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人类文明的发展是一个持续进步的历史过程。它既指人类在生产生活中长期用智慧与勤劳创造和积累的社会进步的物质和文化成果,也指某一历史时期与以前的时代相比所达到的更高的发展水平。不同的社会性质、不同的发展道路,都会使人类文明呈现出不同的形态。通过对文明异化的微观透视,揭示了文明异化来源于劳动异化。以解答历史之谜为源头,以剖析异化文明为线索,以解析人的解放为核心。共产主义呈现出了文明新形态的全景,超越了资本主义文明的道德困境,勾勒了人类文明新形态的伦理精神图景。
关键词:《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类文明新形态;文明异化;道德
中图分类号:A8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 2234(2024)04 — 0036 — 07
资本文明以交换价值至上的资本逻辑塑造了现代社会的物质生活样式和精神生活图景,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固有矛盾使人类的道德生活陷入诸多困境之中。共产主义作为超越资本主义文明的新文明形态,通过重构物质生产关系从而重建道德生活的现实生活基础,为人类描绘了一幅后资本文明的伦理精神图景。在共产主义的伦理精神图景中,资本文明的道德困境才能获得根本解决。
一、历史之维:资本文明发展悖论的微观透视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简称《手稿》)中揭示了文明的形成、发展过程是人的类本质的对象化过程。文明发展的根本目标就是要使人们摆脱恐惧,树立自主观念。资本主义文明却不断走在自我毁灭的路上,并最终将倒退成神话。异化原意为分离、疏远、陌生化,而文明起源于劳动,文明异化起源于劳动的异化,文明异化也深深植根于国民经济学理论的二律背反。对资本主义文明痛下针砭是从苦难犹存的社会道德生活出发的。
(一)文明异化来源于劳动异化
“人们的想象、思维、精神交往在这里还是人们物质行动的直接产物。表现在某一民族的政治、法律、道德、宗教、形而上学等语言中的精神生产也是这样。”[1]在《手稿》创作时期,虽然这时唯物主义的雏形在马克思的头脑中慢慢浮现,但他还没有完全放弃理性哲学,唯物主义的文明范式此时还笼罩在理性哲学的阴影之下。马克思认为整个世界的历史是通过劳动而诞生的过程,论述了劳动在人类文明和进步过程中的重要意义。人类创造了多种形式的文明:从时间上看,有古代文明、近代文明和现代文明;从空间上看,有东方文明、西方文明、非洲文明和美洲文明;从劳动方式看,有渔猎文明、农耕文明、工业文明和后工业文明。文明的演变不仅与特定的地理和空间条件有关,而且还与作为文明基础的物质力量——人类劳动及其方式的转变有着紧密联系。
“一个种的整体特性、种的类特性就在于生命活动的性质,而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恰恰就是人的类特性,……人则使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自己意志的和自己意识的对象。他具有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把人同动物的生命活动直接区别开来。”[2]人类劳动其实就是“有意识的生命活动”,它生成了人类社会的物质成果和精神成果,而人类创造力的对象化则是文明。因此,作为人类文明重要指标的劳动是人类文明的转化器和加速器。[3]社会本能,如互助、互爱、同情、自我克制、忠诚等,正是人类文明中高度重视的道德规范。在迄今为止的人类文明史中这些规范仍然是各种道德体系和伦理行为的核心组成部分。[4]在人类进化的过程中,人类将自然界转变为他所需要的东西,在这个过程中,人类文明出现了。劳动是文明的起源,是文明发展的不竭动力。
