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早期纪念列宁活动及其功能表达

摘要：纪念活动作为一种政治仪式和象征，有着独特功能表达。1924年至1927年，中国共产党通过会议纪念、文本纪念、行为纪念和艺术纪念等形式，使早期纪念列宁活动的功能得以充分释放和表达，具体表现为：传播列宁主义及其理论体系，早期纪念列宁活动成为中共进行理论诠释的重要载体；引起社会情感共鸣，早期纪念列宁活动成为中共政治宣传和动员的重要途径；推动各方关系协调，早期纪念列宁活动成为中共整合各派力量的重要平台。

关键词：中国共产党；列宁；行为纪念；艺术纪念；文本纪念；功能表达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列宁主义早期传播及其中国化研究”（项目编号：18BKS031）；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列宁主义在中国传播文献搜集、 整理与研究（1917—1949）”（项目编号：20amp;ZD015）

中图分类号：K262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2096-5982（2024）04-0044-07

中共早期纪念列宁活动（以下简称“早期纪念”）指的是1924年列宁逝世至1927年大革命失败这一时间段里中国共产党为纪念列宁而开展的一系列活动。“早期纪念”是中共开展纪念活动的初心之源，为其后广泛开展纪念活动建构了形式上的根本遵循。“早期纪念”形式多样，作用各异，尤其是经过中共创建时期媒宣的尝试、挫折、反思，及沉淀，党在大革命时期形成了较成熟的媒宣认知及实践。“早期纪念”按其载体不同大体可归纳为会议纪念、文本纪念、行为纪念和艺术纪念。会议纪念是“早期纪念”的常用形式，发挥着追思列宁、勉励国人，为国民革命树立奋斗榜样、注入强大精神力量的作用；文本纪念是“早期纪念”运用最广泛的形式，其有效传播了列宁主义，为国民革命提供科学指导思想；行为纪念和艺术纪念是“早期纪念”的重要形式，通过此两种形式，将革命理论转化为群众实践，有效引领国民革命向前发展。在党的“二十大”胜利召开，全党全国各族人民迈上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进军的历史时刻，开展“早期纪念”研究，既是尊重历史，总结历史经验，丰富中共纪念活动史研究的需要；也是观照现实，揭示历史规律，为当下更好利用纪念活动传播新思想、凝聚人心和整合各方力量的需要。

一、中共早期纪念列宁活动概述

1924年1月21日，世界无产阶级革命领袖、列宁主义的缔造者——列宁与世长辞，恰逢共产国际指导下的国共首次合作，故中共对列宁逝世反应非常灵敏。 《向导周报》于第二日便率先发表纪念文章，旗帜鲜明开展纪念列宁活动。是年纪念形式多种多样，尤以会议纪念、文本纪念、行为纪念和艺术纪念为主。据笔者掌握的资料：国内第一篇纪念列宁的文章是刘仁静1924年1月22日在《向导周报》发表的《悼列宁》，此文揭开了“早期纪念”的帷幕；国内最早召开的列宁追悼会是同月26日，由北京学生联合会、国民青年俱乐部、马克思学说研究会和北大平民教育讲演团四团体在北京大学共同举行的追悼列宁大会；而首个邀请驻华大使出席并发表讲话的纪念会议则是1924年2月3日，由北京民生周刊社、励志笃行社、民生主义同志会、法政学会四团体在法政大学大礼堂召开的“追悼列宁遥祭大会”；纪念活动中规格最高、影响最大的是1924年2月25日，由中国国民党主导、中国共产党等团体参加的、在广州第一公园召开的追悼列宁大会；1924年是纪念列宁活动持续时间最长、影响范围最广、发表文章最多的一年。此后连续三年，中国共产党利用纪念契机，持续、广泛、深入、系统地组织开展了一系列纪念活动。

1925年1月21日，值列宁逝世一周年，中国共产党首次公开发表纪念宣言——《共产党第四次大会对于列宁逝世一周年纪念宣言》，并组织报刊媒体以专刊、特辑形式开展了集中纪念活动。是年纪念活动除继续介绍列宁生平及其精神外，以集中传播列宁主义为主，并将列宁主义同重要人物如孙中山、李卜克内西等和重大历史事件如“二七”运动、十月革命等有机结合，由介绍人物及其精神走向宣传其思想、主义，为国共深化合作和国民大革命的深入展开进行舆论造势。

