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逻辑中的劳动、工人与“真正的人”

2024-09-17 00:00:00甘志军
理论观察 2024年8期

摘 要: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肯定了由亚当·斯密等人创立和发展的国民经济学中将劳动视为财富主体本质的观点,同时揭露了其实际上将工人的劳动视作资本家追逐利润之工具的伪善特性。马克思在对资产阶级财富理论的批判过程中已经洞察到“受资本奴役的工人”与“真正的人”之间的巨大反差,为其后来以“现实的人”作为思考的发起点构建唯物史观做了理论铺垫。马克思从“真正的人”的生存发展角度展开的相关批判理论对当今人类社会存在的一些经济伦理问题和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活动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关键词:资本;劳动;工人;真正的人

中图分类号:B0-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 2234(2024)08 — 0071 — 05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经过对资本主义制度下工资、利润、异化劳动与私有财产等的实际考察与深刻剖析后得出:由亚当·斯密等人创立并发展起来的国民经济学强调了劳动在经济发展中的关键作用,看似凸显出了工人在其中的主体性地位,实际上这种经济学追求的目的以及它所遵循的内部逻辑是将工人的劳动视作了工具和手段。回顾反思马克思这篇著作中对当时资产阶级财富理论的批判过程,有助于认清资产阶级经济学理论建构过程中的天然缺陷,自觉抵制一些不良社会思潮的错误引导,从而“深化对新的时代条件下我国各类资本及其作用的认识,规范和引导资本健康的发展”[1]217。

一、资产阶级财富观念的伪善性

18世纪,资本主义自由贸易发展历史所引起的思想领域之中的变化之一便是经济学理论从重商主义阶段发展到古典自由主义阶段。从货币主义和重商主义到古典自由主义对财富主体本质认识上的转变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一种进步。货币主义和重商主义者将财富等同于价值的一种特定表现形式—货币,因此将财富的本质理解为一种特定的、外在的、对象化性质的东西。这样一来,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只关心贸易顺差,对其他的领域则采取漠不关心的态度。国民经济学发展到亚当·斯密时期,在扬弃存在于人之外的、不依赖于人的、对象性的财富的基础之上,开始将人的劳动视为私有财产的主体本质,财富的本质才真正被揭示出来。也正是从这个时候起,国民经济学才开始承认人们的生产或工人的劳动是其理论的主要原则,从而使得国民经济学看上去开始肯定人了,人本身在国民经济学那里似乎可以开始取得更高的地位。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把亚当·斯密称作国民经济学的改革者,将亚当·斯密的国民经济学称作“启蒙国民经济学”,与此同时,国民经济学也开始具备起一种伪善的特性。

马克思指出:在当时社会的生产过程中,工人的劳动尽管在国民经济学的理论中看作“财富的唯一本质”“生产的真正灵魂”,但国民经济学家实际上并没有考察劳动的工人同其劳动产品的直接关系因而掩盖了劳动本质的异化,他们的理论实际上并没有给劳动的工人提供任何有意义的东西。工人的劳动作为一种“失去自身的人”被视为资本构成的一部分而存在,工人因其具有“能够创造财富的劳动”这一属性而在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生产中变成了受供需规律支配的资本和商品,并且“这种资本只要一瞬间不劳动便失去自己的利息,从而也失去自己的生存条件”[2]281。

首先,按照当时国民经济学的理论,在由资本推动和控制的社会生产过程中,生产规模的扩大和总体财富的增长成为资产阶级唯一关心的事情,而生活在整个社会中的工人则处于被漠视和被遗弃的地位。只有当工人实际地参与到资本主义社会生产过程中,工人的劳动被不断地加入到社会财富的不断积累、不断增加的过程之中时,作为工人的“人”才会进入国民经济学家们研究的视野。也就是说,只有处于实际工作过程中的“工人”才是国民经济学研究的对象,国民经济学只关心这种作为资本的人在被使用时的情况和为这种资本所支付的必要费用——工资的多少,“在国民经济学看来,工人的需要不过是维持工人在劳动期间的生活需要,而且只限于保持工人后代不致死绝的程度”[2]282。至于工人这种资本的再生产和工人作为活生生的“人”的实际生活状况并不在他们思考和研究的范围之内。最后的结果就是,在整个社会生产的过程当中,工人仅仅被当作一种特殊的资本或商品——活劳动的提供者,被当作一种既在精神上又在肉体上的非人的存在物而并不是作为“真正的人”被生产出来。

