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生产视角下党建引领社区治理共同体建设的实践路径

2024-09-04 00:00:00曹阳白虹
社会科学动态 2024年8期
关键词:空间生产党建引领实践路径

摘要:社区治理因社区异质性、流动性、碎片化等固有特征使其治理情境的复杂性日益加深。新时期,我们党作为构建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核心领导力量,党建引领是社区空间生产的关键抓手。以武汉市C街道党建引领为案例,通过实地调研、深度访谈等资料收集方式,以空间生产视角为切入点,构建了党建引领重构社区空间生产逻辑的框架,致力于呈现党建引领社区治理共同体建设的实践路径。研究发现,我们党通过对政治空间的引领、公共空间的协同、私域空间的凝聚这三种运行机制,形成了党建引领社区治理的完善体系、塑造了多方主体共同参与社区治理的格局、构造了满足社区居民需求的社区空间布局。

关键词:党建引领;空间生产;实践路径;社区治理共同体

中图分类号:C9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5982(2024)08-0038-07

一、引言

改革开放后,社会形态的快速变迁、社会结构的解构与重组剧烈地冲击了原有的社区管理体制,原有的“单位制”随着国有企业的改革逐渐解体直至消亡。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首次提出了“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这个重大命题;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要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提出“建设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社会治理共同体”;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要“加强城市社区党建工作,推进以党建引领基层治理”。由此可以看出,在新时期,我们党成为构建城市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核心领导力量。然而,在党建引领社区治理共同体的建设中,党建引领“悬浮化”这一现实困境逐渐凸显,严重制约了党建引领在社会治理中的效能。如何破解这一现实困境,让党建引领在社区治理共同体的建设中取得更大的成效,需要理论与实践相结合。通过对社区治理中的实际运行机制进行深入的学理分析,可找到党建引领与社区治理有机嵌合的关键着力点,系统地构建党建引领社区治理共同体建设的实践路径。

二、文献综述

社区是社会治理的一个最基础的治理单元,因此,社区治理共同体是社会治理共同体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共同体”作为社区治理共同体的词源最早来源滕尼斯的《共同体与社会》一书,滕尼斯在书中将共同体看作是由人们的相互扶持、相互慰藉、相互履行义务组成的肯定关系,这种关系在人们彼此之间传递,并且被视作人的意志及其力量的外在表现,由这种肯定关系组成的群体一旦被理解成向内或向外发挥作用的生命体或物体,这种生命体或物体就是共同体。(1)在此基础上,可将社区治理共同体定义为:在党的领导下,以实现社区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为目标,社区内、外相关行动者综合运用正式规则和非正式规则,在开放流动的社会环境中,通过自治和共治的方式,共同处理社区公共事务和公共问题,并形成一种既相互独立又相互依赖的紧密联结的伙伴关系的结合体。(2)

目前,学界关于社区治理共同体的研究,早期主要从宏观上的理论阐释、逻辑脉络、实现路径来对社区治理共同体进行研究(3),随后逐渐转向了从微观层面的案例来呈现社区治理共同体建构实践的发展路径与成效、路径优化。(4)这一阶段,针对社区治理共同体的建设过程中出现的困境,学界普遍认为,通过“党建引领”这一抓手才能有效地破除,并实现社区治理共同体的建构。(5)从分析框架来讲,相关研究从早期的“国家—社会”(6)二元视角转换成了“国家—政党—社会”(7)的三元视角;从“结构—功能”(8)的宏观静态整体把握到“结构—过程—功能”(9)的宏观微观综合的动态理解,再到迭代“结构—过程”(10)的可持续的动态理解。当前,在对党建引领社区治理共同体的研究中,学者们提出了“超行政治理”模式(11)、“国家主导下的社会创制”模式(12)、“统合型联动”模式(13)、“平台党建”(14)等模式。

综上所述,虽然目前关于社区治理共同体研究取得了不错的进展,但是对社区治理共同体的微观运行机制的研究较少,大多都是集中在对于社区治理共同体的宏观上的演绎推理,从静态的结构出发来阐释。且较少对社区空间进行纬度的划分,经常将社区空间当作一个整体,忽视了社区空间中更加微观的不同领域的运行机制。本文以空间生产理论为分析框架,结合具体的实践案例,分析基层党组织通过整合各种治理要素在不同的空间构成中的分配来实现社区治理共同体的建构。