1926年列宁逝世二周年到来之际，中国共产党发表了《列宁逝世二周年纪念告被压迫的民众》，同时积极组织《中国青年》《向导周报》《政治生活》《工人之路》等党报党刊集中发文纪念。这一年的纪念活动紧紧围绕国民大革命主题，呼吁中国“工人们”“农人们”和“一切被压迫民众”“起来努力了解列宁主义、实行列宁主义”（1），从学理层面探析了列宁主义与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与中国革命的关系，为大革命的展开注入了理论“强心剂”和方法“指南册”。

1927年大革命迎来高潮，中国共产党各级组织发表纪念列宁逝世三周年的通告、宣言，同时积极组织报刊媒体相继推出“列宁逝世三周年纪念特刊”“纪念列宁特号”和“李列卢纪念特刊”等纪念专号。1927年中共对于列宁主义的宣传上升到新的台阶，在强调“列宁主义怎么用”的基础上，进一步探讨了“如何更好地坚持列宁主义”，本质是以解决中国问题为导向传播列宁主义，这一过程即为列宁主义中国化的过程，助推大革命走向高潮。

通过连续四年的纪念活动，中国共产党一方面集中传播了列宁主义及其理论体系，为国民革命提供了理论指导和实践指南，另一方面引起社会关注和共鸣，有效进行政治宣传动员，表达了自己的政治主张和政治态度，从而极大提升了政党的影响力。

二、中共早期纪念列宁活动的形式

“早期纪念”的形式丰富多样。一是召开追悼会、座谈会进行会议纪念；二是出版列宁专著、刊行纪念册、发表宣言等进行文本纪念；三是开展游行集会、群众演讲等进行行为纪念和组织“观影”“化装演说”“双簧”节目表演等进行文艺纪念。

（一）会议纪念

会议纪念是向国人树立列宁伟人形象最直接、最有效、最便捷的载体之一。列宁逝世前，列宁主义被“一般人视为蛇蝎，视为洪水猛兽，视为抢到（强盗），和大逆不伦”（2），而列宁则被冠以“过激派领袖”。直至列宁逝世，褒义的“列宁主义”才首次出现在中国报刊上（3）。得益于面对面的追悼会、座谈会，自上层官僚显贵至下层平民百姓，逐渐重新定义列宁、接纳认可列宁，进而学习研究列宁主义。

追悼会是“早期纪念”最主要的会议纪念形式。追悼会特征鲜明，有着严格的议程安排和庄重肃穆的会场布置，通常会邀请重要领导人和有名望的人士出席并讲话，能够容纳较多民众参与，易形成有影响力的纪念声势。如前文所述，最早召开的追悼会是1924年北京学生联合会等团体在北大共同举行的追悼列宁大会，会议“与祭者男女共有千人左右”。（4）此后，无论是民间团体还是政府机构都举行了声势浩大的追悼会。如1924年2月3日上午北京民生周刊社、励志笃行社、民生主义同志会、法政学会四团体在法政大学大礼堂召开“追悼列宁遥祭大会”，第一任苏联驻华大使加拉罕出席会议并发表讲话（5） ；1924年3月10日，中国共产党上海执行部等三十余团体在上海小西门举行追悼列宁大会，会上瞿秋白对列宁生平作了报告；1926年1月21日列宁逝世两周年，广东学生联合会“特联合各界发起纪念大会”（6）；1927年1月20日广东省港罢工工人代表于省教育会内召开列宁逝世三周年纪念大会。“早期纪念”中，规格最高、影响最大的追悼会当属1924年2月25日在广州第一公园召开的追悼列宁大会，“军政工商学警各界人士均有到会致祭者、各界挽联祭文、琳琅满目”（7）国民党和中国共产党要员均出席会议。追悼会主题明确，议程清晰，往往通过鞠躬默哀、宣读祭文、奏乐演说等庄重仪式，不仅概括总结列宁精神品质及突出事迹寄托哀思，更勉励与会者以列宁为榜样为革命矢志奋斗。如北京学生联合会等召开的追悼会指出，会议旨在“籍伸吊唁，而表哀忱”，并“希望同人益加奋勉，努力前途，为社会谋福利，为国家放光明”（8）；北京民生周刊等举行的追悼会勉励青年“努力奋斗，无忘列宁未了之志愿”（9）。

