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敏 李冉
摘要:马克思晚年共同体思想与当前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实践具有深厚的内在关联。在时代背景上,二者皆是基于时代问题的创造性构想;在理论旨趣上,二者同是为了实现对帝国主义世界体系的超越;在生态意蕴上,二者都对人与自然和谐共生问题给予充分重视。因此,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并非无源之水,具有着深厚的马克思主义思想渊源,马克思晚年共同体思想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提供了源头活水。
关键词:马克思;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
中图分类号:A81;D820
DOI:10.13784/j.cnki.22-1299/d.2024.03.001
马克思晚年的共同体思想表明,他对人类社会新秩序的设想是以公平和可持续为本质特征的,而这也恰是当前我国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题中应有之义。人类命运共同体倡导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主张在当前世界局势下各国应加强团结、携手同行,使得各国人民都能享受到经济发展成果与良好生态环境福祉,从而构建一个共同发展、美美与共的地球家园。这一理念倡导顺应时代潮流,回应人民期待,旨在创建一个更加多元、安全、平等、可持续的新世界体系,不仅彰显了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发展,而且更体现了对马克思晚年共同体思想的承续与创新,是“两个结合”的中国化时代化马克思主义重大理论创新成果。基于此,我们积极探讨马克思晚年共同体思想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内在关联,对进一步推动我国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实践具有重要意义。
一、时代背景:基于时代问题的创造性构想
从时代背景来看,马克思晚年共同体思想源自于他面对的时代问题,具有强烈的时代感,是为解决时代问题提出的合理方案。马克思晚年面对着错综复杂的世界形势:一方面,自1871年巴黎公社运动失败以后,在资本主义势力残酷打压下,各国共产主义运动进入低潮期;另一方面,资本主义在经历了1873年经济危机后,不但没有如马克思早期所设想的那般走向衰败,反而迎来了一个经济稳定增长期,这使得马克思开始重新思考在《资本论》第一卷中关于资本主义与经济危机的相关阐释,其革命视野开始由资本主义发达国家拓展到经济比较落后的俄国。在1879-1881年期间,马克思阅读了摩尔根、柯瓦列夫斯基和梅恩等人的人类学相关著作,书中对“公社”这种古老共同体形式的社会制度的描述给马克思留下了深刻印象。当1881年2月俄国女革命家维·伊·查苏利奇写信给马克思询问关于俄国公社和俄国未来革命道路的相关问题时,马克思早已对其信中所提问题作过深刻思考。因此,他在《给维·伊·查苏利奇的复信》(以下简称《复信》)及其草稿中更加详细和谨慎地阐述了他的最新看法。在《复信》关于俄国公社“二重性”的讨论中,马克思向查苏利奇指出,俄国农村公社正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况之中,国内外各种资本主义反动力量都在时刻准备对它进行破坏。但是,由于资本主义生产和以公有制为基础的农村公社同时存在,则为公社进行共同生产提供了积极的物质条件。他指出:“因此,它能够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而占有资本主义制度所创造的一切积极的成果。”[1]尽管俄国公社所面临的“二重性”处境很有可能使它因为其中的私有制因素战胜公有制因素,最终沦为资本主义的附属物,但同时也有另一种积极的可能性,即公社中的公有因素战胜私有因素,最终实现向共产主义性质社会形态的“跨越”。也就是说,马克思并没有在俄国公社的未来道路上进行任何乌托邦式的设想,他始终认为不同的选择会带来迥异的历史轨迹,关键取决于公社所处的历史环境及时代发展走向。
当前,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面临更为独特的历史环境和时代之变。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当前,世界之变、时代之变、历史之变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展开。一方面,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历史潮流不可阻挡,人心所向、大势所趋决定了人类前途终归光明。另一方面,恃强凌弱、巧取豪夺、零和博弈等霸权霸道霸凌行径危害深重,和平赤字、发展赤字、安全赤字、治理赤字加重,人类社会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2]在当今世界,一方面,各国人民呼唤和平与发展,另一方面,霸权主义的倒行逆施却与这一“呼唤”背道而驰,使得世界的不安全、不稳定性因素持续增加。在这种二重分裂的时代处境之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正是世界各国人民的前途所在,是当今世界应对各种挑战的最佳选择。联系当今世界百年未有之变局的复杂形势,各国面临着“开放还是封闭,合作还是对抗”的诸般抉择,世界各国人民的呼声告诉我们,人类应该平等协商、互信互利,以合作代替冲突。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正是在当今世界百年未有之变局的重大历史关头,顺应时代发展潮流、回应各国人民期待、具有光明前景的伟大构想与实践,必将成为世界发展的主流价值引领。