马克思指出:“异化劳动把这种关系颠倒过来,以致人正因为是有意识的存在物,才把自己的生命活动,自己的本质变成仅仅维持自己生存的手段。”[5]在资本成为普照之光的资本主义时代,机器化大生产和普遍交往的发展极大提高了劳动效率,从而激发了个体的独立意识。资本主义文明促进了社会各领域的开化,担当起了在近现代时空领域中文明开创的历史使命。而在资本主义文明所设下的迷魂阵中,私有制、人的贪欲、人的价值、人的贬值是紧密相连的。私有制下的异化劳动导致了文明的不自由,即文明的异化。资产阶级试图从自身虚伪的人道主义立场出发,通过自由、博爱、平等等虚无缥缈的人权理念来实现其所谓的“正义”追求以掩盖其丑恶的嘴脸,但是专制制度的“原则就是轻视人,蔑视人,使人非人化”[6],是毋庸置疑的。
(二)文明异化植根于国民经济学理论的“二律背反”
“生产不仅把人当做商品、当做商品人、当做具有商品的规定的人生产出来;它依照这个规定把人当做既在精神上又在肉体上非人化的存在物生产出来。”[7]在资本主义文明的框架下,资本和劳动的平等交易是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相匹配的。国民经济学的二律背反是指劳动价值论和工资规律。在劳动价值论中,一切价值都是凝结起来的劳动,所有的劳动产品都属于劳动者,因为所有的物质产品都是劳动者创造的。按照自然法原则,产品应该属于劳动工人。在工资规律中,劳动者在整个生产过程中,能够得到一部分的回报。这部分回报叫工资,工资是劳动力的价格,而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工资的额度。在国民经济学的范畴中,工人是无法凭借自己的劳动购买一切的。
“把资本家的利益当作最终原因;就是说,它把应当加以阐明的东西当作前提。”[8]国民经济学的局限性是把劳动视为财富的唯一本质,把私有制当作是理所当然的前提,并没有把工人视作人。“工人降低为商品,而且降低为最贱的商品; 工人的贫困同他的产品的力量和数量成反比……”。[9]国民经济学家在实际上又认为工人只值得拥有最微小的一部分产品。之所以会造成二律背反,是因为劳动与异化劳动的天壤之别没有被国民经济学家真正领会,国民经济学的二律背反是对费尔巴哈“人本逻辑”和黑格尔“劳动逻辑”的否定,以形而上学的思维方法衡量现实社会运行的规律。国民经济学家宣扬的“平等”和“正义”是局限于资产阶级圈层的,这种虚情假意的“平等”和“正义”对于劳动者来说是虚无缥缈的幻影。“不是神也不是自然界, 只有人自身才能成为统治人的异己力量。”[10]由此可知,马克思联想到了文明的异化。人的精神世界受到现实关系的侵蚀,逐渐呈现出不同于以往的伦理精神图景。1844年的马克思正处于思想的裂变期。在他的头脑中,多个因子、多条线索和多个观点相互交错,迸裂出了哲学的火花。对于国民经济学的二律背反的考察,实则与人类文明发展的历史进程息息相关。
(三)文明异化导致的不正义
“人同自身和自然界的任何自我异化,都表现在他使自身和自然界跟那些与他不同的人所发生的关系上。”[11]资本主义社会下文明的异化倾向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
第一,两极对立使人类的自由全面发展以及解放沦为虚幻的泡影。在资本主义社会里,无论资本主义给人类社会带来多少物质利益,对工人生命和道德底线的践踏必将把文明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第二,妨碍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在理性主义概念和方法论的支持下,人类对自然的理解、改造和征服已成为现代文明的目标。科学、技术和整个生产力的进步已经证实了它们的正确性。但无论人类在多大程度上征服了自然,都无法改变人是自然的一部分这一基本事实。因此,人类对自然的改造只是在自然界中发生的各种形式的物质转化的变化,其程度取决于它们的相互依存关系。[12]而尽管物种之间相互依存,但现代文明仍在拼命进化。
第三,殖民掠夺给世界留下阴影。由资本主义主导的世界的历史一直以流血和暴力冲突为标志。就目的而言,资产阶级推动世界市场的形成不是作为对文明的馈赠,而是为了他们掠夺和攫取资本的目的。资产阶级不是通过相互尊重和和平相处,恰恰与之相反,他们是通过欺骗、战争和残酷的掠夺来创造世界历史的。马克思和恩格斯对资本主义文明的批判表明,它是为少数资本家服务的被资本逻辑支配的文明。
必须创造一种崭新而普遍的文明,它必将超越资本主义。这种新文明真正代表人类文明的方向,实现人类文明形式的新飞跃。而人类文明新形态则打破了文明异化的困境,为世界秩序的变革和人类文明的发展提供了全新的现实图景。
