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格斯的“农民观”及其时代价值

2024-09-17 00:00:00李华兴韩振
理论观察 2024年8期

摘 要:《德国农民战争》和《法德农民问题》中对农民问题的经典阐释,内蕴着恩格斯的“农民观”。在社会历史发展中,农民是社会历史的重要创造者、工人阶级的可靠同盟军和无产阶级专政的基石。同时,也表现出利己本位的价值立场、封闭落后的社会认识、虚幻空洞的革命思想等阶级局限性。农民的历史地位决定农民对社会历史发展的推动作用,而生产关系的异化是农民阶级局限性产生和农民战争失败的根源。于当代农民工作而言,恩格斯的“农民观”启示我们,要坚持党对农民群众的团结带领和支持帮助,引领、激发、培育他们主动创造历史的自信力、责任感、使命感和可持续发展的内生动力。

关键词:恩格斯之“农民观”;农民的历史地位;农民的阶级局限性;生成根源;时代价值

中图分类号: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 2234(2024)08 — 0081 — 05

农民的解放与发展问题始终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和实践研究的重要议题。在马克思主义关于农民问题的经典著作中,以《德国农民战争》和《法德农民问题》为代表,内蕴着恩格斯的 “农民观”。《德国农民战争》侧重于从唯物史观视角阐述德国农民战争的历史意义以及农民在战争中的重要作用,通过分析把握德国农民革命运动失败的原因,进而为农民解放找到出路;《法德农民问题》侧重于从生产关系视角分析农民的革命性和保守性,即“二重性”,揭示了农民只有在无产阶政党的领导和帮助下才能维护和发展自身利益的正确路径。获得解放是实现发展的前提,实现发展是获得解放的必然趋向,《德国农民战争》中对农民解放道路的探寻为《法德农民问题》中实现农民利益发展奠定了前提。当前,学术界从单一视角研究《德国农民战争》和《法德农民问题》思想的成果较多,而贯通两个文本,系统探讨恩格斯“农民观”的相关成果却有限。基于此,本文以《德国农民战争》和《法德农民问题》中心进行互文考察,探赜恩格斯的“农民观”,并结合当代农民工作思考其启示意义,对于丰富马克思主义农民问题的理论和现实问题研究具有抛砖引玉价值。

一、恩格斯从生产力推动社会历史发展的规律出发,指出农民历史地位的必然性及其原因

(一)农民是社会历史的重要创造者,工人阶级的可靠同盟军和无产阶级专政的基石

1.农民是社会历史的重要创造者。唯物史观认为,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是社会发展进步的主要推动力量。生产力的发展推动着生产关系的变革,一定历史条件下,生产力的性质决定生产关系的性质,生产力的变化决定着生产关系的变化。同时,生产关系的变革反作用于生产力,或适应并促进生产力的发展,或不适应而阻碍生产力的发展。生产关系的变化,是社会关系的本质反映,并以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具体形态呈现出来。在多层次的社会关系中,占据人口大多数并处于社会底层的农民,是社会关系的重要变量,任何阶级同农民之间的关系都会成为影响生产关系变化的重要因素,进而推动社会生产力变化。社会形态跃迁(如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或同形态内更替(封建王朝更迭)或社会革命运动的历史展开,都离不开特定历史主体(人民群众)和历史客体(社会环境)的作用合力的推进。其中,作为历史主体主要组成部分的农民,无论是否以独立政治姿态登上历史舞台,都成为历史运动中革命领导阶级必须借重和依靠的“人口、生产和政治力量的非常重要的因素”[1]565,离开农民支持的革命必将失败。从16世纪20年代到19世纪中叶,德国农民革命运动持续了三百多年,沉重打击了德国封建专制势力,促进了德国旧社会体系的变革和瓦解,推动了德国新社会力量的形成和成长,为德国资产阶级的产生和壮大力量创设了空间,是德国“资产阶级革命的组成部分”[2]1-8,所产生的历史影响力超越国界,成为“伟大的欧洲事件的一个部分”[3]483,甚至“不是局限于一个大洲的窄狭范围之内”[3]483,而是同英法等国家革命运动一起推动着人类解放事业的进步。