除开追悼会，中共还要求各级组织召开座谈会进行纪念活动。如1927年1月14日，中共上海区委发出《关于纪念列宁逝世三周年》的通告，要求各级组织召开党团活动分子会、支部大会和其他群众大会，以此“纪念列宁”并“做许多宣传的工作”，“吸收许多新同志”。（10） 纪念座谈会形式灵活，无固定程序与形式要求，因而适应较多纪念对象。中国共产党在大革命时期通过召开纪念列宁的座谈会，不仅布置了当前围绕纪念活动所需进行的工作，如宣传党的政策、方针，发展新党员，教育引导群众等；还通过集体学习、共同讨论促进了与会者的革命情谊，进一步加深了与会者对列宁精神和列宁主义的理解，有效提升了与会者理论水平，进而更加坚定理想信念、坚守共产主义信仰。

（二）文本纪念

以文本为载体实施纪念，运作成本低、传播范围广、简便易行，成为“早期纪念”运用最广泛的形式。列宁逝世后，在中共组织、参与下，通过出版专刊、特辑，发表纪念论著，刊行纪念册和传记以及发表宣言、敬电和通告，循序渐进地回答了“列宁是谁”“列宁精神是什么”“列宁主义是什么”“列宁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关系怎样”“列宁主义与中国革命的关系怎样”“怎么运用并坚持列宁主义”等问题，由引介“其人”的感性认识上升至研究“其思想”的理性思考，推动列宁主义在中国落地生根，进而指导中国革命运动。

一是出版专刊、特辑，发表纪念论著。如前所述，《向导周报》刊发的《悼列宁》一文拉开了国内纪念列宁活动序幕。此后，有关列宁逝世的报道、纪念列宁的文章便如雨后春笋般勃发。据不完全统计，1924年至1927年，在中共直接或间接组织领导下，《新青年》《中国青年》等媒宣刊登的有关列宁逝世的新闻报道21篇，纪念论著102篇，出版、发行纪念专刊、特辑10种（详见表1）。纪念专刊、特辑，纪念论著是最具代表性的文本纪念形式，集中地向国人宣传了列宁及列宁主义。如1924年2月2日《中国青年》出版“列宁特号”；1925年1月18日《政治生活》第28期发行“列宁纪念号”；同月31日《中国青年》第63—64合期出版“列宁李卜克内西纪念周特刊”；同年4月22日《新青年》不定期刊第一号命名“列宁号”；1926年1月26日，《政治生活》第65期出版“列宁纪念号”；1927年1月21日《向导周报》第184期发行“列宁逝世三周年纪念特刊”。

二是刊行纪念册和传记。1924年3月30日“国民追悼列宁大会”出版发行了共计116页的《列宁纪念册》。纪念册制作精美，内容丰富全面，目录包括列宁造像、列宁小传、宣言等（具体见表2）。纪念册指出，“列宁一生最伟大的事业，就是把马克思主义现实为无产阶级革命底战略”，“列宁不特是共产主义底实现之向导者，列宁且尤是我东方诸被压迫民族解放之指导者”，在他的晚年，“所最倾心注意力者，尤其是指引诸被压迫民族进于自行解放之路”。（11） 传记是客观、系统、详细介绍列宁生平、树立列宁正面感性形象的较好方式。据不完全统计，1924年至1927年，国内发行列宁传记11部，向国人集中介绍了列宁的家庭、成长经历、革命历程和历史贡献，从积极、正面、客观的角度树立了列宁的光辉形象。列宁波澜壮阔的革命生涯展现了一名无产阶级革命领袖的崇高革命品格、崇贞革命精神，激励着国人纷纷起来了解并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并用之于解决中国革命实际问题以救民族于危难。