源于劳动异化,根植于国民经济学理论二律背反的文明异化导致了资本主义文明的破产:物化意识的盛行瓦解了传统伦理美德;道德文明陷入了工具理性的怪圈;拘泥于公众生活和私人生活的二分化。
二、现实之维:在对异化文明的分析中揭示文明演进趋向
包含了宗教与人的异化,拜金主义与人的尊严、高雅志趣、人类道德的异化的青年马克思的精神异化理论体系在经济学与哲学的范畴中极具前沿意义,从而《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被誉为“新的福音之书”“真正马克思主义的启示录”“马克思的中心著作”。在资本主义阶段,人类文明发生了从相对孤立到更加紧密交流的基本演变。《手稿》揭示了文明形态演进的伦理精神图景。
(一)诠释了资本主义文明的精神文化特征
中国历史学家吕振羽在《中国历史讲稿》中指出:“到了有巢氏,我们的祖先才开始和动物区别开来……从此就开始了人类历史。”,这即为人类脱离动物界而进入人类文明的鲜明例子。资本文明作为人类文明史上的一个重要阶段,极大地促进了精神文化的繁荣发展。但是,利己主义的盛行也使资本主义文明陷入了道德困境。
资产阶级通过改良生产工具促进生产关系的发展,从而推动社会生产力的转变,极大地促进了人的解放,并超越了封建制度,使中世纪封建神学专制统治下的社会关系土崩瓦解,从此封建文明沿着历史前进的车轮退出历史舞台[13]。人与自然的关系的改变以工业文明的建立为分界点,在工业文明出现之前,自然界毫无疑问对人类拥有一定的支配力。人类由于对自然的惧怕,并没有充分利用自然;但是随着工业社会出现后,人类学会了用工业技术来支配自然,破坏自然,对自然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所以,人们应该反思和重新审视人与自然间的相互关联,并注意在改造大自然的同时保护大自然。
文明的动力来源于人类的物质性生产活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推动了文明进步,文明之间的交流互鉴促进了文明融合,同时也是现代社会里人类文明发展的一般逻辑。马克思认为, “文明的一切进步”就是“社会生产力的任何增长”。恩格斯指出,文明是实践的结果,是精神的要求。在人类文明发展的原初动力系统中,生产力的发展及其所带来的生产关系的飞跃,构成文明跃进的基本结构性力量,总而言之,物质文明在文明的不同内在性面向中具有基础性地位。[14]
在资产阶级社会的胎胞里所发展的生产关系,同样也提供了改善这些冲突的物质环境。当社会生产力发展超过了现有生产力之时,以商品的市场化与资料的私有化作为对抗性矛盾,就一定会导致社会商品相应过剩的社会经济风险。
(二)描绘了资本主义文明下的道德困境
在资本主义社会下,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不是自我创造抑或自为形成的,而是在物与物之间的交换原则框架下异化的,个人沦为了满足他人需求的手段,冷冰冰的工具性关系成为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真实写照图景。[15]
在《手稿》中,马克思认为,“国民经济学从私有财产这个事实出发。但是,它却不给我们说明这个事实。它把私有财产在现实中所经历的物质过程,套进一般的、抽象的公式,然后又把这些公式奉为规律。它不理解这些规律,也就是说,它没有指明这些规律是怎样从私有财产的本质中产生出来的。”[16]一方面,资本主义的利益既是个体劳动的私有属性和社会二重性,也可以通过不断地控制和改变属性,从而实现其积累资本和获取剩余价值的目标。从绝对利己主义的局部特点出发,采取“利他”的方式,以利他为主要方法,从而达到绝对利己主义的基本效果,对于市场经济活动中的资本主义控制,都是资本家在暗箱操纵。资本主义将利他作为利己的工具,但在本质上却完全受到资金的控制,人们的欲望和请求往往被扭曲,从而失去了丰富性。从利己理论上提到了经济行为者的主观利己行为,资本主义的绝对利己主义早期已经成为屡见不鲜的现象,而非“资本”的悲怆结局,这是个体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必须面临的最极端。
