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理学视角看胡安·米罗创作动机的重要作用

2024-09-26 00:00孙蒙蒙
油画 2024年2期

[摘要] 创作动机对每一个艺术家的创作过程而言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每一个艺术家的创作动机都是复杂多样的,且都是由艺术家的生命体验所激发的。其激励着艺术家迸发灵感与创造力,通常分为潜动机和显动机两种,共同驱动着艺术家进行艺术创作。本文将从艺术心理学视角出发,结合弗洛伊德、荣格和马斯洛等人的理论,探讨米罗绘画作品中所体现出的创作动机及其重要性。

[关键词] 米罗 超现实主义 创作动机 心理学 无意识

在历史长河中,每一位杰出的艺术家都是时代精神的独特诠释者。他们通过创作,不仅展现了自身的审美追求与技艺造诣,而且深入地揭示了人类内心的情感与思想动态。超现实主义画家胡安·米罗有着独树一帜的绘画风格,是现代艺术史上一颗璀璨的明星。他的画作充满了奇幻的色彩与符号,表达着对生命、自然与宇宙的深刻洞见。心理学作为一门研究人类心理现象与行为的科学,为我们理解艺术家的创作动机提供了有力的工具。在心理学视域下,米罗的创作动机不仅是灵感与情感的流露,更是其内心世界与外部环境相互作用的产物。通过深入研究米罗的生平经历、艺术观念以及创作过程,我们可以发现其创作动机的多重性与复杂性,进而揭示出创作动机在艺术家创作过程中的重要作用。

米罗的创作动机源于其对世界的独特感知与理解。他善于从日常生活中汲取灵感,将平凡的事物转化为富有象征意义的图像。同时,他的创作动机也深受个人情感与经历的影响,无论是童年记忆、爱情经历还是战争创伤,都在他的作品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此外,米罗的艺术观念与审美追求也为其创作动机注入了独特的色彩。他追求自由与创新精神,不断探索新的绘画技法与表现形式,使得作品呈现出一种独特的魅力。在心理学视域下探讨米罗绘画创作动机的重要作用,不仅有助于我们深入理解其艺术作品的内涵与价值,更能为我们揭示艺术家创作过程的奥秘提供新的视角与思路。通过对米罗创作动机的研究,我们可以更加深入地认识到艺术创作与艺术家内心世界的紧密联系,为现代艺术理论与实践的发展提供有益的启示。

一、米罗绘画创作动机的心理解析

(一)米罗的个人经历与心理特质

米罗是20世纪超现实主义绘画大师之一,与毕加索、达利等人齐名,在艺术史上有着卓越的贡献。他是西班牙加泰罗尼亚人,出生于西班牙巴塞罗那附近的蒙特罗伊格。故乡对米罗的创作有着很大的影响。对米罗而言,蒙特罗伊格是一切故事的开始,关乎他的整个人生。他的一切想象力皆植根于家乡蒙特罗伊格的乡村庄园。在求学和艺术探索之路上,米罗始终没有忘记这片土地。他扎根于这片土地,并且发扬着这片土地的文化传统,创作出了一幅幅充满诗意且梦幻的艺术作品。这些作品饱含其半个世纪的艺术发现与创作热情。也许就是这份深切感情的抒发,奠定了米罗在艺术上的成功。

米罗14岁的时候进入西班牙巴塞罗那美术学院学习,在这里结识了毕加索。22岁时,米罗认为官方学院传统的教学方式过于因循守旧,于是决定探索一条自己的艺术道路。早期的米罗在艺术思想上不成熟,处于探索阶段,创作出的绘画作品虽然受到了塞尚、凡·高及野兽派画家的影响,但仍然没有摆脱他人画法的桎梏,尚未形成自己的艺术风格,作品仍旧是具象的。[1]1919年,米罗离开家乡,首次来到了当时的世界艺术之都巴黎。这次巴黎之行使米罗结识了众多艺术家。其1917年所作《自画像》在这次旅行中被同为西班牙画家的毕加索所珍藏。也正是这次巴黎之行,使米罗在经历了立dof3T5vrm/7U9i/tSFcc7g==体主义和野兽主义之后,终于在超现实主义中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方向。之后,他开始以无意识的梦境指引创作。

