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沧浪诗话》之“别材”“别趣”说

2024-09-21 00:00刘培宇
美与时代·下 2024年8期

摘 要:“别材”“别趣”说的提出不仅为诗歌创作指明了方向,同时还蕴含着诗学的审美特征。但是关于“别材”与“别趣”的内涵学界众说纷纭,不同的内涵对于把握严羽的论诗主张有着差异。因此,文章对“别材”与“别趣”的内涵从严羽对江西诗派的批评和“兴趣”说等不同角度进行分析,从而确立了“别材”之“材”是指“材料”,而“别趣”之“趣”是指“特殊的艺术旨趣和趣味”的内涵。基于两者的内涵,从“气象”和“活句”两个方面对“别材”与“别趣”说中的“吟咏情性”和“含蓄隽永”的审美特征进行分析,从而明确“别材”与“别趣”在诗歌创作中的作用。

关键词:别材;别趣;沧浪诗话

《沧浪诗话》作为诗歌理论史上一部重要的著作,历来受到众多学者的关注。在《沧浪诗话》中,“熟参”与“熟读”、“兴趣”说、“妙悟”说及“别材”与“别趣”说诸如此类的论诗主张和方法,不仅对当时诗坛中所产生的“以文字为诗,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1]173的不良风气进行针砭,而且也影响了后世文人的诗歌创作。其中有关“别材”与“别趣”的讨论数不胜数。像郑佳妮在《浅论严羽〈沧浪诗话〉中的“别材”“别趣”》就从“读书破万卷——论‘别材’”和“下笔如有神——论‘别趣’”两个方面对“别材”与“别趣”进行分析[2];陈名财《“别材别趣”说辨析》则是对“别材”与“别趣”两者的源流进行考究[3];曾晓明《“别材”与“别才”辨——读〈沧浪诗话〉札记一则》对“别材”中“材”的争论进行分析[4]。除此之外,还有对“别材”“别趣”与“妙悟”“兴趣”之间的关系、对“别材”与“别趣”的影响等方面的讨论。尽管如此,但在“别材”“别趣”的理论内涵上诸家仍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同时,“别材”“别趣”中还包含着诗歌特有的审美特质,而学界关于“别材”与“别趣”审美特征的研究也相对较少,在文学史研究中仍留有空白。因此,对于“别材”与“别趣”两者内涵的确定以及分析其中的审美特质是本文研究的重点。

一、“别材”“别趣”的理论争辩

“别材”与“别趣”说是针对当时“近代诸公乃作奇特解会”[1]173而提出的,而其中的“奇特解会”本是禅学术语。《大慧普觉禅师语录》卷十五:“丛林举唱者,如麻如粟,错会者如稻似榖,若不作心性会,便作玄妙会;不作玄妙会,便作理事会;不作理事会,便作直截会;不作直截会,便作奇特会。”[5]从禅学方面来看便是指不能够直截了当地说出本事。在《沧浪诗话》中严羽“以禅喻诗”,将“奇特解会”与诗歌结合,对本朝诸公尤其是苏轼、黄庭坚等人在诗歌创作时违背诗道传统的做法进行批判,并提出“别材”与“别趣”说对宋代诗坛的不良风气进行矫正。在《沧浪诗话》中,对“别材”与“别趣”做了这样的描述:

夫诗有别材,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然非多读书,多穷理,则不能极其至。所谓不涉理路、不落言筌者上也。[1]129

透过此,严羽对诗歌艺术创作规律的独到见解可见一斑。别材并非关书、别趣并非关理则是从诗歌的客观角度来说诗歌的体制与书、理无关;但下句严羽笔锋一转,要求多读书和穷理应“极其至”,似乎与上文所说的非关书、非关理的说法相矛盾,其实不然,这句则是从诗人的主观角度来说书、理与诗有关;而将两者结合起来,要想做到“读书而不关书,穷理而不关理”,只有“不涉理路,不落言筌”方可。但在这之中,严羽并没有点明“别材”之“材”和“别趣”之“趣”分别具体指的是什么,于是乎,围绕此,后世学者见仁见智,进行了长时间的讨论。

(一)争“别材”之“材”

