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军
夏天到了,又到了吃凉面的时节。那些年姥姥做凉面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夏天地里活多,我的父母要在田地上多劳动一会儿,做凉面这活也就自然落在姥姥一个人身上。有时,姥爷和我们小孩打下手,做剥剥蒜皮、捣捣蒜泥之类的小活儿。
那时,姥姥为做好一家七口的饭,中午要早回家一个小时。她回到家,来不得片刻休息,做凉面更要抓紧时间。首先是和面,姥姥用葫芦瓢在粗布口袋里舀出面粉,放入大瓷盆,然后在大水缸里舀水,浇入面粉中,双手不停地翻、揉、捶,把面和成均匀的面团,面水比例我就不得而知了。
接下来就是擀面,这也是最累的一道工序。姥姥擀面的场所是在西里屋的土炕上,她把一米多长、七八十厘米宽的大案板放平,用大约一米长、直径一厘米的擀面杖把面团擀成薄一毫米、直径一米左右的大面饼。我无数次放学回家,看见姥姥在满头大汗地擀面。姥姥的身体前伏、直立有规律地轮换着姿势,用力碾压面团,在擀面杖与案板的不断撞击声中,擀成一张张大面饼。这样大的面饼,姥姥要擀三四张。
我有次回家,看见姥姥正在擀面。我感觉擀面挺好玩,于是玩性大发,找根圆棒,再到大瓷盆里揪一块面团,效仿姥姥擀面。姥姥见我浪费粮食,没有呵斥。她停下手中的擀面杖,给我讲起小麦种子是怎么在田地里慢慢变成面粉的。她说,农民们秋后把小麦种子播种到整好的田地里,再经过浇水、施肥、锄草、打药等过程,才换来第二年的收获,才能将小麦磨成面粉,做成食物,所以我们一定要珍惜粮食。当时,我并不能完全理解。我一边听着,姥姥顺势把我手中的面团拿回,放在面盆里,喊姥爷安排我们剥蒜皮。
面饼擀好后,姥姥均匀地在上面撒些干面,以防粘连。然后姥姥顺着一个方向,把面饼反复折合成宽约十厘米的长条,再用刀按宽五毫米左右,从一端切到另一端,用手抖散,手擀面算是做好了。
接下来,就是准备拌面条的菜。我最爱吃姥姥的炒长豆角,它与凉面是绝配,也是拌凉面的主菜。姥姥把长豆角摘净、洗净,切长约一厘米长的小段。大锅里放油,点燃棉花秆把大锅烧热,放入葱花爆香,再放豆角段翻炒。适时加入盐、酱油等作料,盖锅盖焖至豆角略皱,出锅,那有些焦香的美味顿时溢满小屋。
面条在大锅里煮熟,捞到凉水里。剩下的时间,姥姥再准备其他拌料。她把腌制的胡萝卜咸菜切成碎丁,芝麻炒熟压成粉,蒜捣成泥,黄瓜切成丝。一切准备就绪,父母差不多也回来了。
一家人坐在小桌旁,把凉面捞在大碗里,加入炒好的长豆角、黄瓜丝、蒜泥等拌匀,用筷子扒入嘴中,尽是爽口、劲道,好不享受。姥姥看着我们吃得高兴、满足,她总是面露幸福的微笑。有时,姥姥会说:“慢点吃,小心咸菜掉地上。”胡萝卜咸菜被姥姥切得非常细碎,她说这咸菜如果被小鸡吃了会被卡死。我们都当这是真的,不让一点裹了咸菜的面条掉到地下。不过,我也从没有见过小鸡被卡的事情。
那时只知道姥姥做的凉面好吃,做面挺有意思,没有想过姥姥做凉面的辛苦。想必那时,姥姥也没有感觉到自己苦。姥姥走后,我再也没有吃到过那特有的美味凉面,即使再回到老家,按照记忆去做,也没有了当年的味道。姥姥的炒豆角更是只能停留在回忆中了。
编辑|孙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