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学科组织愿景作为对学科组织未来一定时期内“走向何处”的全面景象描绘,是学科组织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分析154个样本学科组织的愿景表达文本发现,学科建设实践内嵌“重数字指标、轻内涵要素”的行动偏好、行政系统主导学术体系运行、机制设计缺位等导致学科组织愿景表达率低、指向不明、特色淡化和成员共享度不高,外显为学科组织愿景偏位而缺乏应有的引领效力。对此,以推动学科内涵式发展为核心,纠正学科建设实践行动偏好;遵循“行政服务学术”的基本逻辑,重构大学学术治理体系,拓展学科组织话语空间;构建学科组织愿景具象机制不失为一种现实选择。这将有助于夯实大学赋能高质量高等教育体系建设的学科组织基础。
【关键词】学科组织;组织愿景;愿景表达;愿景指向;愿景特色;愿景共享
【中图分类号】G647【文章编号】1003-8418(2024)09-0052-07
【文献标识码】A【DOI】10.13236/j.cnki.jshe.2024.09.007
【作者简介】赵智兴(1991—),男,四川通江人,四川师范大学四川文化教育高等研究院助理研究员;李枝航(1993—),女,陕西西安人,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学院博士后(通讯作者)。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的目标,《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进一步明确了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的改革发展任务,党的二十大报告则指出要“加快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在此背景下,如何把高质量高等教育体系建设落实在高等教育改革发展的实践进程中,这既是以实施高等教育为己任的大学的使命,更是大学必须积极应对的紧迫课题[1]。学科作为大学的组成细胞,是以知识生产为核心的学术组织,其建设成效以知识生产力的提升为核心,对大学赋能高质量高等教育体系建设具有基础性的支撑作用。这也就要求实践中的学科建设需要在重视人、财、物等显性要素投入的同时,关注学科组织、学科制度、学科文化等内涵式要素的建设,否则,就不能充分有效地支撑大学赋能高质量高等教育体系建设。但实践中的学科建设过多关注人、财、物等显性要素的投入在论文、科研项目、奖项等可量化指标上的产出,而忽略了对学科组织、学科制度和学科文化等内涵式要素的建设,使得投入学科建设上的显性要素缺少一个健全的组织及与之匹配的制度安排进行“转化”,客观上限制了学科组织知识生产力的提升,并因此影响着学科组织对大学赋能高质量高等教育体系建设的支撑作用的发挥。基于此,本研究聚焦作为学科组织建设重要组成部分的愿景建设,系统审视其现状、问题及内在原因,并据此提出改进策略,以提升学科组织的知识生产力,夯实大学赋能高质量高等教育体系建设的学科组织基础。
一、分析框架
学科组织愿景作为对学科组织未来一定时期内“走向何处”的全面景象描绘,立足学科组织现实基础和具有前瞻性是其基本特征,并通常以“努力建成……学科/组织”“将朝……方向努力”“远景目标”等来表述,对学科组织发展有极为重要的方向引领作用。学科组织愿景引领作用的充分发挥,关键在于其能够被理性表达,即学科组织愿景需要表述清晰、独特、成员共享。一是表述清晰。一个表述清晰的学科组织愿景既是对自身当前所处环境的反映,也是对自身及所处的专门领域未来发展趋势的研判,能为学科组织成员提供明确的努力方向和延绵不断的精神动力。二是独特。学科组织作为一种以知识体系为本质内核的组织,因内嵌自组织属性而具有明显的松散耦合性,其愿景尤须具备自身独特气质,才能实现对自身本质特征和竞争优势的充分表达。三是成员共享。学科组织的发展离不开每个学科成员的参与,学科成员共享的愿景能将学科成员个体发展目标及由其诱发的行为与组织发展及其期许的行为相统一,同时还能藉此减少学科成员间的恶性竞争,并激发每个学科成员的“主人翁意识”和营造民主和谐的组织氛围,确保学科组织真正成为每个学科成员的组织。据此,从表述清晰度、特色化程度、成员共享度三个维度设计本研究的分析框架。
二、数据来源与分析技术
(一)数据来源
1.文本数据