纵观学界有关“别材”内涵的相关讨论,大致对“诗有别材”中“材”的理解分成两种。一种是理解为“才能”之“才”;一种是理解为“材料”之“材”。出现这两种倾向,固然与文人对“别材”的理解不同有关,但最主要的大许还是由于历来不少学者将“别材”写为“别才”。像明代邓云霄和黄道周分别在《冷邸小言》和《黄漳浦集》中都是将“别材”写作“别才”,从而将“别材”之“材”作“诗人的才能”解。但笔者认为,如果从字形差异而将“别材”之“材”理解为“才能”,这本身就存在纰漏,因为“材”与“才”两字在最初含义上就截然不同。《说文解字》中对“才”字的解释,说:“艸木之初也。从丨上贯一,将生枝枼。一,地也。凡才之属皆从才。徐锴曰:‘上一,初生歧枝也。下一,地也。’”[6]264最初的“才”有着“才能”之意。再看对“材”字的解释,谓:“木梃也。从木才声。”[6]250这也就表明“材”本意为“有实用的木材”,后引申为“材料”之意。对比而言,尽管在后续使用中“材”与“才”成为通假字,但两者在初始便有“材料”和“才能”之别。另外,郭晋稀与张士昉两位先生在《从中国诗论的发展看严羽“别材别趣说”的涵义及其贡献》一文中从“诗的个性”和“诗论的发展线索”等方面阐释了“材”不可写作“才”的原因[7]。但在当代学界中,仍有众多学者将“别材”之“材”释为“才能”。持此种观点的有陈伯海先生等人。陈伯海先生在《“妙悟”探源——读〈沧浪诗话〉札记之二》中不仅将“别材”写成“别才”,而且还将这种所谓的“别才”理解为诗人具有诗歌认知和创作的某一特殊才能[8]。赵云龙先生在《也谈〈沧浪诗话〉中的“别材”——与洪峻峰同志商兑》中则是不赞同洪俊峰先生将“别材”之“材”释为“材料”的观点,并从“以禅喻诗”“妙悟”以及论诗整体上认为“诗有别材”之“材”应理解为“才能”[9]。以往学者的观点尽管有着一定的可取之处,但将“别材”之“材”释为“才能”一说存在不足之处,因此,笔者认为应将“诗有别材”的“材”理解为“材料”。

首先,固然可以将“别材”之“材”理解为“才能”,但从整体来看,这种释义不仅使得文本存在前后不一的问题,也会使得论诗主张无法得以充分阐释。曾晓明先生在《“别材”与“别才”辨——读〈沧浪诗话〉札记一则》中关于“别材”与“别才”的辨析中便以此作为论证方面之一。在“夫诗有别材,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这句话中,显然是关于诗之“别材”与“别趣”有着一个共同的主语引领,那便是“诗”。那么此时将“别材”之“材”释为“才能”,那前句话的“诗”便译为“诗人”,后半句的“诗”则译为“诗歌”,这显然不合逻辑。但如果将“别材”之“材”释为“材料”,这样一来,前后两句主语都可将“诗”理解为“诗歌”,显然更合文本逻辑。另外,从“诗有别材”的“才能”角度理解,严羽论诗的主张也就不能很好的阐释,“妙悟”说与“兴趣”说也就失去了根本,“别材”与“别趣”似乎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这点在陈名财先生的《“别材别趣”说辨析》中可以得以佐证,也只有将“别材”之“材”理解为“材料”,这样诗歌的根本本质才能通过“别材”与“别趣”展现出来,“妙悟”和“兴趣”也就有所本了。另外,结合外国译本来看,亦可以进一步解释“别材”之“材”指的是“材料”。关于“别材”之“材”的“材料”与“才能”的两个方面,用英文翻译前者为“material”;后者则为“talent”。美国汉学家宇文所安在《中国文论:英译与评论》第八章《沧浪诗话》翻译中将“别材”翻译成为“distinct material”[10]。这也就进一步对“别材”之“材”释为“材料”的观点进行了有力的评证。