2.农民是工人阶级的可靠同盟军。农民是人民群众的主体部分,与工人阶级具有天然联系。生产社会化和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有制之间固有矛盾的不可调和性决定了资本主义必然灭亡和共产主义必然胜利。然而,人类解放的历史任务必须是也只能是通过工人阶级及其政党领导的无产阶级革命来实现。无产阶级革命的领导力量只能是工人阶级,这是由工人阶级具有的思想觉悟高、革命意志强、组织严密、纪律严明等特点内在决定的。然而,工人阶级力量有限,虽能发挥先进性领导优势,却会因缺失领导基础和依靠力量而不能独立完成解放人类的历史任务,因此,工人阶级必须找到自己的同盟军。这个同盟军就是广大农民,主要有三个因素。首先,工人同农民在根本利益上是一致的。工人和农民在社会结构中处于最底层,都承受着各个方面的剥削和压迫,都有着强烈的解放诉求,同时代条件下几乎相同的生活境遇,促使工人和农民命运休戚与共,成为情感上相通支持、目标上内在一致、革命上相互扶持的同志和战友。其次,工人同农民在身份上是互通的。工人和农民这两种身份在劳动者身上是动态呈现出来的,一些拥有小块土地的农民,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席卷下,最终会失去土地而一无所有,被迫出卖仅存的劳动力商品而成为工人。同时,受雇于农场等机构的工人,既是农业工人也兼具着雇农的角色。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小农“在不可挽回地走向灭亡。他是未来的无产者”[1]569,小农占统治地位的农民和工人具有同源性。最后,工人同农民在阶级立场上是同向的。阶级对立是私有制社会的必然存在,阶级斗争是阶级社会前进的直接动力。追求剩余价值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绝对规律,资产阶级基于生产资料私有制,综合运用经济压榨、政治压迫、文化压制等手段,对其他社会阶层极尽剥削之能,迫使一无所有的工人和濒临灭亡的农民团结起来,反抗资产阶级压迫。

3.农民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基石。无产阶级革命的胜利,离不开农民的支持,无产阶级专政同样也离不开农民的支撑。但是,不同成分的农民有着差异性的革命态度和立场,因而无产阶级政党对待不同成分的农民采取差别化策略。在《法德农民问题》中,农民分为农业工人、小农、中农、大农和“半农半手工业者”五类。首先,农业工人是工人,是无产阶级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无产阶级政党的阶级基础,可以吸收进无产阶级政党中。其次,小农是未来的无产者,是无产阶级政党团结和依靠的对象。恩格斯认为,小农“是指小块土地的所有者或租佃者——尤其是所有者,这块土地通常既不大于他以自己全家的力量所能耕种的限度,也不小于足以养活他的家口的限度”[1]568,即小块土地生产者,土地规模介于养家糊口下限和全家劳动力上限之间。基于这点微薄生产资料的小农勉强能够维持生计,却要承担繁重的赋税、高利贷等多层盘剥,以及意外天灾和诉讼等风险,这种命运下的小农,“他的生存比无产者的生存更无保障,无产者至少有时还能获得一天安逸日子,而受尽折磨的债务奴隶却永远没有这样的事”[1]573,从而毫无悬念地要走向灭亡,也就成为无产阶级政党的可靠同盟军。再次,中农和大农具有革命的摇摆性,其立场决定于所在生产关系中的地位,他们是无产阶级政党争取和拉拢的对象。“在中农住在小块土地农民中间的地方,中农在利益和观点上是跟小块土地农民没有什么本质区别的;他本身的经验应该告诉他,有多少像他这样的人已经下降为小农了。但是,在中农和大农占优势而农业经营又到处都需用男女长工的地方,情形就完全不同了”[1]584,当中农和大农处于优势地位并存在剥削短工现象时,中农和大农就表现出剥削性和反动性,当中农和大农不占优势并处于小农中间时,中农和大农就表现出妥协性和革命性。面对着资本主义大工业和大生产的压迫,中农和大农也表现出社会分化,或成为资产价级或成为无产阶级。针对具有“两面性”的中农和大农,恩格斯认为,无产阶级政党应该严守组织纪律底线,“绝对不需要任何代表资本家、中等资产阶级或中等农民的利益的集团”[1]576,以保持政党组织队伍的纯洁性和先进性,但是,团结和依靠绝大多数、争取中间势力、打击极少数敌人,做好中农和大农的统战工作仍是无产阶级政党的现实选择。最后,“半农半手工业者”,其“自有的或者租佃的耕地不足以养活家口,而只是作为从事某种家庭手工业的基础”[1]567,这种脆弱的小生产经济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面前毫无抗击能力,一旦不能维持手工业的运营,就会同小农一样走向灭亡,变成潜在的无产者,成为无产阶级政党团结和依靠的对象,也成为无产阶级队伍的重要来源和补充。

