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变现的爱情:媒介变革视域下CP粉对文娱消费的影响研究

2024-09-21 00:00李欣
美与时代·下 2024年8期

摘 要:以女性为主体的CP粉丝群体借消费主义之东风,在媒介赋权的庇佑下,成为网络文艺生态产业链中不可忽视的力量。CP文化借助网络媒介,在媒介消费奇观化的生产模式下,CP粉们凝视爱情、生产爱情、消费爱情。从网络虚拟社区到现实生活,他们实现了个体身份认同、集体组织认同与互动仪式链的建构,在各种文化实践中完成了虚拟身份的现实确认,构建了一个女性凝视下的纯爱桃花源。CP粉们消费狂欢的背后是一种对性别叙事的投射,及其引发的话语权博弈。因此,应对媒介在其间产生的正面或负面效应保持清醒的认识。

关键词:粉丝经济;同人文化;媒介镜像;消费爱情

新媒体时代的社会生活正如齐格蒙特·鲍曼(Zygmunt Bauman)所描绘的,“不确定性”是社会生活的底色,个体面临着自我认同、目标缺失、情感匮乏等一系列困扰,伴随着个体对美好社会模型需求的遇冷,美好个体生活的模型开始备受推崇,因此“偶像”粉墨登场。鲍曼直言:“大写的政治需要权威的领导,而生活政治则需要偶像。”[1]群体赋予偶像以权威,偶像使追随者集结成为粉丝群体,偶像与粉丝群体在大众媒介织就的巨大网络中野蛮生长。每个媒介消费者都可能在某个领域成为粉丝,各类偶像逐渐扮演着现代生活中的重要角色,与偶像相关的粉丝议题也成为全社会的重要议程。本文聚焦网络文娱作品中的CP粉丝群体,探讨媒介变革视域下CP粉对网络文娱生产、传播与消费的影响。

一、女性凝视下的纯爱桃花源

“粉丝”源于单词“fan”的复数形式“fans”的音译,不同地域文化中“fan”又有粉丝、饭、发烧友、迷、同好、追随者等称谓。随着互联网媒介的全面发展,这一概念的内涵与外延不断扩展至科技产品、文艺作品,乃至政治语汇等方面,可以说现代社会生活中随处可见粉丝以及粉丝的文化实践。CP粉作为粉丝的一种类型,不同于一般粉丝是对美好个体生活模型的崇拜,而是对美好恋爱模型的推崇者。CP粉本质上是一段亲密关系的拥护者,该群体以年轻女性为主体,体现青年一代对两性亲密关系的观照。她们为自己划出一片快乐净土,“圈地自萌”搭建起女性凝视下的纯爱桃花源。在这片桃花源中,她们凝视爱情,进而生产爱情、消费爱情。

(一)泛CP时代的到来

“CP”是单词“couple”(配对、结合)的缩写,CP粉就是痴迷两个人物亲密关系的粉丝,可以是虚拟人物也可以是现实的明星偶像。自20世纪末,日本同人文化进入中国以来,依托强大的互联网媒介迅速席卷国内的网络文化空间,成为极具话题性的青年亚文化。随着同人文化在国内的快速发展,“同人”被更多地用来指称“基于原著的创作衍生品”[2],而CP粉作为同人文化中指涉更具体的“人”,提醒我们关注艺术传播与艺术消费背后的人及其产生的巨大影响。

随着CP概念的涵化,各个领域中,任何虚拟的或现实的人、物都可以“组CP”。例如,大学之间的CP、银行之间的CP、品牌之间的CP,甚至挖掘机和叉车都可以是CP。“组CP”已经成为一种全社会范围内,亲密配对或合作关系的指称。而“组”这个动作的实现,往往由媒介参与、资本下场、粉丝加盟,共同组成“CP消费阵线联盟”,借消费主义之东风,由媒介赋权、资本保驾护航,通过配对、立人设、文娱产出,吸引同好,不断壮大粉丝群体,逐步建构起一个活跃的CP生态场。

CP生态场域的“地基”是打造人设,无论是在原著的基础上进行同人志创作,还是对两个毫无关联的人物拉郎配,其创作的基础首先是打造人设。通过一些个性鲜明的属性加持来深化人物的类型化呈现,使受众能够在脑海中快速勾勒出人物的视觉想象,人设越立体、多维,越有助于塑造饱满、真实的故事世界,强化读者的沉浸式体验。以高校CP为例,清华大学与北京大学的CP名叫做“清北CP”,拟人化的人物属性是一武一文、一肃穆一婉约,故事线则基于两校的地理位置与百年发展历程,设定为相爱相爱的青梅竹马,毕业季、高考季、情人节等诸多时间节点,两校在社交平台的互动为CP文本创作提供了大量素材。除了1V1的情侣配对,大学CP之间也存在现实世界的多角关系,例如,上海交通大学与复旦大学、浙江大学之间的“爱恨情仇”。