其次,“别材”“别趣”的提出是针对江西诗派的弊病而言的,这个角度有力地佐证了“别材”之“材”释为“材料”之意的观点。郭晋稀先生《诗辨新探》一书中就指出:“‘诗有别材’是反对江西诗派的‘资书以为诗’和四灵、江湖派的‘捐书以为诗’的。”[11]在《沧浪诗话·答吴景仙书》中严羽也自论对于江西诗派弊病的批评惊骇世俗,可谓是“真取心肝刽子手。”[1]758之所以对江西诗派进行如此严厉的批评,主要是由于他们在论诗时主张“以文字为诗,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1]173,这种做法不仅让诗人逞才使气,而且过于堆砌文采致使文章产生“事障”。胡应麟在《诗薮》所言:“苏、黄用事而为事使,事障也”[12]。胡氏的这种说法虽然是针对苏轼和黄庭坚二人而言,但也折射出后人对于文人创作时穷其用事做法的不满。早在先秦《尚书·尧典》中就有“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13]来揭示诗歌的本质和目的。刘勰在《文心雕龙·明诗》篇则是在《尚书·尧典》的基础上进一步阐释诗歌的作用:“诗,持也,持人情性”“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14]43这都表明诗歌是创作者的有感而发,是表达自身志向的一种方式。江西诗派的这种论诗主张显然违背了历来诗歌创作的传统,以过分讲究句式和文辞的精美来体现创作者的才气之高。虽然诗歌在形式上有奇异之处,有斩绝之貌,更有化腐朽为新的神奇之处,但在诗歌内容及表达情感上却是匮竭的,这也就造成了“教坊雷大使之舞”的窘态,“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15]。在这样背景之下,江西诗派创造出来的诗歌必然是生硬拗口且缺乏生动的,更难以企及“汉魏古诗,气象混沌,难以句摘”[1]533的“第一义”作品。当朝张戒对江西诗派逞才使气的行为进行批判,认为他们学诗“未得其所长,而先得其所短,诗人之意扫地矣”[16]455。

此外,他们还讲究“用字必有来历,押韵必有出处。”[1]173这与上文所言的江西诗派“以文字为诗,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1]173的主张具有一致性和连贯性。江西诗派以杜甫为宗,讲究脱胎换骨,过于追求古人之书,这就产生了“掉书袋”的行为。黄庭坚《答洪驹父书》说:“诸文亦皆好,但少古人绳墨耳”[17]接着,黄庭坚于此文中直言了自己“点石成金”和“无一字无来处”的诗学主张,展现出其对前人之语的注重。也由此予以了后世对他们依仗古人之语等拙劣作诗行为的批评。像张戒在《岁寒堂诗话》中则认为他们虽然在诗歌创作时讲究韵脚和谐,但终究是诗人之一害[16]452。魏道辅也对他们只顾拾古人遗唾,而忽略作诗根本的行为进行嘲讽:“端求古人遗,琢抉手不停。方其拾玑羽,往往失鹏鲸。”[18]沈义父虽然并没有针对江西诗派而言,但在韵脚方面亦言:“押韵不必尽有出处,但不可杜撰。若只用出处押韵,却恐窒塞。”[19]其实,诗歌语言有着达意和审美两个方面的价值。从达意方面而言,诗歌用字和押韵是否有所出处对诗歌语言的表达上并没有实际的影响;但从审美方面而言,遣词造句以及韵脚的使用会使得当下诗句与其原出处作品有所关联,从而使得诗歌更具美感。在一定程度上,出处韵脚的使用将诗歌语言的达意和审美价值完美融合,使得诗歌语言具有一种知性的知识感和技巧感。但是江西诗派却过于追求语言自身的审美价值而忽视诗歌语言达意的功能,最终致使诗歌生硬拗口。也正是基于江西诗派的弊端,严羽提出“诗有别材,非关书也”的主张,其目的并不是要反对文人读书,反对书中的材料只注重书本之外的材料,而是要求文人根据个人的要求对材料进行择取和运用,更不能对于古人的入诗材料无论好坏都以入诗。另外,除此之外,元好问在《论诗三十首·二十九》中虽然以“传语闭门陈正字,可怜无补费精神”[20]之语对陈师道一人进行批评,但其作为江西诗派的代表人物可以映射到江西诗派整体。这更进一步表明作诗不可“掉书袋”,也不能只重视理论而忽略实际,脱离现实。

综上所述,“别材”之“材”应该理解为“材料”,而非“才能”。如果从“才能”角度理解,岂不是说严羽对江西诗派的批评在于他们才气过高,殊不知曹子建、李太白、杜少陵才气亦高,难道也可以说他们弊于自身才能吗?显然这种说法是不合理的。正如前面所说,“别材别趣”说是针对江西诗派的弊病而提出的。而江西诗派过于重视书本和古人的材料,从而导致诗歌创作乏味单调。因此,严羽“别材”之说的提出就是为了改变这种弊病,希望文人作诗时能够抒发情感,寄托怀抱。既要在学习过程中包诸所有,又要在创作时空诸所有,使得诗歌具有厚而清的特质,从而创造出或是汉魏那般词理意兴;或是盛唐那般意兴而理在其中的大乘作品。因此,“别材”之“材”当为“材料”之解。

