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从五四运动开始,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大范围传播成为现实,在传播主体上表现为由早期的非马克思主义者向马克思主义者转变,在传播路径上呈现出以日本、欧洲、俄国、美国为主的多元化传播态势,在传播效果上彰显出由自发零散到自觉系统的转变。其时,受限于历史认知局限、“两次论战”和封建军阀的打压,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并非一帆风顺,在战胜传播困境中鲜明地显现出马克思主义内在的强大生命力。
关键词:五四运动;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者;传播;先进分子
中图分类号:K26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4)18-0128-04
The Dissemination of Marxism in China Before
and After the May Fourth Movement
Zhou Xiangning
(Research Center for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of College Students in the New Era,
Shandong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Jinan 250014)
Abstract: Since the May Fourth Movement, the large-scale dissemination of Marxism in China has become a reality, which is manifested in the transformation of dissemination subjects: from the early non-Marxists to Marxists, dissemination routes: the diversified trend dominated by Japan, Europe. Russia and the United States in the transmission path, and dissemination effect: from spontaneous scatter to conscious system. In this process, confined by the limitations of historical cognition, the “two debates” and the suppression of feudal warlords, the dissemination of Marxism is not smooth. Therefore, the strong inner vitality of Marxism is shown in its overcoming adversities in the dissemination plight.
Keywords: the May Fourth Movement; Marxism; Marxist; dissemination; progressive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拥有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指导是我们党坚定信仰信念、把握历史主动的根本所在。”[1]马克思主义是我们党的指导思想,溯源其在我国的传播历史可以发现,五四运动促进了马克思主义大范围、广受众传播。从传播主体、传播路径、传播态势梳理归纳五四运动前后马克思主义传播的特点,对于进一步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具有重要理论与实践价值。
一、传播主体:从非马克思主义者到马克思主义者
在五四运动之前,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主体多为非马克思主义者。例如,李提摩太、蔡尔康,前者为英国传教士,后者为中国早期报人。除此,资产阶级改良派梁启超、赵必振,资产阶级革命派马君武、朱执信、孙中山,无政府主义者陆恢权、施荣仁、刘师培等人都对马克思主义进行了传播。梁启超在介绍进化论时谈及马克思,载于其文章《进化论革命者颉德之学说》。马君武发表文章《社会主义与进化论比较》,以比较之维阐述马克思极其学说。朱执信对马克思、恩格斯等人的生平、马克思主义学说进行了介绍,载于《德意志社会革命家小传》。刘师培认为,马克思是科学社会主义的代表。但上述人等均为非马克思主义者,他们或是介绍马克思主义,或是选择性吸纳其部分思想,并没有真正信仰马克思主义,也没有将其作为自己的实践纲领。