一是样本学科组织的选择依据。在大学内部,学部、学院、系所等组织机构是学科的外显形式,知识体系是其真正内涵。因此,学科与学部、学院、系所等组织机构本质上是交互一体的,两者相互依存、融合共生。学部、学院、系所等组织机构的愿景对其所依托学科有直接支撑和引领作用,甚至可以说这些组织机构的愿景与其所依托学科组织的愿景是一体的,即未来一段时期内建成什么样的学部、学院、系所,就需要在相同时期内建成什么样的学科来作支撑;学科是什么层次,其所在学部、学院、系所的实力就是什么层次,只是两者在最终的对象指向上存在差异:学部、学院、系所等组织机构的愿景最终指向的是这些组织机构,学科组织的愿景最终指向的是学科组织。在我国,大学内部设置的学院在权力配置、功能定位等方面类似于美国大学的“学系”,在组织机构层面与学科的联系更加紧密。进而,本研究对学科组织愿景的分析聚焦其所在学院层面的愿景。需要说明的是,当某个学院是由多个学科构成且按照学科设系时,则关注学科所在系(没有单独设系的,以学院为聚焦对象;在样本选择时会尽可能避免没有按照学科设系的学院)层面的愿景表达。同时,由于我国的学科建设一直是以一级学科为基本“单元”推进的,所以本研究论及的学科组织是指一级学科组织。
二是抽样框。因“交叉学科”门类是新设置的,军事学门类在人才培养等方面具有特殊性和保密性,医学门类下部分学科的建设以医院为载体,为更好地展现“大学”学科组织这一取向,本研究关注的是《学位授予与人才培养学科目录(2018)》中除医学门类、军事学门类和“交叉学科”门类之外的其他11个学科门类内的90个一级学科。教育部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中心开展的第四轮学科评估,将评估结果以“分档”方式呈现。其中,每个参评的一级学科A档、B档和C档学科数量比等于或接近1∶3∶3。因此,《学位授予与人才培养学科目录(2018)》中的11个学科门类及其下设的一级学科和教育部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中心第四轮学科评估结果也就构成了研究的抽样框。
三是抽样技术与样本分布。根据专家意见,按照20%的比例在各个学科门类抽取一级学科。其中,不足一个完整学科的,按照一个完整学科抽取,抽样结果如表1所示。为减少可能的抽样误差,每个一级学科的选择都应关涉A、B、C三档学科,且三档学科抽样数的比例应为1∶3∶3。如此,每个一级学科的抽样数为7或7的倍数,并据此将每个一级学科的抽样数设定为7个,由1个A档、3个B档和3个C档学科构成。每档学科选择时,首要考虑“双一流”建设学科名单中的一级学科;其次是“双一流”建设高校中拥有博士学位授予权的非“双一流”建设学科(优先选择同为省重点/优势学科);再次是非“双一流”建设高校中拥有博士学位授予权的学科或是仅拥有硕士学位授予权的省级重点学科;最后是非“双一流”建设高校中仅拥有硕士学位授予权的学科。同时,为避免重复选择学院,当两个及以上的学科在同一大学同一学院时,就只选其中一个学科,剩下的学科在其他学校选择。
22个一级学科分档分布在77所大学中的154个学院,即样本学科组织数N=154。其中,“双一流”建设学科28个,拥有博士学位授予权的非“双一流”建设学科104个,仅拥有硕士学位授予权的省级重点建设学科13个,下设二级学科拥有博士学位授予权的学科2个;拥有联合培养博士权、专业学位博士授权、博士学位授权点培育的学科各1个;仅拥有一级硕士学位授予权的非重点学科4个。如此抽样,尽可能契合研究聚焦的学科组织专指“大学”的学科组织这一基本取向。
2.访谈数据
对江苏三所“双一流”建设高校的校领导班子成员4人、学科带头人6人、院系行政负责人8人、学科建设处和发展规划处成员6人、学科成员4人,共28人(N=28)展开访谈,获得28份访谈数据(见表2)。
(二)分析技术
1.文本数据处理
(1)建构文本数据库。爬梳154个样本学科组织所在学院网站中的学院简介、领导致辞(主任致辞/院长寄语)、学科简介等,形成由154份文本材料组成的学科组织愿景文本数据库。其中,每个学科一份。每份文本以相应学科组织的编码名称命名,如5A学科组织的愿景文本就命名为“5A”。