(二)辨“别趣”之“趣”

在对于“别趣”之“趣”的内涵上,学界虽然也呈现出两种观点,但并没有像上文关于“别材”之“材”的争辩出现那样两种苍白如辨的争论。究其原因,主要还是由于不同学者对于“趣”的理解不同,但是不同学者又未能全面考虑“趣”的产生。总体来说,学界关于“别趣”之“趣”的争辩大致可分为特殊的艺术旨趣和趣味与形象的特色和魅力两种观点。就笔者而言,应该将“别趣”之“趣”理解为诗歌中特殊的艺术旨趣和趣味。

首先,将“别趣”之“趣”固然可以理解为形象特色和魅力与诗歌的思想个性的观点。不少学者对此也是持肯定态度。像陈名财在《“别材别趣”说辨析》中就通过从宋人常用“趣”来谈诗的角度展开分析,认为诗歌能否达到“别趣”与诗人自身的创作倾向有关,“别趣”则是指诗歌内容与叙情的特殊性,从而形成独特的思想个性及形象魅力。按照陈名财先生的这种说法,亦可以认为在诗歌中有了这种独特的思想个性及形象魅力后,诗歌也就具有了特殊的艺术旨趣。但陈先生的论述是将“别趣”之“趣”与“理”结合起来而言的,这不免有些许片面。而将“别趣”之“趣”释为“特殊的艺术旨趣和趣味”不仅包含着“形象的特色和魅力”方面,而且也更符合“趣”在前人论诗中的应用。且看在《列子·汤问》中:“曲每奏,钟子期辄穷其趣”[21],其中的“趣”便释为“旨趣”;陶渊明在他的诗文赋中无不体现出自然的韵味和兴趣,像《归去来兮辞》中:“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22],这里的“趣”便释为“趣味”;刘勰《文心雕龙·体性》中所说:“风趣刚柔,宁或改其气。”[14]257在这些之中的“趣”虽然与“理”相对,产生于文学形象之中,但这并不能说“趣”是指形象特色和魅力。因为,这些“趣”虽然在文学形象中产生审美特质,但终究是为了文章内容而服务,便于展现文章或者诗歌中特殊的趣味和韵味。再看钟嵘在《诗品》中对于阮籍和郭璞诗歌品论时,也用到“趣”字,认为前者“厥旨渊放,归趣难求”[23]194;后者“乃是坎壈咏怀,非列仙之趣也。”[23]280司空图在《与王驾评诗书》中也说:“右承苏州趣味澄琼,若清允之贯达。”[24]这些无不表明前人在诗歌中对“趣”字的使用都是指作品中所呈现出来的特殊旨趣和趣味。这些都表明将“趣”理解为“诗歌中的特殊旨趣和趣味”时,其内涵包含着“形象的特色”这一解释。严羽是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显然也会认识到这种区别,如果作“形象的特色和魅力”这种解释,也不符合对于文学一脉相承的发展特性。

其次,从“兴趣”说的角度亦可以来理解“别趣”之“趣”作“特殊艺术旨趣和趣味”的解释。诗歌中的“兴趣”主要有表现方式的比兴之兴趣和在创作中情感兴起和创作行动产生的感兴之兴趣。《沧浪诗话·诗评》中言:“诗有词理意兴。南朝人尚词而病于理,本朝人尚理而病于意兴,唐人尚意兴而理在其中,汉魏之诗,词理意兴,无迹可求。”[1]525透过这段论述,可以看出严羽对于各朝诗歌的态度,从而进一步佐证了严羽学习“汉魏晋与盛唐”诗歌的主张。所谓“词理意兴”,陈伯海先生则是对其分开下了定义,所谓“词”,就是对诗的一种语言形态的概括;“理”就是诗中所包含的思想内涵;“意”就是“词”与“理”相结合,诗中“辞尽而意不绝”的绵长意境;所谓“兴”,就是诗中所特有的神韵。尽管陈先生对其进行分开解释,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能够独立存在,反而需要在诗歌的各个方面互相补充,臻至融洽无痕[25]。汉魏晋与盛唐之诗作为严羽所推崇的“第一义”的上乘诗歌,便是词理意兴兼备的代表,其中蕴含着“兴趣”,严羽更是将“兴趣”作为衡量诗歌优劣的一个重要条件,居于论诗的核心地位。南宋杨万里感物而兴,亦是认为“兴”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兴,上也……天也,斯之谓兴。”[26]严羽论诗主张兴趣,这之中还蕴含着诗人的个人情感,这也是严羽推崇汉魏晋与盛唐之诗的根本所在。汉魏之诗尚矣,其不饰雕琢,气象浑然一体,自然质朴,虽然描写自然景物但不穷于自然,自然“无迹可寻”;盛唐之诗,亦是展现雄浑的一面,在诗歌中更是能够将诗人虚静的美感经验及状态充分地传达给读者,让读者细细体味其中美感的经验和悠长的韵味,更进一步体会诗歌“兴趣”中所蕴含的诗人情感和审美意蕴。朱自清在《中国文评流别述略》中言:“兴趣可以说是情感的趋向;羚羊云云见得这种趋向是代表一类事,不是代表一件事,所以不可死看。苏轼所谓‘赋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就是此意。金鳷云云以见李、杜兴趣的一端,也不可死看。”[27]这是从情感及其表现方式角度来解释兴趣。叶嘉莹先生亦从此角度言,认为严羽所说的“兴趣”是指源于内心的兴发感动而产生的一种或理或情,更倾向于情的“趣”[28]。张少康先生则是从审美感受的角度解释,兴趣是指由“言尽而意不绝”的诗歌艺术特征引发读者的审美情趣,“(严羽)讲的‘兴趣’和钟嵘所讲的‘滋味’一样,是从人的感受的角度出发,来说明艺术的特征的。”[29]

