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第9期书屋絮语

2024-09-22 00:00邵水游
书屋 2024年9期

读《唐长孺回忆录》,忆及蓝田师院事迹,谈到钱锺书《围城》:“钱子泉之子锺书,曾一至国师,余来蓝田,已去昆明,受西南联大聘。锺书博学,曾作小说《围城》,中言‘三闾大学’事。三闾大学者,国师在湘,而西南联大为北大、清华、南开三校之联合,中所述颇多涉国师及联大诸教师事。”小说有所本,信然。所谓文以载道,“道”应指道统与正统,即使讽喻,也还指正,《围城》亦不例外。

梁晓声则殊途同归。作为知青文学的代表作家与复旦中文系标志性人物,高擎现实主义旗帜,以生活阅历与感悟为本,以时代背景下的人生为宗,精炼其理,借鉴内外,一出手就卓尔不凡,轰动文坛。再三年,复旦中文系卢新华凭《伤痕》异军突起,成为一类型文学之标签,亦有所得。而梁晓声孜孜以求,不因时过,不以境迁,始终扎根于白山黑水,将人物命运贯穿其中,先以《今夜有暴风雪》《雪城》奠其基,后以长篇《人世间》集大成,成为新时期以来文学之上乘佳作,随着同名电视剧的风靡,里巷皆应,千万人争诵,成为一派景观。

现代及后现代模仿西方小说的所谓探索文学,因眼朝外,而忽略近现代中国那些优秀的小说,误以为写实而乏文学性;囿于时代之沧桑和个人命运之坎坷,而乏幽默与荒诞,失去文学之真和命运之实。其实,这种误读,反而使探索文学失其本源,丧失学习近现代优秀小说的机会,路越走越狭窄,人物越来越渺小,毫无风格,难得人物画廊式的典型人物。认真地说,梁晓声及他同时代的作家,为中国当代文学挽回了尊严,恢复了文化自信。而他们那一代作家的作品极具形而上的意味,韩少功、史铁生、张承志等,哲理性文字代表了他们的人生智慧。梁晓声谈文化,认为文化可以用四句话表达:植根于内心的修养,无须提醒的自觉,以约束为前提的自由,为别人着想的善良。可谓指代,亦可作时代精神之导引。

由《围城》而下,中国现当代文学走的道路极为崎岖,而现实主义一直或隐或显,成为文学的一面铜镜,映现出不同时期、不同背景下人物的悲欢离合和爱恨情仇,然向真、向善、向美的理想成为写作的信念,一以贯之,与现代乃至后现代相隔离。现代优秀左翼作家,他们在文学星空依然闪耀光芒,这是文学基本的事实,其展现出来的文人风骨,尤值得我们崇敬和学习。手头恰有一册旧书——资中筠《读书人的出世与入世》,其序言有云:“文章虽杂,却于不知不觉间流露一种一以贯之的追求,老而弥坚。谓我何求?也说不清楚。一定要用文字来概括,那就是求真、求善、求美。……科学地说,凡是真的不一定都是善的和美的,因为客观现实不一定都美好。但是求真的精神,诚挚的心灵总是善的、美的。”返朴归真,不忘初衷,人生与文学都会走上正道,前途光亮,应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