依赖于绝对利己主义的资本主义是一种异化的文明。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自然界被贴上“纯粹的有用物”的标签,成为了资本征服的对象。在社会关系状况来看,资本主义社会的赤贫与劳动呈现出荒谬的因果关系。原初意义上是死劳动的资本依靠对工人的活劳动进行吮吸才能得以继续生存。在此过程中,资本家迫使工人创造出超出自身劳动力价值的剩余价值,表征出人的需要只是资本获取剩余价值的工具。劳动成为了赤贫产生的原因,人自身创造出的财富是赤贫的表现。人的尊严与自由被肆意消费,利害关系包裹着个体。人的需要在一种属物的、背离人的文明下被异化,生产者通过创造出来的虚假的需要激发人们各种欲望,迫使他追求新的享受方式,从而处于一种新的依赖困境中。从人类解放的目标来看,资产阶级行使了资本意志,将工人异化为被剥削被敲诈的劳动力,工人丧失了独立的人格。劳动的异化造成了工人自身的异化,工人的劳动并不是内部的活动,而是一种外在于自身的,与自己相对立的活动。资本与权力、技术的共谋使传统的一切社会纽带遭到亵渎与毁灭,人的内在本质在资本主义时代陷入了金钱交易与虚无主义的漩涡里。
(三)揭示了文明形态演进的伦理精神图景
新文明自身的缺陷和弊端,又会使之走向“没落”,被一种新的进步的文明所代替。[17]虽然“西方中心论”在社会文化和思想方面的传播力有增无减,鼓吹和兜售“西洋文明优秀”或“欧美文明优秀”的观点已成为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实行政治和文化霸权的手段,但是“西方中心论”当作传统思想的虚假性和蛊惑性在马克思恩格斯的“西方文明社会主义”思想中,已昭然若揭。[18]马克思恩格斯对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批评,从根本上破灭了“西方中心论”的立论根基,使我们认识到所说的“西洋文明先进”只不过是资本主义社会现代性的一个发展成果,现代西欧文明框架则因为资本的内在控制而逐渐趋向破碎。现代西欧主张的核心观点已经变成了一个陷入事实矛盾和价值断裂之中的虚伪观点。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发展所导致的个人和社会关系的实际状况,与其对自我理性意义的现代西方文明间的鸿沟进一步扩大。马克思恩格斯逐渐发展成熟的文明观使“西方中心论”在社会价值层面上日益式微,现代西方文明由于其内部问题以及其所导致的各种社会发展危险和经济发展困难使其本身根本无法为人类的未来形式提出“尺度”与“模板”,也根本无法为人们自己发展进步提出合理的精神导向。一个符合现代世界秩序重建需要的新文明观亟需重构。世界命运共同体治理的当代,及其对共同体思想发展必将起到巨大影响的未来阶段,取代了早已走出的社会经济价值坍塌的“文明优越论”的全新社会发展观必将是世界命运共同体认同建构出来的“文明共存论”。
《手稿》对马克思主义基本学说的建立具有了基础意义。在这一时期,马克思从政治经济学的思想角度对共产主义加以阐述。虽然青年马克思的某些观念尚未完善,但他突破了以往的陈旧观念,找到了社会异化劳动的实质,最终走向了为全人类求解放的斗争之路。
三、未来之维:在对共产主义文明的科学阐述中明确构建人类文明新形态准则
人类文明新形态脱胎于传统社会主义文明形式中,既接受了对传统社会主义文明形式的积累,也完成了对传统社会主义文明形式的突破。
(一)回归人本主义—理解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关键
梳理《手稿》中的劳动伦理思想对深入认识并完善社会主义劳动伦理具有重要价值。
1.人的劳动代替人的理性作为人的本质
根据马克思的说法,劳动是人类的基本标志,是人与动物区别开来的一个重要标志。马克思主义的劳动伦理思想也因这一学说的进一步发展而得到完善,它始于《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得到进一步诠释,并在《共产党宣言》和《资本论》中走向成熟。在发展的初始阶段,马克思以国民经济学的劳动思想和黑格尔的劳动思想为出发点,结合黑格尔的异化思想和费尔巴哈的劳动人道主义,明确提出了异化劳动的基本理论;在发展阶段,马克思的劳动观念形成了自己的话语体系,承认劳动的本质。在成熟阶段,马克思开始以劳动为出发点,在全面系统的政治经济学研究的基础上,丰富和发展了唯物主义历史观,提出了人类解放的思想,发展了劳动伦理的思想[19]。