其次,在国民经济学的理论体系下,他开始虽然将劳动视为私有财产、资本、财富的唯一本质或基本原则,但他追求的却是体现着使用价值的实物财富的增长,而并非被他称之为财富的唯一本质的、单纯的人的活劳动的增加。“以劳动为原则的国民经济学表面上承认人,毋宁说,不过是彻底实现对人的否定而已,因为人本身已不再同私有财产的外在本质处于外部的紧张关系中,而是人本身成了私有财产的这种紧张的本质”[2]290。由此可见,国民经济学实际上并没有提高工人在社会生产中的地位,他只是将工人的劳动甚至是劳动的工人看做死的、和作为工具或燃料的实物资本一样的商品来对待,实际上注重的是工人在资本增殖中的工具性作用。从亚当·斯密之后,对私有财产的认识摆脱了以前那种对特定对象物的依赖性,私有财产也因此获得了更加自由的发展:他可以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那里取得其自身的实现,因此便能够作为一种普遍的、世界性的力量以实现对世界上每一个人的统治和支配。私有财产的力量如此强大,以致在它面前以前那种地域性的、民族性的各种规定性都被私有财产本身的唯一规定性所取代,国民经济学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允许欺诈的体系”和“一门完整的发财致富的科学”。其关于财富本质的观点同它自身的整个理论体系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工人的劳动仅仅转变为它实现自己目的一种手段,劳动的工人变成了实现财富增长的工具、劳动的动物和仅仅有最必要的肉体需要的牲畜。

从货币主义和重商主义的财富观念到古典自由主义财富观念的转变,蕴含着理论思维从“物质中心”向“劳动中心”的转变,这不得不说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但是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囿于对财产私人占有制度和劳动产品排他性占有方式的固化认知,使之仅仅向前进了半步。因为他们开始虽然将劳动视为私有财产、资本、财富的唯一本质或基本原则,但后来追求的却是体现着使用价值的实物财富的增加,而并非被他们称之为财富的唯一本质的、单纯的人的活劳动的增长。资产阶级经济学的理论目的乃是服务于资产阶级经济权利的增长和社会地位的稳固,而对全社会整体财富的增加——工人生产劳动水平和效率的提高则采取了忽视的态度。结果,资产阶级经济学理论将购买自己称之为“财富的唯一本质”的工人活劳动的成本——工资视作生产环节中的一种投入成本而想方设法地对其压榨,从而使关于财富本质的规定同其理论本身自相矛盾起来!

二、资产阶级经济学理论在反人道性质上的进一步发展

随着资本主义工业的发展和其雇佣制度内部矛盾的进一步显露,国民经济学的理论体系经过萨伊、李嘉图、穆勒等人的发展之后,“他们总是自觉地在排斥人这方面比他们的先驱者走得更远”[2]291。以大卫·李嘉图等人的学说为主要代表的现代国民经济学在理论上迈出了“合乎逻辑”的一大步,它不仅更加充分地发展了亚当·斯密所建立的经济学说中将工人视为财富增加的手段和工具的理论——将“抽象的劳动人”提高为它的理论唯一原则的同时,还非常清晰地揭示出工资和资本利息之间此消彼长的关系,即资本家一般来说可以通过降低花费在工人这种资本上的费用——工资,来使自己所获取的利益增加,反之则会降低。这种经济学理论的发展成功地实现了资本家和工人之间绝对对立和互相诈取的敌对关系。在大卫·李嘉图和詹姆斯·穆勒等人看来,生活中的人或者说人的生活是无关紧要的,人的存在甚至于财富的积累是不利的,生产的唯一动机在于追求“纯收入”和“总收入”。因此,“李嘉图的罪过比亚当·斯密大,而麦克库洛赫和穆勒的罪过又比李嘉图大”[2]445。

在资本家认为可以通过降低工资来实现增加收益的同时,作为其对立面的工人也逐渐认识到,他们贫困、悲惨、边缘化生活的根源在于对机器的“资本主义使用”,罪恶的最终根源是资本家及其发展的资本主义工业制度。于是,在私有财产内部便出现了劳动和资本的相互排斥(工人知道资本家是自己的非存在,反过来也一样,每一方都力图剥夺另一方的存在)和“二者各自同自身对立”的矛盾现象。一方面按照国民经济学的逻辑,资本应该作为一个整体而获得自身的不断增长。实际上资本在自己的运行过程中,要将自身的一部分作为工资同自身分离出去,而分离出去的那部分在取得工资涵义的同时,也就不再隶属于资本本身了。工资是资本的要素,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工资又是资本本身的牺牲。从资本牺牲的这部分来看,会不断地有一部分从资本本身中分离出去,于是资本便同自身相对立起来。另一方面,劳动被分解为“自身和工资”。因为工人本身被视作资本、商品,所以劳动这个要素包含着工人本身和工资两个部分。在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劳动包含的工人本身的那一部分又作为资本和商品被资本家以工资的形式购买走,并作为属于资本家的总资本的一部分同工人本身对立起来,所以劳动本身的两个部分也就敌对性地相互对立起来了。

