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易地扶贫搬迁农户生计问题一直是学界讨论的重点议题。目前研究已经形成了“资本、能力和空间”的多元视角,对推动搬迁农户“稳得住、逐渐能致富”有重要的理论和政策启示意义。同时,研究还有待向以后续扶持为中心的新阶段转向。内源型生计与外援型生计整合,面向生存需要的生计向面向发展需要的生计转型,安置社区与迁入地生计资源的融合,能力与资本为本的生计方式向全面资产为本的生计方式的进阶,这将是未来研究的可能方向。
关键词:易地扶贫;生计发展;空间
中图分类号:C9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 2234(2024)07 — 0104 — 06
易地扶贫搬迁作为精准扶贫的重要手段,是解决“一方水土养不起一方人”的主要策略,其实质是通过空间迁移实现农户生计发展,进而走出贫困空间陷阱实现脱贫目的。自2015年底国家发改委发布《全国“十三五”易地扶贫搬迁规划》以来,全国易地扶贫搬迁人口已达1000万。易地搬迁是系统过程,不仅要搬得出,而且要稳得住,逐渐能致富,搬得出靠政策,稳得住,逐渐能致富靠增收,生计议题贯穿全过程。无论是脱贫攻坚时期的精准施策,还是后续扶持阶段的全面发展,生计可持续发展都成为不可忽视的焦点议题。自2016年开始,学界关于易地搬迁文章的数量迅速增加,已从年均约20篇上升至年均100余篇,且直接关于易地搬迁生计问题的研究已达150余篇。这些文献极大丰富了易地扶贫搬迁农户生计的研究成果,为我们认识搬迁农户的生计问题提供了重要参考。现有文献形成了生计、能力和空间的多元研究视角,对这些视角的整体梳理将有利于了解和把握易地搬迁农户生计问题研究现状和研究态势,以为后搬迁时代的生计政策的出台和制定提供理论依据。
一、易地扶贫搬迁农户生计研究的多元视角
(一)资本视角与易地扶贫搬迁农户生计
生计资本决定生计策略,生计资本多寡与生计风险大小直接相关。通过地理迁移实现生计资本增加,避免生计风险以及减少生计脆弱性,实现搬迁农户的生计可持续,是易地扶贫的潜在假设。很多研究直接借用“可持续生计分析框架”,即自然资本、物质资本、金融资本、社会资本和人力资本五个方面,对易地扶贫搬迁农户生计进行了解释,主要着眼于生计资本、生计策略、安置模式、农户收入等关系的研究。
生计资本影响搬迁农户生计策略的选择,且不同生计资本对生计策略的影响程度不同。务工主导型生计策略和农业主导型生计策略的选择及转化与具体生计资本的多寡紧密相关,金融资本和人力资本是农业主导型策略向务工主导型策略转化的关键因素[1],物质与人力资本对外出务工影响大,人力和金融资本则对非农自营影响大,物质和社会资本对家畜养殖影响大[2]。同时,安置模式与搬迁农户生计资本变动紧密相关。与分散安置相比,集中安置更能增加搬迁农户的生计资本总量,尤其表现在物质资本量和社会资本量的增加上,但自然资本量会显著减少,金融资本和人力资本量增加不明显。有研究将搬迁模式分为企业带动安置、山上搬山下安置、小城镇集中安置和退耕还林逐步安置等模式,并发现不同模式在促进搬迁农户生计资本增加上的作用不尽相同,前两种模式对搬迁农户生计资本增加有明显促进作用,但第三种模式对纯农型农户生计资本影响不显著,第四种模式容易造成“搬富不搬穷”的现象[3]。另外,研究也指出,不同生计资本对搬迁农户收入有影响[4],人力资本是影响农户收入的首要因素,生计资本差异和收入差距会在搬迁以及扶贫政策中得到强化,因此要避免“政策陷阱”预防收入不平等加剧。