二、理论旨趣:实现对帝国主义世界体系的超越
在理论旨趣上,马克思晚年共同体思想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皆是为了实现对帝国主义世界体系的超越。《资本论》第一卷第一版的序言论述了资本主义生产规律,马克思认为这一规律本身具有普遍的必然性,他指出:“工业较发达的国家向工业较不发达的国家所显示的,只是后者未来的景象。”[3]也就是说,资本主义是各国普遍面临的发展过程。但是,晚年的马克思显然进一步认识到了世界历史发展的复杂性多样性。他明确表示,他在《资本论》中所说的关于资本主义生产的“历史必然性”仅限于西欧各国,并且反对把他“关于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历史概述彻底变成一般发展道路的历史哲学理论”,认为这样做“会给我过多的荣誉,同时也会给我过多的侮辱”[4]。由此可见,马克思反对把西方资本主义发展道路强加到所有国家之上,他认为,各国应根据自己所处的历史环境与社会现状自主选择未来的发展道路。
结合当时俄国面对的国内外形势,马克思提出俄国在具备了一定有利条件的基础上,可以跨越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的著名论断,即不必经历资本主义社会充满对抗、危机、冲突和灾难的历史,而将资本主义发展创造的一切积极成果应用到农村公社中来,从而在更高生产力水平的基础上创造具有“古代公社”形式的高级社会形态,即进入到生产力水平高度发达、社会财富充分涌流、每个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以公有制为基础的共同体社会。“卡夫丁峡谷”说表明,晚年马克思并没有忽视资本主义发展的合理进步因素,他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出发,清晰地认识到资本主义所带来的生产力快速发展对于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性影响和基础性作用。总的来说,马克思既看到了资本主义体系的诸多弊端及其对于发展生产力的重要作用,同时又对积极利用和改造资本主义生产力的实践探索寄予希望。因此,他希望俄国的农村公社和俄国革命可以为改变以往旧世界体系探索出新路,“假如俄国革命将成为西方无产阶级革命的信号而双方互相补充的话,那末现今的俄国土地公社所有制便能成为共产主义发展的起点”[4]。
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中国方案亦是在现代人类所创造的物质成果和文化积淀的基础上,实现对帝国主义世界体系导致的人类发展困境的治理改造和新路探索。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立足点是为了变革以西方帝国主义霸权主义国家为主导的不公正、不合理的全球治理体系,推动形成更加公正合理、奉行互利共赢、追求共同发展的新世界秩序,但“不是要把现行的全球治理体系全盘推翻,而是要克服现行全球治理体系的缺陷,使之更加合理公正”[5]。在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以帝国主义霸权主义为主导的旧世界秩序不断威胁世界的和平发展,带来诸如局部战争、气候危机和病毒阴霾等一系列全球治理危机。为了寻求解决这些问题的出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在国与国的关系上主张超越冷战思维、民族主义和单边主义等陈旧观念,力求建立一个更加平等安全、合作共赢的美好世界,符合全人类共同利益和前进方向。
三、生态意蕴:重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马克思晚年共同体思想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都具有高度关注人与自然和谐的生态意蕴。近代以来,资本主义现代化发展一直将生态问题作为自身发展的“后遗症”来看待,这意味着生态环境能否得到改善从根本上仍然取决于资本增殖的需要。但是,在马克思看来,人与自然的可持续发展对于建立真正的共同体而言是一个极端重要的问题。他在《资本论》中已然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破坏了人与自然之间正常的“新陈代谢”。经过十余年的对前资本主义时期非西欧社会各种形式的共同体的研究,马克思进一步认识到,这些以公社形式存在的共同体社会优于资本主义社会的地方不仅仅在于人与人之间的平等,更在于人与自然的平等。为此,马克思在《人类学笔记》中尝试分析了前资本主义时期非西欧社会的农村公社在探索人与自然进行新陈代谢的不同方式。
在《人类学笔记》中,马克思延续了他对移民的批判,只是更加侧重于从人与自然的角度审视其所带来的弊端,他认为“在农村居民中发展起来的向城市工商业中心的移民……这种移民破坏了人民与土地的先前联系”[6],并进一步导致人与自然之间正常的新陈代谢出现断裂。在介绍日耳曼公社时,马克思指出,这是一种既注重平等,又重视维持人与自然可持续关系的公社形式,公社内部的土地是平均分配的,并且每年进行交换,他们“不用这些方法来榨取土地的肥沃资源;他们所求于土地者唯有播种谷物而已”[6]。但是,当私有制因素入侵公社之后,资本家们极力破坏耕地的公有制与社会平等,大肆压榨农民,要求农民上交越来越沉重的赋税,这种压迫耗尽了农民土地的地力,致使土地越来越贫瘠,长此以往,“也就没有人关心土地的改良了”[6]。由此可知,马克思晚年在共同体的研究中对人与自然问题进行了深入思考,他看到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对建立未来共同体社会的关键作用,并再次强调了资本主义是破坏人与自然平等关系和可持续发展的根源所在。
