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微信不断发出提醒,埋头改卷的我压根不想管。无奈手机又响了好几声,我只能拿起来看看。
原来是好友申请,是黄志高妈妈推荐的好友——黄志高。这是我哪一届的学生?我眯着眼睛想了想,好像是五年前的那一届,最不愉快的那一届。黄志高好像是当时的班长,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吴老师,我想回来看看您,和您的课代表孙波一起。”后面带上了好几个笑脸。一提孙波,我就想起来了,她是班里最高的女生。做老师最大的快乐就是学生毕业了,还惦记着你。
放下试卷,我去校门口迎接两个孩子。在我眼里,他们永远是孩子。果然,在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笑颜灿烂如同他们手里的捧花。“吴老师,我们在这儿!”还没走到面前,他们便大声呼喊起来。我走近他们,感受熟悉又陌生。他们长大了,有变化了,但又好像没有变化。
“吴老师,您和之前一样,没变!”孙波亲热地抱了抱我,她笑容明艳,看不出以前总是低着脸驼着背的拘谨模样。
“哪里哪里,我胖了,老了,你们正青春呢!”当时我教他们初一,因为这是我的第四届学生,我还没有太多的经验,仅凭一腔热血,就投入了教学之中。那时,我因为分层作业被家长投诉过,闹得很不愉快。
孙波挽住了我的手臂,我发现他们真的已经长大了,脸庞已经有了成人模样,阳光洒在他们脸上,正是青春的色彩。
“吴老师,我们想送您一束花。”黄志高将手里的一大束花送给了我,别出心裁的是,这束花中有真花,也有用糖纸折的花,还有些青翠的绿叶,美得让我移不开眼睛。陪着孙波和黄志高逛了逛已经大变样的校园,他们和我挥手作别。我捧着花站在校门口,看着他们坐上车,突然孙波和黄志高又折返,红着脸小声说:“吴老师,对不起,等我们走了,您再打开这些花吧。”我有些诧异,却还是点点头。
等他们的车从视线里消失了,我便好奇地拆起花来。原来纸花里面写满了字。这是一场迟来了五年的道歉。
五年前,我接手了这个新班级。由于学生的成绩差异较大,多番调查后,我做了分层作业设计,大部分题是基础题,少部分题为选做题,就因为这样的分层作业设计,我被投诉了。不尊重学生的帽子扣了下来,压得我心里直难受。后来,因为阻力太大,分层作业在这一届就不了了之了。尽管如此,我还是会关注那些需要我推一把的学生,从未放松。
原来,当时投诉我的就有黄志高和孙波。作为班长和课代表,他们不好意思选做作业,但实在是因为作业太多了,他们就选择了告诉家长。孙波愧疚地写道:“吴老师,现在想想,其实您没有强迫我们去分层,也没有对我们进行分类,但是当时我却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以自己一时的想法代替了大家的想法,对您的投诉一定给您带来了困扰。但是我是个胆小鬼,一直都不敢和您道歉。您对我们这么好,我实在没有脸告诉您。不知道,能不能得到您的原谅……”
黄志高则写得更简单些,字里行间充满了歉意。我的思绪忍不住回到五年前的那个晚上。那个晚上,年级主任和我一起在副校长的办公室里,我大着肚子(当时正处孕期),忐忑地问着:“我到底怎么了?”当校长说出我被投诉的原因后,我委屈的泪水止不住地淌。那些难过痛苦的日子好像还在眼前,但又好像很快就消散不见了,是什么让我忘记了被投诉的痛苦,选择继续努力呢?
是一届一届学生的认可,是一届一届家长的感谢,是同事们的肯定,是沉甸甸的奖状,还是我内心的充盈和幸福,让我超脱了一般的世俗的痛苦?我在阅读中学会了写作和表达,不再因为眼前的琐事而烦恼,因为我知道,除去眼前的这片树叶,我还有整片森林。
被投诉的痛苦还停留在记忆之中,但是想起来却不那么难受了,为什么呢?实践证明,我的方法是对的。作为老师,我们在生活中难免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从学生到家长再到各级部门,我们往往是沟通中的一环。我们应该多关注自己的内心。在那个痛苦的日子里,我把自己完全交给了书。正如高尔基所说,我像一个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我把所有的情绪都放在了书里。我阅读了大量的教育心理学的书籍,了解了学生的心理,揣测了学生、家长投诉背后的原因,然后选择原谅。我阅读了大量的教学研究类书籍,选取更加科学的方式进行教学和布置作业。既然分层作业行不通,那我就换条赛道,从别的方面找突破口,让课堂有趣高效。就这样,我把自己交给了课堂,在课堂里挥洒汗水。渐渐地,质疑声少了;慢慢地,赞赏声多了。在学生的赞美、家长的肯定中,我走出了被投诉的泥沼,在岁月里慢慢行走,做着自己的阅读梦,在书籍中徜徉,带领孩子们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
其实,也许很多教师都被投诉过,只是有的人用温柔的坚定对待教学,无怨无悔,终究将这些沉重的苦涩酿成岁月的甜蜜。我想了想,打开微信,慢慢回复起黄志高和孙波来。他们真的很有勇气,也应该被我认可、称赞。屏幕上的字和我的笑容慢慢地浮现,这正是老师最大的职业幸福。活到老,教到老,他们让我永远年轻,永远幸福!
(作者单位:广东省佛山市南海外国语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