(二)“圈地自萌”的女性冒险之旅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宣称“快乐原则”受制于“现实原则”,快乐的追随者只有冒险突破两者的边界,才能找到快乐,这两种原则之间互相冲突。而在消费社会,现实原则与快乐原则握手言和、达成协议。多数情况下,CP粉的文化实践是一场由女性主导的、非理性的爱欲狂欢。爱情是这场狂欢的最高主旨,女性凝视爱情、生产爱情、消费爱情,在符号的生产与流通中,实现个体对自身情感与价值的确证,以及个体对组织、对社会的想象性认同。在这场狂欢中,女性冒险通过了,或者说无视了现实的阻碍,与现实签订了“快乐原则”协议,作为男权社会中被凝视的“他者”,女性幻想将男性置为“他者”,并对男性以及两性关系进行重新书写。

1.意犹未尽的再创作

CP粉的“意犹未尽”是对原文本的幻想与延伸,CP粉以原著为核心文本进行再创作,参与原著IP的多媒介叙事,体现IP叙事布局的互文性,共同建构了一个无限延伸的故事世界。

剧集再多的影视剧也有播完的时候,再精彩的综艺节目也有收官的时候,短暂的节目难填粉丝们无尽的欲望之壑,CP粉在“意犹未尽”的驱使下参与原著的再创作。CP粉对原著人物进行解码、再编码的二次创作,力图搭建一个纯爱的虚拟世界,盛满了抽离现实语境的异托邦式的情感寄语。布希亚认为后现代社会中作品与商品、原创与复制之间的界限日渐模糊,CP粉将原著中的爱情与原著爱情的衍生品视为同等价值之物,进行消费,东浩纪称其为“拟像的增殖”①。

东浩纪将现代人定义为“数据库动物”,信息技术打造的数据库将人的意志可视化[3]。偶像的人设与属性主要基于数据库的巧妙设置,属性叠加组建人设,人设暗含了人物的行为逻辑与叙事动力。现代偶像工业的制胜秘诀在于打造偶像的人设卖点,而CP营销就在于打造偶像人设“1+1>2”的捆绑互动营销。以恋爱真人秀为例,从最早的韩国明星恋爱综艺《我们结婚了》以及中国版的《我们相爱吧》,以明星情侣配对为卖点,全面开启综艺节目的“CP模式”。近些年,国产恋爱综艺《半熟恋人》《再见爱人》《怦然心动20岁》《心动的信号》《女儿们的恋爱》,乃至夫妻恋综《幸福三重奏》《爱的修学旅行》《妻子的浪漫旅行》等,聚焦不同年龄段、不同社会身份的群体配对,不管是单身未婚、离婚单身,还是素人、明星,通过人物互动、后期剪辑来制造爆点,吸引眼球,迅速吸粉走红或再次翻红。爱情变现的能力不容小觑。韩国近年来更是将变现爱情的领域拓展至LGBT群体,多档同性、跨性别恋爱综艺中的参演人员迅速获得海量关注。

综艺节目打造的婚恋模型满足了部分女性对婚姻与爱情的幻想,例如,“生菜夫妇”“维尼熊夫妇”“无尾熊夫妇”“奇闻CP”“巴啦啦能量CP”以及何猷君奚梦瑶、朱丹周一围等CP档获得围观与追捧。再以2019年爆火的网剧《陈情令》为例,改编自网络原创小说《魔道祖师》,原著中的“忘羡CP”作为纸片人,在影视化之前就已经吸引了大量CP粉,粉丝横贯中日韩泰等国,诞生了无以计数的同人衍生品。围绕“忘羡CP”或重写故事线,或重置世界观,更有甚者脱离了原著的全部设定,二次创作仅保留主角的名字。随着《陈情令》的热播,剧中“忘羡CP”的两位扮演者在现实生活中也拥有了数量庞大的CP粉,两位偶像同框互动就是“发糖”,CP粉高呼“嗑到了”的同时,激情参与偶像的爱情故事建构。CP粉对偶像爱情的臆测与幻想亦是对CP的文本创作,围绕“忘羡CP”与“博君一肖”②的再创作,涉及广播剧、人物曲、剧情歌、小说、视频剪辑、漫画、人物周边等衍生品。CP粉在生产爱情、消费爱情的过程中,宣泄个人情感,投射理想爱情,通过线下与线上的交往互动实现了CP粉集体组织认同,并不断强化其个体身份的自我认同。