(2)技术处理。以“选择性编码-开放编码-主轴编码”为基本范式,利用Nvivo12质性分析软件对学科组织愿景文本数据库中的文本进行编码。对学科组织愿景的编码,按照短语通用形式将一级编码设置为“动词”“宾语”“修饰语”以及“其他”4项,对其中复杂的修饰语按照“范围”“程度”“特征”进行二级编码[2]。为保证编码的信度,特邀同研究方向的同事(1人)对数据库文本同步进行独立编码。检验工具:R=2M/(N1+N2),C=(n×R)/{1+[(n-1)×R]}。其中,R为平均同意度,M为编码员间一致同意的编码数,N1为编码员1得出的编码数,N2为编码员2得出的编码数;C为信度,n为编码员总数。经检验,关于学科组织愿景的编码,R=0.83,C=0.87(>0.8),说明对学科组织愿景的编码具有可信性。
2.访谈数据处理
对28份访谈数据通过腾讯视频会议或微信等方式进行验证访谈,避免访谈数据被资料转录者主观化,确保访谈数据客观、真实反映访谈对象的观点,最终获得近10万字的访谈数据。
三、结果与分析
学科组织愿景的编码结果如表4所示。通过编码可知学科组织愿景在被表达时,动词集中使用的是“建设”“建成”“打造”“力争”“创建”等。“其他”节点的内容着重强调学科组织愿景实现的手段和践行自身承担的大学职能,对于进一步分析学科组织愿景的表达率、特色等没有明显的价值。因此,后文的相关分析主要是以“修饰语”和“宾语”为核心展开。
(一)学科组织愿景表达率低
对表4中不同一级编码的相同材料来源进行“归一”处理,结果显示共60个学科组织有愿景表达,愿景整体表达率为38.96%,不到样本学科组织的一半,反映出学科组织在实际发展中缺乏相应的愿景支撑。进而,从学科门类看,管理学门类的学科组织愿景表达率最高,为100%;其次是教育学和文学门类的学科组织愿景表达率,均为57.14%;再次是工学门类的学科组织愿景表达率,为46.43%;法学门类的学科组织愿景表达率为42.86%,仅次于工学门类;理学门类的学科组织愿景表达率为33.33%,位列法学门类之后;经济学门类的学科组织愿景表达率仅为28.57%;哲学门类和农学门类的学科组织愿景表达率均为14.29%;艺术学门类的组织愿景表达率最低,为0%。显然,不同学科门类间的学科组织愿景表达率除管理学门类、教育学门类和文学门类外,其他学科门类的学科组织愿景表达率均不到50%,甚至艺术学门类的学科组织愿景表达率为0%,学科组织愿景表达率在不同学科门类间差别明显。从学科档类看,22个A档学科组织中有11个学科组织有愿景表达,档内学科组织愿景表达率为50%;66个B档和C档学科组织中分别有25、24个学科组织有愿景表达,档内学科组织愿景表达率分别为37.88%、36.36%;两档类学科组织的愿景表达率接近,都低于A档学科组织。
(二)学科组织愿景指向不明
实践中的学科组织愿景表达的宾语需充分关照学科组织本身或是其特色。如表4所示(“宾语”的二级编码),学院、学科、人才培养基地、科学研究中心、学科重镇、社会服务基地、学科创新基地、专业是51个学科组织愿景的指向,愿景的指向表达率仅为33.11%。其中,学院、学科、人才培养基地作为愿景指向的频次靠前。同时,不同学科组织愿景的指向并非都是单一的,也存在指向多元的情况,但整体以指向单一为主。具体而言,34个学科组织的愿景指向“学院”,5个学科组织的愿景指向“学科”,1个学科组织的愿景指向“人才培养基地”,1个学科组织的愿景指向“学科重镇”,1个学科组织的愿景指向“学科创新基地”;5个学科组织的愿景指向“学院+学科”,1个学科组织的愿景指向“学科+专业”,1个学科组织的愿景指向“人才培养基地+学科重镇”,1个学科组织的愿景指向“人才培养基地+科学研究中心”,1个学科组织的愿景指向“人才培养基地+科学研究中心+社会服务中心”。可见,愿景指向包含“学科”的学科组织数有14个,这14个学科组织的愿景表达的宾语直接提及“学科”,表明其愿景的指向是明确的,在51个学科组织中占比27.45%,在所有样本学科组织中占比不足10%,仅有9.1%。
当然,愿景表达的宾语中未直接提及“学科”的学科组织并不会因此而不拥有指向明确的愿景表达,因为在宾语指向除“学科”之外的其他“事物”时,存在通过对愿景表达的特征描述来关注学科的情况。如表4所示(“特征”二级编码),37个愿景表达的宾语不含“学科”的学科组织中仅有8个学科组织的愿景的特征描绘观照本学科组织的学科特色,客观上明确了学科组织的愿景指向。因此,整体来看,愿景指向明确的学科组织共22个,在所有样本学科组织中占比仅为14.29%,表明学科组织愿景整体上存在指向不明的情况。这种情况在不同学科门类和不同档次学科组织间没有明显差异,客观上影响着学科组织愿景的清晰程度,进而制约学科组织愿景引领功效的发挥。
(三)学科组织愿景特色淡化
