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则故事可以用多种表现方式叙述出来,叙述者可以用不同的叙述策略、材料组织方式来讲述。站在不同的角度,出于创作者不同的目的,叙述者的身份、视角、口吻各不相同,表达的效果也完全不同。关于《庄子》一书的哲学意蕴和“其文汪洋辟阖”的文学分析,“前人之述备矣”,着眼于“仪态万方”,旨在从《逍遥游》一文的叙述艺术探究多种视角下讲述故事、阐明道理的摇曳笔法,揭示庄子如何运用多种叙述视角讲述鲲鹏展翅的寓言故事,以期阐发深刻的哲学道理。通过分析讲述者、旁观者、当事者、退缩者及有志者五种不同的叙述视角,发现每种视角都赋予故事新的意义和层次。庄子通过变换叙述视角,不仅丰富了故事的叙述层次,还深刻揭示了人类面对挑战时的不同心态与选择,从而传达出积极进取、超越自我的人生哲学。强调至人、神人、圣人的不同境界及其追求无己、无功、无名的逍遥之道,展现了庄子哲学与文学的完美融合。
[关键词]《逍遥游》;庄子;叙述;视角
[作者简介]王玉鹏(1977),男,甘肃省兰州市永登县第一中学,高级教师,从事汉语言文学、古文字学、高中语文教育教学、教育教学管理研究。
[中图分类号]B223.3.5/I206.2/G633.3[文献标志码]A
李白曾称赞庄子“吐峥嵘之高论,开浩荡之奇言”(《大鹏赋·并序》);鲁迅先生评价《庄子》一书说:“其文则汪洋辟阖,仪态万方,晚周诸子之作,莫能先也。”[1]郭沫若也赞叹庄子有“古今独步的文笔”。可见庄子的成就之高是被历代文人所公认的。鲁迅先生的评价最为全面和中肯,其中“汪洋辟阖,仪态万方”八字高度概括了《庄子》一书的艺术成就。刘宇旸在其《〈逍遥游〉文学价值浅析》一文中通过对《逍遥游》一文的分析,阐发其文学价值,并且从教学的角度出发,阐述如何从几个角度更好地利用语文教学研究的方法进行教学工作。高一农博士《庄子散文的认知特征》一文认为:“庄子散文是庄子哲学思想最完美的艺术表现形式,庄子的哲学使得人类的主观思维能够超越于现实世界之上,俯视整个宇宙的变化,把事物之间的相互联系与发展变化都包括在自己的思想体系之内,处处闪烁着主观思辨的光彩,从而使‘其文汪洋辟阖,仪态万方’,创造出‘晚周诸子之作,莫之能先’的一次散文创作的高峰。”[2]
关于《庄子》一书的哲学意蕴和“其文汪洋辟阖”的文学分析,“前人之述备矣”,本文从“仪态万方”四字出发,从《逍遥游》的叙述艺术探究庄子讲述故事、阐明道理的摇曳笔法。
叙述者是指叙事文本中的“陈述行为主体”,或称“声音或讲话者”[3]。通俗地说,叙述者就是故事的讲述者,它是一个艺术的虚像,和作品同时产生。叙述者与视角一起构成了叙述。叙述者是叙事学中最核心的概念之一,也是叙事文的重要特征。“任何故事都必然至少有一个讲述者,无论这个讲述者是作为人物的叙述者,还是隐姓埋名的叙述者,否则故事就无法组织和表达。”[4]所谓“无叙述者叙事只是十分夸张地表示叙述者相对的沉默,他尽量躲在一旁,注意决不自称。”[5]但叙述者的存在是毋庸置疑的。
一则故事,可以以多种表现方式叙述出来,叙述者可以用不同的叙述策略、材料组织方式讲述。站在不同的角度,出于创作者不同的目的,叙述者的身份、视角、口吻各不相同,表达的效果也完全不同。 例如: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三国演义》的叙述者是个老道的说书人形象。