2.最具革命性的纯爱抒写

就近年来的媒体表现力及受追捧程度来看,同性CP远胜于异性CP。究其原因,是更具有反叛性、革命性的女性凝视下的理想爱情抒写。耽美文化的创作主体与消费受众是女性,耽美作品被认为是女性对男权文化的反叛与性别秩序的重建。女性书写男性、凝视男性、消费男性,在对男权社会中异性恋模仿的基础上,塑造了符合女性审美诉求的理想男性与理想爱情,突破了传统伦理与性别枷锁。

“耽美”一词最早源于日本近代文学,后被用来专指男性与男性之间的爱情抒写,耽美CP粉就是男同性恋情侣的粉丝。同样是在20世纪90年代前后,耽美文化传入中国,依托网络媒介得以迅速发展壮大,网络耽美小说、耽美广播剧、耽美网剧、原创耽美漫画等表现形式呈现出蓬勃发展的态势。原创耽美文学是耽美文化的核心文本,耽美网剧、耽美广播剧以及耽美漫画等,则基本脱胎于耽美文学,主要由女性书写,并以女性群体为主要受众。近年来,随着《类似爱情》《上瘾》《镇魂》《陈情令》等耽美网剧的热播,耽美文化越来越多地受到关注,“腐女”③群体的规模不容小觑,尤其是在青少年群体中,占比极大,对青年一代婚恋观的影响值得引起我们的重视。

在耽美的爱情设置中,人物有“攻”与“受”之分,情节上有“追妻”“生子”“ABO”等设定,在这些世界观的设定中植入了女性对性别秩序的重构。女性受众在观看的过程中常常将自己代入人物情境,体现出一种“性别扮演”,在耽美文化中,一种同时具备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的理想男性颠覆了刻板的性别印象。“女人并非生来就是女人,而是变成女人的。”波伏娃认为男性以自我为主相对而论女性,视女性为他者,而所谓的“女性特质”其实是一种文化建构,正如当今社会对“男性气概”的狭隘解读,这同样是一种主流文化凝视“非主流”,并将其斥为“他者”的文化建构[4]。反映在社会文化中,便是男性书写历史,男性主导话语权,女性沦为被“凝视”的“他者”。而在耽美文化中,上述情状发生了倒置,男性成为被女性书写和凝视的他者。与父权社会中的女性“他者”一样,国内同性恋群体亦是被异性恋社会边缘化的他者,被迫承受着社会对性别身份的规训。女性与同性恋群体作为父权社会的弱势群体,在女性作者描写男男爱情,女性观众热衷观看耽美作品的过程中,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女性对异性恋霸权的批判以及对同性恋群体“同病相怜”的观照。

二、媒介赋权与粉丝经济的合谋

20世纪60年代,麦克卢汉振臂高呼“媒介即讯息”,革命性地揭示了“媒介”的历史价值。我们将目光高抛,放置在历史的上空去俯察其论断,不难发现在传播史学的研究长河中,真正有意义的传播恰是那个时代的媒介本身。将此论断放置在对网络文艺的研究考察中,同样有其合理性。媒介作为一种构建艺术传播、构造艺术市场、构筑艺术社会的结构性力量,一种新媒介的诞生与发展必然伴随着新的社会交互方式,重塑普世生活形态与社会话语机制。网络文艺产生于互联网媒介,在其生产、传播、消费的每一环节都离不开网络媒介,作为网络文艺作品的粉丝集群,CP粉群体亦天然地依赖网络媒介,因此网络媒介本身及其带来的社会的、文化的变革,是网络文艺传播与消费要考察的重要讯息。

(一)媒介CP奇观化生产

媒介的革命性发展不仅在于技术进步所带来的传播渠道、传播方式、传播范围的深化,更深层次的意义在于媒介重塑社会的结构性力量,这种重塑在于社会交互方式、思维方式、心理机制等方面[5]。布尔迪厄提出的“灵活剥削”正是预见到了现代社会的焦点从生产转向了消费,消费作为一种新的生产方式,影响现代社会的构造与运行。通过媒介消费个体与个体、个体与客体之间建立联系,完成物的形式礼拜仪式。我们生活在一个信息碎片化、高度全球化、消费导向的社会中,身份、情感、意义的巨大不确定性,使得年轻一代的生活中充满了目标缺失与情感焦虑,利奥塔在《后现代状况》中称之为“宏大叙事的崩溃”。现实中爱情稀缺,但媒介与消费者参与创造的爱情商品却填满了货架,媒介与粉丝“合谋”重建爱情的宏大叙事。