作为对马克思晚年共同体思想的继承与发展,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包含的极为关键的维度即是“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理念。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人与自然是相生共存的关系,人因自然而生,保护地球环境就是保护我们自己,“在可预见的将来,人类都要生活在地球之上,这是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7],地球仍是我们不可替代的唯一家园。然而,资本主义制度的“反生态性”本质使得资本主义国家所制定的一些意在抢夺绿色政治话语权的环保政策,始终难以对全球生态保护工作起到实质性的作用,而其长久以来通过跨国公司等手段进行生态危机转移的做法,也使得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生态环境不平等不断加剧。与资本主义打着“环保”的幌子却罔顾日益严重的生态危机不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旨在促进各国切实增强环保意识,并“采取实际行动为自然守住安全边界……形成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格局,让良好生态环境成为可持续发展的不竭源头”[8], 最终,构建一个清洁美丽、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全球生态体系。
四、结语
总而言之,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全面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晚年的共同体思想,二者是一脉相承的。马克思提出了“两个必然”的科学论断,并坚信人类发展道路的选择具有多样性,强调各国应结合自己的历史环境,在积极探索转向新社会形态的过程中高度重视吸取资本主义的发展成果,这样才能最终建立一个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可持续发展的共同体社会。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对马克思晚年共同体思想的继承和发展,这一理念契合当今世界发展趋势与各国人民期待,旨在建立一个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当前,我国作为积极倡导者坚持以身作则,推动这一理念不断落地生根。通过有序推进的“一带一路”建设,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生动实践日益深入人心。人类命运共同体为我们书写了新时代的马克思主义篇章,描绘了一幅顺应历史潮流、回应人民群众期待的宏伟蓝图。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共同价值”基础研究》(22CKS059);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马克思人类文明形态思想视阈下的人类文明新形态超越性研究》(23BKS010);吉林大学创新项目《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生态文明意涵研究》(2022088)研究成果。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466-467.
[2] 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60.
[3]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8.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130,326.
[5] 刘同舫.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对历史唯物主义的原创性贡献[J].中国社会科学,2018,(07).
[6] 马克思古代社会史笔记[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41,366,400.
[7] 习近平.论坚持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8:512.
[8]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4卷)[M].北京:外文出版社,2022:425.
作者简介
张敏,吉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哲学。
李冉,吉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
责任编辑 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