不同学校的不同学科组织因知识特性、历史背景和场域环境的差异而各具特色,其愿景需要彰显自身特色,才能真正引领学科组织特色化发展。从学科组织愿景常用“动词+修饰语+宾语”的表达范式及对其编码的结果看,学科组织愿景对本学科特色的彰显往往体现在愿景表达的修饰语的特征方面。进而,对学科组织愿景修饰语的“特征”编码节点展开分析。如表4所示,“特征”共有29个三级编码节点,关涉41个学科组织的愿景,其中,研究型、学科领域、特色鲜明、有影响、创新型、国际化出现频次靠前,结合愿景表达的原始文本看,仅有关涉“学科领域”的13个学科组织中的11个学科组织(08G、09F、11F、12D、15B、15G、16A、17E、18A、21A、21D)的愿景表达彰显了本学科的特色,如15B学科组织愿景为“建设成服务自然资源、减灾防灾、交通安全、城镇建设和军事工程等行业领域……的测绘学科”。另外两个学科组织即01F和08A学科组织的愿景虽关涉学科特色,却未明确学科特色具体为何。共12个学科组织的愿景涉及“特色鲜明”,虽都在形式上强调了学科特色,但却未说明到底是哪种学科特色。研究型、有影响、创新型、国际化等编码节点等对学科组织的自身特色彰显不具价值。
由于编码的材料来源具有重合性,因此即使“学科领域”节点对应的材料来源也是“特征”节点下其他未彰显学科组织特色的子节点对应的材料来源,本研究也认为该材料来源对应的学科组织愿景具有本学科特色。进而,整体来看,愿景具有本学科特色的学科组织共11个,在60个有愿景表达的学科组织中占比18.33%,在所有样本学科组织中占比7.14%,且在不同学科门类和不同档次学科组织间只存在微小差异。概言之,学科组织愿景特色淡化的趋势非常明显,致使学科组织愿景丧失了应有的独特性,学科组织愿景的引领效力容易因此遭受损害。
(四)学科组织愿景共享度不高
学科组织愿景被确立后,往往需要借助教授群体的“传帮带”和营造适合愿景传播的文化氛围来推动其被学科组织成员认同和共享,其也才能对学科组织成员的行为产生应有的价值支撑和方向引领[3]。“第一流专家教授的作用绝不仅仅是在研究室和课堂中,或者仅仅在局部专业领域中。聘请第一流教授的目的还有另一个重要方面,就是让他们参加学院的学术管理和长远建设规划,也就是让他们去办学——不仅仅是去教书或搞科研。”[4]实践中,教授群体受行政主导的惯性影响,对学科组织愿景的确立和传播缺乏应有的话语权,使得学科组织愿景的确立与传播异化为一种虚无事项或是行政工作。“我是我们学院的教授委员会主任,也是一级学科带头人,但我们学院或学科的愿景谋划这些工作我几乎没有实质参加,一般都是院长安排,学院行政办公室象征性地咨询点我们的意见,最后还是由院长定夺。”(L06)“大多数老师都不知道本学科(组织)的愿景,因为不管是团建还是开会又或是年度考核都没有提及学科(组织)愿景,久而久之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L13)
四、讨论与建议
(一)扭转学科建设“数字指标”偏好
自1985年开启的重点学科建设工程,到20世纪末期实施的以学科建设为主要内容的“985工程”“211工程”,及至当前以学科为基础的“双一流”建设工程,本质上都是以“政府委托—大学代理”为载体的项目制学科建设手段。为确保这种项目制拥有明显的、可量化的投入产出效益,锦标赛性质的行动框架是其实际运行的策略选择。在此情形下,现实中的学科建设也就不可避免地具备鲜明的“工程特性”,政府主导是其核心[5]。作为项目代理人的大学由于自身对政府的资源投入和合法性认可的高度依赖,通常能充分接受作为项目委托方的政府对学科建设的制度刺激并产生其所期望的行动。同时,政府对某一大学学科建设的资源投入量和合法性认可度,主要依据的是具有明显政府主导性质的学科评估结果[6]。因此,为尽快通过评估获取更多的政府资源投入,学科建设围绕评估指标尤其是其中的可量化数字指标就成为大学的实际行动策略。这种选择自然会削减大学、学院等学科建设主体对学科组织愿景等学科内涵式发展要素的关注度,致使学科组织愿景表达率低、指向不明、特色淡化和成员共享度低等问题突出。
不可否认,现阶段内嵌锦标赛性质的“项目制”已成为学科建设的一种制度化选择。在此现实情形下,破解学科建设数字指标偏好的关键是处理好学科建设“项目制”运行的关键事件即学科评估与学科建设间的关系。对此,政府在分配学科建设项目资源时应避免以学科评估结果为唯一分配依据,从推动所有学科均衡发展角度合理分配项目资源,防止强者“虹吸效应”无限扩大。同时,将学科组织愿景建设等学科内涵式发展要素纳入学科评估指标体系,扭转当前学科评估指标过度量化的趋势。另外,以学术的名义,坚守学科评估对学科建设的诊断和推动功能,避免将学科排名等价于学科诊断,以纠正将学科评估功能放大化的偏差行为[7]。