1.媒介赋权

大众媒介的全民准入机制,使得任一个体都拥有媒介接近权、使用权以及影响力赋权。媒介技术的发展变革,不断消弭现实中的时空距离,各种社交平台、弹幕技术、剪辑软件的普及,使得CP粉能够轻易实现对媒介的接近权与使用权。互联网媒介使得女性群体能够突破传统男权社会的包围,女性“出场”并发出了“声音”。在女性凝视爱情、抒写爱情、消费爱情的过程中,宣泄女性对理想男性与理想爱情的情感期待,女性通过大众媒介不断进行话语表达,这种媒介实践促进了国内女性话语意识的觉醒,提高了全社会范围内的女性影响力,使得更多女性勇于打破传统的规训,敢于追求幸福。

2.媒介生产,爱情变现

CP消费盛况空前,媒介与资本见识到了CP粉丝群体巨大的商业价值与潜力,CP粉嗷嗷待哺,于是资本逐利、媒介提供渠道,各方一拍即合、合作共谋。官方“喂糖”是资本与媒介对CP红利的迎合,大众媒介的流水线上充斥着各类CP档,任君挑选。媒介掌握了女性消费的财富密码,恋爱真人秀节目与耽美影视剧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亦真亦假的情节安排,引人遐想的故事剪辑,洞察粉丝心思的商业包装,现实与虚拟交错,明星演绎的虚拟爱情故事是对CP粉渴望爱情的愿望疗愈。

随着媒介CP消费奇观的生产扩大化,媒介培育了大批拥有“CP脑”的受众,“嗑CP”技能的习得使这部分受众具备敏锐的CP嗅觉,能够自觉“嗑糖”、自主挖掘文艺作品中的爱情。另外,大众媒介的普泛化改变了媒介生态,过去粉丝与偶像只有在特定的公共空间才有机会接触彼此,如音乐厅、赛场、见面会等有限的公开场合,这种接触是面对面的、真实可触的直接联系[6]。随着大众媒介,尤其是社交媒介的发展,粉丝可以随时随地捕捉到偶像的动态,粉丝接触偶像的成本降低了,粉丝与偶像的物理距离在无限缩小,但真实的距离却又越来越远。这与现代社会的造星制度有关,偶像越来越多地成为数据库中一串属性与人设的聚合体,CP粉丝所追逐的是自己臆想中的偶像与幻想的爱情。媒介与粉丝一同从数据库中挑选合适的人设,进行情侣配对,编造爱情故事,四处兜售动人的爱情模型。

(二)粉丝经济:重视需要、满足欲望、实现愿望

齐格蒙特·鲍曼的消费哲学揭示了现代消费社会的内在运作机制,消费主义的历史就是不断抛弃与瓦解理性障碍的历史。最初的消费是为了满足需要,在于维持生存,一旦需要被满足,就不再“需要”更多的消费,在消费时代来临之前,过度消费与纵欲享乐是一种不在社会标准范围内的“道德过失”。随着这种社会标准规范的失效以及“需要”的重塑,消费社会宣称“需要”被满足的不可能性,“需要”完成了一种不断扩展的逻辑自洽。为了避免混乱,消费社会中“需要”这个概念被抛弃,消费的灵魂变成了一系列“欲望”。相较于弹性空间较小的“需要”,“欲望”具有明显的优势,但随着消费社会的发展,“欲望”的缺陷也逐渐暴露,“欲望”的唤起与维持需要时间与资本的大量支出,而收益却难以保证。欲望社会的消费者首先需要被生产,而这种生产“挥霍了绝大多数的生产、分配和贸易成本”,并且社会竞争的存在使得这一成本不断提高,最终“欲望”无力维持运转,欲望营造的“美梦”终究破灭④。当今的商品化消费社会“不以欲望的调节为基础,而是以幻想的解放为基础”,正如哈维·弗格森所言“愿望最终取代了欲望,成为消费的动力。”⑤理性秩序的建构不会允许毫无节制的需要与欲望,建构者极力规训欲望,对抗人性,而对“愿望”的消费是遮掩在理性秩序下的非理性释放,“愿望”隐秘而自由,个体通过愿望消费进行身份和意义的建构。