三、空间生产视角下的分析框架

从20世纪60年代以来,列斐伏尔、福柯、苏贾、哈维等学者的研究让古典社会学中被忽视的空间视角得以以一种范式的形式开启了在社会科学的领域的“空间转向”。这明确了空间不仅具有作为一种装填内容物的容器的具体特质,还具有通过实践的影响而具有客观性的抽象特征。(15)列斐伏尔提出,“空间里到处弥漫着社会关系,它不仅被社会关系支持,也生产社会关系和被社会关系所生产”(16)。列斐伏尔区分了“空间中的生产”和“空间的生产”这两种生产的类型,认为马克思的物质资料的生产方式主要涉及“空间中的生产”,忽视了“空间的生产”,在对马克思唯物辩证法进行分析的基础上,列斐伏尔提出了空间辩证法,即空间实践、空间表述、表述空间的三元辩证组合。空间实践是指人们根据一定的空间生产方式来对具体的空间场所的生产与再生产。空间表述是指一种“概念化的空间”,它是学者、城市规划师、政府官员等通过空间符号来编辑构想出来的空间。表述空间又称“生活空间”,是指人们居住和使用的日常生活环境空间,人们在自己的生活空间中对社会空间进行描述和表达。

(一)社区治理的空间构成

由于列斐伏尔空间分析的三元框架主要适用于对资本主义抽象空间的异化批判,但其并不构成一个整体,对于解释复杂的社区治理空间,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因此,在思考空间本身定位的基础上,可引申出了一个更契合中国具体国情的社区治理空间的构成纬度:政治空间、公共空间、私域空间。政治空间是指各方主体围绕权力所占据的位置之间的客观关系,占有权力就意味着把握了政治空间中的专门利润的得益权,根据各方在权力的分配结构中的实际的和潜在处境来确立谁是权力的核心、谁能决定资源的分配;公共空间是指基于互动逻辑下各方主体对话与博弈的空间,在公共空间内多方主体共同参与、协商来处理公共事务。同时,公共空间又成为政治力量和社会力量互动合作、政治空间与私域空间互嵌互融的主要空间场域。政治空间通过公共空间来实现其政策目标的达成和对社会的管理与控制,私域空间通过公共空间来表达个人的权益与诉求。因此,公共空间是政治空间与私域空间联系的枢纽空间;私域空间是指个人和家庭在围绕权利等带有私利性质的利益中的生活关系的集合,是基于生活逻辑形成的空间载体。

(二)空间生产视角下党建引领社区治理共同体建设的实现条件

社区治理共同体的构建需要一系列治理要素的合理配置和有机协调的社区空间,治理要素合理规划、组合、协调才有能力以及有效地实现社区空间的良好治理。现阶段,社区面临着双重压力,社区不仅承担自上而下的繁重的行政任务,又面临着自下而上的强大的社会压力,城市基层治理的任务繁重,“上面千根线,下面一根针”的问题还未解决,又有“上面千把锤、下面一根钉”“上面千把刀、下面一颗头”的压力;加之社会力量基础薄弱,社区往往没有承接国家权力转移和承担治理责任的能力,社区面临着“失灵”的困境。在社区治理“失灵”的情境下,国家机构就成为了推动社区治理不断优化的助推器。国家机构以创制社会的形式扮演着治理转型的“桥梁”,带有以国家力量推动“社会偏好”的理想。执政党凭借其组织和政治优势,通过自身的政治和社会的整合功能,促进治理与服务的有效融合,在基层治理的空间中成了党建引领的“超行政模式”。通过党建引领来实现各种治理要素在不同纬度的社区空间的共同强化协调。

