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贝加尔湖

作者简介：王树华，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传记文学学会副秘书长。作品散见于《牡丹》《千山》《鞍山文艺》《文化周报》《鞍山日报》《鞍钢日报》《流火》《辽海美文》等报刊。

夏日里的清晨，我正在浏览微信朋友圈，突然一组贝加尔湖的绝美图片跃入视线。看着这一幅幅绚丽多彩、美轮美奂的画面，瞬间就将我带回到那个熟悉而又遥远的岁月之中……

三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夏天，也是这样酷暑难耐的日子，我怀揣着懵懵懂懂的人生梦想登上了远行的国际列车，从中国首都北京出发，经过近一百五十个小时，六天六夜抵达终点俄罗斯首都莫斯科。

遥远的旅程，秀美的异国风情，这注定是一趟不同凡响的人生旅行。

同包厢里的四个人，除了我，有一对去德国的年轻小夫妻，还有北京某大学的一位老教授。小夫妻是温州人，去德国投奔同乡创业。老教授年近六旬，20世纪50年代末曾经在苏联留学，60年代初回国。彼此做过自我介绍后，大家很快就熟悉起来，想着接下来漫长的路途将共同度过，大家的亲近感自然就增强了许多。

我喜欢在旅途中结识朋友，也喜欢邂逅的感觉。坐在包厢里，我们天南海北地聊着，海阔天空地侃着，陌生人初识时的兴奋与快乐充满着整个包厢。过了海关，出了境，兴奋之余便是列车颠簸带来的疲惫与睡意。渐渐地，大家都昏沉沉地枕着铁轨睡去了。

“醒醒吧，小伙子，错过这么美的景致会遗憾的！”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列车行驶到了哪里，同包厢的老教授突然喊醒了我。我起身揉着眼睛透过车窗向外望去，眼前茫茫水域望无边际，宽阔浩瀚的水面烟波浩渺，远处天水相连，近看清澈透底。列车沿着水岸缓缓行驶，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制着，在水边画着优美的弧线。

“三十年了，久违了，贝加尔湖！”正当我疑惑时，听到了老教授发出的感慨。看得出来，老教授有些激动。

“贝加尔湖？”我怔怔地望着他，似乎是在等待他的确认。

“对！这就是贝加尔湖，世界上最深和蓄水量最大的淡水湖。”老教授十分肯定地对我说。

望着这宽广无垠的水面，我不由得自言自语：“它应该叫海才对。”

“它曾经的确叫海，贝加尔湖的命名源于古肃慎语‘贝海儿湖，汉代时被称为‘北海。此外，在元代，它被称为‘菊海，而布里亚特人称之为‘自然之海，蒙古人称之为‘海一样的湖。”听到我的自言自语，老教授一下子给我讲了好几个贝加尔湖曾经叫海的由来。

“现在的贝加尔湖，形如月牙，湖水清澈透明，被誉为‘西伯利亚之眼。因其独特的地形和地质结构，贝加尔湖拥有巨大的储水能力，也被誉为‘世界之井。专家说，即使不往湖中注入一滴水，发源于贝加尔湖的安加拉河也需要四百年才能把它的水排尽……”

我惊叹于老教授渊博的知识，他的讲解让我在旅途之中有了意外收获。贝加尔湖正如老教授讲的那样，狭长弯曲，宛如一弯新月。我们乘坐的列车就围绕在这弯月形的湖边缘环行。其间，经停湖岸边的两个小站。大约六个小时后，随着贝加尔湖在我的视野里渐渐退去，列车驶出了贝加尔湖区域。