三是发表宣言、敬电、通告或口号。公开发表宣言、通告，是政党或团体集中表达政治主张的有效途径，具有传播范围广的特点。1925年1月21日，列宁逝世一周年之际，中国共产党首次公开发表《共产党第四次大会对于列宁逝世一周年纪念宣言》，指出列宁的伟大之处在于不但把“解放全世界工农阶级和被压迫民族的理论”——“革命的马克思主义”，从机会主义控制下的第二国际中“挽救出来”，且运用到实际，创建了“俄国共产党”、创造了“劳农社会主义苏维埃联邦”；盛赞列宁是全世界工农阶级和一切被压迫民族的“首领”“教师”和“同志”，呼吁中国的“工人们”“农人们”和“一切被压迫的民众”纷纷起来“努力了解列宁主义，实行列宁主义”。1926年1月21日，列宁逝世二周年，中共发表《列宁逝世二周年纪念告被压迫的民众》，此宣言内容上同1925年宣言完全一致。1927年1月，列宁逝世三周年到来之际，各级党组织在中央的领导下于列宁纪念周到来之际相继发表纪念宣言。如中共上海区委以“朱绅”署名发表《“关于纪念列宁逝世三周年”的通告》（以下简称《通告》），要求“各级同学们”践行群众观点、立足群众路线，广泛深入群众中将党的主义“普遍到广大的群众”，将党发展为“广大群众的政党”；强调高举列宁主义“火炬”“作我们奋斗的唯一先导”。（12） 除此，《通告》还从宣传要点、纪念方法、发展组织、统一口号等方面具体部署了纪念宣传活动。同月，中共湖南区委发表了《列宁逝世三周年纪念敬告民众》，从为什么纪念列宁、纪念列宁的口号两方面呼吁民众跟随列宁这一“世界革命的旗帜”前进；陕西《民国日报》发表《列宁三周年纪念大会宣言》，从列宁的主要功绩、列宁主义对于中国革命之指导意义和纪念列宁的伟大意义等方面，高呼在列宁主义的指导下起来“推翻国际帝国主义”。同宣言、通告比较，发表敬电往往带有自发性质，对于表明政治态度、政治主张，构建友好关系，营造纪念氛围具有积极意义。1926年1月28日，汕头工农学商兵各界人民联合向苏俄发表了《汕头列宁纪念大会致苏俄电》，表明“拥护中国国民党的联俄政府”，愿同苏俄“合力共作”“致力于打倒国际资本主义及其走狗军阀”。（13）

文本纪念是“早期纪念”运用最为广泛普遍的方式。通过文本纪念，中共于国内有力地树立列宁“国友人师”“世界革命的领袖”“马克斯的唯一继承者”（14） 伟人形象，使有关列宁生平、革命奋斗历程、列宁主义理论体系等在国内得以广泛、集中、正向传播。如前文所言，列宁及其思想在国共合作的大背景下，中共借纪念契机，积极撰文译著，公开发表宣言、通告和敬电，不断培植列宁光辉感性形象。自此，国人对于列宁的认知一改往日“极恶穷凶的怪物”（15） 之说，盛赞列宁为“世界平民革命前驱”（16） ，称赞列宁的“名字和对他的纪念将永世长存”。正如孙中山在致电苏联驻华代表加拉罕时指出：“人们将继续珍视他那种造成最高度的政治家和有创造力的领袖的英雄品质。”（17） 同时，通过文本纪念，中共围绕列宁主义产生的背景、形成过程、深刻内涵、主要内容和与中国革命的关系等方面，积极撰文进行系统引介，形成了集中研究、宣传列宁主义的浪潮，这一过程逐渐建构起系统、完整、科学的列宁主义理论体系，推动列宁主义及其理论体系在中国的早期传播和与中国革命实际的结合，为国共合作营造良好舆论氛围、奠定共同思想根基，亦为列宁主义中国化奠定理论根基。