权力与资本不仅是空间生产的基础性要素,也是社区治理的基本要素。列斐伏尔认为,空间是政治性的、策略性的。(17)统治阶级垄断与控制了空间生产中的资源,并掌握了对空间的绝对主导权,进而可以按照自己的利益与需求去安排空间中的生产活动。资本积累影响着空间中社会财富的生产与再分配,苏贾认为,“资本主义通过对城市空间的组织和再组织为统治阶级服务,以利于资本积累和对危机的控制”(18)。在社区空间中,各方主体基于博弈的逻辑,按照占有权力的多少形成的权力关系结构,以此来掌握空间的绝对所有权,从而实现占有资源和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各主体的博弈行为形成的制度安排嵌入到社区的政治空间,塑造城市社区的权力结构。(19)

社会关系是一种具体的空间存在,它们将自身投射到空间中打上烙印,同时也再生产着空间。拓展到社区治理来说,社会关系是社区治理的结构性要素。社会关系既包括生物性生产关系,又包括物质性生产关系,社会关系构成了各方主体的社会资本。社会关系极大程度地影响了社区治理中的公共参与,社会关系成为公共参与的结构动力。社区全体居民的所呈现社会关系的结构,在社区空间中会形成不同的生活生产空间并得到强化,进一步造成空间区隔。社会关系作为一种治理要素时,它对于政策、利益的解读以及对问题的识别的影响将产生不同类型的集体行动,有可能是合作性的,亦有可能是对抗性的,从而将直接影响到社区治理的成效。

文化是空间的表达载体,是社区治理的凝聚性要素。人们在生产出各种空间形态的同时,也制造了与空间对应的符号,既有包括名称、词句的“词语符号”,也有包括音乐、舞蹈的“非词语符号”。空间概念联结了精神与文化、社会与历史,在城市社区空间中表现为意识形态的构建。(20)城市空间的特征、信息与人们的意愿、情感和身份等相互关联。文化通过各种的空间符合,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们之间的交互和社会关系,同时也塑造着社会关系的生产。文化常常能唤起人们特定的记忆和情感,使具有相似文化背景的人们更加具有认同感以及更有凝聚力,映射到社区治理中就是强化了空间认同,维持现有秩序。

(三)党建引领重构社区空间的生产逻辑

党建引领旨在合理配置社区治理的各种治理要素在不同空间纬度(政治空间、公共空间、私域空间)的流动,以生产出符合空间正义理念的社区空间(参见图1)。当前阶段,社区空间中的治理主体之间权力与资本分散、利益冲突、联结松散、价值流散等问题导致社区治理碎片化,难以形成合力去共同治理社区空间。基层党组织就必须肩负起社会治理多元主体的纵向和横向上的组织整合、利益整合、价值整合,来实现权力与资本在社区空间的各个纬度中均衡流通、社会关系的重构、社区公共价值的塑造,践行“共建共治共享”的发展理念,从而打造“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社会治理共同体。

四、案例描述:C街道党建引领社区治理的实践观察

作者所在调研团队于2023年6月期间对武汉市C街道的7个社区进行了实地调研,并对社区党委书记、社区居民进行了深度访谈,获得了较为丰富的材料支撑。此外,调研团队也收集了有关的地方政府官方文件、网络媒体报道等资料来作为补充支撑。C街道地理位置紧接中心城区,目前已建成13个小区,共有常住人口约12万人。经过20多年的发展,已经形成了集教育、医疗、交通、文体、商娱于一体的10分钟生活圈。近年来,C街道致力于民主、平安、文化、宜居、智慧街道的建设,先后获得“全国文明单位”“全国和谐示范社区”“全国争先创优先进基层党组织”“全国‘三八’红旗集体”“全国百佳学习型社区”“全国绿色社区”“全省先进基层党组织”“全省先进集体”等多项荣誉称号。与此同时,C街道的各个社区陆续完成了老旧社区改造项目。由此可以看出,党在C街道的社区治理中,特别是构建社区治理共同体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领导核心作用。因此,本文选择C街道作为案例研究,体现出了案例选择的典型性特征。

C街道在党建引领下,通过构建纵向到底的党组织体系形成了社区治理的完善体系,通过横向到边的群团组织的覆盖、“三方联动”“四支队伍”形成了多方主体共同参与社区治理的格局,通过老旧小区改造构造了满足社区居民需求的社区空间布局。