反观本朝人的诗歌作品,一方面由于受到程朱理学思想方面的禁锢而导致诗歌理学化倾向明显;另一方面本朝诗人受到江西诗派、四灵诗人及江湖诗派的影响而多尊崇晚唐诗歌,这就与学习汉魏晋与盛唐诗歌的理念相违背,也正是如此,“诗有别趣,非关理也”便是希望宋朝诗人能够学习汉魏盛唐蕴含着独特兴寄的优秀作品,创造出浑然一体的诗歌,从而摆脱理学束缚。因此,从此来看,“别趣”之“趣”便是指诗歌中要蕴含的“特殊的艺术旨趣和趣味”。

二、“别材”“别趣”的审美特征

通过对“别材”之“材”与“别趣”之“趣”理论内涵的辨析,确定了“材”与“趣”分别指代的是“材料”和“兴趣”。“别材”之“材”与“别趣”之“趣”的内涵中包含着诗歌的审美倾向,这种审美倾向与严羽“诗法盛唐”的诗道主张是密切相连的。换言之,对本朝诗派的批评主要因为诗歌创作中没有包含着“别材”“别趣”,推崇汉、魏、晋与盛唐的诗歌是由于其中将“别材”与“别趣”进行处理,与诗歌相洽。而“别材”“别趣”中蕴含的审美特质在《沧浪诗话·诗辨》中的展现如下:

诗者,吟咏情性也。盛唐诸人,惟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在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1]157

管中窥豹,具有“别材”与“别趣”之作,首要之处在于能“吟咏情性”,能够抒己之情;诗人要创造出“兴趣”和“无迹可求”并存的诗歌;以“不可凑泊”的手法来描写事物;诗歌的艺术效果要“言尽而意不尽”,更要以诗人内心的情趣感动为主。而通过“别材”与“别趣”所透露出的审美特征包含“吟咏情性”和“含蓄隽永”两个方面。

(一)吟咏情性

《沧浪诗话·诗辨》中便直接说明诗歌具有“吟咏情性”的作用,这也是“别材”“别趣”的重要审美特征。陆机的《文赋》中首次提出以诗抒情的论断,其言:“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30]在这之中,陆机将“缘情”与“体物”对举,尽管是对当时文学体式风格进行批评,但却阐发了诗歌的抒情功能。严羽正是在继承陆机“诗缘情”的基础上,从而赋予了“别材”与“别趣”吟咏情性的审美内涵。宋代诸公尤其是江西诗派他们的诗歌不仅缺少“兴”与“趣”,而且还讲究古人之法,多务使事,为事所累,在诗歌情感抒发上必然无法达到一泻千里的情感效果。许志刚在《严羽评传》中认为严羽的“别材”“别趣”说要求将理和情,亦可说意兴结合起来,并将“尚情”作为点睛之笔,从而进一步凸出“别材”与“别趣”吟咏性情的审美特征[31]。