(二)农民对社会历史发展的推动作用,决定了其应有的历史地位

物质资料生产是人类存在和发展的前提,生活资料的生产和再生产是人类存在和发展的基础条件。正如恩格斯所言“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所以,直接的物质的生活资料的生产,从而一个民族或一个时代的一定的经济发展阶段,便构成基础,人们的国家设施、法的观点、艺术以至宗教观念,就是从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的”[4]374-375。农业是保障粮食安全的社会生产行业,在社会行业架构中居于基础性地位,肩负着提供粮食、保障人类生存的战略使命,关乎国计民生的根本利益,农业生产力不强则社会生产力就不会强,农业生产力出了问题则国家设施和社会结构就会面临危机。其中,农民是农业的主要从业者,“农民生产力”对农业生产力的形成和发展至关重要,农民在农业生产力乃至整个社会生产力中的独特定位决定了农民的历史地位。在漫长的历史时期内,农民是阶级统治和压迫的对象,具有较大的人口规模,是人民群众的主体部分和无产阶级革命、执政的主要依靠力量,也是农耕文明等社会历史的重要创造者。农业生产力的倍增离不开农业生产关系的变革推动,由农业生产力决定的农业生产关系中的农民在社会发展中的作用也将会增强。

二、恩格斯从生产关系异化的内在制约出发,分析了农民的阶级局限性和农民革命失败的命运及其根源

(一)阶级的局限性导致农民革命不可避免的失败

1.利己本位的价值立场。立场是形成观点和采取方法的前提,价值立场的差异深刻影响着对事物的观点看法和对应的方针策略。恩格斯认为,农民价值立场的局限性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对社会的“冷漠”态度,这种冷漠态度是对社会政治的冷漠,对生存发展环境的漠不关心。“冷漠”的农民在多个场合,甚至是面对封建专制势力和资产阶级的残酷压迫,也是自在而被动地进行不彻底的抗争,而不是主动争取和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在实际上成为了“巴黎和罗马议会贪污腐化的强有力的支柱,而且是俄国专制制度的强有力的支柱”[1]565。二是自私自利,只顾个人利益。在《法德农民问题》中,农民只关心自身的土地问题,只要不触碰这个底线,他便不会考虑选票投给谁,“他为了保持他那一小块危机四伏的土地而进行的斗争愈加艰苦,他便愈加顽固地拚命抓住这一小块土地不放”[1]569,把利己本位的价值立场表现的淋漓尽致。三是自给自足条件下的“自我隔绝”,难以形成自觉、自发、自为的阶级组织。处于自然经济基础上的农民,被分隔于林立的农村之中,外在交通不便和农民贫困的因素加剧了这种隔离状态,“每一个农户差不多都是自给自足的,都是直接生产自己的大部分消费品,因而他们取得生活资料多半是靠与自然交换,而不是靠与社会交往”[5]218。从而,农民与其他社会阶级之间没有形成丰富的交往关系,农民之间只有所处地域间的地缘性联系,农民个体间私有利益的“同一性”而非农民整体间根本利益的“共同性”,导致农民未“形成任何的全国性的联系,形成任何一种政治组织,所以他们就没有形成一个阶级”[5]217。同时,利己本位的价值立场,使农民军展现出各自为政、自私自利、互不关切、分散独行的组织特点,“当特鲁赫泽斯和他们谈判一无成就而向维尔腾堡开拔以后,他们尾随着他并继续留守在他的侧翼,可是他们竟不去和维尔腾堡华美基督教农军一致行动,其理由是因为维尔腾堡农民和尼喀河谷农民也曾一度拒绝援助他们”[3]456,“某些农军和敌人缔结的各种停战协定和协议恰巧成了背叛共同事业的行动,而历次农军的联合都不是为了使他们自己的行动一致一些,而只是在同共同的敌人交锋时吃了败仗才来联合”[3]481,致使农民军被敌对势力分割包围、各个击破。

