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原谅他吗

我是一名新教师，一上岗就带中班孩子。我经常需要扮演法官的角色，处理孩子们对同伴的“投诉”：“老师，他抢我的玩具。”“老师，他撞了我。”“老师，他一个人抱着娃娃玩了很久，不给我玩。”我发现，大多数时候，矛盾的产生是因为孩子只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不能相互谅解。于是，我总结出一套办法：先帮助双方分析矛盾产生的原因，再引导双方互相致歉。这样，矛盾基本上就能解决了。比如，那天琪琪忽然大喊：“老师，兜兜抢我的玩具。”我应声前去调解，让两个孩子面对面，分别讲述事情的经过。琪琪说：“我好好地在搭城堡，兜兜过来把我的积木抢走了。”兜兜说：“琪琪把筐子里的积木都拿到自己跟前，我想搭个房子，都没有积木了。”琪琪说：“我要搭城堡，就需要那么多积木，你抢走了，我就搭不成了。”兜兜说：“我也要搭的，积木是大家的，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根据孩子们的自述，我帮助他们分析了矛盾产生的原因：琪琪拿走了大部分积木，放在自己跟前，作为搭城堡的材料，这样，兜兜想搭房子时就缺少材料了，于是直接拿走了琪琪的积木，琪琪为此生气了。帮助两个孩子梳理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后，我问琪琪：“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琪琪说：“我不应该把积木都拿到自己跟前，应该用一块拿一块。”我也同样问了兜兜，兜兜说：“我不应该抢，应该跟琪琪商量。”我说：“看来，你们都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是吗？那我们互相道歉，然后原谅对方，琪琪把多拿的积木放回去，大家一起玩，好吗？”就这样，矛盾在两个孩子的互相致歉中解决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按这套流程调解孩子们之间的矛盾总能获得成功。不仅如此，我发现久而久之孩子们自己也会用这套流程来解决矛盾了。正当我为孩子们学会了使用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解决矛盾、社会性能力得到发展而欣喜时，一次发生在孩子同伴之间的冲突促使我重新思考这套方法是否真的有效。这天，一个孩子来告状：“老师，恒恒朝黎黎的肚子打了一拳！”我急忙赶去，发现两个孩子在美工区争得面红耳赤。在第一时间查看黎黎的身体情况，确认没有明显的受伤之后，我与两个孩子开启了讨论。“恒恒，你为什么打黎黎？”恒恒说：“因为他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在我的画纸上乱画。”我追问：“是怎么回事？”恒恒说：“我好好地在画宇宙飞船，黎黎过来在我的飞船上画了条线，你看，把我的画都破坏了！”“他的飞船连天线都没有，我只是想帮他加上，他就过来打我了。他居然使用暴力！”黎黎说话时情绪激动，一脸愤慨。平日里，我多次跟孩子们强调“使用暴力是不对的”，黎黎显然是听进去了，所以特别强调了恒恒“居然使用暴力”这一点。我对恒恒说：“原来黎黎只是想帮你完善作品。使用暴力攻击别人是不对的。跟黎黎道歉，好吗？”恒恒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使用暴力”这一点得不到支持，于是内心挣扎了一下就选择了低头认错：“对不起，黎黎，我不该打你。”说罢，恒恒望着黎黎，等待着黎黎回应“没关系”。没想到，黎黎却说：“哼，没有用！”听到这句话，恒恒愣住了，我也错愕不已。黎黎不接受恒恒的道歉，是我始料未及的。黎黎还反问我：“我一定要原谅他吗？”一时间，我竟不知如何回应。我只好请两个孩子去别的区域玩，各自冷静一下。这次冲突因为两个孩子没再提起而不了了之。然而，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观察到原本建立的秩序似乎被打破了，孩子们发生矛盾后时常不沿“道歉—原谅—和好”的路径解决，而是会出现一方道歉而另一方表示不接受，最后双方不欢而散的情况。

“我一定要原谅他吗？”孩子向我抛出了难题。在成人的世界里，我们确实也常说“有些错误是难以被原谅的”，然而，我一方面承认孩子在“是否原谅别人”这件事上有说“不”的权利，另一方面又担忧孩子总是说“不”，和谐的班级氛围会受到影响。孩子的道德判断很大程度上受成人态度的影响，当孩子选择在别人道歉后硬气地表示不接受时，教师该如何回应？面对孩子们之间产生的矛盾，教师又该如何进行有效的引导和教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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