“别材”“别趣”所具备吟咏情性的审美特征主要是通过诗歌中浑厚的气象展现出来的。冯友兰在《中国哲学史新编》中说:“气象是人的精神境界所表现于外的,是别人所感觉的。”[32]朱熹在《朱子语类》卷一百四十中言:“(韦苏州)其诗无一字做作,直是自在。其气象近道,意常爱之。”[33]这是理学家从论人和论诗两个方面对于“气象”进行解读,从论人角度来看,认为气象就是人外在的精神境界;从论诗角度来看,气象便是指诗歌作品中所呈现出的有关诗人的整体风貌和思想感情,读之与其产生情感上的共鸣。严羽“诗法盛唐”主张的一个重要因素便是“气象”。在《答吴景仙书》中说:“盛唐诸公之诗,如颜鲁工书,既笔力雄壮,又气象浑厚。”[1]770在此,严羽推崇盛唐的诗歌,认为其诗歌情感充沛且又气象浑沌,力量含而不露,囊括着无尽的张力,而这种气象是诗人情性的外在体现,与诗人真挚的情感紧密结合在一起。诗风(亦可说为气象)是评价盛唐、宋诗的一个重要尺度:“唐人与本朝人诗,未论工拙,直是气象不同。”[1]515又言:“汉魏古诗,气象混沌,难以句摘。”[1]533再言:“建安之作,全在气象,不可寻枝摘叶。”[1]550我们可以看到汉、魏、晋、盛唐与宋朝诗歌的优劣高下之分不在句式的雕琢、语言的骈俪和辞藻的华美上,而是与诗歌气象的浑厚与浅薄有关。这都足以证明“气象”的重要性。《诗源辩体》卷十五,许学夷说:“唐人五言古变于六朝,则以调纯气畅为主。若高岑豪荡感激,则又以气象胜。”[34]这不仅说明了盛唐诗歌的整体基调,而且也认为高适、岑参二人的诗歌中蕴含着浑厚的气象,许学夷的这种说法可与《沧浪诗话·诗评》中对高适、岑参二人诗歌评价的观点相互支撑。紧随而后,严仪卿又对唐诗的整体风貌进行了点评,“唐人之诗,多是征戍、迁谪、行旅、离别之作,往往能感动激发人意。”[1]667这说明诗歌的题材性质会对诗歌的情感价值产生重要的影响作用。而这种内容、题材便是所谓的“别材”,具备“别材”的诗歌自然会传达出“别趣”,从而寄予诗人的情感。在此,我们择选高适《燕歌行》一首进行分析如何通过气象来展现“别材”“别趣”吟咏情性的审美特征。

开元二十六年,客有从御史大夫张公出塞而还者,作《燕歌行》以示适,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无所有。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35]

——高适《燕歌行并序》

对于高适本人,历来有多种评价。殷璠《河岳英灵集》云:“适诗多胸臆语,兼有气骨,故朝野通赏其文。至如《燕歌行》等篇,甚有奇句。”[36]高棅在《唐诗品汇》中也有这样的记载:“(高适)为诗,直举胸臆,摹画景象,气骨琅然,而词峰华润,感赏之情,殆出常表。”[37]两人都对高适作诗的风骨进行评论,但与高棅的评说相比,殷璠更进一步说明《燕歌行》的重要地位。其实高适沉雄雅健的风骨精神和悲壮的诗歌风格是其诗歌所共同呈以读者的,只不过在《燕歌行》中高适的风骨气象得到了高度的展现。在这首诗歌中,诗人描写的重点并不是边塞战争生活,而是对守将张守珪等人因战功赫赫而导致骄奢淫逸、轻敌失职,最终战败的现实进行了真实的勾勒,从而寄托了诗人对下层戍卒们的怜悯同情之心。诗中借助“汉将破贼”的事件来描写张守珪所取得的胜仗,得到皇帝的赐赏;以匈奴的准备齐全、张守珪等戍边大将贪图享乐和自然环境上的渲染来暗示战争的失败;以征夫思妇的形象来进一步描绘战争的惨状;以“李将军”蕴寄诗人对优秀将领的渴求之心。这些或是自然景物,或是前人典故,或是现实描写,都与诗人的情感融合到一起,将适合抒发当下诗人情感的材料融入诗中,展现出诗人对于诗歌“当行”“本色”特质的把握,这也展现出诗歌的“别材”性。同时,《燕歌行》是乐府旧题,属于《相和歌辞》,为魏文帝曹丕根据幽、燕一带的民歌所创。正如郑樵所言:“《燕歌行》,其音本幽、蓟,则列国之风也。”[38]在经历晋、南北朝后,到唐代高适依托此题而对边塞现实问题进行揭露而令人耳目一新。这种做法展现出其中的“别趣”性。在“别材”与“别趣”的映衬之下,尽管描写的是荒凉寒冷的边塞场景,但诗人却给予内容上的张力和艺术上的拉力,一扫悲凉凄苦之色,从而突出战事的紧急和将领的腐朽。以这种精神为出发点,营造出雄浑豪壮的战争场面,展现出诗歌的风骨气象,抒发诗人的情感。可见,吟咏情性是“别材”“别趣”重要的审美特征,这种审美特征主要通过诗歌的“气象”加以完善抒发。