CP粉丝的消费实践就是这种愿望消费的最佳样本。愿望是自愿自主的,愿望的消费者无需生产;愿望是难填的欲壑,对愿望的消费永无止境。媒介掌握了CP粉消费的核心驱动力,即对美好爱情的愿望。生活中充斥着大众媒介创造的爱情景观,媒介镜像逐渐取代真实的原始镜像,成为个体感知爱情的重要路径。爱情作为承载个体愿望的商品被摆上货架,在生产、流通与消费的过程中,个体的幻想得以解放,愿望不断落实再扩张,诱哄着媒介与CP粉永不停歇。

三、冷思考

考乃尔·桑德沃斯(Cornel Sandvoss)断言:“不参考粉丝的狂热行为及粉丝理论,是不可能去谈论大众消费的。”⑥无处不在的媒介主导并规训了日常生活,大众媒介通过议程设置理论,以模仿、拼贴、重组等手段,力图构建一个幻想式的景观社会。在这个幻想社会中也存在等级制度,如CP粉与唯粉⑦立场不同,难容于彼此的话语场;CP粉内部划分生产型CP粉、氪金型CP粉、普通CP粉、路好CP粉等类型。生产型CP粉凭借文本产出吸引同好,氪金型CP粉与有资源、有人脉的CP粉在圈子里更有权威性,而普通CP粉则处于圈子的底层。CP粉“圈地自萌”的内部权力建构往往由符号生产者主导,在这个圈子里,CP粉集群拥有一套自己的话语体系,建造起CP文化壁垒。近年来,随着CP文化的兴盛,各路资本与媒介齐聚CP盛筵,魑魅魍魉各行其道,CP粉与唯粉、其他粉丝团体之间的矛盾逐渐凸显,粉圈文化的糟粕也日渐明显。

当今的商品消费逻辑绑架了明星作为个体的合法权益,粉丝的狂热属性催促着粉丝全方位、深度参与偶像的生活,粉丝们发出千千万万的声音,偶像被裹挟其间发不出声音。个体一旦选择偶像这个职业,从此一生都要被炙烤在镜头之下,时刻承担着细节被放大、隐私被偷窥的“职责”。媒介与粉丝合力“谋杀”了真实的偶像,从此真实的偶像缺席,粉丝追逐数据化了的偶像,并成为其代言人。例如,2020年的“肖战227事件”是同人文化圈与明星粉丝之间一场旷日持久的、裹脚布式的纷争,牵扯其中的明星、同人创作、社交平台、唯粉、CP粉丝、品牌资本无一幸免,没有人是这场纷争的赢家,其中暴露的媒介平台监管不力、粉丝内部及粉丝与外部组织沟通不到位、资本运作无序、网络文艺规范与艺术批评的滞后性、CP泛化对性少数群体关注的祛魅与遮蔽等问题都应该引起全社会各界的重视。

注释:

①东浩纪解释“拟像”是既非原创也非复制品的戏仿,此处可以理解为对原创的再创作。

②肖战与王一博的CP名,两位演员凭借扮演魏无羡与蓝忘机,成为2019年夏天以来最火爆的流量明星。

③腐女即耽美亚文化的追捧者,耽美CP粉,大多是女性,由于耽美文化又称“腐”文化,因而这些女性被称为腐女。

④参见齐格蒙特·鲍曼《被围困的社会》对“消费生活”的阐释。

⑤引自齐格蒙特·鲍曼在《被围困的社会》中对哈维·弗格森观点的论述。

⑥参见Media,Culture & Society刊登的对 Cornel Sandvoss“Fans:The Mirror of Consumption”的书评。

⑦唯粉即只喜欢CP两人当中的某一人,并可能对另一人有排斥感。

参考文献:

[1]鲍曼.被围困的社会[M].郇建立,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173.

[2]谢崇羽.动漫同人文化的传播学分析[J].新闻研究导刊,2016(3):121-122.

[3]东浩纪.不是政治动物,而是资料库动物朝向一个政治的半透明界面[J].新美术,2017(6):50-55.

[4]张剑.西方文论关键词 他者[J].外国文学,2011(1):118-127.

[5]朱清河,张晓明.耽美文化的媒介赋权与价值祛魅[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7(4):12-17.

[6]李思思.赛博空间中韩流迷群的身份认同建构[D].杭州:浙江大学,2017.

作者简介:李欣,西北大学现代学院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