(二)能力视角与易地扶贫搬迁农户生计
易地扶贫搬迁农户生计不仅与农户所拥有的资本相关,更与其能力紧密相关。能力视角将农户的主观能动性纳入到生计研究视野中,认为农户家庭生计能力的大小会影响生计策略的选择和生计的适应。在这些研究中,往往将生计能力和抗逆力、恢复力、脆弱性、适应性及可行能力联系起来,以讨论生计能力应对搬迁农户生计的复杂样态。
生计能力是易地扶贫搬迁农户在迁入地应对生计风险做出动态调整而适应新生活的能力,在这一意义上,生计能力就是抗逆力。持这一观点的学者将生计能力建设与抗逆力建设等同起来,认为抗逆力建设对搬迁农户生计适应及发展有至关重要的影响。研究认为生计能力是抗逆力建设的一种能力结构,这一能力结构既包括行动者的脑力与体力的结合,也包括各种社会关系网的承载[5]。具体到易地扶贫搬迁场景中,这一能力结构包括搬迁农户自主适应和能动转换的过程,前者指在原有生活轨迹上的复制与转化,后者指在新生活场景中的创新与再造。另一些研究则将生计能力置于生态学视野下提出生计恢复力的概念,将生计恢复力细分为内部缓冲能力、外部组织能力和技能学习能力[6]。也有学者提出生计适应能力概念,认为搬迁农户的生计适应能力影响生计策略选择,采取囊括自然能力、物质能力、人才能力、金融能力、社会能力以及认知能力的适应能力评估框架,可有效测量搬迁农户的适应性水平[7]。这些研究共同的特点是通过强调生计能力,突出搬迁农户在生计策略选择上的主观能动性,以期提升生计能力促进生计适应和生计发展。
(三)空间视角与易地扶贫搬迁农户生计
空间贫困理论认为,区域整体性贫困的重要原因在于农户生存空间的脆弱性,易地扶贫搬迁就是通过空间迁移实现空间再造与赋能,以达到乡村整体脱贫的目的。在这种意义上,易地扶贫搬迁就是空间迁移和空间再造的过程,搬迁农户的生计发展贯穿于新空间场域的再造过程中,空间视角越来越多地被研究者纳入到解释易地扶贫搬迁农户生计的理论范畴中。
搬迁农户生计模式的形成与新空间的功能属性紧密相关,安置空间的不同意味着生计资本的差异。具体来说,临近教育公共服务设施、产业园区和近郊景点的空间更易充实人力资本和物质资本,临近生态资源丰富的空间更易充实自然资本,临近产业丰富的空间更易充实社会资本[8]。因此,搬迁农户的生计发展应融入到新社区空间生产中。生活空间重组只是易地搬迁移民工作的一部分,生计模式、文化信仰、基层治理等方面应纳入到整体策略中去,生计与市场互补的经济空间应与政治、文化、社会空间的打造协同,以实现新空间整合与再造[9]。一些研究也直接将搬迁移民的生计发展与空间再造联系起来,提出生计空间的概念。认为生计空间是移民生计活动的“场域”,生计空间与制度空间、公共空间等共同构成了易地扶贫搬迁社区的社会空间,搬迁农户的生计安全应在社区秩序、社会交往和保护性生计的营造中实现,通过建构“融入共同性的经济发展与能力建设的发展共同体”来确保搬迁农户的长效减贫[10]。有些学者运用了生计空间转型的概念,认为搬迁会带来生计空间断裂[11],新型生计空间会遭遇转型困境,如果仅仅关注搬迁农户的地理资本与经济资本的改善,没有着眼于整体生计空间再造的话,可能会导致次生贫困与返迁现象的出现,唯有采取空间视角,融地理、经济、社会、政治、文化多元要素于搬迁农户生计实践,推进其生计空间的整体再造,才能切实提高搬迁农户的生计能力。
二、易地扶贫搬迁农户生计转型困境的多维阐释
(一)生计资本积累不足与转型机会有限