劳动是幸福的主要来源,而马克思主义哲学就是一门有关幸福的哲学,它的主旨就是无产阶级与人类的解放。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对劳动者来说劳动只是使自身的肉体遭受痛苦、精神上受到摧残。他曾有过如此说明:“在共产主义世界里,都没有特殊的劳动范围。而是都能够在同一个部门里发展,因为社会调动了全部生产,从而使我有机会随我的兴趣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狩猎,下午渔业,傍晚进行畜牧,在晚餐之后进行批评,但并不由此而使我变成了一名猎手、渔民、牧人或批评者。”[20]
《手稿》中,马克思从研究人类行为本质的劳动性质入手,详细阐述了劳动在人类生存与发展中的决定性作用,并以此为基础构建了唯物主义历史观。首先,马克思提出,在劳动生产过程中,人与自然实现了有机统一。人类是自然界的一部分,是自然界的一个环节。人通过大自然创造的物质生活资料生存,人和大自然之间的关系其实就是自然界人和自身之间的关系[21]。人类劳动作为人的生存活动, 不仅在人与自然的物质交互中对其进行改造,同时也在自然上不断地体现出人们的印记,而且也改变了人自身,实现了人同自然界的本质的统一。所以,不论是运动的人或是成为主体的人,都是社会活动的产物,也是活动的结果主体[22]。其次,马克思相信劳动创造了人类社会,并推动人类社会不断发展。勤劳是人们在生存中的自然要求,而人们的存在与成长都是建立在劳动行为上的,所以整个社会的发展都是以“感性勤劳”为基础的。在此,人们克服了封建社会的生存方式的弊端,揭示了私有财产的实质与来源,并透过对异化劳动的扬弃证明了自己发展的必然性。“任何解放都是使人的世界即各种关系回归于人自身。”[23]在劳动过程中人的主动性更加突出,人改变自己的力量更加完善,而社会生产率也提高。显然,人之所以成为人,是因为他的劳动。
2.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特征
人类文明的发展遵循一定的规律:低度文明社会逐渐被较高文明社会更替,这一规律已为历史所证实,成为衡量历史发展的最佳尺度。文明类型则是根据人类社会发展成熟程度进行划分的。任何一个文明形式都有其特殊的意义和价值。各种文明形式共同组成了现代人类文明发展的基本图像,以展示人类文明历史演进的一般发展脉络。现代人类文明发展有其一般进程和规律,但不管什么文明形式都要受到一般进程和规律的影响,也从未偏离过其历史演进发展的一般轨迹。中华民族在组织与领导中国人民创建现代人类文明新形态的过程中,既立足中国国情,又顺应现代人类文明发展的一般过程与基本规律,做到了特殊性与一般性、民族性与世界性的统一。人类文明形态发展是复杂且多元的。人类文明形态具有磅礴的发展历程,极大地推动了现代人类文明形态的发展,不同的文明形态相互尊重、相互沟通、吸收、共同发展。那种认为各个文明间彼此矛盾、相互对抗的看法都是错误的,因为一个文明的形态发展,给其他文明所造成的并不是生存危险,而是发展机会。其实,在西方资本主义社会发展进程中,希腊罗马帝国文明、基督徒文明、阿拉伯文明乃至中华文明都起到过很大影响。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发展,必须遵循“美人之美,美美与共”的基本思想,充分重视文化的多样性,积极参与促进国际文明交流和世界文明互鉴,全面吸纳转化人类文明的优秀成果[24]。
文明是人类历史长期积累的财富,它包含有利于认识、改造、适应客观世界,以及符合人类精神追求、得到绝大多数人认可和接受的人文精神以及发明创造的总和。文明的精神层面包括人类社会群体的相处之道,即社会关系的进步与改良,包含人类制度文明进步的全部内容。而文明的物质层面则是认识和掌握自然规律,创造出更多物质财富以改善生存条件的能力。人类文明的发展具有多样性、复杂性和关联性,它们相互影响和促进,一起推动了人类文明的进步。文明的历程并非一帆风顺,而是一个充满曲折的过程,每个时代都有其特有的问题和挑战,同时也有其独有的文化遗产和精神财富。我们正处在历史性的变革时期,新时代人类文明呈现出新的形态。不同文明的博弈,使人类文明不断进步。人类的文明发展历程,是由低度文明,向不同高度的文明,不断求索进步的历程。