新文化运动中,陈独秀所著文章《法兰西人与近世文明》刊登于《青年杂志》上。陈独秀在文中阐述了社会主义与欧洲文明的关联,但是,此时的他并不属于马克思主义者,其多围绕西方近代文明的弊病展开阐述,没有探讨在中国实行马克思主义的相关内容。1919年,李大钊在《新青年》上发表《庶民的胜利》和《Bolshevism的胜利》,此时的他是基于民彝史观“民彝史观”:民彝史观是李大钊在新文化运动期间提出的一种历史观,强调民众的力量和作用在历史发展中的重要性。他认为,民众的选择和意愿(民彝)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关键因素,民主宪政的实现必须遵循民彝,而君主专制的复辟则违背了民彝。,而不是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其在分析法兰西革命、俄罗斯革命时均认为是“人类普遍心理变动”[2]的显现。
五四运动之后,李大钊撰写了《我的马克思主义观》,在文中他对马克思的唯物史观、经济学说、科学社会主义等进行了系统论述。此时的李大钊已经是一名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了。1920年,陈独秀在《谈政治》中对胡适等人的反马克思主义观点进行了批驳,深刻阐述了阶级斗争、无产阶级专政,此时的陈独秀已经站到马克思主义的立场上来了。同李大钊一样,毛泽东等人对待马克思主义思想上也都经历过转变,毛泽东在早期接触到马克思主义时,其思想还是多元化的,据他自己讲:“在这个时候,我的思想是自由主义、民主改良主义、空想社会主义等观念的大杂烩。我对‘十九世纪的民主’、乌托邦主义和旧式的自由主义,抱有一些模糊的热情,但是我是明确地反对军阀和反对帝国主义的。”[3]31在深入了解和研读马克思主义后,毛泽东说:“到了一九二○年夏天,我已经在理论上和在某种程度的行动上,成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而且从此我也自认为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了。”[3]36
在五四运动影响下,一批激进民主主义者先后转变为马克思主义者,成为传播马克思主义的重要群体。周恩来在1921年明确表示不会再改变认定的“主义”,并且会为之宣传奔走。赴法留学后,蔡和森在1920年给毛泽东的信中表明了经过对各种主义的综合比较后,深刻认识到社会主义是改造中国社会的“对症之方”。李达为探寻救国救民之路,再次赴日后放弃理科专业,专研马克思主义。邓中夏以《孤鸾曲》《过洞庭》等诗歌为载体,支持学生和工人运动。恽代英书写《四年五月七日之事》《呜呼青岛》等单页进行散发。瞿秋白于1920年前往俄国向中国民众报道俄国十月革命后的真实现状。李汉俊在《星期评论》《建设》等杂志上发表多篇文章。王尽美、邓恩铭出版《励新》《济南劳动周刊》。张闻天创办《南京学生联合会日刊》发表《社会问题》一文。董必武在后来回忆到当时开始联系马克思主义思考俄国、中国问题。在五四运动的影响下,杨匏安、高君宇、罗亦农等人也纷纷成为传播马克思主义的重要旗手。
基于此,就传播主体来看,早期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主体不是工人领导者,而多为资产阶级分子和无政府人士,在传播队伍构成上相对复杂。五四运动前后,其传播主体呈现出由非马克思主义者向马克思主义者转变的现实。习近平总书记谈道:“经过‘五四运动’洗礼,越来越多中国先进分子集合在马克思主义旗帜下,1921年中国共产党宣告正式成立,中国历史掀开了崭新一页。”[4]
二ArpDoCnRrwQkP+JcjN3YBw==、传播路径:从单一到多元
在传播路径上,早期对于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多依靠报刊宣传、翻译书籍等形式展开。例如,19世纪,胡贻谷翻译的《泰西民法志》,报刊《万国公报》。20世纪后,《新民丛报》《政艺通报》《天义报》《新世界学报》,以及由中国罗大维翻译的《社会主义》、赵必振翻译的《近世社会主义》、中国达识译社翻译的《社会主义神髓》等书籍,都对马克思本人及其学说进行了传播介绍。
鉴于一战的爆发以及中国学习西方屡屡受挫的既定事实,中国先进分子对“西式”文明产生了巨大疑问。加之俄国十月革命的爆发,给苦苦探寻中国出路的先进分子带来了新的希望。“法兰西文明”、自由、平等、博爱等思想是五四运动之前《新青年》主要宣传的内容,五四运动之后《新青年》转而宣传马克思主义。1919年李大钊在《新青年》上开辟专号“马克思主义研究”,在此之后其成为传播马克思主义的重要阵地。五四运动后,宣传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刊物高达200余种,代表性的有李大钊主编的《少年中国》、毛泽东创办的《湘江评论》等。除此,1920年,《共产党宣言》《马克思经济学说》等书籍相继出版。不可否认,报刊书籍仍旧是普通民众了解马克思主义最为简单高效的方式。除此之外,还表现为中国先进分子赴日、赴欧留学,与共产国际代表会面等新的传播路径。