生计资本匮乏是易地搬迁策略实施的前提假设,易地搬迁就是将居住在“一方水土养不起一方人”地区的贫困群体搬至发展条件较好的地方。易地搬迁无疑会增加贫困群体的生计资源、资本乃至资产和生计机会。然而,生计资本增加并非一定会提升生计水平,搬迁农户生计的成功转型仍存在生计资本积累不足的困境。
一方面,生计资本内部出现不均衡和碎片化的增减现象。研究普遍认为,搬迁移民的物质资本会显著增加,自然资本却会减少。在金融资本、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研究上,大部分研究都认为增加,但也有学者认为金融资本和人力资本增加不明显[1]。尽管如此,这种增减带来的生计资本的整体增加无疑印证了易地搬迁的减贫效果,但同时可以看出,与搬迁活动和外力输入极度相关的资本在增加,与内生能力和持续发展相关的资本增加不明显,且资本存在碎片化增加的趋势,无法发挥协同效应。从长远来看,这会影响搬迁农户的生计稳定性及可持续。另一方面,生计资本变化在搬迁群体中出现明显的分异现象。相关研究发现,搬迁政策虽改变了农户生计资本匮乏的现状,但因不同群体间资本增加量和类型有分异,这也带来了农户收入的不平等,扩大了低收入群体的收入差距[4],甚至会也出现“精英捕获”问题。
与生计资本类似,易地搬迁虽然增加了农户的生计转型机会,但在发展层面来看,这种增加是有限的,还无法满足搬迁农户可持续性生计的需要。相关研究表明,“搬迁户-打工户”生计受到影响小,“非搬迁户-非打工户”生计受到影响大[13]。目前搬迁移民的生计方式虽出现了多元化的态势,但就近就业的力度仍不大,公益性岗位就业和低保兜底的居民还存在一定比例,扶贫车间吸纳就业的人群有限,且相对于乡村生活,集中安置的生活成本也在增加。因此,尽管其走出了绝对贫困,但相对贫困随之而来,可持续的生计方式的形成还有赖于生计转型机会的增加。
(二)内生动力相对不足与外生能力有限
扶贫先扶志,扶贫必扶智。扶志讲的是内生动力,是脱贫攻坚更是易地扶贫的重要理念;扶智讲的是外生能力,即通过外力赋能来提升贫困群体的生计水平和通过教育阻断贫困代际传递。“内生动力不足”被看作是贫困群体致贫的内生要素,虽然外生性致贫因素的消除极大缓解贫困,但最终走出贫困还需要农户内生动力的提升[14]。外生能力的形成有赖于外力赋能,易地扶贫搬迁可以说是通过空间迁移进行外力赋能的过程,即通过面向空间的赋能,实现贫困群体外生能力的增加。
在易地扶贫搬迁过程中,由于贫困群体远离原有生存空间,其所拥有的自然资本明显下降,其他外力扶持所带来的资本明显增加,这容易导致“救济陷阱”,即贫困群体投入自主性不强,持续脱贫的内生动力不足[15]。其可能原因在于政府“单边行政”,即以政府主导,群众被动接受,缺少问计于民[16]。也就是说,在易地搬迁政策实施中,搬迁群体参与度较低,依旧存在“等靠要”思想,这种思想主要体现在:贫困群体在扶持政策实施中左顾右盼、患得患失,缺乏参与的主动性[17]。研究认为搬迁群众内生动力不足的原因至少包括:一是政策设计和实施缺少贫困群体参与的理念,致使搬迁群众难以参与其中;二是在现有政策的扶持下,容易形成福利依赖现象,群众缺乏改变意愿,导致内生动力不足。
