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亲情、友情的“温暖治愈”

韩雪梅

摘 要：日本儿童文学作家青木和雄、吉富多美的《明日香，生日快乐》彰显了自然、亲情、友情对儿童所产生的治愈力、感染力、互为力，引领读者见证了小主人公犹如重生般的心灵治愈之旅。本文从小说文本出发，以多维度的“温暖治愈”为基点，努力深入儿童内心世界，阐释文本向读者传递出的爱与成长的主题，探寻自然、亲情、友情在儿童成长过程中的积极影响与重要意义，进而呈现儿童文学在儿童心理成长过程中的恒久价值。

关键词：儿童成长；心灵世界；自然治愈；亲情感染；友情互为

《明日香，生日快乐》是青木和雄、吉富多美共同创作的一部由真实事件改编而成的关注儿童成长的长篇小说。两位作家在心理学方面成就斐然，其合著的作品聚焦儿童心灵世界，向成人与社会传递孩子内心深处的真实声音。本文所论及的《明日香，生日快乐》被收录于“长青藤国际大奖小说书系”，同时被列为历史悠久的日本青少年读书感想写作比赛的指定图书，并被改编为动画、音乐剧等多种艺术形式，在日本具有广泛影响。这是一部既适合儿童阅读，又适合成人阅读及反思的作品。本文从文学、心理学、教育学等多学科视角出发，探究在明日香心灵治愈的过程中自然、亲情、友情之于儿童成长的重要价值。

一、“自然”的治愈力

从儿童教育的角度而言，“自然”在孩子成长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是至关重要的。自然万物不仅在培养儿童的感知能力和审美能力等方面具有重要作用，还能够在儿童内心受到伤害时发挥不可替代的治愈作用。儿童与大自然之间的积极互动是自然法则所倡导的，“让孩子重返大自然怀抱，他们原本就属于大自然，脱离了大自然，他们无法生存”［1］。儿童成长小说《明日香，生日快乐》中的小主人公——藤原明日香，就在遇到难以逾越的成长困境时，被来自乡间的充满浓厚生命气息的自然万物拯救。

（一）来自乡间的治愈

在日常生活中，明日香的妈妈总是把“要是没生你就好了”这句话挂在嘴边。明日香的妈妈虽然赋予明日香生命，却从未真正爱过女儿，时常忘记她的生日，也不在意她的情绪，更不关心她的成长。在明日香十一岁生日这一天，妈妈用伤心和失望将女儿的心填满，以致明日香在长时间堆积的负面情绪的重压下失去了声音。就此，“明日香像是被一天不停的雨融化了，明明人在那里，却仿佛是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隐身人”［2］。这次事件之后，明日香的哥哥藤原直人从之前嘲笑和捉弄妹妹的错误行为中逐步醒悟过来，决心要帮助她摆脱成长困境。他让明日香去乡间的外公外婆家休养，希望能找回一个阳光、快乐、坚强的明日香。

明日香的家在大都市横滨，外公的家在宇都宫的乡间。“与明日香住的密密匝匝的横滨的街道相比，这里的风景大不一样。畅快得让人恨不得把手脚伸向空中，明日香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快乐无比了。”［3］这只是明日香刚来到乡间的体验。接下来的日子，她在外公家的园子里与合欢树、向日葵、木莓、青菜、小虫、蜜蜂朝夕相处、和谐共生，尽情感受四季的更迭与自然万物的神奇。很多时候，明日香都会爬到树上，安静地待几个小时。在外公外婆看来，明日香是在用自己内心的声音与大自然认真地对话。有一次，她把耳朵紧紧地贴在黑黑的土地上，聆听地心深处传来的声音，她是在以幼小的心灵寻找草木和泥土的生命。她的脸上有了笑容，她认识到所有的生命都是大自然的恩惠。在与大自然亲密接触了四个多月后，在一个秋日的下午，明日香的声音神奇地恢复了。坐在桃树上的她不知不觉地唱起了歌，此时，“外公明白，长长的旅途结束了，明日香的一颗心归来了”［4］。