(二)含蓄隽永

“别材”与“别趣”还具有含蓄隽永的审美特征。这种含蓄隽永简而言之就是“言有尽而意无穷”[1]157的艺术表达效果,就是“不可凑泊”[1]157所营造出来的“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1]157的表达效果。严羽直言:“语忌直,意忌浅,脉忌露,味忌短。音韵忌散缓,亦忌迫促。”[1]451这就从诗歌的“结裹”论述了诗歌如何达到含蓄隽永的特质。严羽所言的数忌需要在诗歌创作时用事而又不为事所使,要做到“莫妙于以不言言之。非不言也,‘寄言’也。”[39]以寄托的方式来让诗歌意不浅露,语不言尽。同时,诗歌还要处理好文辞与内容上的关系,既不能文胜其质,也不能质胜其文,而是应该文胜且质实,只有这样的作品才能达到一咏三叹的表达效果,才能蕴含无穷的韵味,从而创作出体多婉转,语多悠圆的诗歌作品。

“别材”“别趣”所具备含蓄隽永的审美特征主要通过诗歌的“活”展现出来。这种“活”不仅要求诗句活,而且也要求字眼活。在《沧浪诗话·诗法》中说:“须参活句,勿参死句。”[1]459这种说法更是直接说明“活句”运用的重要性。而对于“活句”所营造出含蓄隽永的审美倾向可以从“活句”的内涵和“参活句”的诗学意义两个方面来进行分析。首先,从“活句”的内涵上而言,结合赋比兴的写作手法,“死句”多用赋的手法,赋是直接说出诗歌的本事,不加任何修饰的说出,缺少“妙悟”;而“活句”更多是与比兴手法结合到一起,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情,以一种含蓄的手法说出。吴乔便是做此解,其认为文章大抵分为实做和虚做两种,前者有所囿于囚笼,后者却广袤无垠,并认为:“《雅》、《颂》多赋,是实做;《骚》多比兴,是虚做。……有比兴,则实句变为活句,无比兴,则虚句变成死句。”[40]这种说法与冯班在《钝吟杂录》卷五《严氏纠谬》中所认为的陈言直事,便是“死句”,含而不露,便是“活句”的说法相一致[41]。而王士禛则是运用严羽的兴趣说和镜花水月之喻来阐释“活句”。其《师友诗传续录》中记载:“严仪卿所谓之语皆以禅理喻诗。内典所云不即不离,不黏不脱,曹洞宗所云参活句是也。”[42]这些都是从“活句”的内涵而言的,可以看出“活句”给读者的便是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活句”运用与“别材”“别趣”的诗歌组合到一起便会产生含蓄隽永的审美特征。其次,从“参活句”的诗学意义角度而言,对于前人作品进行极致的模拟,一味执着于古人作品,此种做法便是“参死句”;反之,便是“参活句”。这种说法可以在钱钟书《谈艺录》中找到佐证,其言:“(钝吟)前段驳沧浪是也,后段议论便是刻舟求剑、死在句下,钝吟亦是钝根。禅句无所谓‘死活’,在学人之善参与否……不脱亦不黏,与禅家之参活句,何尝无相类处。”[43]也就是说,“活参”便是透过诗句来探究言外之意,探究言近意远的诗歌内涵,从而体会“别材”与“别趣”诗歌含蓄隽永的审美特征。

对杜甫的评价,《沧浪诗话·诗评》中作如下记载:“少陵诗宪章汉魏,而取材于六朝。至其自得之妙,则前辈所谓集大成者也。”[1]591其中的“宪章汉魏”“取材六朝”和“集大成者”便是说明杜甫的诗歌是对于古人的诗歌进行接受、借鉴,进行的是“参活句”的做法。我们结合杜甫的《白丝行》诗歌来分析他是如何通过“活句”来达到含蓄隽永的审美特征。