从此以后，八年的留学岁月，我无数次地进出贝加尔湖。渐渐地，我知道了更多关于贝加尔湖的故事，同时也亲历了一些与贝加尔湖有关的难忘经历。

贝加尔湖位于一个很深的山谷地带，四周高山围绕，湖畔阳光充沛。一个个俄式风情的木制小屋，就像用积木搭建起来的儿童乐园，星星点点地散落在贝加尔湖的岸边。

贝加尔湖水质纯净，清澈无比。

说到贝加尔湖的纯净，我不禁回想起当年林姓同乡的一段趣闻。那是刚到俄罗斯不久，为了逃课，那位老兄想出一个理由，让同学递交了一张假条给老师。假条上写着他因为喝了当地的自来水导致腹泻，身体虚弱，无法上课。老师看到假条时，眉头紧锁，继而摇了摇头，无声地笑了。正当同学们困惑不解时，这位俄罗斯老师温和地向大家揭露真相：“亲爱的学生们，这是无稽之谈，你们显然还不够了解俄罗斯。这里的自来水是完全可以直接饮用的，甚至贝加尔湖中的水也可以直接饮用而不会有任何问题。不信的话，只要走上大街，你们就能亲自验证。”在莫斯科，无论是大街、公园还是商场，经常能看到排成两行或摆成向日葵形状的喷水口，向上喷射着清澈的自来水，免费提供给过往行人饮用。那位初来乍到的老兄尚未融入当地习俗，对于这一情况一无所知，结果精心编造的逃课谎言被老师轻松揭穿，成了一场闹剧。实际上，在随后的几年里，我们确实从未因直接饮用自来水而有所不适。

贝加尔湖不仅风光秀丽，还是俄罗斯出产稀有物种最多的地方。在这里，3000多种动植物中大部分属于特有品种，从而形成了独一无二的生物种群。有人说，贝加尔湖犹如地球上的超级大鱼缸，里面放养着1000多种水生动物。

第一次假期回国，当列车停靠在贝加尔湖畔的一个小站时，车站上正在售卖各种物品，有面包、香肠、酸黄瓜……而刚从列车上下来的乘客，更多的是在买贝加尔湖里生长的一种鲜鱼。我好奇地走近一位卖鱼的商贩，端详着他装在塑料桶里的鱼，鱼身长约二十五厘米，全身青色泛光，一看就非常新鲜，是附近居民刚刚从湖里打捞上来的。旁边有人正悠闲地品着这种鱼——他们一边轻抿啤酒，一边用刀子巧妙地片下鱼肉，然后大口嚼着，配上一口酸黄瓜和黑面包，享受着这简单而纯粹的乐趣。看着他们惬意陶醉的样子，我有些抑制不住口水，迫不及待地买了一条同样的鱼，配上一瓶啤酒、一瓶酸黄瓜、一个黑面包，回到包厢里，学着他们的样子，开始品尝着这从未体验过的奇妙组合。奇怪的是，贝加尔湖是纯粹的淡水湖，湖水一点也不咸，但这湖里的鱼儿居然自带恰到好处的咸味，其鲜美程度甚至超越了大海中的龙虾。同车的一位挪威生物学家赞叹道，这种美味只有在贝加尔湖畔才能享受到，它的独特之处在世界上实属罕见，就连闻名遐迩的挪威三文鱼都无法与它相比。

贝加尔湖是湖还是海，相关学者探究至今，也尚无定论。说是湖吧，却生长着海豹、龙虾这些在海洋里生存的物种。说是海吧，它生长着无数的淡水鱼类。其实，在我的心里，贝加尔湖不论是湖还是海都不重要。贝加尔湖已经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定为世界自然遗产了，从这个意义上讲，它是属于全人类的——这才是最重要的。

八年间，我数十次地途经贝加尔湖。每当列车停靠在贝加尔湖畔的小站时，我都会一如既往地走下列车，买上那一套特别的美味组合，品尝着贝加尔湖独有的美。遗憾的是，我至今依然记得那鱼的美味，却忘记了鱼的名字。

岁月流转，时光渐行渐远，有些记忆也慢慢开始模糊了。唯有第一次看见贝加尔湖唯美的湖光山色，老教授关于贝加尔湖的讲述，还有那不知名的鱼儿带给味蕾的鲜美感觉，让我久久不能忘怀。这些情景和经历，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之中。

常有人说，看景不如听景。但是，我敢说贝加尔湖绝对是个例外。你只有身临其境，置身其中，才能领略它的壮美；静静地用心去感受，才能欣赏它的美丽，享受它的神秘。我曾经站在湖边，捧起清澈透明的湖水一饮而尽，那种清凉甘醇、沁心润肺的惬意，真的难以言表。贝加尔湖到底有多美，我只能告诉你，它美得极致，美得清纯，美如仙境令人震撼，美如梦幻令人陶醉。

其实，以我有限的词汇，无法精准地描绘出它的绚丽与多彩，还是借用契诃夫对它的描述：“湖水清澈透明，透过水面就像透过空气一样，一切都历历在目，温柔碧绿的水色令人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