（二）儿童文学的“自然”母题

“自然”既是儿童文学的“三大母题”之一，也是很多儿童文学作家美学观与创作观形成的艺术土壤。作为“世界儿童文学的太阳”，安徒生就十分崇尚自然，“他的童话整体上与宇宙、自然契合，童话的节奏即宇宙、自然的节奏，童话的内在秩序即宇宙、自然的内在秩序”［5］。可以说，《明日香，生日快乐》的作者很好地继承了安徒生崇尚自然、尊重自然的创作观。虽然安徒生作品的体裁以童话为主，但这并不影响其“自然”作为“精神结构”的理念给诸多体裁的儿童文学作品提供价值非凡的内在力量，使读者在自然的环境与节奏中，感知“土地”带给心灵的养分。“外公的田，毫不在意地接受着风带来的季节的变化。激烈的风雨也罢，残酷的日照也罢，大地全部接受下来，再变成自己丰富的养分。”［6］青木和雄、吉富多美通过“土地”，让大家读到了自然给予我们的智慧和力量。

儿童文学写作者师法自然的创作观不胜枚举，比如岩濑成子在《我的朋友小时》中，塑造了一个名叫“小时”的看似奇怪的孩子。很多时候，小时都在安静地观察和感知自然。他会通过落叶想到地面下的树根将有的新变化，会用心观察波斯菊的根部，看它附近生长的小花、小草。这让他的朋友发现，从下方仰望看到的波斯菊这么硕大、这么美丽。

无论是安徒生，还是青木和雄、吉富多美，抑或是岩濑成子，都将草木花朵与四时变化融入文学创作，引领儿童成为生命力的感知者与美的发现者，在与“自然”的对话中认知生命，并不断提升审美能力。从儿童文学本质的角度而言，“儿童文学是文学的”［7］，这直接决定了审美是儿童文学的根本属性。优秀的写作者会充分运用大自然的馈赠，以自然的美与神奇使儿童受伤的心灵得以愈合，让儿童在感悟生命真谛的过程中成长为人格健全、内心丰富的人，更成为精神与自然相通的人，进而真正读懂自然与精神的哲学，深刻认识到“自然是可见的精神，精神是不可见的自然”［8］。

二、“亲情”的感染力

在《明日香，生日快乐》中，小主人公明日香的原生家庭虽然是完整的，但其父母把所有的爱与希望倾注和寄托在了她的哥哥身上，对明日香则不仅极其冷漠，还在语言和行为上对其进行精神虐待。在每个人的成长过程中，父母的爱与关注都是不可缺少的，但明日香的心灵却被父母无情地伤害着。幸运的是，她还有外公外婆，还有哥哥，他们的爱使精神上饱受痛苦的明日香得以治愈，使她找到了自信、阳光和勇敢的自己。

（一）亲情中的智慧与温暖

青木和雄、吉富多美在作品中塑造的外公外婆的形象，在明日香心灵创伤愈合的过程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给读者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在明日香来到乡间休养的那些日子里，外公外婆每时每刻都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细心观察她每一天的微小变化。在陪伴明日香融入自然、放松身心的过程中，两位老人凭借自己的智慧使明日香紧闭的心扉慢慢打开。外公外婆引领明日香感知自然万物的生命力，并从中参悟人生的道理。有时，明日香害怕被蜜蜂蜇，外公开导她：“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命，都是拥有一颗珍贵的心一样的伙伴！我觉得虫子也有一颗心，你这样想，再去看它时不是觉得更快乐吗？拥有了数不清的朋友，一颗心灵才会变得更丰富。”［9］还有很多时候，外公都在以他对生命和心灵的独到见解，使对人生失去信心和希望的明日香一点点认识到每个生命的可贵与多彩。外公外婆就是明日香坚强的后盾，愿意为她抵挡一切。渐渐地，外公眼中如同春日阳光般的温暖目光，以及只有外婆才能做出来的最好吃的咖喱饭，使明日香已经死寂的那颗心复苏了。