随着以生产资料私人制为前提的资本主义工业的逐渐发展和其相应生产制度的一步步完善,异化劳动的积累和资本通过相互吞并而实现的进一步集中,在社会中便逐渐出现了贫富两极分化的现象。其中一极是由于资本逐利的本性所导致的大资产者财富的规模性积累,以及资产者因此而得以享有的无偿占有他人劳动的权力和优渥的生活境遇;另一极则是工人的贫困和受劳动折磨的加重,身体和精神的摧残,且他们中的很多人每时每刻都可能会“由他的充实的无沦为绝对的无”(即从受剥削和压榨的工人变为失去劳动权利的失业者)。

马克思经过上述分析之后总结到,作为国民经济学前提的私有财产关系潜在地包含着作为劳动的私有财产关系和作为资本的私有财产关系,以及这两者之间的相互关系。一方面,在作为劳动的私有财产中,工人只是作为一种单纯的“劳动人”的抽象存在物,这种抽象存在物仅仅被看作资本家用来实现财富积累的工具,是同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具有鲜活生命和独立意识的具体的个人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存在。这种“劳动人”时时刻刻会面临可能失业的威胁,即可能会面对无法生存的危机。另一方面,在作为资本的私有财产中,在排除了各种不同种类的生产劳动所具有的一切自然的和社会的规定性以后,被抽象为一种单一的、纯粹的生产劳动而成为衡量财富的唯一通则。这种抽象劳动的力量如此之大,它在自己的发展过程中能够逐渐摆脱掉一切政治因素和社会因素对其造成的干扰,以致他可以在原则上不用考虑在这种生产劳动中所形成的各种人的关系,也更加不会关心人们在自己的社会生活中所遇到的各种现实问题,“在李嘉图看来,人是微不足道的,而产品则是一切”[2]248。因此,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将劳动视为财富的唯一本质的观点看似确立了劳动的重要作用,提高了劳动者的地位,但实际结果是“工人的利益从来不同社会的利益相对立,社会却总是而且必然地同工人的利益相对立”[2]231。这种做法不仅使他自己在理论上经常会导致自相矛盾的情况发生,也使得工人的生活处境在实际社会生产生活中时常会遭到漠视而变得无比艰难。

由亚当·斯密所开始的经济学理论革命从思想史的另外一个角度看,却是一个必然的“进步”。它摧毁了重商主义体系理论、重商主义体系的垄断及其对商业关系的束缚,从而使资本主义私有制和自由贸易充分彻底发展的真实后果能够清晰地显露出来;它使普遍存在于以生产资料私有制为前提的人类社会中的剥削和压迫关系能够真正地被所有人认识;他在否定之前的经济学中所包含的不道德的同时,也产生出他自身所包含的伪善,从而使他之前的经济学说中所包含的那种不道德在它那里发展到顶点。也就是说,国民经济学在推动资本主义私有财产制度及其不合理性和反人道性继续向前发展的同时,也加速了这一切的否定和灭亡。马克思据此得出推断和结论:包括在私有财产之中的劳动关系和资本关系之间的对立一旦发展到极致,即在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达到私有财产关系的顶点和最高阶段时,私有财产关系将必然会走向自己的终点!

