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语言融合学习理念的4C框架对我国外语教学改革的启示

张润　史立英

摘 要：内容语言融合学习是一种外语教学创新理念，其4C框架强调对学生学科知识、认知能力、跨文化意识和语言沟通能力的全面培养。多年来，我国高校外语教育所取得的成绩不容忽视，但在新的发展时期，高校外语原有的课程定位和发展模式已经不能满足国家对外语人才的需求。我们可以从这一教学理念中寻求借鉴，营造政策环境、优化课程设置、创新教学内容，拓宽教师发展路径，促进外语人才培养的可持续发展。

关键词：内容语言融合学习；4C框架；外语教学

中图分类号：G642.0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1573（2024）02-0090-05

内容语言融合学习（Content and Language Integrated Learning，缩写为CLIL）理念一语最早出现在1994年的欧洲，该理念的诞生首先得益于欧洲政治和经济一体化的助力，其次是欧洲外语教学改革的需要。当时，外语教学需要在交际教学法基础上进一步创新，使欧洲民众具备跨文化交际能力，了解其他国家的风俗习惯。CLIL模式的产生恰好迎合了这种外语教学改革的需求，它既借鉴了美洲“沉浸式”语言教学法，又吸收了“基于内容”的语言教学理念，还体现了针对欧洲多语教学需求的创新之处。用Coyle等人的话来说，CLIL既不是一种新的语言教育形式，也不是一种新的学科教育形式，它是二者的创造性融合[1]。在20世纪后期及21世纪初，CLIL一词不断出现在欧洲委员会的规划和文件中，官方将这一教学理念作为外语教学的有效模式进行推广。三十多年来，CLIL逐渐得到了语言专家、研究者和教学界的接受和认可，其理念也逐渐在世界各国普及。

一、CLIL理念的内涵与特点

（一）内涵

CLIL是一种“双聚焦”（dual-focused）外语教育模式，顾名思义，这一模式既关注学生学科知识学习，又兼顾外语能力的提升，是二者的有效融合。在实践当中，CLIL又分为两种形式：硬CLIL（Hard CLIL）和软CLIL（Soft CLIL）。硬CLIL是指通过外语讲授学科知识，课程内容是教学的主要目标；软CLIL的教学重点更多是在语言学习上，学科内容从属于语言教学目标。

CLIL是一种外语教育的创新理念和模式，其涵盖面远超传统的外语教学。该理念强调学生学科知识和外语知识的共同提升，语言是学科知识教学的介质，学科知识促进语言学习。这种语言教学比传统教学形式更有意义，有利于知识的长久记忆。CLIL模式的教学语言是一门外语或通用语（lingua franca），这种语言在学生的生活中不经常使用，学生仅在课堂上接触和使用这一语言。CLIL课程一般按照某一学科来安排（比如历史、地理、数学），所涉及的外语还要单独作为一门课程由外语教师讲授。

（二）特点

CLIL是在世界日渐融合的背景下，教育界对知识和技能发展的一种积极应对， 该模式包含了现代外语教育的大多数特点，比如积极的教学方法，真实的语料，以学生为中心的教学理念，基于任务的学习模式等。尽管CLIL模式在不同国家和各类教学机构的实施形式不尽相同，但仍呈现出一些共同的特点。

1.真实自然的学习环境。与其他“基于内容”的教学模式不同，CLIL的教学材料很少来自日常生活，或者来自目的语文化的通识性内容，而是来自学科内容。根据Krashen的语言自然习得理论，语言习得需要课堂设定有意义的沟通目标，学习语言的情感障碍要低[2]。CLIL模式恰好为学习者自然习得语言提供了机会，真实的科目学习内容可增强学生的学习动机。

2.双重教学焦点。CLIL通常被定义为一种“双聚焦”的教学模式，它在学科教学中注重语言的学习，通过语言强化知识的学习，语言和学科内容有机融合。

3.多层面能力培养。尽管CLIL的推广是为了满足欧洲社会对语言能力的需求，但是这一模式关注的仍是国民的全面教育，而不仅仅是一种双语或者多语教学模式。第一，CLIL 通过语言和学科知识的融合提高学习者的语言意识，增强学习动机和兴趣，促进语言能力的整体提高。第二，CLIL有利于学习者思维能力的提高。这是一种跨学科的教学模式，学习者需要运用自己的批判性思维来实现语言和知识的融合，去使用和转化新学到的知识。第三，CLIL是以内容为驱动的学习，学习者如果想深入理解学科知识，他们需要调动自己的思维，去辨别、对比、评价，去挖掘字里行间的深层含义。第四，CLIL模式能够促进学习者跨文化能力的提高。学习者可以了解其他国家的文化，培养跨文化沟通能力，增进理解，拓宽国际视野。