(一)形成了党建引领社区治理的完善体系

第一,构建了纵向到底的党组织体系。自2021年以来,C街道坚持以“社区党建带动社区建设,以社区共建推动社区党建”的总体思路,将党组织体系持续下沉到社区,强化与人民群众的联系。C街道构建了社区大党委—小区党支部—楼栋党小组—党员中心户的四级党组织体系。这种党组织体系强化了党同人民群众的联系,实现了国家对人民群众的深层次组织整合,将人民群众纳入基层治理的一体化进程之中。(21)

第二,在不忘初心中坚守党员的信念。C街道是武汉市委组织部推荐打造的全市党建引领社会基层治理的示范点,是武汉市党建引领社会基层治理的“五朵金花”之一。自党员政治生活馆开馆以来,C街道开展了多轮“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活动,围绕“忆初心”“践初心”“悟初心”“守初心”,全方面塑造党员的精神内核,在党建引领中坚持发挥党员的带头作用和党员间的传帮带,传承红色基因的魂与根。

(二)形成了多方主体共同参与的社区治理格局

第一,“三方联动”多元协同的社区“微治理”创新。近两年来,C街道的社区在社区党工委的领导下,不断推动社区“微治理”创新,形成了多方联动、多元参与的社区治理模式。如,A社区已形成有自身特色的“三个清单”的联动治理机制。“三个清单”即问题清单、需求清单、资源清单,居民向楼栋党员代表反映问题、楼栋党员向社区提出需要、社区与其他相关共建单位和组织提出资源需求,在“工作联动、会议联开、事情联办,民主解决”中逐一落实和解决居民关心的问题;B社区在基层治理实践中总结出“1314”治理模式。“1”是建立一支强大的基层党组织,夯实为居民服务的坚强堡垒。社区党委坚持健全完善横向到边、纵向到底的组织体系和工作体系,依托党建轮值主席制平台,把居委会、业委会、物业、辖区单位、群团组织和下沉党员等纳入社区大党委领导,共同打造“党的领导、居民自治、多元参与”的有机融合体系;“3”是坚持“三治”融合,探索社区善治路径,即培育自治精神,完善以社区党委为核心、以居民代表大会为决策机构、以居民委员会为执行机构的社区自治管理体系;第二个“1”是指探索建立“一盟一圈一岗”服务体系。B社区成立了“为民服务联盟”,整合60多家辖区单位和门店资源,提供金融、家政、医疗、教育等130多项服务,实现生活服务全覆盖。“4”是指建立完善的“收集—处置—反馈—评价”“四全”闭环问题处理机制。B社区充分挖掘667名下沉党员的专业特长、职业特点,在社区党委的统一指导下,组建6支下沉党员志愿服务队伍,引导下沉党员参与“治犬患”“红管家”等议事活动。社区、职能部门、社会组织、居民骨干等工作力量下沉到网格,在小区党支部的带领下开展组团式服务。畅通居民报事渠道,借助微邻里信息平台,将居民诉求、报事进行事项分类,利用网格分流派单平台,将问题反馈给相关部门进行处理。事后,居民可对报事处理过程和结果进行满意度评价。平台累计收集上报各类问题8800条,办结率99%,形成居民问题“收集—处置—反馈—评价”的闭环系统,让群众的每一个声音都有回复,每一件事情都能妥善解决。

第二,“四支队伍”协同资源整合,推动“邻里工程”建设。当前,社区基层治理面临的一个难题就是资源匮乏。从科层视角分析,社会资源的分布呈层级递减趋势,作为城市居民的自治组织的社区拥有的社会经济资源极其有限,自有资源的匮乏势必影响社区治理能力。因此,要提升社区治理能力必然需要吸纳更多资源。为拓展资源,B社区通过建立“四支队伍”协同资源整合,推动“邻里工程”建设,提升社区治理能力。“四支队伍”是辖区党支部和党员组成的队伍、居民志愿者队伍、“三方联动”队伍、下沉党员和共建单位组成的共建队伍。“四支队伍”在面对社区居民提出的“三个清单”时,通过内外联动,多方募集资金,实现捐资;面向居民或者共建单位的一些专业技术人才,借助他们的专业知识和技术经验,激发社区自治潜能。在此基础上,社区通过共同缔造,为困境人员兜底帮扶。目前,B社区已有1100名注册志愿者和180名常态化参与志愿服务的志愿者;已经签约21家共建单位,涵盖了餐饮、医院等一批公私部门。

