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官办西学之先声

2024-09-20 00:00:00王晓鑫
今古文创 2024年35期

【摘要】京师同文馆是清政府在北京设立的用于培养外交和翻译人员的学校,后又引入了西方先进的自然和人文社会科学。京师同文馆是中国第一所新式学校,它的建立标志着我国近代教育的启动,带动了一批新式学校的设立,对中国的教育近代化起到了推动的作用。但由于其维护专制统治的设立背景,京师同文馆在课程设置、人才培养、师资队伍等方面仍具有一定的历史局限性。

【关键词】京师同文馆;西学;局限性

【中图分类号】K2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35-0054-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35.017

两次鸦片战争战败后,清政府面临着“数千年未有之变局”,统治集团内部产生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洋务派,并以“自强”和“求富”为目的开始进行洋务运动。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为培养洋务运动急需的“西语”和“西学”人才,京师同文馆应运而生。

京师同文馆作为清末官办西学之先声,标志着我国近代教育的起步,对中国的教育近代化起到了推动作用。然而,由于创建背景、社会环境等因素的影响,京师同文馆在课程设置、人才培养等诸多方面都具有历史局限性。虽然京师同文馆为教育近代化贡献良多,但其局限性也限制了其发展空间和潜力。

一、清末官办西学之先声

(一)京师同文馆的创办背景及目的

19世纪40年代后,在西方列强不断入侵、外交活动挫折不断的背景下,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认识到培养“西语”人才的重要性。1858年,中英两国签订《天津条约》,并明确规定此后中英条约俱以英文书写,暂时仍配有汉文文书,待中国选派学生熟练掌握英文、英语后不再配汉文文书。中英文书有文词辩论等争议的部分,均以英文文书为准。在这种局势下,恭亲王奕䜣等人奏请在京师设立同文馆,“选八旗中资质聪慧、年在十三四以下者”为学生,初期10到24人,“功课以洋文、洋语为要,洋文、洋语已通,方许兼习别艺”[1]。恭亲王等人的提议很快得到了批准,京师同文馆自此成为清末官办西学之先声。

京师同文馆最初的创办目的是培养外语和外交人才,以满足清政府在外交活动中的需要。“查与外国交涉事件,必先识其性情,今语言不通,文字难辨,一切隔膜,安望其能妥协……于文字语言悉能通晓,即行停止。”[2]由此可知,培养“西语”人才以解决时下的外交困境是京师同文馆诞生的缘由,京师同文馆最初是作为一个暂设的外国语言学堂存在的。

随着洋务运动的不断发展,对掌握“西学”的新式人才的需求也不断增加。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京师同文馆的人才培养体系形成了从“西语”到“西学”的转变。此后,京师同文馆在招生范围、课程设置、师资队伍等方面不断扩充,最终成了一所兼修“西语”和“西学”的新式学校。

(二)京师同文馆的发展历程

作为中国官办西学之先声,京师同文馆四十余年的发展历程也反映了中国近代教育的发展历程。自1862年正式创办至1902年并入京师大学堂,京师同文馆见证了从封闭到开放、从传统到现代的中国近代教育史。在不断迎接变革与挑战的时代背景下,京师同文馆为中国的教育近代化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1861年,面对两次鸦片战争的失败和西方列强的压迫,清政府内的有识之士开始意识到自身的落后。为了培养能够与外国人交流的人才,恭亲王奕䜣等人奏请开办一所外语学校,即京师同文馆。1862年8月24日,京师同文馆正式开办,最初只设英文馆,学生人数为10人,由英国传教士包尔腾任教习。这一阶段,同文馆的主要目标是培养外语人才,以应对日益频繁的国际交流。

随着洋务运动的不断发展,在国际形势的变化和社会需求增长的背景下,京师同文馆开始逐步扩展和深化其教学内容。1867年,京师同文馆增设了算学馆,教授天文、算学等自然科学知识。这一举措标志着京师同文馆开始从单纯的语言学校向综合性学校转变。此后,京师同文馆又相继增设了法文83esSYR2mSxb32V9B+5nCc4zA0KCgOQi1gE62fHTGs8=馆、俄文馆、德文馆和日文馆,以满足不同语言的学习需求。除了教学内容的扩展,京师同文馆还注重实践教学和设施建设。馆内设有化学实验室、博物馆、天文台等设施,供学生进行实践和学习。这些设施的建设,不仅提高了学生的实践能力,也推动了中国科学技术的发展。

洋务运动失败后,伴随着历史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京师同文馆也面临着变革的压力。1898年,在维新变法的高潮中,京师大学堂成立,京师同文馆的科技教育部分归于京师大学堂。这一变革标志着京师同文馆开始从独立的新式学校转变为中国第一所现代大学的一部分,其教育职能和定位也发生了变化。1902年1月,京师同文馆完全并入京师大学堂,并改名为京师译学馆。这一变革使得京师同文馆的教育资源得到了更加充分的利用,同时也为其发展提供了更加广阔的空间。在并入京师大学堂后,京师同文馆的教学内容更加丰富多样,涵盖了文学、历史、哲学、自然科学等多个领域。