4.脚手架式教学环境。CLIL模式的实施是以学习者已有的知识和技能为基础，充分考虑学习者的态度、兴趣和学习风格。CLIL模式利用学科知识学习的优势，鼓励学生克服各种困难和挑战，逐渐培养创造性思维和批判性思维。

二、CLIL教学理念的4C框架

CLIL教学理念之所以呈现诸多的特点是与其课程设置的指导原则分不开的，这一原则简单归结为4C框架[3]（见图1）。这四个C分别是Content（学科知识）、Cognition（认知能力）、 Culture（跨文化意识）和Communication（沟通能力）。学生通过对学科知识和技能的不断理解和累积，在沟通中对知识进行认知处理和意义交互，不断加深对特定文化背景下自我意识和文化差异性的理解，最终促成有效学习。这一框架反映了一种建立在社会文化和认知理论基础上的认识论构念[4]。

（一）Content（学科知识）

从长远目标看，仅仅依靠模仿语言形式或词汇记忆不可能实现语言的实际运用，因此CLIL模式给予语言和学科知识同等的关注。学科内容能为学生提供反思和理解的机会从而提高认知能力。专业内容的学习既可以调动学生的低阶能力，比如记忆、理解和应用等，还可以提高其高阶能力，比如分析、评价和创新。CLIL模式在促进学生学科内容学习的同时也注重培养学生的元认知技能和个性化学习策略。根据CLIL模式的“双聚焦”特点，语言的学习会整合在学科内容的学习过程中，教师可通过各种形式（比如超语）对重点语言形式和内容进行处理。

（二）Cognition（认知能力）

CLIL框架下的认知能力主要源于Bloom的认知领域目标分类升级版[5]和Mohan的“知识框架”[6]。Bloom的认知金字塔将人类的认知能力归为知识、理解、应用、分析、综合和评价，这六个层次从低到高，展示了学生知识和能力应实现的目标。Mohan的“知识框架”包括六种知识结构：分类、原理、评价、描述、排序和选择，每一种知识结构分别对应若干思维技能。这一框架为内容和语言融合教学提供了一种教学活动组织原则，指导教师通过教学活动将语言、思维和学科知识有效结合起来。CLIL模式主要针对知识建构类课程，因此培养学生信息处理和思维能力是其主要特色之一。

（三）Communication（沟通能力）

Coyle认为，在教学环境中，语言输入不仅要做到可以理解，还要能够促进学生交流和参与，在特定语境下进行真实有意义的交流互动才能达到学习目的[3]。在CLIL课堂中，教学目的是学科内容和语言技能，语言是学习学科知识的手段，学科知识为课堂交互活动提供有意义的素材。学生们通过积极参与课堂的交流活动，强化对知识的理解和吸收，提高认知能力，实现高质量学习。

（四）Culture（跨文化意识）

CLIL教学中的语言对于学习者来说是一门外语，因此这种学习过程与文化是分不开的。通过提高文化意识，学习者将强化内在学习动机，增强在跨文化环境下的自信心；积极主动地去理解人们对于世界感知和认识上存在的差异，培养应对文化差异的策略；做到行事恰当，能够灵活应对跨文化沟通中遇到的问题。

三、4C框架对我国外语教学改革的启示

（一）我国外语教学中存在的问题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外语教育规模逐渐扩大，取得了显著的成绩[7]。目前，绝大多数高校都设有外语教学院系，所有的高校都开设公共外语课，外语教育体系不断完善，师资质量不断提高。但在外语教育快速普及和发展的同时，不少学者也看到了其中的矛盾和问题。