（三）行为纪念和艺术纪念

为营造纪念氛围，壮大声势，广泛动员群众参与革命，中国共产党积极引导群众集会游行，组织发表群众演讲；同时，组织群众观影、进行化妆演说、双簧节目表演。1924年2月7日，广东社会主义青年团工会联合会及下属工会组织召开群众集会纪念列宁，并于当晚邀请广州剧社“排演《可怜》悲剧”，以行为和艺术形式纪念列宁的同时启发工人阶级的觉悟，同日广东佛山也召开纪念列宁的集会，同样采用行为纪念和艺术纪念。（18） 为进一步加强党在群众中的宣传工作，1925年1月，中共在《对于宣传工作制议决案》中要求“各地方不应忽略了利用每个群众集会，实行我们广大的宣传和鼓动工作，讲演人的口号均宜十分切合群众本身实际要求”（19）。1926年1月李卜克内西、列宁纪念周到来之际，共青团广东区委积极组织学生、儿童演讲、游行，并在给上级的汇报中写道：“在李、列纪念周那一天，我们找了一帮二十岁以下的工人及学生同志组织数队演讲队……在大会场中四围演讲及唱《少年先锋歌》，散会后又随同大队出发巡行……又在李、列纪念大会未开前，曾召集了广州市的儿童纪念李、列大会一次”（20） ；同月17日，广州学生联合会联合各界代表召开纪念列宁大会筹备委员会议，决议由平民教育协进会担任游艺部主任、小学教职员联合会党校长会担任游艺部副主任，统一组织纪念大会游艺事项（21）；26日，国民党中央党部、中华全国总工会等团体于广东大学操场召开纪念列宁大会，会上邀请汪精卫、谭平山等做群众演讲，当晚“在广东大学大礼堂及雨操场开游艺大会及影俄国革命影书”；28日，汕头工农学商兵各界“数万余众”人民举行盛大集会纪念列宁逝世二周年。（22）

行为纪念和艺术纪念是中国共产党立足群众观点、把握群众情感、践行群众路线，坚守初心以赢得群众支持的创新纪念形式。其将革命思想融入艺术符号中，以群众可见可感的形式传递出去，以轻松活泼、喜闻乐见的方式增长群众的政治兴趣，既有效建立党同群众的团结，又寓教于乐、潜移默化地将列宁主义大众化为群众可观可感的认识，提升群众思想觉悟，促成革命理论与群众的结合，进而演变为积极的群众运动，推动革命纵深发展。

总的说来，会议纪念、文本纪念、行为纪念和艺术纪念是“早期纪念”中常见的纪念形式，彼此各有特点，又互为补充。会议纪念起着塑造列宁正面形象、勉励国人矢志革命的作用；文本纪念对传播列宁主义理论体系贡献突出；行为纪念和艺术纪念是贴近群众的纪念方式，有效调动群众参与。这三个方面反映了国人对列宁及其思想由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进而上升为实践后的再认识的辩证发展过程。三个层次有机结合，逻辑连贯，不仅共同促使形成列宁主义在中国早期传播的第一次高潮，助推列宁主义的中国化，更推动革命实践的发展和中共早期宣传动员工作日臻成熟。

三、中共早期纪念列宁活动的功能表达

传播列宁主义及其理论体系，早期纪念列宁活动成为中共理论诠释的重要载体。理论一经群众掌握，也会变成物质力量。群众要想掌握理论并变其为物质力量，则需抓住理论的实质，而前提是借助一定的载体诠释、解读并传达出理论的基本内涵、精神特质、核心内容和实践要求。“早期纪念”建构了传播列宁主义的宣传场域，推动了一场由人（党员）、传递工具（“早期纪念”方式）和组织（党团）在特定时空下多维互动的列宁主义引介、诠释热潮。即在中共组织领导下，早期共产党员借助“早期纪念”集中系统翻译、引介列宁主义诠释本，包括《列宁主义概论》《共产主义的ABC》等，译述、诠释列宁生平论著，如《劳农会之建设》《劳农政府之成功与困难》等。呈现的内容包括强调列宁主义与马克思主义一脉相承的关系，阐释列宁主义的本质内涵、主要内容与体系构成，探讨列宁主义对于中国革命的重要意义。抽象启发行动。也正是源自一场基于“早期传播”的列宁主义学理性研究诠释盛宴，国人逐渐认识到，“列宁主义就是资本帝国主义专权时代的马克思主义，是消灭帝国主义的唯一武器”，“是被压迫阶级求解放的武器，是全世界共产革命成功的唯一工具，是资产阶级——一切统治阶级——催命符”（23）。因此，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下的中国要实现民族独立、人民解放，“只有站在列宁主义的旗帜之下，实行列宁主义”（24）。