纵观京师同文馆的发展历程,其始终致力于培养具有实际能力的人才,推动中国的近代化进程。从初创阶段的语言教学,到扩展与深化阶段的综合性教育,再到变革与转型阶段的大学教育,京师同文馆始终紧跟时代的步伐,不断调整和完善自己的教育模式和内容。同时,京师同文馆的发展过程也充满了挑战和困难。在近代中国的社会背景下,同文馆面临着来自传统观念和制度的阻力,需要不断克服困难和挑战才能取得进步。

二、京师同文馆对教育近代化的推动

京师同文馆的创办与发展,对中国传统教育体制产生了一定的冲击,作为中国教育近代化的先驱,京师同文馆对推动中国的教育近代化产生了积极的影响。通过推动教育内容的更新,教学方法、教育体制、教育管理的改革,以及促进中西文化交流与发展,京师同文馆为中国近代教育的创新和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教育内容方面,在中国传统教育体制下,教育内容以儒家经典为主,缺乏现代科学知识和实用技能的传授。而京师同文馆在教学中注重西学知识的传授,大量引进西方科技书籍和翻译西方名著,使学生能够接触到现代科学知识和实用技能。正是因为京师同文馆首先更新了迥异于传统教育的西式教学内容,中国的教育近代化从此开始不断推进。此外,为适应时代的变迁和社会的需求变化,京师同文馆不断更新和改进教育内容。在洋务运动后期,京师同文馆开始注重培养工商业人才,加强对工商业知识的传授和培训。京师同文馆通过新式教育培养的新式人才在后来的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发挥了重要作用,推动了中国社会的近代化进程。

教学方法方面,中国传统教育中的教学方法以灌输为主,缺乏启发和实践环节。而京师同文馆在教学中注重启发式教学和实验教学,使学生能够通过自己的思考和实践来掌握知识和技能。同时,京师同文馆还在中国首先采用了班级授课制的教学组织形式。这些教学方法的改革,打破了传统教育的藩篱,为中国近代教育的创新提供了重要的经验借鉴。

教育体制方面,中国传统社会的教育资源主要集中在科举制度中,而科举制度存在着许多弊端,如八股取士、禁锢思想等。京师同文馆打破了传统教育体制的束缚,采取了一系列新的教育制度和政策,如摒弃科举制度中的八股取士,建立新式学堂等。这些改革冲击了传统科举取士的观念,为培养新式人才奠定了制度基础和思想基础,迎合了近代社会对多样化人才的需求。

教育管理方面,京师同文馆放弃了中国传统的师生关系与学校管理制度,学习西方的先进管理制度,建立了一套与近代教育相匹配的规章制度。在学制上,京师同文馆制定了八年制课程表,规定了学生入学后的学习进程和课程安排。这种分年制课程表的设立,是中国历史上的首次,显示出京师同文馆教育管理的系统性和规划性。京师同文馆的教育管理改革还包括师生管理、考试考核、课程设置等诸多方面,其民主、科学的管理精神成为近代教育管理改革的重要参考。

中西文化交流与发展方面,京师同文馆的学生和教师来自不同的文化背景,他们在同文馆的学习与交流促进了中西文化的交流与融合,有利于社会风气的开放。同时,京师同文馆翻译和出版了大量西方著作,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科学等诸多领域。这些译著为中国社会带来了新知识、新文化和新思潮,为中国传统知识分子向新型知识分子转型提供了助力。

三、京师同文馆的历史局限性

京师同文馆对中国近代教育的发展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在专制统治的背景下,京师同文馆的发展既有其自身优势,也存在一定历史局限性。科学全面地分析京师同文馆发展的,才能为当今教育的发展提供有价值的建议及启示。

课程设置方面,京师同文馆是清政府为满足时局需求,培养为政府服务的“西语”和“西学”人才而创办的。因此,“京师同文馆的课程设置与传统的官学相比具有明显进步性、先进性,在教学内容上大体呈现由浅入深、循序渐进的特点。但受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因素影响,京师同文馆在课程设置方面仍存在一定的历史局限性。总的来说,京师同文馆的课程设置存在重人文轻科学的问题。京师同文馆的课程设置,多强调语言文字的学习,天文、格物等自然科学的学习则是“洋文、洋语已通,方可兼习别艺”[3]。且“天文、化学、测地诸学,欲精其艺者,必分途而力求之”[4],即选择性学习自然科学,并非多管齐下。这在客观上导致了学科学习的片面性,阻碍了学生对各学科知识之间内部联系的构建。同时,课程中自然学科内容也较为浅薄。作为第一所官办翻译机构和新式学堂,京师同文馆化目的是向国家输出熟练掌握“西语”和“西学”的综合性人才,即学生毕业后,基本知识储备水平应与现代高等院校毕业生相当。然而,这所“高等院校”教授的自然学科知识水平却不足以与实际需要相匹配。此外,作为清末第一所官办新式学堂,朝堂与社会上仍对其存在一定的争议,导致京师同文馆的课程设置受到掣肘,存在课程的设置与调整缺乏灵活性与多样性的问题。