缫丝须长不须白,越罗蜀锦金粟尺。象床玉手乱殷红,万草千花动凝碧。已悲素质随时染,裂下鸣机色相射。美人细意熨帖平,裁缝灭尽针线迹。春天衣著为君舞,蛱蝶飞来黄鹂语。落絮游丝亦有情,随风照日宜轻举。香汗轻尘污颜色,开新合故置何许。君不见才士汲引难,恐惧弃捐忍羁旅。[44]144

——杜甫《白丝行》

杜甫的这首诗歌,就是对郭泰机《答傅咸》进行了全面的改造和化用。且看郭诗:

皎皎白素丝,织为寒女衣。寒女虽妙巧,不得秉杼机。天寒知运速,况复雁南飞。衣工秉刀尺,弃我忽如遗。人不取诸身,世士焉所希?况复已朝餐,曷由知我饥![45]710-711

——郭泰机《答傅咸》

在郭诗中,诗人以满腹才华的“寒女”自喻,而将傅咸出身高贵并秉持权利的人喻为“衣工”。李善注曰:“素丝,喻德;寒女,喻贱也。”[45]711诗人通篇运用比兴的手法,表达自己得不到举荐的愤懑以及抑郁不得志的怨愤。而杜甫的《白丝行》,李详说:“杜甫《白丝行》一诗命名制篇,全用(《答傅咸》)意。”[46]虽是杜诗化用郭诗,但杜诗较郭诗却有了质的变化。杜诗分为上下两个层次。仇兆鳌对前面八句的评语是:“有踵事增华之意。欲成罗锦,用尺量丝,故须长;所织花草,色兼红碧,故不须白。熨贴裁缝,制为舞衣也。”[44]144诗人悲痛于素丝随时变质。而后八句,仇兆鳌也有清晰的释义,其言:“有厌故喜新之感。……玩末二语,公之不屑随时俯仰可知。”[44]145诗歌结尾处以才士汲引难和恐惧弃捐之故事为借喻,抒发了他对才华横溢的人才因为困难而被迫离乡背井的忧虑和同情,透露出杜甫“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忧国忧民思想。将杜诗与郭诗对比,两首诗歌虽然在写法上都用白素丝起兴,但是杜甫却没有局限于郭诗所蕴含的个人利益的思想感情之中,而是活用郭诗整体诗意,从而含蓄隽永地表达自己的“大庇”思想。钱谦益对两者所包含的感情差异作了如下解释:“此诗(即杜诗)用泰机之诗而反之。泰机以白丝寒女自喻,而致憾于衣工之弃我,以冀咸之相荐。公诗谓白丝素质,随时染裂,有香汗清尘之污,有开新合故之置,所以深思汲引之难,恐惧弃捐而忍于羁旅也。”[47]

基于杜甫《白丝行》,其中运用丝女与素丝这一生活中常见的情景,将生活中的万事万物写入诗歌中,一经运用,便得风流,而不是像江西诗派执着于对事物的描写,对丝女织丝的描写,诗人也并没有对其进行极致描摹,而是借用比兴的手法,以一种若即若离的手法来进行描写,从而使得诗人的情感得到抒发,这便体现出杜甫诗歌的“别材”。同时,杜甫化用郭泰机诗歌的诗意,进行活用,并别裁新意,借助丝女的形象含蓄隽永地表达出杜甫的思想,同时蕴含兴趣,在读者读后不免感慨杜甫的家国傲骨,使得全诗韵味悠长,体现出杜诗别具一格的趣味。可见,含蓄隽永是“别材”“别趣”的又一重要审美特征,这种特征主要通过诗歌的“活句”加以展现。

总之,历来关于《沧浪诗话》的研究很多,无论是对其整体的研究,还是对其具体内容的分析都已较为全面,但仍存在些许问题。而这些问题在上文进行了阐释,固于此处不再进行赘述。通过参考诸位前辈们的研究成果,基于此,从而确定了“别材”之“材”当作“材料”;“别趣”之“趣”当从“兴趣”的角度理解为艺术旨趣和趣味。同时,将“别材”“别趣”与“气象”和“活句”结合起来分析“别材”与“别趣”中蕴含的审美特质,从而进一步对“别材”与“别趣”在审美特征方面进行补白。尽管学界对于严羽的论诗主张有认同与批评两种相异的声音,但是我们更应该看到严羽对于诗歌发展所做出的重要贡献,“别材”“别趣”的提出不仅为诗歌创作者提供了可学习的理论,同时也利于他们对诗歌审美有着具体性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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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刘培宇,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唐宋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