米罗在与超现实主义创始人安德烈·布勒东及代表人物阿拉贡相识后,深深地被超现实主义所主张的追求无意识的纯粹创意表达思想所吸引。超现实主义采用的是“自动写作法”,正如安德烈·布勒东在《超现实主义宣言》中的主张:“我们应该设法依照我们本身去理解自然,而不是依照自然去理解我们自己。”[2]这强调了超现实主义者“人本位”的思想,即依据人的主观心理去理解客观自然界,以人的心理动机为驱动力创造世界,而不是让客观自然界反过来改造人的主观意识。这其实是对一味模仿自然界的艺术家的一种批判,表明了心理动机在超现实主义创作过程中的重要地位。自 1924年起,米罗开始创作“梦画”。这里的“梦画”不是说在画布上描绘梦,而是整幅画充满着梦境气息。米罗试图通过画作来传达情感、情绪,就像诗人通过文字和韵脚所传达的一样。他反对现实主义、反对传统惯例、反对学术派,甚至反对立体主义。他开创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所开创的塑形语言由微妙的线条、颜色和生物般的形状组成,能够带来梦境、幻想、诗意的感觉。[3]我们可以看到,米罗的画面上出现了非对称式构图以及一些打破传统束缚、具有反叛性的元素。可以说,创新性的突破也是其自由精神的体现。

(二)米罗创作时的心理动力

在文艺心理学视域下,艺术创作的心理动机,即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的心理活动和规律是艺术创作的起点,在整个创作活动中起着重要作用。艺术创作的心理动机又分为潜动机和显动机。潜动机是指艺术家从事艺术创作时内心某种无意识的驱动力量。可见,其具有驱动性和潜在性(即无意识性)特点。潜动机中存在多种内在机制,可以驱动艺术家进行创作。这些内在动机在艺术家创作的过程中往往会起到重要作用。精神分析学证实,人们并非在任何时候和任何情况下都能“做自己的主”。相反,人们往往会受到各种潜意识的支配。[4]艺术创作的动力与源泉也恰恰是从创作主体的动机中去体悟的。超现实主义主要采用的是无意识的创作方法,这种创作方法受到了弗洛伊德“梦的解析”理论的影响,因此超现实主义画家更加注重心理层面的表现,也就是感性地描绘客观对象。而米罗的经历及其艺术作品能够清晰地说明其在创作过程中所潜藏的创作动机。

自我表达和情感宣泄是米罗创作动机的内在驱动力。米罗的绘画作品是其借助个人独特视角来对世界进行的感知反映,是他与外界沟通的一种方式。通过绘画,米罗将自己的内心世界展现给观者,以此来实现自我价值和个性的体现。米罗这种自我表达的内在驱动力使其在创作中追求真实而独特的表达,从而不断地突破着自己的艺术边界。他的绘画作品中充满了情感和情绪的表达,这些情感源于个人的社会、情感经历。通过将这些情感宣泄出来,他创作出了引发观者情感共鸣和思考的作品,如作于西班牙内战时期的《静物与旧鞋》。这件作品充斥着强烈的反战情绪。黑压压的背景下,静物和鞋子如霓虹灯般涌动着,使观者感到不安。艺术家通过画面营造出的混沌空间仿佛让人透不过气来,这种压抑的氛围揭示了米罗对战争的厌恶。

米罗创作动机的心理构成不仅受到内在驱动力的影响,还受到外在环境的刺激。社会变革和艺术潮流等外在因素在米罗的创作过程中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米罗生活在一个充满变革的时代,社会的动荡、文化的冲突以及人们对传统观念的质疑都为他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和灵感。可以说,社会变革使得米罗更加关注现实问题。他通过作品表达对社会现象的观察和思考,用艺术的方式对社会进行批判和反思。这种对社会的关注和反思使米罗的作品具有强烈的社会性和时代感。