1.政策环境问题。外语教育教学与一个国家的外语教育政策关系密切。CLIL教学理念能够在欧洲得以推广完全得益于欧盟的语言政策环境。1994年，欧盟委员会发布白皮书《增长、竞争与就业：迈向21世纪的挑战和发展路径》，指出要提升国际竞争力，扩大就业，欧盟国家必须充分利用其丰富语种、多元文化和传统优势，储备市场适应性强的人力资源[8]。1995年，《教与学：迈向学习型社会》白皮书发布，将外语教育作为欧盟教育和培训发展的五个目标之一，规定欧盟国家公民应该掌握三门欧洲语言[9]。1996年，欧盟发布的绿皮书《教育、培训及研究：跨国流动的障碍》强调，欧洲公民的跨国流动有赖于他们对其他国家社会和文化的了解，需要他们掌握与他国公民进行沟通的技巧，鼓励欧洲公民掌握外语技能，尊重文化的差异性[10]。欧洲的发展需要能够完成国际运营、掌握高层次语言水平的人力资本。探索一种有效的外语教学模式在欧洲形成共识，这成为CLIL模式形成的社会助推剂。

虽然我国外语教育发展迅速，但在政策方面仍存在问题。比如，我国缺乏国家层面的外语教育中长期发展战略，对外语教育的社会需求分析不足，对地区之间的差异考虑不充分，缺乏系统性和连贯性，无法满足全球化对英语教育的要求。同时，外语教育政策多年来忽视了外语在本土文化传播中的关键作用，没有在提高国家软实力方面起到足够的作用。

2.人才培养思路问题。早在改革开放初期，许国璋就曾提出，外语教学一定要根据新的发展形势，从民族利益出发，做出不同的决策。他指出外语教育的新任务是培养大批通外语的科技人才，学习现代科学文化知识，为我所用[11]。但是，经过40多年的发展，外语教学的思路和模式变化并不大，培养出的语言人才仍流于一般化。在当前形势下，我国参与全球治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等重大历史使命需要既懂外语，又懂专业，同时又懂国际规则的国际化高端人才。然而，近些年关于高端外语人才缺乏，尤其是融合型高端人才不足的报道不时见诸报端[12]。整体上来说，人才培养的思路仍未完全打开，没有解决好培养和需求的矛盾。

3.教学内容问题。20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的外语教材发展取得了很大的成绩，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得到了提升。但是在教材数量繁荣的背后，质量仍不尽如人意，尤其在教材内容方面。有研究发现，现行外语教材中本土元素太少；教材内容偏多，与学生课时不协调[13]；教材编写很少落实教学要求，应试意图明显[14]；高校外语教学千校一面，课程零散而不成体系[15]；教学内容多以主题形式为主，知识和技能缺乏连贯性和系统性[16]；教学内容主题与体裁缺乏多样性；选材的时代性与趣味性不强[17]。

4.人才培养质量问题。尽管我国外语教育的发展成就不容置疑，但外语人才的质量广受诟病。王守仁教授指出，与其他国家和地区相比，我国国民的外语水平并不高。多年来外语教育表面上看似热闹，但培养出的人才质量不高[18]。如果从应用的角度衡量，我国的科技、工程和经贸人员并不能很好地运用外语汲取行业的国际前沿信息，或者在各自的领域里进行有效的国际交流，因此我国的外语教育在一定意义上讲并不算是成功的。

（二）CLIL对我国外语教学改革的启示

从以上分析看，我国的外语教育教学大体上还停留在应试或者语言通识和基本技能的培养层面，难以满足目前国家发展战略的要求。CLIL模式以需求和应用为导向，专业知识和语言技能培养并重，对我国的外语教育有很好的借鉴意义。

1.营造政策生态。外语教育离不开相应政策的助力。我国应积极借鉴欧美教育发达国家的经验，成立专门管理机构，统筹和协调外语教育领域的各项工作；综合国家发展战略、地方差异和社会需求，制定外语教育发展规划和相关政策，营造良好的生态环境，使我国外语教育规划科学、布局合理，与社会经济发展形成良好的互动。