（二）亲情载体下的成人形象

从儿童小说人物形象塑造的角度而言，除了作为主人公的少年儿童之外，有些成人形象也颇值得关注。比如黑柳彻子在《窗边的小豆豆》中描写的深谙儿童教育与心理的小林宗作校长、都德在《最后一课》中写到的韩麦尔先生、曹文轩在《第十一根红布条》中塑造的麻子爷爷、曾维惠在《长腰山，十八锅》中着力描写的老拐爷爷……这些典型的成人形象给读者留下了深刻印象。

“儿童和成人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他们时刻受着周围的成人世界的影响和熏陶，成人的言谈举止，时时在微妙地影响着他们。所以，儿童小说在努力塑造少年儿童形象的同时，都特别注意对鲜明的成人形象的精心刻画。”［10］在《明日香，生日快乐》中，外公外婆就是两位作家精心刻画的成人形象。小说通过亲情这一重要载体，将外公外婆带给明日香的温暖和启示传递给读者，使遭遇同样成长困境的孩子们能够通过文学艺术对亲情的深情演绎而获得持久的力量，突破成长的瓶颈。这种亲情的感染力“能让任何一颗正陷于淤泥或徘徊于沼泽的心灵学会坚强，迎来阳光”［11］。同时，小说“每一个孩子都值得珍爱”的创作思想也会使不关心儿童内心世界的家长进行自我反思，从而真正发现孩子的与众不同之处。所以，《朝日新闻》在推荐《明日香，生日快乐》时，特别强调要让大人也读一读。因为，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无论何种体裁，总会精准地找到儿童读者与成人读者的连接点。即便是看起来极其“清浅”的绘本，也会让成人在以图为主的视觉体验中思考人生，品味儿童文学的思想意蕴和艺术价值。在《明日香，生日快乐》中，两位作家通过明日香的心灵治愈之旅，从儿童与成人的双重视角出发，诠释了一个重要的创作原则，即“将童心不只是看作实际生活中的儿童的心性，而是看作成人的内心也存在的人类共通的心性”［12］。

三、“友情”的互为力

友情是儿童文学永恒的主题之一，很多经典作品都通过对这种美好情感的讲述，使小读者树立正确的友谊观，体会友情的互为力，感受友情之于一个人成长的重要性。如美国作家怀特的《夏洛的网》、弗兰克·鲍姆的《绿野仙踪》，英国作家莉兹·凯斯勒的《没有秋天的一年》、海伦·库柏的《南瓜汤》，日本作家岩濑成子的《小小的海》、那须田淳的《星空摇滚乐》等，从不同的角度向全世界的读者阐释了这种人类共同的美好情感的多维含义。在《明日香，生日快乐》中，友情当然也是体现作品艺术价值的重要组成部分。作家通过金泽顺子和阿惠这两个角色，让读者看到了友情是如何使封闭自己内心的明日香变得勇敢，变得闪闪发光的。

（一）校园霸凌下的珍贵友情

明日香从之前的学校转入青叶小学，她的同桌是金泽顺子。顺子的家庭情况很不好，奶奶卧床不起，爸爸因为干活儿从房顶摔下来，里里外外全靠妈妈一个人支撑，所以顺子无法得到家人的精心照顾。这导致顺子在同学眼里是一个从不注意个人卫生的脏兮兮的孩子。几乎所有同学都嘲弄她，叫她“细菌”，有的同学甚至踢打她。顺子是被班里同学霸凌的对象。明日香在这个新班级里看到了其他同学是如何过分地对待顺子的，在顺子绝望地跑出学校时，一直安静内向的明日香勇敢地冲了出去。在顺子的世界下起倾盆大雨的时候，明日香为她撑起了一把友情之伞。这次事件之后，校长采纳了明日香和其他同学的建议，请各位学生家长来校，了解霸凌事件的前因后果，并让实施霸凌的学生真诚地向顺子一家道歉。

