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菜记
翻了三次土,施了两次肥
打好竹篱,扯好网
可以种菜了。播下茼蒿、苏州青、红萝卜
绊倒驴、鸡毛菜、豌豆、小香葱
栽了记忆中的老青菜、红菜薹、捆心白……
买回几十米长的输水管
接上自来水,自制喷灌系统
第一遍水浇透
然后只要晴天都浇水,让土壤
保持持久的湿度和低温
可能水浇多了,绷住了泥土
老父下地用铲子松土
不几日,该出芽的出芽
该活蔸的活蔸,一切顺理成章
没有谁是姗姗来迟
老青菜
什么都在日新月异,只有味觉停滞不前
沉溺于已有的
记忆死角,不肯遗忘或悔改
我在他乡与外省,的确没能找到
一棵老家黑油油的老青菜
上海青、苏州青、乌塌菜,各类青菜
各具其味,都不是我要的那棵
菜叶上带有墨汁和褶皱
极壮实,越撇越长,只要那颗心在
只要施肥浇水
传说中的老味蒸菜
它是最早的主角。50多年了,老青菜
还在原地,没有更新或变异
就像我们根深蒂固
舌尖上的味觉,与无数过往
纠缠不清,没有头绪
荸荠记
别的水果都在树上,我老家最好吃的荸荠
长在土里。稻子奉献了谷穗
棉花替我们御寒;荸荠——地下雪梨
送出了甜美的块茎。平原上的每一寸土地
都有花开,都长粮食
一坨泥巴万物生。从育苗、移栽
到施肥除草,都是祖父的事
只有到了开挖的时候,祖母、母亲
以及姑姑们才悉数登场。祖父在田埂上
小心翼翼晾晒、去泥、筛选
直到挑去街上卖。祖母总是把破损的
个头小的挑出来
希望能卖个好价钱;祖父每回把
最大最甜的留一些给我们。在我的记忆里
祖父一直在咳嗽,干咳的那种
他也在一阵阵咳嗽声里,做完了所有
与荸荠有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