痛苦的情绪，2018年时终于完成了第五十首《新学堂歌》的创作。谷建芬说：“创作《新学堂歌》是我从七十岁到八十二岁最快乐、最重要的一件事。我很希望《新学堂歌》能够走进全国中小学生的课堂，也能让全世界的华人儿童有歌唱，了解中国的传统文化。”

2020年10月，八十五岁高龄的谷建芬应邀参加央视中秋晚会。作为钢琴伴奏，她与歌手杨坤合唱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如今，谷建芬已经八十九岁高龄，依旧精神矍铄，口齿清晰，思维活跃，除血糖血压有些偏高外，没有其他老年疾患，仍保持着浓厚的创作欲望。她对挚爱的音乐事业，依旧充满了赤子之心和满腔热情。她说：“有音乐陪着我，我一生绝对会长久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