2.创新课程体系。许国璋当年提出的外语教学新任务与当前新文科背景下外语教学新思路的出发点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培养语言与学科交叉的复合型人才。实现新时代的人才培养目标，解决多年来遗留的一系列问题，归根结底需要课程改革来实现。教育部大学外语教学指南指出， 大学外语课程兼具工具性和人文性。工具性不必多讲，人文性注重人的综合素质培养和全面发展，既满足学生个人各方面发展的需要，又能服务于国家和社会。从这一人才培养目标看，借鉴CLIL模式既能达到学生语言学习的目的，又可以满足复合型人才培养的需要。外语课程设置应该改变千校一面的状态，以学科交叉和讲好中国故事为出发点，一方面在外语教学中融入中国历史、文化和社会等方面的内容，另一方面外语与学科知识相融合，促进学生外语与专业知识的同步提高。学校可以根据自身的特点和需求，把相关课程作为大学外语通识必修课程，比如文化、历史、社会等，根据培养目标逐步开设。与学科结合比较紧密的课程以专业必修课或拓展选修课形式开设，配合通识外语基础课，循序渐进，实现教学目的。

3.丰富教学内容。教学内容是课程教学目标实现的途径。CLIL的 4C框架要求教学内容涵盖学生语言技能、学科知识、沟通能力和跨文化素养等方面，这一理念适应语言教材开发的相关性、有用性和真实性原则。我国外语教学内容可以借鉴CLIL理念，从学生的需求出发，循序渐进，通过外语和学科知识相融合强化学生的学习动机；通过外语和中国历史、文化知识的融合强化本土元素的融入，提高学生的对外传播能力。外语和学生学科知识的融合，依托真实性教学素材，让学生充分调动自己的专业背景知识，在课堂上参与有意义的交互活动，促进认知能力和思维能力共同提高。

4.拓宽教师发展思路。20世纪90年代末，我国高校开始大规模扩招，教师队伍随之壮大。在这一趋势下，高校外语教师队伍也得到了空前发展。但经过十几年的发展，我国的基础教育水平不断提高，有学者认为外语课程已经失去了存在的基础，大学外语教师即将成为过剩教师；认为去外语化是大学外语教师明智的选择，建议外语教师转向其他学科，以外语为工具从事某种人文学科的专门研究和教学[19]。这一断言在一定程度上已成为现实。目前国内高校普遍压缩外语公共课的课时，外语教师数量过剩，发展转型成为必然，借鉴CLIL模式不失为一种专业拓展和转型的举措。大学外语教师可以根据自身的情况选择发展路径。青年教师可以通过攻读其他人文学科的博士学位（如法学、历史、哲学等），利用自己的外语优势实现学科交叉转型。其他教师可以通过自学或国内外进修的方式，逐渐实现转型。高校应该从组织层面分析教师发展形势，在政策上对大学外语教师的专业发展进行指导和鼓励，比如资助教师外出进修，对转型期间的工作量给予合理认定等。

四、结语

CLIL理念始于20世纪90年代，兴起于欧洲，被认为是双语、外语教学的创新理念。该理念的4C框架强调学生学科知识、认知能力、跨文化意识和语言沟通能力的培养。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大学外语教学改革经历了教学恢复和质量不断提升的过程，目前已进入内涵式发展阶段。从国家的发展需求看，高校需要培养大批具有家国情怀、国际视野，了解跨文化沟通规则，能够参与国际事务和国际竞争的复合型人才。这也为高校的外语教学指明了方向。我国大学外语教学多年来取得了显著的成绩，同时也面临巨大的转型挑战。我们可以从CLIL教学理念中寻求借鉴，从课程设置、教学内容和师资发展等方面入手，进一步拓展改革思路，适应新时期人才培养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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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彭 青

The 4C Framework of Content and Language Integrated Learning and Its Implications to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in China

Zhang Run， Shi Liy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Hebei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and Business， Shijiazhuang Hebei 050061， China）

Abstract：Content and Language Integrated Learning（CLIL） is an innovative form of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Its 4C framework stresses the overall development of students in terms of content knowledge， cognition， culture and communication. The previous decades have witnessed great progress in college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However， China is entering a new era of development， the current course design and approaches to development has lagged behind the demand of the country for human resources. The CLIL approach can provide valuable insight for the innovation in the areas of policy-making， curriculum design， instructional content and teacher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

Key words：content and language integrated learning; 4C framework;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收稿日期：2023-11-16

基金项目：河北省高等学校英语教学改革研究与实践项目2022年度重点项目“高校ESP英语课程设置与教学模式研究与实践”（2022YYJG004）

作者简介：张润（1971-），男，河北张家口人，河北经贸大学教授；史立英（1972-），女，河北保定人，河北经贸大学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