与内生动力不同,外生能力的形成是贯穿于易地扶贫搬迁整个过程。对搬迁群众来说,外生能力就是谋生技能的一种体现,直接决定生计水平。尽管易地扶贫为搬迁群众提供了更多可能性,输入了更多资源,但外力的输入和外生能力[18]的形成并非一定相关。相关调研发现,产业扶贫政策短期增收脱贫效果明显,但长期扶贫效应难以显现,贫困群体过于依赖政策资金,增收可持续性不强。此外,易地搬迁实现了“挪穷窝”,但外生能力是否形成,生计是否可持续,仍是值得关注的问题。有研究指出,易地搬迁城镇化集中安置固然在短时期内可以实现居住空间、户籍和部分公共服务的跨越式发展,但却无法立即实现搬迁群众生计能力的快速提高,也更无法快速实现搬迁群众的能力城镇化和素质城镇化。
(三)生活场域急剧变迁与空间再造失衡
易地扶贫搬迁就是空间迁移和空间再造的过程,搬迁移民的生计转型困境与空间变迁紧密相关。这里的空间变迁至少包括两点:一是搬迁群众对原有生活场域急剧变迁的适应;二是搬迁群众在新空间再造中的融入。前者是空间解构,后者是空间重构,空间解构与重构贯穿易地扶贫搬迁始终。越来越多研究者认为搬迁群众的生计问题不仅是就业和创业的问题,它是一项新型空间再造的系统工程。换言之,搬迁群众的生计可持续不仅取决于生计能力的提升和生计资源与机会的增加,更取决于生计是否真正融入再造的新型空间中。因此,可以说,生计转型与空间转型紧密相关,搬迁移民的空间困境会阻碍生计转型。
尽管易地搬迁解决了“一方水土养不了一方人”的问题,但原有场域的生活方式、社会关系、风俗习惯等不会随地理空间变化而自动消失,它会继续作用于新空间中,并对搬迁群众生计产生影响,甚至会带来阻力。有研究认为,空间骤变会带[11]来乡土文化的断裂,原有社会支持空间、社会交往空间、婚丧礼仪空间、心理文化空间和娱乐文化空间均已瓦解,搬迁群众在短时间内难以自我消化和自我调节。同时,搬迁群众对外交往意愿弱和交往能力差也会影响社会关系的重构,进而影响生计体系的完善、生计资源的获取和生计方式的转变[19]。生活场域急剧变迁给搬迁移民生计转型带来极大困扰,生计习惯仍持续但生计方式彻底转变,两者矛盾越发突出,基于新空间的生计能力亟待养成。搬迁农户生计的脆弱性影响因素也随之发生变化,脆弱性生计形成与政府扶贫资源配置乏力和搬迁农户的搬迁动机紧密相关,也正因为如此,如何消除生活场域急剧变迁所带来的生计方式适应和生计观念调整在后脱贫时代至关重要。
在新空间构建中,空间再造失衡也构成了搬迁移民生计转型的困境。刘少杰认为,空间失衡是易地搬迁新空间中社会空间、心理空间与地理空间的不协调和不平衡造成的,具体表现为搬迁移民内部的异质性,他们来自不同地方甚至属于不同族群,新空间目前更多属于规划空间,规划空间和充满意义的社会空间并不等同;还表现在原有空间与新型空间的接续失衡,搬迁移民很难在心理层面和社会层面适应新环境,在走向新生活的背后隐藏着“空间分裂” [20]。江立华也认为,各个主体的空间再造逻辑是不同的,政府空间再造表现为运动式、支配性和均等化的,企业空间再造则呈现出长期性、包容性和精细化,居民空间再造是处境化的、时间流中的、基于生活世界产生的,由于逻辑不同,势必在新空间再造中出现空间失衡现象[21]。空间失衡意味着生计空间的失衡,搬迁移民的生计方式仍止步于原有的社会空间和心理空间,有的甚至于还要依赖原有空间,没有和新空间形成衔接和融合,由此导致生计不可持续。
三、易地扶贫搬迁农户生计发展策略的多个面向
(一)面向资本:增加存量、优化质量与释放流量
围绕自然资本、物质资本、金融资本、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的生计资本框架,形成了针对面向资本提升易地扶贫搬迁农户的生计可持续策略,主要涉及到增加存量、优化质量与释放流量等方面。