2.封闭落后的社会认识。认识源于实践,实践的广度和深度决定着认识的范围和层次。在《德国农民战争》中,农民因为对主要社会阶层势力的真实面目和多变手法看不清而被诱骗。彼时的德国,社会成分十分复杂,“压在农民头上的是整个社会阶层:诸侯,官吏,贵族,僧侣,城市贵族和市民”[3]397,农民重负在肩,承担着几乎整个社会阶层的压榨剥削。然而,“农民们在这样可怕的压迫之下受着折磨,可是要叫他们起来暴动却不容易。他们散居各地,要取得任何共同协议都困难无比。农民世代相传,习于顺从;在许多地区,已经戒绝使用武器;剥削的重担随主人之不同而或轻或重;所有这些情况,都促使农民默然忍受一切”[3]398。在《法德农民问题》中,农民表现出“自我认识不清”和“敌友不分”现象。一方面,农民不能清晰把握自身群体中各个成分的本质与革命态度,不能采取正确措施区别对待农业工人、小农、中农、大农和“半农半手工业者”等对象。另一方面,农民没有较强的政策辨析力,“特别是在农民小块土地所有制占优势的地区,不用很费气力就能激起农民对社会主义工人的怀疑和憎恨,在农民的想像面前把社会主义工人描绘成partageux,即 ‘均产分子’,描绘成侵犯农民财产的一群懒惰而贪婪的市民”[1]565,容易在中农、大农的蛊惑下将其视为自己的“利益共同体”,而把帮助自己发展进步的社会民主党看成是夺走私有财产的敌人。由于封闭落后的社会认识,使得农民不能精准识别并团结一切力量以进行联合斗争,孤军奋战的独立革命带来德国农民革命的接连失败。