引起社会情感共鸣，早期纪念列宁活动成为中共政治宣传和动员的重要途径。早期纪念列宁活动搭建了传播主体与客体之间情感沟通的桥梁，以直观呈现构筑了政治传播、政治宣传的生动图景。对列宁的纪念，实际上表明中共对待历史、对待前人的正确态度，是中共价值观、历史观的折射，对于塑造党的形象具有积极意义。同时，纪念活动中的口号、宣言、通告、标语、社论及论著，是中共政治主张的表达与强化，对于扩大中共的社会影响以及树立中共的政治权威具有积极效应。雅克·艾吕尔曾指出，人们是否同意宣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对宣传有所回应。回应既包括情感上的认同，也包含行动上的跟随，情感认同是行动跟随的先导。对于中共而言，只有让国人首先从情感上接纳中共的导师——列宁，才能进一步号召国人追随中共团结在列宁主义旗帜之下实行革命的行动。宣传动员诱发的并非一种深思熟虑的行动，而是基于一种情感认同所作出的行动选择。国人对于列宁的情感认同，经历了从“过激派领袖”到“国友人师”的转变，这一转变是中共长期的、潜移默化的，实施正向“涵化”“教养”的结果。譬如罢工之前，一定是散发传单。“早期纪念”承担了中共政治宣传、动员的重要途径。

推动各方关系协调，早期纪念列宁活动成为中共整合各派力量的重要平台。法国著名社会学家埃米尔·迪尔凯姆指出，社会集团可以凭借仪式这种手段表达和加强集团的情感和团结，进而使其成员达到情感上的一致性。纪念活动作为一种仪式，因而具有整合功能。早期纪念列宁活动在动员各党派、各阶级、各群体、各界别参与国民革命方面，发挥了倡导、引领作用，为中共协调各方关系、整合各方力量提供了重要平台。如1924年间举办的各追悼会，对国共两党、社会团体进行动员协调，勉励各派努力前途，以列宁为榜样为革命矢志奋斗；1925年中共发布的纪念列宁一周年宣言，对工人、农民及一切被压迫民众作出动员，提出“了解列宁主义”“实行列宁主义”的口号和要求；1926年，中共动员汕头工农学商兵各界人民“数万余众”游行、观影、发表通电，提出拥护联俄政府、“打倒国际资本主义及其走狗军阀”，“解放中华民族”的革命要求等。中共组织领导的超越党派的纪念活动，既有利于团结各派政治力量共同作“反帝反封”的国民运动，同时也助推中俄两国关系向前迈进，增进了两国共识和友好关系。

注释：

（1） 《共产党第四次大会对于列宁逝世一周纪念宣言》，《向导周报》1925年1月21日。

（2） 《俄罗斯革命第六周年纪念》，《共进》1923年11月10日。

（3） 鲍罗廷：《列宁之为人》，《民国日报》（广州）1924年1月25日。

（4） 《各界昨日遥祭列宁》，《晨报》1924年1月27日。

（5） 《北京人追悼列宁大会》，《民国日报》（上海）1924年2月8日。

（6）（21）（22） 《广东各界筹备纪念李卜克内西列宁同志》，《工人之路》1926年1月18日。

（7） 《追悼列宁详情》，《民国日报》（广州）1924年2月25日。

（8） 《各［界］昨日遥祭列宁》，《晨报》1924年1月27日。

（9） 《北京人追悼列宁大会》，《民国日报》（上海）1924年2月8日。

（10）（12） 上海市档案馆等编：《上海革命历史文件汇集》1987年内部刊印。

（11） “国民追悼列宁大会”编：《列宁纪念册》1924年3月30日。

（13） 《汕头列宁纪念大会致苏俄电》，《工人之路》1926年1月28日。

（14） 《列宁逝世三周年纪念敬告民众》，《战士》1927年1月21日。

（15） 陈独秀：《列宁与中国——列宁逝世周年纪念告中国民众》，《向导周报》1925年1月21日。

（16） 《世界平民革命前驱之列宁突于二十一日逝世》，《晨报》1924年1月24日。

（17） 孙中山：《关于列宁逝世的演说》，《民国日报》（上海），1924年1月25日。

（18） 《广东两个工界的大会》，《民国日报》（广州），1924年2月13日。

（19）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二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257页。

（20） 《团广东区委关于九个月来工作的总报告》，《广东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种本）（1926）1983年内部刊印，第282—305页。

（23） 任弼时：《列宁与青年》，《新青年》不定期刊第一号1925年4月22日。

（24） 《中国共产党第四次大会对于列宁逝世一周年纪念宣言》，《新青年》不定期刊第一号1925年4月22日。

作者简介：郑之欣，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党的建设教研部博士研究生，北京，100091；曾银慧，华中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华中师范大学中共党史党建研究院研究员，湖北武汉，430079。

（责任编辑 刘晓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