其一为日本传播路径。众所周知,李大钊、陈独秀、李达等人均有在日本生活学习相关经历,陈望道也是在日本留学期间,研读了大量马克思主义译著,认识到社会革命的重要性。日本成为五四时期马克思主义传播的路径之一,尤其以中国先进分子转译日文版的马克思主义著作为主要传播途径。再者,中国早期共产主义者开始使用“无产阶级”“资本主义”等词汇考究现实问题,以上术语同样是从日文进一步转译而来。此外,赴日留学生也成为传播马克思主义的重要力量,如赴日留学归来的杨匏安,其撰写的《马克思主义》载于当时报刊《广东中华新报》上;李汉俊在1918年从日本归国后,带回了大量马克思主义相关书籍。
其二为西欧传播路径。西欧传播路径又以法国为主。五四运动前后赴欧勤工俭学达到新的高潮,先进青年前往欧洲直接接触马克思主义。广大青年在欧洲求学期间,广泛涉猎马克思的著作,通过创办报纸刊物向国内民众大力传播马克思主义。例如,1920年周恩来赴法留学期间,充分吸纳马克思主义学说,后来创办《少年》,系统阐述欧洲工人运动以及科学社会主义思想。蔡和森赴法留学后,广泛搜集社会主义的相关内容,阅读、翻译了大量马克思主义书籍。
其三为俄国传播路径。由于反动政府对于时事政治消息的封控,最初国人获取俄国十月革命的消息只能依赖于西方社会或者日本等国新闻媒体的相关报道。五四运动之后,尤其是从1920年4月开始,为更好地贯彻列宁提出的“东方战略”,帮助东方国家建立共产党组织,共产国际代表维经斯基等人来到北京与李大钊、陈独秀等人先后进行会面。关于俄国在十月革命后的现状、国际共产主义的基本运动情况,以及成立共产党组织的经验等,维经斯基对李大钊、陈独秀进行了详细介绍。除此,中国赴俄留学学生、留俄人员等除对俄国的政治、文化情况进行介绍外,还对社会主义思想进行了进一步传播。值得一提的是,鉴于俄国传播路径的直接、丰富,其成为当时传播马克思主义最为普遍的路径。
其四为美国传播路径。美国传播路径的影响力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第一,中国先进分子转译美国期刊内容。《共产党》期刊转译了美国期刊《阶级斗争》关于列宁所著的《国家与革命》相关内容。“俄罗斯研究”是《新青年》从第8卷开辟的专栏,专栏所刊登的文章多转译自美国的《苏维埃俄国》期刊内容。第二,提供了英文版的马克思主义著作。例如,《无产阶级的革命》《苏维埃政府的要图》是李大钊在其文章《俄罗斯的过去和现在》中所谈到的著作,这两部著作均由美国相关出版社发行。
由此可得,五四运动前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路径呈现多元化态势,这种多元化态势并不是相互割裂,互为敌对的,相反,呈现出互为补充的趋势,阶段性地表现为某一时期的某个主要路径占据主导地位。当然,各种传播路径的影响力也并不完全等同,表现为最初以日本为主转为后期以俄国为主。从客观上来讲,这种多元化传播有利于中国社会各界多渠道、多方式宽泛地接触马克思主义,吸纳其学说相关内容,为中国先进分子探寻救国救民之路提供了理论上的指导。
三、传播效果:从自发零散到自觉系统
早期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多以“介绍”形式呈现,受众人群多聚焦在精英知识分子群体上,受众人数也相对较少。1896年,孙中山在大英博物馆接触到《共产党宣言》,受其影响,中国资产阶级革命派诸人开始接触、研究《共产党宣言》。“马克思”的名字于1899年出现在上海的《万国公报》上,当时其还一度被误认为是“英国人”,之后在4月期上其国籍得到纠正。“马克思”的名字在当时也没有固定表达形式,诸如,《新世界学报》将其译为“考鲁玛克斯”,《译书汇编》将其译为“麦克司”,中国罗大维翻译的《社会主义》第一次将其译为“卡尔”,朱执信的《德意志社会革命家小传》将其译为“马尔克”。1902年梁启超在《进化论革命者颉德之学说》中将马克思誉为“社会主义的泰斗”。之后,中国各阶级流派或介绍马克思生平及其相关学说、著作,或阐述《共产党宣言》《资本论》等著作的观点。
整体而论,此时的马克思主义传播,一方面,主观性强。突出体现在对“马克思”名字的翻译上,当时关于“马克思”的译名高达20种。再者,上述等人仅仅将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诞生于西方社会的学说进行自发性介绍,囿于阶级立场,呈现出较大的局限性、片面性,其影响力和受众也仅限于知识分子内部,并没有广泛传播开来,社会影响力也相对有限。正如毛泽东所说:“以前有人如梁启超、朱执信,也曾提过一下马克思主义。……朱执信是国民党员,这样看来,讲马克思主义倒还是国民党在先。不过以前在中国并没有人真正知道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5]另一方面,零散性强。对《共产党宣言》的解读多就阶级斗争的角度展开阐述,并没有涉猎其深层次价值意蕴。对剩余价值的介绍多从其源泉、经济根源等方面进行剖析,没有涉及与阶级斗争存在的紧密关联度上。对于唯物史观的相关内容,多侧重从社会历史变迁的原因上展开分析,并没有上升到“世界观”的高度。基于此,早期传播者均没有将马克思主义作为改造社会的强有力的理论武器来理解和对待。