3.虚幻空洞的革命思想。革命思想只有立足于现实需要,回应现实问题,才能为实践所用并指导实践发展。德国农民革命失败的重要原因是没有科学理论的指导。首先,以宗教改革为主张号召革命具有虚幻性。1525年的德国是神权外衣包裹下的封建帝国,神权和君权交织迭合,共同施行剥削统治。因此,“一般针对封建制度发出的一切攻击必然首先就是对教会的攻击,而一切革命的社会政治理论大体上必然同时就是神学异端。为要触犯当时的社会制度,就必须从制度身上剥去那一层神圣外衣”[3]402,简言之,反对封建专制主义首先要反对教会统治,对宗教的批判是批判政治和尘世的前提。德国农民战争以宗教改革为导火索,通过对宗教的批判和改革,来号召和吸引群众开展革命运动,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实为有效途径。但是,宗教毕竟是唯心主义世界观,是麻痹群众的精神鸦片,与从实际出发、追求实践真理的科学世界观和方法论是背道而驰的,把它作为农民战争的精神凝聚剂,以打击教会为目标来推动革命,会错失革命的根本问题,这是不科学的也是不可持续的。其次,以空洞不实的纲领指引革命难以凝聚民力。路德和闵采尔是德国宗教改革的两位代表。由于家庭出身、成长经历和文化背景等差异,两人的改革思想差距巨大,甚至是矛盾的。路德代表着市民阶级改良派的利益,既主张反对天主教会的教条和制度,也主张调和和反对农民革命运动,甚至是迎合封建势力的需要,功利性取舍和宣传圣经,以舔舐专制君主残盏,具有明显的反动性。闵采尔主张以理性精神反对圣经的唯一性和无误性启示,号召用革命运动去消灭僧侣等封建势力,提出了具有超远见的接近共产主义的政治纲领。然而,闵采尔的政治主张因为脱离了当时的历史政治条件和社会基础而不能实践,飘渺而不切实际的表达了农民的美好愿望,却因无法实现而挫伤了农民革命的积极性。此外,农民战争期间还提出了一些体现出反封建性质但却没有触及到阶级剥削根本,也没有表达出农民根本利益诉求的革命纲领,这些纲领有合理的部分鼓动农民参加革命,又有脱离实际的致命局限而不能完全彻底地动员农民自愿坚定的投入到革命中。如:“书简”纲领提出基于“基督教联盟”实现“基督教共同利益”,并无较多涉及到农民利益和具体要求的内容;“十二条款”纲领中没有提到“城乡贫苦百姓”的利益,反映出资产阶级共和派吸纳农民战争成果的政治企图;“海尔布朗纲领”的本质是适合资产阶级的要求主张,“说到底是用有利于贵族的办法变封建土地所有制为资产阶级土地所有制”[2]1-8,不切实际的革命纲领没有反映广大无产阶级的利益诉求也就得不到他们的拥护支持。

(二)生产关系的异化是农民阶级局限性产生和农民革命失败的根源

平等基础上的联合和自由而全面发展,本应是每个人的基本权利。但是,在生产资料私有制为基础的社会里,生产关系结构极度失衡,极少数人掌握着个体发展的主动权和支配权,绝大多数人的自我发展只是个人的愿望和奢望。进入资本主义社会后,生产关系进一步异化为劳动者同劳动产品和生产过程相对立,人与人的类本质相对立,人与人之间不仅相对立,而且形成基于商品拜物教“物统治人”的“人吃人”的剥削关系。在这样的社会形态下,农民维持生存已是殊为不易,他们“没有剩余时间、能力、机会、自由空间和自觉意识”来发展自我,由此产生了阶级局限性,根源即是恩格斯所说,“由小农的整个经济地位、由他的教育和隔绝的生活方式所产生”[1]579。具体来看,首先,农民“没有剩余时间”来发展自我。农民长年累月被束缚于土地之上,多数时间在为剥削者耕作,用于支付地租、赋税、高利贷等债务,少数时间在为自己活着而劳动,没有剩余时间用来学习等自我发展活动。其次,农民“没有能力”来发展自我。农民种地和工副业收入绝大部分甚至是全部用于抵偿剥削都还不够,没有剩余财富用于自我发展的投入。“当时德国农民从自己的劳动产品中所能得到的份额,仅限于维持自己生存以及延续后代所必需的最低限度的一部分生活资料,这一点是和现代无产者相同的”[3]478。再次,农民“没有机会”来发展自我。生产资料占统治地位的所有者必然是精神文化等各个社会领域的统治者,绝大部分的精神文化资源和个人提升发展资源都被统治阶级所垄断,农民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资源。又次,农民“没有自由空间”来发展自我。自我发展离不开社会关系的纽带,也离不开社会环境的载体,“他们的生活条件相同,但是彼此间并没有发生多式多样的关系。他们的生产方式不是使他们互相交往,而是使他们互相隔离”[5]217。最后,在前四个因素的基础上,农民日积月累养成了逆来顺受、麻木淡漠的性格,缺失了突破自我、追求进步的自觉意识和勇气。生产关系的异化,从经济和政治等方面不断催化和加剧社会阶级分化和阶层固化,导致农民阶级局限性的产生并逐步固植,农民阶级主观条件的不足同16世纪德国政治上四分五裂历史条件的叠加,是德国农民革命失败的主要因素,这种“分裂割据状态之加甚与加强是农民战争的主要结果,同时也是农民战争失败的原因”[3]480。这充分说明,在生产关系异化的社会中,农民无法独立完成革命任务以自救,唯有与其他无产者结成联盟,并在无产阶级政党的带领下,才能实现彻底的解放和全面发展。