尽管研究普遍认为易地搬迁会明显增加农户的生计资本总量,但其与可持续生计资本需要仍有差距,仍无法为生计转型提供有效支持。因此,生计资本存量的持续增加成为必须。在存量增加上,一方面研究认为要确保生计资本不减,尤其要通过维持、转化、激活等手段,实现其保值和增值;另一方面,要通过指向社区建设、能力建设、政策投入、平台搭建,不断增加生计资本存量,为搬迁农户的生计转型提供保障。除存量增加外,生计资本质量也要优化。研究认为,生计资本既要讲总量增加,还要注意不同资本的优化配置,否则会陷入“政策陷阱” [4],造成农户收入不平等。因此,要在资本存量增加中实现精准管理,因人因地精准施策。要优化资源配置,既要确保生计资本在搬迁农户中的均衡配置,更应注重资源配置效率,优化资本质量,使搬迁农户能够实现差异化的生计可持续发展。此外,盘活资产、激活资源、整合资本,通过释放资本流量促进发展,也被看作是生计可持续发展的重要策略。如研究者认为,农户可以将“三产”作为抵押,进行贷款融资,实现资本整合和资产盘活[1]。
(二)面向能力:动力激发与能力建设确保生计可持续
面向能力的策略主要聚集在内生动力激发和生计能力建设上。研究认为,内生动力不足是致贫机制中的内生要素,要改变不足现状,须从两点入手。一是通过思想或文化教育[14]提升内生动力,克服群体性“文化障碍”,让贫困群众把握现代市场机会,形成与现代市场经济相吻合的价值体系。并帮助搬迁群众转变观念,引导其树立自力更生和艰苦奋斗的思想,实现从受扶者向发展者角色的转变。二是改变“单边行政”方式发挥农户的主观能动性,尊重搬迁农户意愿,确保在生计发展中的“知情权、参与权、选择权和决策权”的实现,强化搬迁民众的参与,走以民为本的协商共生发展之路[17]。
加强生计能力建设,被看作是实现易地扶贫搬迁农户可持续生计的重要路径。第一,基于脆弱性提出恢复力建设。研究认为可以通过资本积累、支撑网络构建和学习能力建设来发展搬迁农户的生计恢复力[6]。第二,基于适应性提出生计适应能力建设。研究认为可以通过增强农户的物质能力和金融能力,提升农户的社会能力和认知能力,来发展农户的生计适应能力[7]。第三,基于联动发展提出生计融合能力建设。研究认为,易地搬迁农户的生计问题要放在乡村振兴战略和新型城镇化[22]建设中去理解,要按照迁出迁入两地联动发展思路,实现多重能力建设,如农户市场参与能力、产业可持续发展能力等,进而来促进搬迁农户生计可持续发展。
(三)面向空间:解构与重构实现空间均衡发展及空间正义
尽管生计被理解为一种谋生的生活方式,但它肯定是存在于一定的空间中,并与其他次空间相互融合,易地扶贫搬迁农户生计更是如此。持空间视角的研究者认为,目前搬迁农户的生计转型与空间变迁密切相关,这不仅涉及到原有空间的解构,还涉及到新型空间的重构。因此,在面对生计问题时,既要关注新生计方式的适应性问题,也要考虑生计空间与其它空间均衡发展的问题。
首先,要注意地理空间迁移以及由此带来的空间问题给搬迁农户生计发展造成的影响。空间迁移固然能增加生计转型的可能性,但由此带来的可
能是“经济空间流失、社会空间断裂和制度空间排斥”[12],这些空间问题极易导致搬迁移民生计空间的挤压。因此在注意空间资源分配的同时,必须注意移民生计能力的建设,通过精准识别与精准帮扶,实现生计能力、生计资源与生计空间的匹配发展,降低空间迁移对生计转型的影响,提高搬迁农户生计可行能力,创造可持续生计空间。其次,要采取系统思维方式推动“符合差异化多元空间需要的城乡混合空间” [21]的打造。易地扶贫搬迁的空间再造是一个多元主体再造的过程,诸如政府、市场(企业)和社会(民众),其逻辑不一;也是一个多维空间再造的过程,诸如物理空间、社会空间和主观空间,其意义不同。