(三)构造满足社区居民需求的社区空间布局

第一,“一核、两带、三圈、多点”空间发展格局基本形成。C街道不断改造和完善以中心公园配套设施、提档升级中心公园的生态环境和公共服务,将中心公园打造成居民休闲、文化娱乐的核心地带;形成沿主干道的便民商业、服务的发展带;依托地铁交通枢纽站,围绕三个核心站点发展商业、服务业集聚圈,实现C街道服务于民的空间规划。

第二,持续推进老旧社区改造改善居民生活空间。老旧小区改造是解决城市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实现社区居民对美好生活向往的重要举措。推进老旧小区改造,有利于改善居民的居住条件和生活品质,提高居民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有利于改善小区环境,延续历史文脉。C街道的诸多小区建设较早,社区老化相对严重、居住功能不足明显。存在居民生活设施老旧、车位紧缺、老小区楼栋无电梯、生活环境差等问题,给居民生活带来了诸多不便,老旧小区软硬件设施已经难以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求,改造迫在眉睫。为改善居民的生活条件,C街道将老旧社区改造作为“十四五”主要任务之一。如,A社区在2021年推动老旧社区改造项目,使居民的生活环境,包括出行都有了很大的改善;A社区还聘请辖区内大学的专家对小区进行功能规划,以满足居民日益增长的停车、运动、晾晒等需求;C社区发动居民共同参与解决老旧住宅加装电梯问题。

五、案例分析:党建引领社区治理共同体建设的运行机制

经过对C街道的实践观察,发现其在治理对象众多、多方利益复杂交错的情况下,通过党建引领这一关键抓手出色地完成了治理任务,其背后的内在机理和运行机制是什么样的,值得我们去关注和梳理。

(一)政治空间的引领机制

第一,党组织体系的纵向下沉。党建引领的核心是政治引领,将党的触角延伸到社区治理的第一线,消解了以前社区政治空间中的权力结构,将行政主导的逻辑下社区工作面临的自上而下的压力转化为了党领导下的超行政逻辑的权力联结的共同合作。让党的基础性权力解构以前的科层制体系,解决社区政治空间权力碎片化、分散化、单一化的问题,改变了以前权力结构中的行政权力的唯一话语权,塑造了以党的权力为纽带的基于共同的目标、利益的各方治理主体权力的聚合性空间结构。以前的社区政治空间面临着技术主导以及部门政绩主义的影响,各方主体都有自己的利益,很难在以行政权力为基础的制度上跨部门协调和分配资源,无法达成有效的共识。党通过其政治引领机制,将各参与主体“去私为共”,寻求利益的“最大公约数”,协调行政权力无法解决的矛盾,达成在政治层面上的共识。

第二,党对意识形态教育的灵活运用,树立“以社区居民为本”的发展思想。我们党有着丰富的意识形态资源,面对街道工作人员、社区党员时,通过传统意识形态资源的挖掘和开发,开展严格的政治教育活动、打造党员政治生活馆、建设党建引领示范点,使社区工作人员和党员“不忘初心、牢记使命”;面对社区居民,积极挖掘和宣传先进典型,举办事迹报告会,广泛宣传居民身边的典型;面对私营部门,将党建增进人民福祉的要求与现代企业社会责任、公益价值观等融合起来开展宣传。

(二)公共空间的协同机制

第一,制定协同规则,搭建协同平台。在治理过程中,各个主体如何相互协同,解决各个主体之间的盲目性、分散性。从制度主义的角度来看,这需要制定普遍规则,因为规则扩大了理性人的福利。社区建设离不开健全的规则,规则是城市社区建设与发展的重要保障。首先,C街道制定民主监督规则,依法依规指导业委会换届选举工作,顺利完成几个小区业委会的换届工作。同时,积极吸纳党员到业委会任职,打造红色业委会,主动给社区减负。同时,制定《关于C街道社区居委会下属工作委员会规范化建设的指导意见》、制定《社区减负》清单2批,加强对业委会和物业服务单位的赋能培训,起草了小区管理“三个文件”、财务管理制度,规范公共收益公示,指导业委会在解决加装电梯、公共维修资金使用、小区环境治理、房屋维修等矛盾较集中的问题上发挥了积极的作用。其次,社区党委把主动权和决策权都交给居民,通过群策群力的党员议事和居民议事的形式,完善居民参与体制。在社区参与体制下,党员主动发挥所长融入基层治理;社区搭建居民建言平台,让居民充分参与公共事务;居民踊跃参与公共议题,主动为社区治理建言献策。