“我终于走了,心里好高兴!我的挚友,人的心好生奇怪!”《少年维特之烦恼》的叙述者,是个青春活泼、有礼貌和教养的少年形象。
《女士及众生相》的叙述者,有着新闻工作者的口吻;《追忆似水流年》的叙述者是个感官敏锐、心思细腻的青年。
真实作者和叙述者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真实作者是创作或写作叙事作品的人,叙述者则是作品中的故事讲述者。真实作者是生活在现实世界的人,叙述者则是真实作者想象的产物。一个作家可以创造出多种叙述者形象。如鲁迅,他既创造了《伤逝》中的“我”——“涓生这样的充满感伤情绪的叙述者,又创造了《阿Q正传》中那种冷峻幽默的叙述者。”[6]不仅如此,“一部作品中也可能有多个叙述者,他们活跃在作品的不同层次和不同场合。”[7]下面就《逍遥游》一文的叙述艺术作以分析。
一、讲述者:点出问题的内核
庄子在开篇即寄予主旨,以一个讲述者的身份点出问题的内核,隐隐抛出“人要去往何方”的大命题,之后,又从各个角度加以阐释。
北冥,北溟,即是北海,但若是将其简单地理解为北海,那便失去了庄子的原意。冥,溟漠无涯,浩渺无边,也就是天池,那里也许更宽广更浩渺。
鲲鹏生长在北冥,北冥也足够广大,然而,这不是鲲鹏一生困在此处的理由。南冥地处另外一端,极其遥远,且仅仅是听说而已,不知道其实际情况,然而,这也不是制止鲲鹏前去的阻碍。南冥,明示为“天池”,那么北冥,则暗示为“地池”,努力追求,由地徙于天,便是人生的原动力。鲲化为鹏,“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一个“怒”字,便是其精神的最好写照。人生于世,便有源源不断的精神,有什么能阻止我们不断前行,去追逐更好的风景呢?
鲲,本是小小的鱼子,却逐渐化为巨鱼,巨鱼犹不自满,又化为会飞的大鹏,仍不停歇,又打算从北冥飞往南冥。这不正是庄子的进取精神吗?永不止步,永不停歇,这才是庄学的宗旨。
北冥已经足够广阔,鲲鹏之变化已经足够惊人,然而,一切仍然不能使人餍足,这不正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探索精神吗?眼前的故事已经足够神奇,而背后的故事还将千变万化,这不正是人类所热爱的无止境的求知吗?北冥虽大,岂是囚我之所?鲲鹏变化,人生岂止于此?
二、旁观者:只关注成功的光鲜
庄子假托《齐谐》之名,巧妙地给出了第二个叙述视角,即世人的视角,与之前讲述者的视角两下对照,便又发出深意。
《齐谐》是一本书,专门记录世间神奇之事。庄子在讲述了鲲鹏的故事之后,忽然引用了《齐谐》对于鲲鹏的记载。仍然是同样一个故事,换一个视角,便又多了许多深意:
首先,《齐谐》的切入点不同。 《齐谐》并没有记录鲲、鲲化为鹏、鹏之怒、鹏欲乘海运等事,只是由一个结果写起:“鹏之徙于南冥也”。这不正是一个旁观者常有的视角和心态吗? 人若成了英雄,完成了某项壮举,类乎“鹏之徙于南冥”,便会赢得世人的关注,便会有《齐谐》这样的书来加以描写,并且,只对其壮举大书特书。当年如何发心,如何变化,如何奋进,如何化为巨鱼、巨鸟,如何躁动不安,如何怒而飞往往会一带而过,甚至不以为然。 大鹏成功地“徙于南冥”,便赢得了世人的关注和尊重。有多少人也曾一点一滴地努力,化鱼、化鸟,经历种种磨难,却不幸最终倒在了到达南冥之前。这样的人,怎么会被《齐谐》所记录呢?他们连关注度都没有,又怎么会获得荣耀呢?