在生计空间再造的过程中容易出现被动生计空间和失衡生计空间的形成[20]。因此,唯有从空间的系统性和均衡性出发,才能促成搬迁农户可持续生计空间的形成。最后,要基于空间正义推动搬迁农户空间生计权力的实现[11]。一方面,要消除新型空间中对弱势群体的空间剥夺和空间边缘化问题,使所有易地搬迁农户均能够公平地参与到迁入地的生计空间中去;另一方面,要在新型空间再造中,对弱势群体予以倾向和照顾,让其有能力、机会与资源参与到新的生计空间中,以实现生计顺利转型。
四、结论与展望
移民生计问题历来是学术界关注的重点议题。作为特殊移民类型的易地扶贫搬迁移民具有与其他移民不同的时代特征,这一类型和新时期以来我国进行脱贫攻坚与精准扶贫战略实施有关。对易地扶贫搬迁农户生计发展问题的研究进行梳理,有利于探察中国特色的反贫困经验,有利于深度认识易地扶贫搬迁社区后续发展的重要任务,对推动搬迁农户“稳得住、逐渐能致富”有重要的政策启示意义。这些文献充分展现了研究易地扶贫搬迁农户生计的多元视角,生计转型与发展困境的多维阐释,生计发展策略的多个面向。研究逐渐触及搬迁农户生计发展内核,即由可持续生计到生计可持续的发展。生计可持续的影响因素是多方面的,不仅涉及到以外力推动为主的资本的形成,也涉及到以内力形成为主的能动性的发挥,还涉及到以关系互构与空间形塑为主的生计空间的构建,资本、能力和空间视角逐渐显融合之势,这对易地扶贫搬迁新型社区后续发展与治理阶段,如何进一步推动搬迁农户的生计可持续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我们应该认识到,搬迁农户的生计问题并非是简单的谋生问题,它是系统推进搬迁农户美好生活的重要内容。攻坚式扶贫与脱贫使搬迁农户走出了绝对贫困的处境,但与之而来的可能是返贫或相对贫困问题。因此,搬迁农户的生计可持续是一个时间和空间相互交织的问题。就时间来讲,它具有一定的长期性和时代性,应久久为功确保搬迁农户不返贫,并将之融入到现代化发展大背景中去;就空间来讲,它应融入搬迁农户的新型生活空间的再造中,这一空间不仅涉及到搬迁农户生活的社区空间,还涉及到与迁入地的空间融合。换言之,应从绝对贫困议题走向相对贫困议题的讨论,应从脱离旧生活的研究转向面向新生活的研究,应从贫困话语体系的阐释转向发展话语体系的建构。目前研究尚未完全转到以后续扶持为中心的新阶段上来。面向新生活、新空间和新未来,易地扶贫搬迁农户生计该如何发展,生计可持续如何形成,将是未来的研究方向。可能的研究议题有:一是内源型生计与外援型生计整合,即逐步形成以内源发展为基础的生计模式;二是面向生存需要与面向发展需要的生计转型,即逐步形成面向美好生活的可持续发展生计模式;三是易地扶贫搬迁社区与迁入地生计资源的融合,即逐步形成融入迁入地产业生计发展模式;四是能力与资本为本的生计方式向以农户全面资产为本生计方式的进阶,即逐步形成多种资产优化组合的生计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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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孙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