人才培养方面,由于京师同文馆的教育内容和教学方式与中国传统教育体制存在明显差异,当时社会普遍对其持保守态度,导致同文馆在招生问题上存在一定困难。总的来说,京师同文馆的人才培养存在人才评估体系的落后性导致学习目的具有功利性的局限性。中国传统人才培养模式,到清朝时已经逐步走向僵化,清政府以“为政以德,重德轻技,德成而上,艺成于下”[5]作为其评估人才的基本价值理念,表明了重视德育、轻视科技的价值取向。在这一价值取向的影响下,清代广大知识分子对科学技术表现出了明显的排斥性,视其为“奇技淫巧”,并且认定参加科举考试是实现自身价值、竞争社会地位的主要途径。京师同文馆进行人才培养的过程中,“震于列强之船坚炮利,急需养成翻译与制造船械及海陆军之人才”[6],将学习西方科学技术也纳入人才培养的范畴。这恰恰与清政府认定的人才评估价值体系相悖,因而入馆学习西文、西艺非但不能得到社会承认,反而不被社会接受。部分同文馆学生为了能够顺利入仕,赢得社会地位,无心学习先进科学,却有意向八股辞赋发展,造成了学习目的的功利性,与京师同文馆最初设立目的背道而驰。

师资队伍方面,京师同文馆的教习来源较为狭隘,主要是外国公使推荐洋人到馆担任教习。同时,受限于当时的社会环境和教育制度,同文馆聘请的洋教习比重偏人文轻科学。京师同文馆学习西学的主要方式,是依仗巨资聘用的洋教习进行西书的翻译、西方科技知识的教授。因此,教授西学教习的数量和质量,决定了同文馆学习西学的成效。根据熊月之的《京师同文馆西学教习名录》统计,54名西学教习中,语言、文化等社会人文类教习有42名,其他天文、算学、化学等自然科学类教习共12名,教授自然科学类教习比重不足23%。这其中固然有教习自身所学知识体系局限性问题,但这一现象背后更为深刻的原因是京师同文馆或其掌权者自身对科学的不重视,没有真正认识到科学对社会发展的重要性。此外,各国公使积极向京师同文馆输送本国“知识分子”,希望通过在“官学”中担任教习,扩大在中国教育领域的影响,进而增强本国对中国的影响力,以求达到文化上控制中国的目的。洋教习与各国的驻华公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而其教学活动的开展多多少少会受到驻华公使的影响。而总教习的任用,更是成了各国驻华公馆争夺在华增加影响力的砝码。在这种师资构成的背景下,同文馆的教学质量和教学深度显然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书籍翻译方面,京师同文馆翻译出版了大量西方书籍,对中国传统的文化体系造成了冲击,在传播西方科学文化方面具有进步意义。但京师同文馆也存在“译书质量缺乏监控机制”[7],的问题,展现了其历史局限性。总的来说,同文馆在书籍翻译方面的局限性主要表现为,语言和文化差异导致的翻译准确性问题、资金时间等因素导致的翻译质量问题、实用功利主义导致的科技译著比重较小问题、直译和意译风格导致的翻译偏差问题、翻译人才的短缺问题等。以《化学入门》为例,《化学入门》是丁韪良翻译的《格物入门》的卷六,是一部介绍西方化学知识的自然科学译著,将西方的元素周期表、化学公式等知识传入中国。丁韪良在《化学入门》中介绍较为复杂的化合物化学式时,就因语言局限造成化学式书写的混乱。翻译时本应分类描述,然而受西述中译翻译局限性的影响,翻译缺乏精准性,一定程度上阻碍了近代西方化学知识的在华传播。

四、结语

京师同文馆作为中国近代教育的先驱,推动了中国的教育近代化,培养了一批优秀的新式人才,促进了中西文化的交流与融合。由于创办目的、社会背景等方面的影响,京师同文馆仍存在较多局限性,这些历史局限影响了京师同文馆的发展空间与潜力,也或直接或间接地导致了京师同文馆合并入京师大学堂的结局。我们应当从京师同文馆的历史经验与教训中汲取智慧,不断推进教育改革和创新,为中国的现代化建设提供有力的人才支撑和文化支撑。

参考文献:

[1]宝鋆等编.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八)[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29-35.

[2]宝鋆等编.筹办夷务始末(咸丰朝卷七十一)[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17.

[3]高时良.洋务运动时期的教育[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2:51.

[4]姚进凤,贾永堂.中国教育变革中的“惰性”分析——从京师同文馆的课程说起[J].云南教育,2002,(12):16-20.

[5]张雪蓉,马渭源.对话中西:中国教育十二讲[M].重庆:重庆出版社,2008:154.

[6]陈学恂.中国近代教育史教学参考资料(上册)[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6:23.

[7]罗列,杨文瑨.论作为国家文化战略的翻译政策——以京师同文馆的翻译活动为例[J].山东外语教学,2015, 36(02):91-97.

作者简介:

王晓鑫,青海师范大学中国史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近代文化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