人类文明新形态既是对西方资本主义文明形式的突破,也是对中国原有社会文明形式的突破,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文明创造,为人类文明发展创造了新样态、新模式。西欧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文明的产生,冲破了原有商品生产、交流的时间空间限制,直接推动了世界市场的形成、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人类文明的交融。不过,资本主义文明是以殖民、劫掠和非正常交易起家的,发展历程包含着流血、暴力和不公正。正如马克思所说,“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 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25]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由于过度追求利润,从而造成劳动的异化、人的异化。工人的劳动 “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别人的;它不属于他;在其中他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别人”;工人的活动 “不是他自己的活动。他的活动属于别人,而这种活动是他自己的损失”。[26]另外,西方资本主义社会并没有认真处理有关种族歧视、贫富差距等深层次冲突的问题。人类文明新形态,既可以解决西方资本主义文明所无法解决的内在问题,以人民利益为主要中心的价值立足点,人的全面发展的价值要求,以及符合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求的发展方向,确定着人类发展新格局中对西方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重大突破。[27]文明的发展过程是持续性与超越性的有机统一,人类文明新形态脱胎于传统社会主义文明形式中,既接受了对传统文明形式的积累,也完成了对传统社会主义文明形式的突破。在全球的商业分工逐步取代自然分工的时代,国与国之间的联系日益紧密。社会交往频率、方式以及技术都相比以往有了本质上的变化,分歧与冲突使世界充满了不确定性和不稳定性。作为和平与发展时代主题支持者的中国提出的人类文明新形态如同为风雨飘摇的世界注入的一针强心剂,化解不同文明的冲突。
(二)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构建人类文明新形态的价值准则
《手稿》揭示了共产主义的人的全面发展的意义。《手稿》中对共产党的认识,是从思想价值或人的整体发展价值基础上的。马克思也着重对共产主义进行了历史论述,并将其视为一个国家体系的社会制度。不过,在一个国家哲学价值或社会文化的整体发展层面上的共产主义思想一直都由马克思所保留,并坚持着。如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写道:“实际上,而且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的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28]
《手稿》提出了从差异观念来思考人的全面发展的主要观点。《手稿》中关于人的全面发展问题的论述,基本上是从“异化劳动”的观点来研究的,它在否定性关系中确定了“异化劳动”与人的全面发展的实质的存在的联系。1844年之后,马克思主义进一步认识到异化劳动思想和费尔巴哈人本主义的局限性,着手从物质生产实践研究,从劳动力和生产联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结构的对立活动来解读发展。由于这一转变,马克思主义不仅从“异化劳动”的观点反思人的解放与发展,而且更多地在社会组织、阶层联系、生产方式和体制变革等方面进行了反思。在建立唯物史观后,马克思没有抛弃异化劳动的概念,但这一观念只能在唯物史观的基础上才能获得真正的了解和阐明;在唯物史观的基础上,“史学评论与品德评论这二种维度是能够融合到一块的。前者无法代替后者,后者也无法代替前者”。[29]