艺术潮流也对米罗的创作动机产生了重要影响。米罗生活在一个艺术流派众多、艺术观念不断更新的时代。立体主义、超现实主义等艺术流派的出现为米罗的创作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向。米罗在与这些艺术潮流的接触和交流中,不断吸收新的艺术元素和技巧,并将其融入自己的创作中。这些外在的艺术刺激使米罗的作品呈现出独特的风格和特点,也推动了他不断追求艺术创新和突破。此外,外在刺激还包括同行间的交流、观众的反馈以及艺术市场的变化等因素。同行间的交流能够激发米罗的创作灵感,促使他不断探索新的艺术语言和表达方式。观众的反馈能够让他更加了解自己的作品在观众心中的地位和影响力,从而调整自己的创作方向。艺术市场的变化则可能为他提供更多的创作机会和资源,推动他不断前进。

社会变革和艺术潮流等外在刺激对米罗的创作动机产生了重要影响。这些外在因素与内在驱动力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共同构成了米罗复杂的创作心理。在外在刺激的作用下,米罗不断探索新的艺术领域和表达方式,实现了自我价值的提升和艺术的创新。

二、心理学理论与米罗的创作动机

(一)弗洛伊德、荣格的无意识理论与米罗的自动性绘画

安德烈·布勒东说:“米罗是所有画家中最超现实的一个。”米罗一直在创作中追求独立。尽管他的主要美学理念与超现实主义紧密结合,但他也在追求着画作之外的东西。或者说,他期望超越视觉对象本身,期望能够激发想象力,这也是他能不断创作出优秀作品的原因。[5]

贡布里希在《艺术对象征符号研究的用途》一文中阐述了弗洛伊德的梦幻象征符号:“它们是谜一般、怪异和不透明的。它们其实是我们的无意识愿望为通过检查而戴上的面具。只有那些受过专门传授的人才能理解它们的意义。它们与神秘传统所共有的不仅仅是作为不可知领域的启示的特征。它们和前辈一样也体现这个矛盾融合、意义合并的领域的非理性和逻辑的特征。每个符号象征意义的丰富性在其由诸种心理因素决定方面实际上是无限的,它不接受符号界限的观念。正是自由联想,而不是静观凝想,能向梦幻者披露在明显的内容的荒诞外表背后所隐藏的无限的意义层次。”[6]米罗的绘画创作正体现了这种无意识的创作冲动。他由此塑造了一个不同于客观世界的超现实世界。需要注意的是,超现实主义者虽然受到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的影响,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作为一门治疗学科,首先把病人当作无法在社会中正常生活的精神病患者,其最终目的是让这些人消除心理障碍,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秩序之中。这实际意味着人面对社会时呈现的是妥协的态度,而不是社会应当根据人的本质特征发生变革。由此,超现实主义者不满足于弗洛伊德式理论。安德烈·布勒东指出了超现实主义不同于“为艺术而艺术”的唯美主义,其目的是要“改造社会”和“改变人生”。此外,超现实主义者对弗洛伊德“梦幻仅仅看作是过去生活的显示”持怀疑态度。弗洛伊德的这一观念恰恰否定了梦幻对未来的预见作用。而超现实主义者所思考的是,梦幻不仅具有预示未来的“运动价值”,且完全可以用来“解决人生的主要问题”[7]。米罗的自动性绘画则表明特定状态使得创作的过程变得更为自由和无意识,如饥饿导致的幻觉状态下的创作。他会在没有打过草稿的画布上涂上一层薄薄的油彩,让颜料自由滴落或溅落在画布上,而后再添加一些不可名状的线条和形状,使画面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状态。米罗将这种作品称为油画与自动的“梦境绘画”的结合。

从某种程度上说,米罗的自动性绘画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其无意识的状态与情感。这种绘画方式让米罗能够超越意识的控制,更直接地表达内心的情感和冲动。而这种对无意识领域的探索和表达,与弗洛伊德对无意识理论的描述存在一定的契合度。然而,需要注意的是,尽管弗洛伊德的无意识理论与米罗的自动性绘画在某些方面存在潜在关联,但两者并非直接等同或相互印证。弗洛伊德的理论主要关注人的心理结构和动态,而米罗的绘画则是一种艺术表现形式。尽管两者都涉及“无意识”这一概念,但它们在具体的理论框架和应用领域上存在差异。总体来说,弗洛伊德的无意识理论为理解米罗的自动性绘画提供了一种可能的心理学视角,而二者间的具体关系还需要进一步研究和探索。