第二,协同各方资源,提升配置效率。在社区治理过程中,单个主体想要凭借自身的资源去解决公共问题,提供公共服务,是几乎不可能的,因为各个主体相互依赖,相互联结,需要靠交换资源,协商共识,才能达成治理目标。C街道通过“三方联动”“四支队伍”来汇集党、政府、社会组织的人、财、物等资源,再通过党建引领的方式,将这些资源集中到社区党组织的手中,然后党组织根据社区发展的目标、公众的需求,借助技术化的平台,采用项目化的操作来整合资源。各种资源通过有序的协调,再加以专业化的配置,大大提高了资源的使用效率,能真正地做到为民所用。

第三,改造物理空间,塑造公共精神。公共空间有着承载文化记忆的功能。现代社区的单位属性日渐消退,但人们之间的情感联系并没有消失,打造核心要素是文化、基于邻里空间的社会网络是居民的期待。首先,C街道通过小区园林绿化和景观改造,打造了一批的主题公园,例如“清风园”“口袋公园”。这些公园不仅是周边居民文化娱乐、叙家常的去处,也是C街道为居民宣扬廉洁故事的好地方,发挥了廉洁文化在打造风清气正政治生态、传递社会正能量、构建文明和谐社会中的作用。其次,C街道通过协同各方力量、资源,优化社区整体空间布局,以满足居民的各种需求。构建了一整套集教育、医疗、养老、娱乐为一体的综合便民服务体系。总之,C街道通过空间的改造和生产让社区居民对其所在的公共空间产生归属感、幸福感,提升社区整体的凝聚力,形成社区公共文化和公共精神。

(三)私域空间的凝聚机制

第一,通过情理说服,化解社区矛盾。社区生活涉及方方面面,居民与居民之间、居民与社区之间难免会产生不同的分歧和矛盾。通过注入情感要素,打破治理客体的认知差异和群体隔阂,充分发挥情感的连接效用,可找回城市的温情与温度。(22) C街道创建“清风恳谈议事平台”,让居民来裁定一些矛盾问题,通过居民之间的交流沟通、情感联系来化解一些邻里矛盾。同时,社区党委也会收集一些居民反映的问题,例如“飞线充电”“垃圾堆放清理”“公地私用”等,社区党委组织社区工作人员、党员志愿者登门进行交流沟通、情感互动、讲解道理、告诉弊端等方式来产生共情,从而解决问题。相对于运用权力、法律等强制性的方式,通过这种方式来调解矛盾,可以防止矛盾的直接激化,调和软化各方情绪的对立。

第二,丰富精神文化生活,弘扬正能量。中国的社区文化营造应该根植于本土土壤,在新的社会发展阶段,城市社区文化营造的定位应该更加强调在人们共同生活的社区空间之下,如何能够在文化上发挥创意,深入挖掘社区文化内涵和人文精神,更大限度地激发主体活力。(23) C街道通过开展群众性文体活动,以群众喜闻乐见的方式创编文艺精品节目、编辑出版诗画作品集,着力唱响主旋律、壮大正能量;依托党员政治生活馆、青少年空间等阵地开展党史教育和家国教育;举办温度社区报告会,广泛宣传居民身边的典型。

六、结论与讨论

当前,社区的流动性、异质性、碎片化等特征导致社区治理的复杂性不断加深。为了有效地建设“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社区治理共同体,本文利用空间生产理论搭建的分析框架为社区治理提供了一个新的观察视角和思维范式。在基于我国具体国情的基础上,本文利用空间生产理论解构社区空间组成部分,分析空间生产的实现条件。结合具体案例的实践观察,得出了党建引领社区治理共同体的实践路径,即导向政治空间的引领机制、导向公共空间的协同机制、导向私域空间的凝聚机制。

