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孓》的读法:多重文本叙事的奇妙实验

2024-09-02 00:00谢明
新阅读 2024年7期

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孑孓:镇上人城里生存文本》(以下简称《孑孓》),讲述了一个小镇青年的命运裂变和心灵涅槃,阅读、体验与思考组成了主人公的文本式生存。《孑孓》一书作者一泓用庞大而丰富的语言搭建起一个文学魔幻:地方俚语、职场话术、古典话本、新闻语言、法律语言、娱乐台词、哲学语录……滚滚而来的语言洪流裹挟着现实镜像,初读时新鲜而惊诧,静下心来发现这又是如此熟悉的一个世界。在一泓的眼里,语言和世界的对应是一个不断分崩离析又不断缝合重生的过程。

语言剥离实验

故事辗转于回龙镇、红花坡和电视台三个狭小的空间,以人物群像和生活喧嚣不断激起语言的涟漪;一泓的摘句往往以意识流或者画外音的方式冷不丁地出现,如同给庸人的絮絮叨叨中给予醍醐灌顶;他为摘句所做的释义、注解和引文,将意识流中的隐喻转为明码,再用这个明码去制造另一层的隐喻。

《尤利西斯》布鲁姆式的意识游荡包含着都柏林意识与文化的庞大符码。一泓也采取了游荡、自由联想两种方式。比起编织复杂的故事线来,布鲁姆的方式实在是一种很省力的方式,游荡天然地对语言起到一种吸附的功能。所不同的是,一泓并未将意识流作为谜面和审美去看待,而是将构成意识的语言要素进行版画式的镌刻,将语言升格为可以剥离客观世界与文化实存的符号去看待,从而为他的文学实验找到全新的方法,去实现一个艰难的目的。

镜宫里的奇景

《尤利西斯》中经常出现的疯子、婴儿等意象,在乔伊斯那里往往暗喻着某部小说中的道具,某个宗教传说的神秘。在后来的解读者那里,对意象的解码意味着制造一种全然的对应关系,对应也意味着好奇心的满足。在《孑孓》一书里,意象以语言的面貌呈现,而解码并非是找到语言里面的文化对应,而是找到和文化的错位,找到语言的生成逻辑和环境,找到它的荒谬与可爱的种种乐趣。小说里大量出现的汨罗方言可作为一例,“健”“锄头血”这类词并非因为乡亲的使用变得可亲,反而是镜中的生活因为这样的词变得荒唐而卑微。

这里有我们再也熟悉不过的生活,没有结局的食色性,没有成败的职场和名利,没有荣光也没有耻辱的文学梦和夜场。这是些我们永远明白含义却不甘心就此被绑架的词语,每一次使用仿佛都是错误;这类语言与一泓大量引用并注释的作家、诗人、哲学家的句子形成了古怪的错位,更顶层的语言居然是更令人警惕的语言,说了越多真相的语言同时也是带来越多困惑的语言。在这种蔚然大观的语言装置中,亲人、同情、爱情、虚荣、成功等种种价值连同定义它们的词语得以重估和被质疑。诚然,关于语言学的问题,社科研究会比文学更加有效,但文学永远比社科有着更形象的思考和更多的乐趣。

探索者的价值

欣赏《孑孓》的语言装置并非意味着去忽略里面故事性,否则这只能称之为一本语言汇总而不是语言小说。一泓自如地掌握着几种类型作家的审美趣味和叙事风格,他不甘心让任何一个作家的风格去统治这个故事。他不经意地使用福楼拜式的伪主体叙述,那里面包含刻毒的道德诅咒;也有福克纳式的喃喃自语,在对愚昧疯癫津津乐道中饱含着绝望和嘲讽。当然最常见的依然是乔伊斯,那种一眼看穿文明积层的深邃,凝聚着对生活的深沉热爱和个体的真挚同情。

作者单位:中南出版传媒集团产业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