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遥
上高中时,学校组织我们去县文化馆看话剧演出。那天的剧目是曹禺的《雷雨》,剧情就像湿热雨林里蜿蜒生长的藤蔓植物,深深浅浅地缠绕着我的心。演员们生动的演绎,高潮处的动情表白,让人的情绪也跟着高涨起来。
此前我从未接触过话剧,觉得它神秘、遥远、深邃,是让人潜意识里就望而却步的高雅艺术。那次观演后,我忽然对戏剧产生了兴趣,课余翻阅了很多剧本。
那段时间,我读过《等待戈多》,惊叹这个“什么也没有发生,谁也没有来,谁也没有去”的悲剧;看过《哈姆雷特》,记住了一句“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放下《奥赛罗》,思索起“收起你们明晃晃的剑,它们沾了露水会生锈的”这句话的内涵。我还从《阴谋与爱情》中,感受到宰相之子与平民少女的真挚情谊。
我的同桌是一个开朗的男生,人缘出奇地好,他总会耐心地倾听别人的想法,在同学遇到困难时及时伸出援手。有天下雨,班上的体育课改成自习,我掏出《莎士比亚戏剧集》,他把脸凑了过来,十分惊讶:“你也喜欢看这个?”“当然啦。”我的话匣子像开阀的水龙头,话语不停地流淌出来。我们惊喜地发现,那场在县文化馆观看的话剧《雷雨》,在我们的心底都留下了温度。
探讨话剧,成了我们心灵交流的纽带。深聊之后,我发现我们相似的喜好并不局限于此。我们都喜欢写作——我爱用文字记叙薄荷味的夏天,秋雨后散落一地的小花,还有那些绵密柔软的感动;他则喜爱创作诗歌,最常用的意象是冰雪、梧桐和松柏。我们都追求浪漫且爱幻想,期待有一天到草原上看白云悠悠,呼吸着如青草般湿润清新的空气。
“想不想让自己的青春疯狂一把?”一天,他突然问我。我惊讶地看着他,脑子里满是困惑。没等我开口,他便拽着我奔向走廊的尽头。那是一间空置的教室,多年前曾办过高复班,讲台上的粉笔盒里还装着一些半截的粉笔,后墙的板报上字迹模糊,书桌上则堆积着凌乱的试卷。我同桌很快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咱们一起办个话剧社,怎么样?自己创作剧本,自己扮演角色……
他的话深深打动了我,我跃跃欲试。但这时也有一些声音传来,像针线似的,密密匝匝地牵引着我。对于那时的我们而言,只有不断地刷题,将自己的心彻底沉下来,心无旁骛地把头埋在学习里才是正道。
但少年时代最不缺的就是尝试的勇气。我们脑子里满是追寻的梦想,而且不是因为追寻了才有梦,而是有了梦才去追寻。经过一番谋划,我们决定创办一个完全属于我们的话剧社。可学校除了学习互助小组,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社团。很多同学也对话剧不了解,听说我们要自己写剧本、自己表演后,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好在还有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我们便利用午休时间,聚集在那间空置的教室里。手绘一些剧社活动的宣传单,将台词摘抄在颜色不一的卡纸上。我同桌还到校外的打印店打印了一些剧本,分发给感兴趣的同学。
在我们的努力下,话剧社终于迎来了第一批成员。我同桌搜集了一些话剧视频,用老旧的投影仪给大家播放,然后带着大家高声念台词,借助一些东拼西凑的道具,模仿视频里演员的动作……
反响超过预期,大家兴致盎然。在这间专属我们的“话剧室”里,留下了许多美好的记忆。
同桌鼓励我尝试创作剧本。一次,他读完我模仿创作的剧本后,在纸上写了一句话:那是田埂上的惊涛麦浪,有大雁带着少年的梦想蹁跹。
更大的梦想还在默默地生长着。我和同桌希望把自己的话剧搬上舞台,在校艺术节上一展风采。我们找寻了不少剧本,但总觉得不合适,最后决定使用我写的一个剧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一起修改剧本,挑选合适的演员,一遍又一遍地排练。
一次排练结束后,我和同桌并肩走在校园里,路灯昏黄,月光皎洁。我停下脚步,忐忑不安地问:“我们的演出会成功吗?”同桌很是笃定:“会的,我们不仅会在校园里呈现精彩,还会去更大的舞台展现。”
演出那天效果极好,我们终于完成了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