(二)破除自上而下的行政主导惯性
没有科学合理的学科组织建设这一事关学科要素投入转化效率的关键环节,企图只通过人力资本、学科经费和学术生产资料等学科要素的投入来实现基于要素驱动的一流学科建设目标,是难以真正奏效的,甚至是本末倒置的[8]。学科组织又是院系和大学得以生存和发展的基本单元,承担着人才培养、科学研究和社会服务等基本职能,其建设虽是一种学术治理事项,但也并非中世纪大学时代那种近乎绝对的“学术自治”,还需服从学院和大学对学科的必要期待和宏观调控。具体而言,包括愿景建设在内的学科组织建设与学院治理和大学治理之间,应然类似于一种由内而外的三层同心圆结构,彼此呼应,协调运作,保持良性的互动关系和整体的微妙平衡[9] 。
纵观不少高校的治理实践,不难发现校级层面的学术治理因治理主体来源、治理结构布局和治理机制设计等存在诸多体制性缺陷,如学术委员会作为高校内部最高学术组织,因自身职权分配和架构理路方面的治理逻辑混乱,在成员构成上“学官”比例过高,在治理结构上行政权力“挤压”学术权力现象突出,在治理机制具体设计和运行上“人治”色彩浓厚,依然囿于行政主导的困境[10]。在校级层面的“示范”下,院系学术治理陷入院系教授委员会(学术委员会)等学术组织与院系党政联席会权责界定不明甚至被党政联席会所左右,以及院系教授委员会(学术委员会)等学术组织成员“官员化”等现实窘境,而外显为学术治理行政化[11]。在这种自上而下的行政主导学术治理惯性的束缚下,位于大学基层的学科组织缺乏应有的话语空间和自主机会,其组织建设几乎被淹没于党政主导的院系治理中,导致学科组织建设的决策和行为出现严重偏颇,学科组织愿景表达率低、指向不明、特色淡化和共享度低等就是其真实写照,直接影响着学科组织知识生产力的提升[12]。对此,遵照行政服务学术的基本逻辑,以明确校学术委员会的地位和职能为核心,完善高校章程建设,为高校学术治理制度化提供“宪法”基础。进而,围绕组织成员来源多元、治理结构的权责平衡、治理机制的交互化与民主化,以及学术治理行为的道德自律,重构大学学术委员会章程,勾勒大学学术权力有序自主运行的宏观“图谱”和具体进路[13]。并以此为“蓝本”,以完善院系章程建设为基础,界分院系党政联席会和教授委员会(学术委员会)等学术组织间的权责范围,明确院系教授委员会(学术委员会)等学术组织的成员来源及其具体比例和运行机制,拓展学科组织的话语空间和权力领域,为学科组织愿景建设提供良好的学术治理体系支撑。
(三)建设学科组织愿景具象机制
学科组织愿景能效的发挥,取决于学科组织愿景能否被具象。这种具象本质上是对学科组织的历史传统、现实基础和未来期许的一种综合表达,是集愿景表达、愿景扩散和愿景更新于一体的系统工程,而非一蹴而就和固定不变的。从学科建设实践看,学科组织愿景具象机制建设几乎是一个“空白”,尚未在学科建设体系中显现。其也就成为学科组织愿景表达率低、指向不明、特色淡化和共享度低的关键原因之一。据此,尝试从几方面推动学科组织愿景具象机制建设。
学科组织与院系组织是“里”与“表”的关系,两者互为一体,学科组织愿景的具象需以院系组织愿景建设为载体和依托展开。具体而言,一是提高学科组织愿景表达率。政府、大学自上而下地引导和监督二级院系以院系组织愿景建设为载体提升学科组织愿景的表达率,并将其纳入学科建设考核指标体系中,充分调动二级学院及其依托的学科组织将学科组织愿景具象化的积极性和主动性。二是彰显学科组织愿景的特色。基于学科组织的历史传统和现有基础,观照国家中长期规划和未来5~10年学科发展前沿,将学科特色充分融合到院系组织愿景中,实现对学科组织愿景特色的彰显[14]。三是提高学科组织愿景的凝聚力。以院系学科带头人、学术委员会中的非学科带头人为核心主体,提炼院系组织愿景,避免院系组织愿景制定行政化,增强学科组织成员对院系组织愿景的认可度,提升院系组织愿景的学科凝聚力。四是发挥平台作用,推动学科组织愿景常态化扩散。利用院系教职工大会、新教职工入职典礼等契机,扩散学科组织愿景,推动其对学科组织及其成员的价值引领。五是及时更新学科组织愿景。以学科组织使命为根本引领,根据国家和社会整体发展趋向和学科演化前沿,研判学科组织愿景更新的时间节点,在原有学科组织愿景的基础上进行继承式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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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四川省教育信息技术研究2022年度课题“大数据赋能高校治理决策科学化的路径研究”(DSJ2022049);中国高等教育学会2023年度高等教育科学研究规划课题“数字化赋能学科治理效能及提升路径研究”(23GR0215)。
The Deviation and Reconstruction of Discipline Organization Vision
Zhao Zhixing,Li Zhihang
Abstract: The vision of discipline organization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the construction of discipline organization, which describes the overall picture of "where to go" in a certain period in the future. By analyzing the vision expression texts of 154 sample discipline organizations, we found that: The practice of discipline construction is embedded in the action preference of "focusing on numerical indicators and ignoring substantial elements", the administrative system dominates the operation of the academic system, and the lack of mechanism design leads to prominent problems such as low expression rate of the vision of discipline organization, unclear direction, dilution of characteristics and low sharing degree of members, which is manifested as the biased vision of discipline organization and lack of due leading effect. In view of this, we propose the following realistic options: taking promotion of connotative development of the discipline as the core, correct the action preference in discipline construction practice; following the basic logic of "administration serves academics", reconstruct the university academic governance system and expand the discourse space of discipline organization; construct the concrete mechanism of discipline organization vision. This will help to consolidate the foundation of discipline organization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a high-quality higher education system.
Key words: discipline organization; organizational vision; vision expression; vision direction; vision characteristics; vision sharing
(责任编辑毛防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