其次,《齐谐》的侧重点不同。 小鱼、小鸟成长为巨鲲、大鹏,“不知其几千里也”,然后“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这些景象难道不壮观吗?当然壮观。只不过,这是叙述者心中的壮观,旁观者所关注的壮观,却是“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这些成功之后的壮阔。 鲲“化而为鸟”,必定有其艰辛,然而却无人关注;鹏徒于南冥,亦有许多困苦,却不被世人所铭记。艰苦的本质并没有分别,不同的是各自的内心及其视角。
《齐谐》之书不一定真有,庄子的巧笔却实在令人赞叹!如此简洁的一个故事,庄子却又从另外的角度给出新奇的解读,其笔法当真是诡谲壮阔!
三、当事者:关心成长与未来
旁观者凭借自己猎奇的心态而指指点点,这些对当事者其实毫无意义,吸引他的是另外的景色:大鹏看到了野马与尘埃。
其一,享受收获的乐趣。大鹏在高空中翱翔,看到了世间万物不过是野马尘埃,生生不息,以气相吹。这不正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受吗?想当年,身为鱼子,如此渺小,犹如沧海一粟,亦是野马尘埃;现如今,俯视世间,成了野马尘埃的俯瞰者,“遥望齐州九点烟”——境界变得高远而通达。这不正是成长所带来的收获吗?
其二,关注未来的成长。 大鹏还看到“天之苍苍”,天是如此遥远而没有尽头。这是天的本色吗?大鹏已经飞到如此高度,却依然有很多未知。此时再看看身下的野马尘埃,那些已知之事,亦不过如此。那么,是应该停滞不前,还是继续前进,就无须再多说了吧!
其三,善于总结经验。 正在空中翱翔之时,除了眼前所看到的野马、尘埃,大鹏也在回顾与自我总结。 首先是水。 “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其实,所积累的并不是水,而是自身。从鱼子到巨鲲,自身慢慢成长,便能感到水在渐渐变“浅”,最后“化而为鸟”,不正是因为“水浅而舟大”吗? 其次是风。 “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其实,所积累的并不是风,而是自身。大鹏也在逐渐成长,直至升入九万里高空,“背负青天而莫之天阏”,最后将要去往南冥,不也是因为风“浅”的缘故吗? 此时,大鹏为何要反思水之积、风之积呢?因为水之积是鲲成长的秘诀,而风之积是鹏成长的秘诀。飞至南冥以后,一切又当如何呢?此时尚无法预测。但可以肯定的是,大鹏仍然会继续成长,会因为“水浅而舟大”而继续有所变化,毕竟,这是生命的原动力。
这就是第三种叙述视角——当事者大鹏的视角,再与之前的旁观者的视角相比,便又翻出了一层新意。
四、退缩者:惯于自我安慰
大鹏背负青天,且飞且思考,《齐谐》记录了他的成就和荣耀。那么,还有一些人,飞得不如大鹏那么高,他们在做什么呢?蜩与学鸠是小虫,不能与大鹏同行,亦不能与大鹏同类,便在大鹏看不见之处议论他,“笑之”,其笑有二:
其一,艰苦。小虫之飞,只需“决起”,刹那之间即可决定,可以率性而为,便不必像大鹏那样劳于心力,苦苦准备,一定要等待“海运”才能借势而飞。
其二,风险。倘若小虫没有一口气飞到目标,只是“控于地而已矣”,何险之有?想那大鹏,飞至如此高空,路途如此遥远,一旦精疲力竭,稍不注意,恐怕会摔个粉身碎骨!
诚然,只是去外面转一转,便不需要什么准备,要去到几千里外,则非要准备足够的干粮不可,这都是很简单的道理。然而,在不同的选择背后,其艰苦和风险,是否人人能够懂得?其信念和收获,又是否人人能够懂得?
每个人都会面对世界,忖度自身,立下志向,许多人的志向都很不平凡,仿佛有种“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的气势。当然,这志向自是愈高远愈好,然而,有多少人在此时也积极地“三月聚粮”了呢?所谓“聚粮”,不只是一般的物质基础,也包括决心和信念这样的精神基础,如此才能克服困难,毫不退缩,直至抵达目标。那么,在真正的路途当中,在卓绝的艰苦和生死的风险面前,有几人能像大鹏一样意志坚定地前进呢?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世人以为几百岁的彭祖是长寿,岂不知,他远远不及寿命更长的冥灵和大椿。这样的短见,不正类同于“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吗?不也正是蜩与学鸠满足于“抢榆枋而止”的见识吗?如此自满于现状,怎可获知更加高远的风景呢?