荣格和弗洛伊德在无意识理论上的主要差异体现在对无意识的内容、作用以及与意识之间的关系等方面的理解。弗洛伊德的无意识理论强调人的心中存在一个不易被察觉的领域,即无意识领域。这个领域包含了大量与人的本能欲望、非道德的冲动相联系的观念或经验。弗洛伊德的无意识主要关注的是被压抑的个体欲望和冲突。他认为,这些无意识的内容会通过各种方式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来,如过失的言行、梦以及神经症状等。

而荣格的无意识理论则更为复杂和多元化。他区分了个人无意识和集体无意识。个人无意识是个体经验和记忆的储存库,而集体无意识则包含了人类共有的、由遗传而来的原始意象和本能。荣格认为,这些原始意象和本能是艺术创作的源泉,它们通过无意识的作用在艺术家的作品中得以表现。在无意识的作用方面,弗洛伊德主要强调无意识对人的消极影响,认为无意识中的冲突和欲望是导致心理问题的主要原因。而荣格则更看重无意识对人的积极影响,认为无意识中的原始意象和本能可以为个体提供能量和创造力,推动个体的发展和成长。在无意识与意识的关系上,弗洛伊德认为二者之间存在一种冲突和对立的关系,无意识中的内容会受到意识的压抑和排斥。荣格则认为无意识与意识之间是一种动态平衡的关系,它们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共同构成了个体的心理结构。米罗的作品中充满了奇异和梦幻的元素,如《蔚蓝的金色》《星座系列6:晨星》等作品中的星星、月亮、野兽……这些都可能是无意识内容在创作过程中的自然流露。他通过绘画的形式,将无意识中的情感和想象转化为具体的视觉形象,从而实现了与无意识的沟通。此外,米罗的创作过程也可能受到了集体无意识的影响。他的作品中展现出的某些普遍性的情感和主题反映了人类共同的精神遗产和集体记忆。通过绘画,米罗不仅表达了个人的情感和想象,还触及了人类共有的无意识领域,实现了与集体无意识的共鸣。因此,荣格的无意识理论为理解米罗的创作过程提供了一种有力的视角。米罗通过绘画与无意识进行对话,将无意识中的情感和想象转化为艺术作品,从而实现了对无意识内容的探索和表达。这也正是米罗艺术创作的魅力之所在。他通过无意识的创作过程,展现了一个奇幻的艺术世界。

(二)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与米罗的自我实现

马斯洛曾在《动机与人格》中提及动机的无意识性:“精神分析学常常表明,有意识的欲望与潜藏在其下的、根本的、无意识目标之间根本不需要有直接关系。实际上,它们之间的关系可能是负面的,比如在形成反应的时候。我们因此可以断言,真正的动机理论不可能忽略人的无意识动机生活。”[8]由此可以推断,艺术创作的潜动机是不可忽略的,甚至是占据主要地位的,更不必说受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影响的超现实主义对创作过程中潜动机的重视程度了。

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与米罗的自动性绘画存在着一定的关联。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是一个心理学中的激励理论,它描绘了一个金字塔形的等级结构——从生理需求到安全需求,再到社交需求,进而到尊重需求,最终达到自我实现。这是一个逐层递进的过程。每个层次的需求在得到满足后,人们才会追求更高层次的需求。

在米罗的创作过程中,他可能经历了从满足基本需求到追求自我实现的转变。作为一个艺术家,米罗的创作可能首先源于对艺术的基本热爱和追求。随着创作的深入,他可能逐渐超越了这些基本需要,开始追求在艺术创作中的自我表达和个性实现。米罗的自动性绘画可能反映了他对自我实现的追求。在这种绘画方式中,他超越了意识的控制,让创作过程变得更为自由与无意识。这种自由的创作状态使他能够更好地表达自己的内心情感和冲动,从而实现自我价值的提升和个性的展现。

