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与妻书》的艺术特色

1911年4月，为推翻封建势力的统治，革命党人在广州组织起义。年仅24岁的林觉民积极参加起义，在转战的途中受伤，最后壮烈牺牲。4月24日夜，他写下著名的《与妻书》。在这封信中，他表达了对“妻子”的爱以及对革命理想的矢志不渝，展现了为国家的独立而愿意牺牲自己的崇高情怀。本文着重分析一下《与妻书》的艺术特色。

一、脉络清晰

林觉民自幼接受传统教育，曾考入全闽大学堂，接受了民主思想的熏陶，后又到日本留学，回国之后加入同盟会，积极参加革命斗争。《与妻书》是林觉民在参加起义前写给“妻子”的一封信。这封信虽然是他在匆忙之间写下的，但是脉络清晰，很好地展现了写信人驾驭语言的功力。

这封信一共有七个自然段。写信人以“忍悲为汝言吾衷”为主线，写了三个方面的内容：第一个部分主要交代了他写信的原因和心情。他的心情是怎样的？悲！他为什么而悲呢？“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是其悲的原因。为什么要诉“吾衷”呢？因为“恐汝不察吾衷”“谓吾忍舍汝而死，谓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那么，“吾衷”到底是什么呢？这就是第二个部分提到的内容。他从情理、事势、后事等几方面具体阐述了“吾衷”。从情理上来说，“吾至爱汝，使吾勇于就死也”，“吾充吾爱汝之心，助天下人爱其所爱，所以敢先汝而死，不顾汝也”；从“事势”上来说，“吾诚愿与汝相守以死，第以今日事势观之……此吾所以敢率性就死不顾汝也”；从“后事”上来说，“吾今死无余憾，国事成不成自有同志者在”，“则亦教其以父志为志，则我死后尚有二意洞在也”，“汝清静过日而已”。此部分内容是这封信的主体部分，对“吾衷”作了真实、深刻、详尽的阐述，非常感人。第三个部分是对第二个部分的补充和延伸，表达了写信人对“妻子”浓烈的爱，如“吾居九泉之下遥闻汝哭声，当哭相和也”“则吾之死，吾灵尚依依旁汝也”“吾平生未尝以吾所志语汝”“恐日日为吾担忧”“吾爱汝至”“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之中国！卒不忍独善其身”等句子情理兼备，感人肺腑。这封信的主线十分清晰，无丝毫多余的内容。

二、情感真挚

纵观整封信，从头至尾不离一个“情”字，令人读来潸然泪下。“吾至爱汝，即此爱汝一念，使吾勇于就死也。”林觉民的内心深处充满了对“妻子”的依恋。如果有一天他英勇就义了，他希望“妻子”不要太过悲伤，而要好好地活下去。“吾真真不能忘汝也！”“吾今与汝无言矣。吾居九泉之下遥闻汝哭声，当哭相和也。”纵然是上穷碧落，下至黄泉，他也不会忘记自己心爱的“妻子”，表达出对“妻子”浓浓的爱。

“汝体吾此心，于啼泣之余，亦以天下人为念，当亦乐牺牲吾身与汝身之福利，为天下人谋永福也。汝其勿悲！”之后，他由夫妻之情推及爱国之情，从“小我”的层面上升到“大我”的层面，其胸襟、气魄、格局远非一般人可比，使得文章更为感人。当然，他并没有完全沉浸在这巨大的悲痛当中，反而十分清醒地写道：“吾充吾爱汝之心，助天下人爱其所爱，所以敢先汝而死，不顾汝也。”他以自己爱“妻子”之心推及天下人爱人之心，将一己之爱扩展到天下人之爱。如果自己失去爱妻，一定会非常痛苦；那么天下人失去自己的爱人与亲人，不是一样的痛苦吗？因此，他不得不牺牲小爱，而为天下人谋取永恒的幸福。这封信情理交融，真挚感人，有极强的说服力。

三、语言简洁

《与妻书》是一封旧式书信，语言非常简洁。在信中，作者回忆了自己与“妻子”之间的往事：“汝忆否？四五年前某夕，吾尝语曰：‘与使吾先死也，无宁汝先吾而死。’……嗟夫！谁知吾卒先汝而死乎？”他曾经当着“妻子”的面说，希望“妻子”能够死在自己的前面。当时，“妻子”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还为此生过气。后来，他解释道：“两个人深爱至此，无论谁先死都会给对方留下无尽的痛苦，所以我想把这份痛苦留给自己承受。”但当时谁都没有料到，他却是先离开人世的那一个。他非常想与“妻子”长相厮守。可是他明白小爱固然珍贵，但当时的社会动荡不安，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的幸福也无法长久地持续下去。比起守护二人之间的小爱，让天下人获得幸福才是他更应该去做的事情。在书信的结尾，他再次以简短的语言来抒发内心的情感：“嗟夫！巾短情长，所未尽者，尚有万千，汝可以模拟得之。吾今不能见汝矣！汝不能舍吾，其时时于梦中得我乎？一恸。”他还有许多的话没有说完，内心的情感如江河般奔涌不息。“巾短情长，所未尽者，尚有万千”，只靠书面上的文字已经无法表达内心的情感了，他只希望“妻子”能够懂得自己的心。

四、思想深刻

林觉民创作的《与妻书》不仅是一封家书，而且是一柄无形的利剑，直指世之污浊，有着极为深刻的思想内涵，更是一纸檄文，直面混乱的世道，振聋发聩。

林觉民所处的时代，百姓们忍受着封建势力的压迫和帝国主义的残酷压榨，可谓“民生多限”。林觉民虽与妻子两情相悦，但并没有成为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文人，相反，他一直在关注着时局的变化，想与其他有识之士一起奋斗，通过英勇的抗争，建立一个自由、平等、民主的新世界。林觉民是依从家中长辈之意，娶了妻子陈意映，二人之间的情感一直十分和谐，林觉民也希望天下人人都可以如自己一般，生活美满。但是当时的中国“遍地腥云，满街狼犬”。林觉民下定决心，要通过革命改变一切。但从当时的情形来看，国内革命的呼声虽然日益高涨，但反动势力依然强大，凡是从事革命者，无不要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作者心明如镜，却并没有放弃。他深爱妻子，也愿意与妻子相守到老，甚至一同死去，但从当时的大环境来看，天灾、盗贼、列强、奸官、污吏都可能给普通百姓带来灭顶之灾。若到那时，无论是自己看着妻子死，还是妻子看着自己死，都是作者难以忍受的。所以，他毅然选择了反抗，在一切未发生之前，奋勇力争，尽管争斗的结果可能是死亡。作者胸怀磊落，对当时的大环境极度失望，在表达对妻子纯洁情感的同时也诉说了内心的痛苦。他迫切地希望可以与妻子相守，却因身处乱世而不能。在书写儿女之情的同时，他对混乱的世道进行了无情的鞭挞。

《与妻书》是一封家书，也是林觉民的临终遗言。他以夫妻间的情感为主线，通过回忆与“妻子”共度的美好岁月，表达了对“妻子”的爱以及对革命事业的矢志不渝。这封信脉络清晰，情感真挚，语言简洁，思想深刻，不仅能让我们感受到他们之间情感的真挚可贵，而且能让我们感受到革命志士的无私与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