(三)实现人类解放—构建人类文明新形态的价值关怀
马克思主义哲学一直在强调解决人追求自我解放和社会全面发展的根本问题,所以在1848年以前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研究的核心内容就是人的解放。实际上马克思早在“莱茵报”时期就在《科隆日报179号社论》中首次提到了“自由人联合体”的国家理想。所以,人的解放思想贯彻于马克思主义的始终,马克思主义始终要在以人的精神解放为中心的哲学理论探讨与现实问题中探索,争取达到自己的崇高目标。
人们不需要以自身的文化规范当作唯一的准则去评价别的文明,也不能强加于他者。在人们的交往中,必须避免一叶障目,因为一旦心中有偏颇、有成见,就无法公正地看到他者社会发展的优点,也就无法学到他者社会发展的优点,即使克服了自身的缺点,自己也就无法进行文化交往与互鉴。“东方”和“西方”不再是两个相互隔绝的世界,以往西方视野中的东方是精心虚构出来的裹挟了傲慢与偏见的产物,而东方视野中的西方也是充满着报复性想象的四宗罪世界。所谓的“东方主义”和“西方主义”都体现了一种双重的认知偏见,站在自己的立场上随时丑化或美化对方。多种文明碰撞与交融最剧烈的时期,正是文明最具创造性且充满活力的时代。[30]所以社会发展差异并不应当成为社会矛盾的直接原因,而应当成为人类文明发展前进的主要力量。一方面加强文明之间的交往互鉴,是现代人类文明发展的一般逻辑。历史告诉我们,只有交流互鉴,一种文明才能充满生命力。[31]物体的制造是这样,文化精神的制造更是这样。各民族的精神商品成了共同的遗产。另一方面,人类文明也天然具有分享增值资源的鲜明特点。文明功能并没有由于共享而产生消耗的,共享的人愈多,其功能体现得就愈充分,其影响面传播的也愈广泛。不同社会发展形势间的相互交往互鉴,其间有争执、对立、困惑、否定,但更多是了解、消化、整合、革新。深入的交流互鉴,内蕴着彼此取长补短、共同进步的思想探索与价值实现。不同的文明形态会经由互相撞击得到启发,潜移默化地产生新的思维方式。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理念传播应当超越“东方主义”和“西方主义”的偏见,突破跨文化交流之间的困境,粉碎充满傲慢与偏见的旧式话语建构。
四、结语
我们正在经历着世界近代历史上第三次重大的力量转移,即展现着相互依存、相互制约的多极世界的“后美国”时代。“后美国”时代并不是象征了美国的衰落,而是指任何一个国家不能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他国头上。源于美国的观念、制度仍然在全球扮演着不可替代的角色,它们以不对等的方式存在于世界的各个角落。全球金融危机后,西方等资本主义发达国家“民主赤字”“管理赤字”“经济发展陷阱”等此起彼伏,贫富分离、恐怖主义、气候变化等社会现象也此起彼伏,单边主义、贸易保护主义、 民粹主义盛行,“后西方” “后真相” “千禧社会主义”等思潮升温[21]。基于此,资本主义国家在应对全球突发事件方面停滞不前,目前的态度也不尽如人意,而社会主义国家则通过发挥正向作用,积极参与全球治理改革,逐渐承担起促进世界国家地区和平发展的重要责任。在新的远航巨轮已然扬帆的时刻,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不同肤色的人们以公共信任为支点,连接世界公共话语,实现了“文明世界社会”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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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侯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