社区治理共同体不是一个单一的宏观形态,而是多个微观治理共同体组成的相互嵌入的集合体。社区由于不同的地理位置、经济和文化背景导致其具有独特性,有着不一样的治理环境和治理复杂性。社区类型的多样化会带来不同的党建引领模式,本文恰恰未关注到党建引领的不同模式,以及未能分析本文所呈现案例中党建引领模式的可持续性,这也成为了本文的一个缺憾。因此,党建引领要结合具体空间、具体的社群构成的不同类型的社区,灵活整合运用不同的治理要素,实现对具体空间的合理重构和持续性发展。

注释:

(1) [德]斐迪南·滕尼斯:《共同体与社会》,林荣远译,商务印书馆2019年版,第67—68页。

(2) 许宝君:《城市社区治理共同体构建:一个实践类型的分析框架》,《求实》2023年第4期。

(3) 曹海军、鲍操:《社区治理共同体建设——新时代社区治理制度化的理论逻辑与实现路径》,《理论探讨》2020年第1期。

(4) 王佃利、孙妍:《基层社会治理共同体与城市街道的“嵌入式”改革——以青岛市街道办改革为例》,《公共管理与政策评论》2020年第5期。

(5) 王海荣、闫辰:《党建引领城市社区治理创新:问题与发展》,《中共福建省委党校学报》2018年第2期。

(6) 李志明:《“国家—社会”关系视角下社会治理共同体建设研究》,《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23年第10期。

(7) 吴新叶:《党建引领社会治理的中国叙事——兼论国家—社会范式的局限及其超越》,《人文杂志》2020年第1期。

(8) 杨磊、许晓东:《市域社会治理的问题导向、结构功能与路径选择》,《改革》2020年第6期。

(9) 谢琦、李亮:《党建引领基层数字化治理的运作逻辑与优化路径——基于“结构—过程—功能”的整体性分析》,《探索》2023年第3期。

(10) 姜修海:《社会治理共同体建设何以持续推进?——一个迭代“结构—过程”分析框架》,《中国行政管理》2023年第8期。

(11) 彭勃、杜力:《“超行政治理”:党建引领的基层治理逻辑与工作路径》,《理论与改革》2022年第1期。

(12) 吴晓林、谢伊云:《国家主导下的社会创制:城市基层治理转型的“凭借机制”——以成都市武侯区社区治理改革为例》,《中国行政管理》2020年第5期。

(13) 陈纪:《“统合型联动”:基层党建引领下的居民自治模式——以T市社区治理创新为例》,《行政管理改革》2022年第10期。

(14) 陶建群、聂志刚、周艳:《平台党建:超大型城市党建引领基层治理现代化的桂园探索》,《人民论坛》2021年第18期。

(15) 许中波、孙哲:《社区治理的空间政治学——兼论“党建引领治理”的空间路径》,《甘肃行政学院学报》2021年第4期。

(16) [法] 亨利·列斐伏尔:《空间的生产》,刘怀玉译,商务印书馆2021年版,第109页。

(17) [法] 亨利·列斐伏尔:《空间与政治》,李春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41页。

(18) [美] 爱德华·W·苏贾:《后现代地理学》,王文斌译,商务印书馆2004年版,第43页。

(19) 郭淑云、冷向明:《国家如何助力社区成长?——来自空间生产视角的解释》,《城市发展研究》2023年第4期。

(20) 孙江:《空间生产——从马克思到当代》,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11页。

(21) 李华胤:《共同缔造:社会治理共同体的实践表达》,《治理现代化研究》2023年第3期。

(22) 文军、高艺多:《社区情感治理:何以可能,何以可为?》,《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6期。

(23) 蔡斯敏:《城市社区文化营造的主体关系调适及路向选择》,《南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1期。

作者简介:曹阳,武汉轻工大学管理学院,湖北武汉,430048;白虹,武汉轻工大学管理学院教授,湖北武汉,430048。

(责任编辑 陈 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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