此外,米罗作品中经常出现的梦幻般的元素和充满想象力的主题,也是他追求自我实现的一种体现。通过这些作品,米罗不仅表达了自己的情感和思想,还展现了独特的艺术风格和创造力,从而实现了自我超越和成长。可以说,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为理解米罗创作中的自我实现提供了一种可能的心理学视角。米罗通过艺术创作,满足了自己的基本需要,并在此过程中开始逐渐追求更高层次的自我实现。

三、米罗绘画中所体现的创作动机

米罗说:“一幅画必须能够让思想成长,画中可以有花朵、人物、马,无论是什么,它们必须能够揭示一个世界。”[9]米罗所言,印证了超现实主义的主张,其作品《小丑的狂欢节》也体现了这一点。

1925年,米罗在巴黎皮埃尔画廊举办展览,展出的《小丑的狂欢节》使他获得了国际声望。可以说,这幅作品是米罗真正意义上的超现实主义杰作,标志着米罗艺术风格的形成。《小丑的狂欢节》描绘了米罗奇幻心理世界的图景:奇特、颠倒的混乱空间中布满了各不相同的生命体。它们形状各异,充满梦幻色彩。

依据画面中的空间构造,可以将《小丑的狂欢节》大致分为房间内部空间与外部空间两部分。在内部空间中,有多个形态各异的小丑和野兽正在狂欢。画面正中央呈十字状交叉的曲线连接了整幅画面,其律动感增强了整幅画面的张力。白色曲线的背后有一个正在引吭高歌的人物。其身体的各个部位被一根直线所连接,上半身状似开瓶器,下半身的螺旋线与贯穿整个身体部位的直线以及连接上下画面的白色曲线相交汇。曲线与直线相交所产生的冲突感也为这一形象增添了生命。其左、右臂为流畅的曲线,右手拿着状似小提琴的乐器,而乐器旁还画着曲谱。贯穿身体的直线下端连接着一个小丑鞋般的物体,我们可以将这部分看作人物的下半身。顺着这条直线往上看,直线与白色曲线相交处有一个垂直于直线的状似手摇放映机的图形。在这个直角的右下角45度倾斜角处,又有一个类似机械玩具开关的图形,好似只要转动一下开关,“歌唱家”就会停止演奏。《小丑的狂欢节》将听觉以视觉的形式呈现出来,观者似乎可以听到米罗所创造的异世界的演奏会。这一时期的米罗酷爱巴赫、莫扎特的音乐,这或许也是其画面极富音乐性和诗意的原因之一。

米罗擅长将形象简化为点、线、面的组合形式。顺着中心人物往左看,观者将会发现一个似人非人的奇怪形象——红、蓝双色的圆形脸上绘有一道黑线,流露出一丝野兽派的意味。额头上有两条向下的圆弧线,像是两只向下耷拉的眼睛。人中处蓄着飘逸的胡须,嘴里叼着细细的烟斗,头部插着天线一般的东西。圆脸左侧连接着类似脖子和身体的形状,身体像是琴箱的变形体,手臂犹如触角,腿部和脚部呈外八字形摆开。这个奇异的艺术形象像是一个佝偻的老人,神色忧郁而悲哀。蓝色部分的脸庞流露出忧伤之感,红色部分的脸庞则好似多了一丝惊恐和怒意。我们可以发现,这一形象与周遭的氛围格格不入。悲喜莫辨的情绪使其平添了一种孤独感。画面的右侧描绘了一个状似蝴蝶的生命体,好似刚从窗外赶来参加这场宴会。

在画面中心形象的右侧,有一个形似大提琴的生命体。在其中段可以看到前文提到的黑色曲线——它正像手臂一样伸向左侧,同时将观众的视线也带了过去。黑色手臂连接着一个向上握的手掌的形状,而这只手掌仿佛拖着一把直冲天际的梯子。可以说,这一形象打破了传统的画面空间。在现实生活中,战争加剧了米罗内心的脆弱与绝望,多次出现在其作品中的梯子可能表达了其想要逃离现实的愿景。米罗深知梯子只能帮助自己短暂逃离,最终还是要回归现实。右侧的窗口透着蓝色的天空,而窗外挂着一个似太阳般的形体。黑色的圆锥与红色的曲线状似山、树木或建筑,而黑、红两色的对比也代表着米罗躁动的内心。窗口的存在不仅为画面增添了透气感,还加强了平面构图的立体感,同时揭示了米罗的世界观和宇宙观。至于画面中的这些生命体从哪一时空而来,我们不得而知。