五四运动以后,李大钊发表《我的马克思主义观》,当时正值马克思诞辰101周年,该文章载于《新青年》的“马克思主义研究专号”,标志着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进入系统化阶段。1920年期间,由陈望道翻译的《共产党宣言》初版甚至达到脱销状态。在此前后,马克思的《资本论自述》、恩格斯的《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以及列宁的相关著作也相继出版发行。李达在留学日本期间翻译的《唯物史观学说》《社会问题总览》等著作,于1921年5月前后由中华书局出版发行。两本书有助于民众学习了解唯物史观的基本原理,学习了解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他国存在的社会问题。除此以外,五四运动以后,以讨论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为主要议题的社团也开始集中涌现。例如,由李大钊发起的“少年中国学会”、周恩来等组织的“觉悟社”、赵世炎等组织的“少年学会”等,这些社团吸纳了当时一批知识分子参与研讨。在武汉、广州、济南等城市,共产主义小组也开始有意识地深入工人群众中宣传马克思主义。
综上可知,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效果整体上呈现出系统化、深层次、广泛化态势。首先,刊物书籍大量涌现。尤其是五四运动以后,中国先进分子开始有意识、有组织、有计划地在杂志上发表文章,出版相关著作。其次,研究更加深入。这一时期中国先进分子对马克思主义的内容研究得更加细致、系统化。最后,影响力更为广泛。经过五四运动的洗礼,中国民众在马克思主义的传播方式上更加灵活多样,普通民众的接纳度也更高,其在中国的影响力得以扩大。
当然,不可忽视的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在五四运动前后突出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其在传播过程中形成的两次思想论战。在“问题与主义”的论战中蓝公武、李大钊写文章驳斥了胡适的观点,指明了中国社会必须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在“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论战中明晰了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的观点。虽然论战过程中马克思主义者存在着对中国当时社会各阶级状况分析不够全面客观等局限,但是两次论战进一步廓清了观点,引发了中国先进分子的深层次思考。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在五四运动前后遭受到了军阀的打压,典型事件为奉系军阀绞死了中国革命先驱李大钊。
四、结束语
五四运动时期的马克思主义并没有因为争论、打压销声匿迹,反而在此过程中愈加广泛地传播开来,这也强有力地表明了马克思主义内在的旺盛活力。五四运动后,鉴于国内外多种因素的交互影响,整体来看,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相较于之前,不但传播主体上突出表现为以马克思主义者为主,传播路径上更加丰富多元化,传播效果上也愈加系统化、层次化,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奠定了思想基础。
参考文献:
[1]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16.
[2]李大钊.法俄革命之比较观[J].言治,1918(3):16.
[3]人民出版社.毛泽东一九三六年同斯诺的谈话:关于自己的革命经历和红军长征等问题[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4]习近平.在纪念五四运动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3.
[5]毛泽东.毛泽东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290.
作者简介:周香凝(1994—),女,汉族,山东淄博人,单位为山东政法学院新时代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中心,研究方向为思想政治教育。
(责任编辑:张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