本书的作者之一，青木和雄，长期从事儿童心理学方面的研究，并担任过小学校长。从文学、心理学、教育学等多重视角，他描写了身为“校园多余人”的被霸凌的孩子的处境，通过温暖的叙述让读者看到了明日香与顺子的双向治愈，感受到了友情的暖心治愈力。顺子在明日香的正义善良之举中收获了尊严与安宁，一扫之前在校园生活中所承受的精神重压；而明日香在“顺子事件”中顶住巨大压力，打破阴森的班级气氛，勇敢地作出正确的选择，真正活出了真实的自我，不再犹如隐身人一般。

（二）永不残缺的友情

阿惠这一人物，更让我们读到了作者用心讲述的感人至深的友情故事。青叶小学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另一端是一所养护学校，里面的大多数孩子都是重度残障儿童。这两所学校的孩子可以进行自由交流。明日香是交流委员，经常和好朋友一起去养护学校。在此过程中，明日香认识了阿惠。阿惠是重度的多重残障儿童，全身上下只有眼睛和手能稍微动一动，她的生命如风中的烛火般脆弱。明日香常去看望她。和明日香在一起的时候，阿惠的嗓子里会发出笑声。明日香和阿惠很快就成了好朋友，且渐渐成为心灵相通的朋友。在阿惠妈妈的邀请下，明日香陪阿惠一起野餐，给她的人生留下了难得的美好回忆。在明日香遭受外公去世的沉重打击时，阿惠用只能稍微动一动的手，用尽全力告诉明日香要振作起来。但令人深感遗憾的是，阿惠的生命还是停留在了十二岁。在她人生最后的日子里，明日香和阿惠的父母一直陪伴着她。“阿惠，谢谢你。你总是那么温柔地接受我，胆小鬼的明日香也好，哭鼻子的明日香也好。阿惠，是你给了我勇气啊！”［13］明日香永远珍藏着她和阿惠之间的友情，她在心里默念着绝对不会忘记阿惠。明日香的心锁被这段令人动容的友情打开了，她选择更加努力地活下去。

青木和雄、吉富多美以友情的互为力为底色，在创作中又融入正确解决校园霸凌问题及关注残障儿童的成长等极具现实意义的课题，这为探究不同处境下的少年儿童的心理世界，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具有代表性的参照系统。

四、结语

青木和雄、吉富多美的儿童文学创作，深刻而形象地反映了儿童的内心世界。他们注重倾听儿童心底的呼喊，关注不同处境之中的儿童所面临的成长困境，通过文学、教育学、儿童心理学等多维视角，鼓励孩子们勇敢地跨越成长的“魔障”，突破成长的瓶颈。同时，他们时刻提醒孩子们的父母，要以爱和智慧陪伴孩子成长，要善于发现孩子身上的闪光点和与众不同之处，用心洞察孩子成长过程中的种种变化。两位作家用自然、亲情、友情将明日香那破碎的心灵温柔地缝补起来，向读者生动诠释了儿童文学在儿童心理成长过程中的恒久价值。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不仅会帮助孩子们打下高尚品质的精神底色，提升其审美品位，还会对儿童心理成长发挥重要作用。注重剖析儿童心理世界的作品，会以温暖且有力的文字使孩子们拥有面对生活的勇气，带着爱与希望更加努力地读懂人生。青木和雄、吉富多美以心理成长为叙述根基的文学创作，使孩子们拥有了治愈心灵的良方，更让孩子们在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的滋养下，成长于生机盎然的春天。

参考文献

［1］［法］塞利娜·阿尔瓦雷斯.儿童自然法则［M］.蔡宏宁，译.北京：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22：87．

［2］［3］［4］［6］［9］［13］［日］青木和雄，吉富多美.明日香，生日快乐［M］.彭懿，译.昆明：晨光出版社，2016：19，31，68，62，43，157．

［5］［8］李红叶.安徒生童话诗学问题［M］.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2020：171，172．

［7］［10］于虹.儿童文学（第二版）［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21：21，234．

［11］刘新球.徐铃：用亲情挖掘人生力量之源［N］.中国出版传媒商报，2016-01-26．

［12］朱自强.日本儿童文学导论［M］.长沙：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2015：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