其实,蜩是昆虫,本是小知中的小知;学鸠是小鸟,本是小知中的大知,他们飞行的时候并不同群,原本不是一类。然而,看到大鹏如此出色的成就,他们无法跟随,又心有不甘,便在心虚之余给自己找了若干借口,然而还嫌不够,便又找到“志同道合”的同党彼此安慰,互相打气。这不正是那些气馁的退缩者们惯用的伎俩吗?
五、有志者:善于抓住要点
身为退缩者的蜩与学鸠仅仅是躲在幕后,指指点点,热衷于发表自己的意见,那么,还有一些像鲲鹏一样的有志者,其表现又是怎样的呢?
汤是有道的君主,立志要做一番大事业,所以,他既关注了鲲鹏后期的成就,也关注了鲲鹏初期的艰辛,既关注了鲲鹏的决心,也关注了背后的议论。在汤与棘的谈话中,他们把鲲鹏的故事从头参悟了一遍,因为有了明确的目标,便对其中的一些要点极为关注,故而,呈现出十分不同的视角。
其一,关注了事件的全过程,而不是管中窥豹。 在之前的文字里,每一个视角都只是其中的片段,只有在汤与棘的讨论中,整个故事才一并完整地串联起来,这是由于出发点的不同而导致的。 以鲲鹏的结局而言,开篇故事只是讲到“图南”即止,意在鼓励进取;《齐谐》只是记录了“适南冥”的结果,意在记载奇观;大鹏只是展示了“适南冥”过程中的景观与反思,意在思故图新;蜩与学鸠只是单纯地加以评论,意在掩饰心虚;他们都只是割裂地关注其中的局部而已。 唯有汤与棘,从穷发之北开始推演整个事件,关注事情的每一个环节,尤其是“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这样一个连贯的过程,其中包含着完整的逻辑和具体实施方案,这是有志者才会具备的全局视野。
其二,关注了确切的细节,而不是泛泛之谈。 汤所关注的细节,包括确切的地点、鲲的成长过程、鹏的飞翔过程等,其他人抱以看热闹的心态,便往往容易忽略。别人口中的“北冥”,在此便是“穷发之北,有冥海者”,虽然只是多了少许的细节,却体现出汤对于此事件真实性的关注;别人口中的“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只是谈论其“大”,在此便是“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透露出问询细节而未得的遗憾之情;鹏之飞翔,在此已是“抟扶摇羊角而上”,相比于《齐谐》之中的“抟扶摇而上”,“羊角”二字无疑是内行人才会关注的具体手法与门道。
其三,关注了议论者的态度,而不是心理活动。 鲲鹏的惊人壮举,除了会赢得无数赞叹,也必然会招致一些非议。蜩与学鸠、斥鷃都曾对此事加以嘲笑。在此,汤所注意的只是斥鷃反复地议论“彼且奚适也”,这表明了小鸟不能理解大鹏的远大目标,同时,亦表明了鹏适南冥之事并无根本的问题,坊间的种种议论不足为意,而斥鷃是否像蜩与学鸠一样因畏惧而逃避、因心虚而掩饰,汤并没有关注。这不是有志者要考虑的事情!有志者关注的是“奚适”这个远大目标。
仍然还是同一个故事,由于讲述者的不同,其呈现的重点和细节也就大相径庭。汤的关注具有全局性,注重实施的具体细节,亦会过滤不必要的信息,这便是有志者的视角。
鲲鹏的故事,一波几折,至此才算是完全结束,这个故事本身已经很奇幻了,庄子却用了五个叙述视角来分别讲述,变幻多端,汪洋恣肆,这正是庄子散文的独特之处——“仪态万方”的叙述艺术。
六、故事余音:庄周总结,天地依然广阔,犹非鲲鹏所及
上文中,汤对鲲鹏的关注,表明他是一位有志者。然而,宋荣子“犹然笑之”,因为鲲鹏的故事只是小大之辩,只是一种认识论,而《逍遥游》的真正诀窍却并不在于此,而是另有一套方法论。
诀窍之一:定乎内外之分。
以个人而言,内心之外,全是外物,必须确定地知晓内外的分别。譬如,鲲鹏的故事足够精彩,但那依然是外物,对汤而言,难道从中悟出了小大之辩,又因此而受到激励,便可以逍遥游了吗?当然远远不够,更重要的是阐明自己的内心,笃定内心的目标。
诀窍之二:辩乎荣辱之境。