三、马克思批判理论的价值意义

“如果说在马克思之前的所有历史研究都不涉及社会发展的价值目标问题,那是因为人们事实上把追求物质利益、人的动物性表现,视为天经地义、永恒不变的前提,无需考虑。马克思的创新处恰恰在于,他不承认这一前提,把它视为历史的产物,需要在历史中解释,而且不是永恒的,是人类应该克服也正在克服的”[3]。在私有财产制度的基础之上形成和发展起来的“经济人”假设和自爱自保的人性论,是资产阶级经济学理论赖以建构起来的预设前提。大胆追求自身幸福和趋乐避苦是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所认可并推崇的主要价值观念之一。在这种观念的引导下,他们发展出了“合理的利己主义”理论,即为防止利己主义的发展所造成的人与人之间的利益冲突而对利己主义的限制,或者说是对之进行的合理引导。对物欲享受的推崇和对利己主义的克制成为资本主义社会发展所遵循的重要价值观念。马克思对此反驳到:人不是因为具有逃避某种事物的消极力量才能获得幸福,而只有在充分发挥“表现本身的真正个性的积极力量”的时候才能实现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人的存在之为人的存在就在于,他向来就不只是这里的事实,不只是现场的存在;他同时在别处,在现场之外;它总是超出当前与事实,总处在现场之外的其他可能性之中”[4],这是人的超越性所在,是人类最可宝贵的品质。从对抽象的超历史的“利己主义”“趋利避害”“私有财产关系”等观念的积极扬弃出发,运用辩证的历史发展观深入理解和逐渐领悟马克思所强调的“对私有财产的积极扬弃”、人们“通过自己同对象的关系而对对象的占有”以及“人的一切感觉和特性的彻底解放”等实践理想,可以更加全面深刻地意会到“真正的人”的确切内涵以及马克思曾经所把握到的社会历史发展的实质。

另一方面,自从18世纪“休谟命题”即事实命题能否推导出价值命题这一问题受到人们的关注和讨论以来,对事实领域的研究与对价值领域的判断之间似乎渐行渐远。在商品经济的发展过程中,人的利己属性被发挥的淋漓尽致,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因之将其视为人的固有天性或本性,作为其理论前提的“经济人”理论假设开始在民众之间泛化,“经济人”的利己性与“道德人”的利他性之间的矛盾冲突似乎变得无可解决。从“经济人”理论假设的提出过程来看,其社会根源在于资本主义私有财产制度,即对工人劳动产品的排他性占有方式。这种理论假设“从私有财产的事实出发。它没有给我们说明这个事实”[2]266。私有财产制度作为一种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特定产物,其出现的历史事实无疑具备一定的合理性,作为其理论表现的“经济人”理论假设在相应的社会历史发展阶段也有其存在的必要性。但私有财产制度在其自身的发展过程中却逐渐发展出使其否定和消亡的因素,作为私有财产制度的意识反映之一的“经济人”理论假设当然也不可能具有永恒的合理性。

马克思透过其对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反思批判所遵循的预设前提和思维方法启示世人:资本主义私有财产制度本身的发展进程乃是人类社会不断发展演变的特定历史阶段,其归根结底不过是构成人类社会的“现实的个人”在其实际生活过程之中为了更加高效地开展物质生产活动所结成的特定社会组织形式;现实的个人虽然隶属于物质世界中的一种物质实体,但却不是无意识的、受动的一般自然物,其在自身的实践过程中发展出的自我反思能力、理念创造能力和对目的追求的激情意志力保证了个人在物质生产实践的基础之上发展出各式各样其他类型实践活动的可能性;“自爱自保”“经济人”等理论假设运用片面静止的思维方式去考察形成于资本主义私有财产制度中人的逐利行为以及其所具有的“自我保存”这一最原始的本能特性,从而选择性地忽视了“真正的人”之实践活动的丰富性及其实际过程中能够发展出的更加丰富的其他品质;以私有财产制度和“经济人”为理论基础所构建起来的资产阶级经济学思想本身存在着先天无法克服的理论缺陷与逻辑矛盾,其结论只能导致构成资本的内部要素之间、劳动与劳动之间以及资本与劳动之间的相互对立和相互否定。

“经济人”的利己性和“道德人”的利他性之间的矛盾只可能存在于特定发展阶段的社会历史,或者永恒的纯粹抽象理论领域。可以说,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对“工人”与“真正的人”的比较性考察成果,为其后来与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以“现实的人”的物质生产活动为理论前提,运用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方法构建唯物史观做了重要的理论铺垫。以科学的实践观为基础构建起来的,作为“关于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的科学”的唯物史观则从“真正的人”或“现实的人”的实际活动出发考察了人在自身的劳动实践过程中衍化出的多种社会属性。人们在其现实生活中会表现出各种各样的社会属性,且这些社会属性总是处于不断的变化和发展过程之中,“经济人”“道德人”等只能永恒地存在于抽象理论中的各种“属性人”也因此在唯物史观中“真正的人”及其历史性实践之中得到了辩证的统一和真正的和解。

四、马克思批判理论的现实启示

马克思对于资产阶级经济学中财富理论的深刻批判,可以帮助人们深刻了解资本的特性,进一步发挥人的主体能动性以更加合理地利用资本和节制资本,还警醒我们在当代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需要注意处理好科学理性的运用与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之间的辩证关系。