三、恩格斯的“农民观”对当代农民工作的启示

实现农民群众的彻底解放和促进农民群众全面发展,既是中国共产党义不容辞的政治责任,也是中国共产党不懈奋斗的价值追求,更是中国共产党自诞生以来砥砺坚守和践行的初心和使命。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团结带领农民群众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土地革命,赢得了农民群众的衷心拥护和爱戴,也赢得了革命的最终胜利。新中国成立后,党团结带领农民群众在工农联盟的基础上建立起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和制度,实现了农民群众“站起来”并翻身做主人,开启了农民群众全面发展的历史先河。改革开放后,党团结带领农民群众稳步推进农村土地制度改革,促进城乡社会基本公共服务供给水平均衡化发展,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等,引领农民群众“富起来”。党的十八大以来,党愈加重视“三农”工作,每年的“中央一号文件”、中央农村工作和经济工作会议都直面农业、农村、农民发展的现实问题并对症施策,在完成脱贫攻坚历史重任后因时因势因地制宜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通过政策、金融、产业、科技、人才、组织建设等途径推动农业农村现代化和农民的现代化发展,目标就是要确保在社会主义共同富裕和中国式现代化发展的新征程中农民群众不落伍、不掉队。通过简要梳理党百余年来团结带领农民群众接续奋斗的历程,可以发现:党领导完成的生产关系变革——确立社会主义政治、经济、文化等制度,是农民群众当家做主和全面发展的内在保证和根本条件,这与恩格斯的“农民观”所明确的道路和所揭示的真理是高度契合和且一脉相承的。

步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农民阶级局限性生成的生产关系异化的根源早已不在,引导农民群众更加主动自觉地投身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实践中,为自己的美好生活奋斗,应该从恩格斯关于农民历史地位的论述中汲取智慧,在党的团结带领下,引领、激发、培育亿万农民群众主动创造历史的自信力,“国家主人翁”的责任感、使命感,和可持续发展的内生动力。首先,全面加强党对农民工作的领导。完善党领导农民工作的机制,层层压实党管农民工作的责任,推动构建党政齐抓农民工作、社会支持农民工作、人人参与农民工作的大格局,筑牢农民全面发展和切身利益的政治保障。其次,持续深化农民思想政治教育。增强党对农民群众的共产主义信念教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爱国主义和集体主义教育,以及党的政策教育,使农民理解“实惠从何来、党员服务谁、致富依靠谁”的意蕴,树立集体意识,主动心向党组织靠拢、行向党组织看齐。再次,日益激发农民主动创造历史的自信力、责任感和使命感。借助“村史馆”“农耕文明博物馆”等载体,动态呈现农民创造历史的壮阔实践,让农民群众身临其境的感受到自身的历史地位和历史作用,不断坚定对中国共产党的认同,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和主动奋斗民族复兴的责任感、使命感。又次,稳步提升农民的职业能力。定期开展新型职业农民技能培训和农民职业精神教育研修班,发挥“三下乡”教育服务和科技特派员“传帮带”示范引领作用,用知识、科技为农民插上致富和进步的翅膀,培塑农民群众的可持续发展能力。最后,巩固增进党同农民的血肉联系。推进农村“双培双带”①工程,健全农民合作社等领域党组织,持续完善村民自治制度,在党建引领乡村振兴的实践中同步推进乡村治理现代化,不断夯实党执政的农民农村根基,把农民紧紧凝聚在党的周围。

〔参 考 文 献〕

[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

[2]孔祥民.德国农民战争性质刍议[J].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86(02):1-8.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

〔责任编辑:侯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