可以观察到,米罗在刻画物体时多次运用了阴阳分割的图像。他是单纯为了表现平面构成的阴影,还是另有他意?这些图像是宇宙行星的符号,还是东方的太极元素?其中深意或许只有米罗自己清楚。在画面中,眼睛的意象也多次出现。这对米罗来说意味着什么?细心观察,我们会发现米罗在刻画每一双眼睛时,所表达的情绪都是不一样的,这也许是其不同时间段心理变化的显现。眼睛作为经常出现在米罗画面中的意象,也给这幅画增添了一丝窥探气息。它们好像在说:“是谁又来参加我们的宴会啦?”而这种窥探之意也加强了艺术家与观者的互动。

画面中的种种迹象表明,由潜意识生发的幻想世界为米罗开启了新的表现领域。可以说,纯心理的无意识表现使艺术家实现了一种情感的宣泄。《小丑的狂欢节》为观者呈现出米罗不同情绪和情感的表达,这或许是米罗深刻的生命体验中所呈现出的情感储备。而在受到超现实主义者的启发后,其表现出了强烈的艺术冲动,这是显动机的内在表现,说明情感、无意识的梦境对米罗的创作起到了十分重要的推动作用。

从绚烂多彩的画面中,可以看出米罗的童心,而这纯净的童心也许就是其丰富想象力的源泉。他不放过生活中的每一丝细节,擅于将自己的观察融入画面,以艺术语言表达生活的真实。他将混乱的内心世界解构,再由着自己的思绪进行重组、创作。他曾说:“保持童心,不是拒绝生长。”可见,永远保持孩童般的心态也是米罗进行创作的内在动力。

阿恩海姆在《艺术与视知觉》中谈到想象时,解析了不同儿童之所以会根据同一形象创作出不同图像,是因为他们拥有潜在的丰富想象力。[10]因此,很多艺术家在创作时主张向儿童学习,米罗就是其中之一。若想拥有孩童般的想象力,首先要培养敏锐的感知力,要注意观察生活中的细微之处,这也是创作中潜动机的内在机制所强调的外在机缘中的外部诱因和表层动因。也就是说,细小的事物是外部诱因与表层动因。在此经验的积累上,事物再由无意识转化为潜动机的刺激物,然后便可以促进艺术家的创作。其次要有无所顾忌的心态,要充满求知欲,葆有好奇心,如此创作出的作品才有生命力。根据阿恩海姆的研究可知,儿童在创作时更多运用的是感性经验,即儿童创作中的潜动机驱动其完成对客观对象的描绘。通过米罗天马行空的幻想世界,我们不难看出其创作动机离不开潜意识和孩童心态所带给他的细腻感受。

米罗的创作动机是成就自身艺术创作的起点。如果没有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没有荣格和安德烈·布勒东等人超现实主义观念的影响,也许就不会成就这样一位超现实主义画家。观念的转变不仅使米罗的创作动机发生了改变,也使其创作理念产生了相应的变化。可以说,艺术家的创作过程离不开创作动机,且创作动机是艺术创作的动力和源泉。不同的创作动机在艺术家创作过程中起着重要作用。对艺术家而言,创作动机有着指向性和驱动性,这种内驱力成就了艺术家。

注释

[1]黄文,高铁.米罗艺术思想的三个阶段[J].成都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4):76-78.

[2]布勒东.超现实主义宣言[M].重庆大学出版社,2010:307.

[3]参见《现代绘画大师系列纪录片之28:胡安·米罗》。

[4]童庆炳,程正民,编.文艺心理学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137-150.

[5]同注[3]。

[6]米罗.米罗:星星画家[M].杨光正,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74.

[7]高放.超现实主义导论[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7:78.

[8]亚伯拉罕·马斯洛.动机与人格[M].陈海滨,译.南昌:江西美术出版社,2021:45.

[9]同注[3]。

[10]鲁道夫·阿恩海姆.艺术与视知觉[M].滕守尧,朱疆源,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195-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