首先,“规范和引导资本健康发展是党领导经济工作的重要内容”[1]221,依法规范和正确引导我国资本的健康发展需要人们提高对资本的认识及人的主体能动性的合理发挥。在当代中国,回顾分析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对资产阶级财富理论的批判过程可以帮助人们更加清醒地看待、反思和把握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中商品经济运行逻辑和资本实际作用的合理发挥。实践主体因价值追求的迥异而对待资本采取的不同态度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区别。共同富裕作为党和人民社会主义建设活动的价值追求决定着我们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过程中,既要充分调动资本对生产领域和流通领域的积极推动作用,又要时刻注意节制资本以防治其对劳动及社会生产的破坏作用。以政府的宏观调控手段约束资本的不良运行,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教育功能防治资产阶级经济理论对人们价值观念的不良影响。马克思的批判理论深刻地指出资本与劳动和劳动者之间天然的存在着相互对立的关系以及难以克服的矛盾。对此习近平总书记深切提醒:“资本具有逐利性,如不加以规范和约束,就会给经济社会发展带来不可估量的危害”[1]219。比如在资本的驱动下,一些无故强迫工人延长工作时间的企业行为,不仅违反了我国劳动法,还对工人的身心健康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损害,违背了社会公平正义原则,严重影响着人民群众建设社会主义的积极性。这种延长工人劳动时间的工作制度还存在其他性质的危害,“一个工业部门的劳动时间的延长必然也或多或少地影响到其他地方”[2]233,而“国民要想在精神方面更自由地发展……他们首先必须有能够进行精神创造和精神享受的时间”[2]233,过度延长工人工作时间的不良现象势必会限制新时代中国人民获得自身全面发展和对美好生活需要追求之主体能动性的发挥程度。

其次,受复杂社会历史因素的影响,长期以来马克思主义哲学在我国主要地以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形态为大众所接受。其存在着两个主要的理论特征:第一,本体论方面按照“时间在先”的原则将“物质”视为其哲学构建的逻辑起点,自然界、社会、人以及思维是众多物质形态的具体展开,体现着物质世界的多样性;第二,物质世界始终在按照辩证规律运动着,任何事物的变化发展皆严格遵守着不以人的意志转移的相应自然法则,这些自然法则可以为人们所认识,但不能被无视和违背,人的自由在于自觉地按照规律行事。相应的,对物质本体的直观理解(而非实践性把握)使得现实中人的主体地位受到了一定的影响;物质生产力的提高是推动社会关系和精神文化领域发展的根本原因,将对人的考察重点集中于构成生产力要素之一的“劳动者”身上,存在着将人视作推动科技进步和财富积累之工具的嫌疑,从而忽视了社会实践活动的丰富性以及人之属性发展的多种可能性。

新中国成立以来,为了提高我国落后的生产力水平,快速地赶超资本主义世界,以上述自然观与社会历史观为主要对象的科学理性在中国人民70多年的社会主义建设活动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积极作用。伴随着我国工业文明的快速发展,物质财富极大增加的同时却也产生了社会贫富分化的不良现象。资本逻辑和利益导向对人们的价值观念造成了不小的负面冲击,资源的低效使用和人们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遭受到巨大破坏。困扰当代中国人民的许多重大难题几乎都和人类主体地位的缺失存在着一定的关联,“实在的可能性力求证明它的客体的必然性和现实性;而抽象的可能性涉及的不是被说明的客体,而是做出说明的主体”[5]27-28,“而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恰恰就是人的类特性”[2]273,实践活动所产生的问题应该从实践本身来做出说明,人类的未来蕴于自身的实践活动过程之中,可以说人类即实践。马克思对于资产阶级经济学理论中财富理论实质的揭露批判以及关于“真实的人”的历史洞见,阐明了社会发展过程中坚持人的主体地位的关键作用。习近平总书记曾经在不同场合多次强调,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要着力提升发展质量和效益,更好满足人民多方面日益增长的需要,更好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全体人民共同富裕”[6],其中“提升发展质量和效益”、“满足人民多方面日益增长的需要”与“人的全面发展”理念在继承马克思所阐述“真正的人”思想基础上,着重强调了社会进步与人的发展之间的本质联系。

〔参 考 文 献〕

[1]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4卷[M].北京:外文出版社,2022.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

[3]安启念.通往自由之路——马克思哲学思想研究[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6:366.

[4]黄裕生.守护人类的超越性存在[N].社会科学报,2023-12-07(05).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7-28.

[6]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3卷[M].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133.

〔责任编辑:侯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