虽然内心最为重要,但是人亦不能脱离外物而存在,鲲鹏的激励是外物,斥鷃的讥笑也是外物。按照庄子的学说,荣与辱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且都会对内心产生不可忽视的影响,我们要做的是将它们辩证清楚,而不是一味地否定之、无视之。譬如,“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其含义是即使全世界都在赞扬你,也不必因此而受到激励——那些只是外象,真正使你受到激励的,应当是内心的坚定,“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也是同样。听了鲲鹏的激励,应当有所感悟,而并不受其蛊惑;听了斥鴳的讥笑,应当有所警觉,而并不受其扰动。小大之辩,只是认识论,切不可停留于此;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也只是方法论,也远远没有达到大道的终极。宋荣子并不“数数然”地追逐名利,可称是超脱于外物了,但他仍然有更高的境界要去追求、去树立;列子并不“数数然”地追逐清福,也已经可以御风而行了,可算是已有小成,但他仍然要借助风力,还谈不上逍遥。
《逍遥游》以鲲鹏的故事为开篇,以多种视角来反复阐述,至此,庄子走到前台,从自己的视角给出了全篇的总结:“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若是确定了自己的内心,并且笃定地遵从、追求,不受外物的扰动,这便是至人了。而如何判断呢?如果他不去“数数然”地追逐私利而迷失了自己的本心,那么,便知道他可以不受外物的困扰。这便是“至人无己”。
天地间仍有一些人,不满足于日常个人化的生活,而是追逐一些成就,譬如报效一方、德行一乡、造福一国,等等,以某项福祉为自己内心的目标。他应当“无功”地去实践自己的理想,而不是“数数然”地追逐表面的功绩。这便是“神人无功”。
还有一些人,不拘于个人的境界,亦不囿于一国一地的得失,而是去追逐天地的大道,这便是圣人。圣人容易为名声所累,所以应当警惕,应当参悟真正的大道,而不是“数数然”地追逐盛名,这便是“圣人无名”。至人、神人、圣人,其实是个人的三种境界,只是因为内心的状况不同,便须面对不同的外物。无己、无功、无名,各是至人、神人、圣人所不同的警惕所在。由此我们亦可以知晓:小大之辩只是庄子学说中认识世界的一个法门,“小知不及大知”只是客观地说明了“小知”在认识上的局限;然而,亦不存在绝对的“大知”,毕竟大小只是相对的,没有永恒之大,亦没有永恒之小。
就现实世界而言,人可以为至人,可以为神人,可以为圣人。再以圣人而言,其中有“大知”的圣人,亦有“小知”的圣人,一切都是相对而论,没有绝对的高下之分。人们应当参定自己的本心,不断地突破自己的局限。若是强调大小的绝对,一味追求“大知”,则无可行之处;若是强调大小的相对,毫无追求,则一切无意义。所以,不仅要有“小大之辩”的认识论,要有“定乎内外之分”的方法论。更要有无己、无功、无名的不懈追求。
若是“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则只是粗通了“小大之辩”的认识论,难怪宋荣子“犹然笑之”。真正知晓无己、无功、无名,才算是找到了逍遥游的门径。
至此,“逍遥游”从“北冥有鱼”的“有”到无己、无功、无名的“无”的有、无立言便告一段落,正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8],“百尺竿头”是有所凭借,就是“有”;竿头上“更进一步”就是虚空,就是“无”了。佛、道妙理一体,让读者在认识和追求方面都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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