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质生产力理论构建及其实践意义

2024-06-26 09:35汪伟民李清扬
当代中国与世界 2024年2期
关键词:生产要素新质生产力

汪伟民 李清扬

【内容提要】新时代以来,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发展以及中国崛起的现实都亟待新的生产力理论予以战略支撑。新质生产力理论是在当代中国政治、经济与社会变化的基础上,对传统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的继承、发展与创新,使生产力的要素、内涵与结构都出现质变。相较于传统生产力理论,新质生产力理论在生产要素、精神生产力以及智慧资本三个层面实现创造性突破,从而对中国未来经济发展路径和世界新一轮产业革命都将产生深刻影响。此外,新质生产力蕴含的实践价值意味着中国需要对其主攻方向领域、现代产业体系与重点区域布局有深刻把握,从而更好应对中国式现代化建设需求和国际体系压力的双重挑战。

【关键词】新质生产力;生产力理论;生产要素;精神生产力;智慧资本

2023 年7 月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在四川、黑龙江、浙江、广西等地考察调研时,提出要整合科技创新资源,引领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新质生产力作为先进生产力的具体体现形式,是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的中国创新和实践,是科技创新交叉融合突破所产生的根本性成果。新质生产力有别于传统生产力,它要求中国进一步加强创新驱动引领,大力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与未来产业,以应对新发展格局与国际体系压力的双重挑战。

从中国共产党的执政经验来看,发展先进生产力历来受到党中央的高度重视:毛泽东依据新中国生产关系、上层建筑以及经济基础的发展情况,提出要解放生产力,没有科学技术则没有生产力的提高。邓小平多次强调生产力之于改革开放、科技制度以及社会主义经济体制的重要意义,并明确提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江泽民提出先进生产力及其标志性的科学技术应与中国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紧密结合。胡锦涛高度肯定战略新兴产业与科学技术对推动中国发展的关键作用,强调促进科技与经济的紧密结合,加快科技成果向现实生产力转化。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共产党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完成脱贫攻坚和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历史任务。但是,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取得巨大成就的关键时期,一系列长期积累以及新出现的矛盾和问题亟待解决。当前,中国迫切需要新的生产力理论去指导实践,从而克服现代化问题与崛起困境。同时,中国是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的继承者与实践者,需要对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进行时代化的新发展,为世界作出有价值和有意义的理论贡献。因此,新质生产力理论应运而生。

一、为什么需要新质生产力?

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发展需求以及中国崛起的现实需求都亟待新的生产力理论出现。一方面,新质生产力理论是对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的继承、发展与创新,具备生成的可能性与必然性。另一方面,中国式现代化及其意蕴的高质量发展和产业结构优化升级需要寻找合适的新生产力元素。

(一)丰富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

新质生产力是对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的继承、发展与创新。首先,它体现了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的基本观点,即劳动、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结成了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生产力即人类利用和改造自然的能力。马克思将科学技术视为提升生产力效率和质量的重要条件,成为建国以来中国国家建设的重要主线。其次,它丰富了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的内涵。新质生产力既承接马克思关于生产力发展是社会首要动力的观点,又强调创新在生产力发展的主导作用,兼容新发展理念,具有高科技、高效能和高质量的特征。最后,它为中国经济可持续发展提供动力和方向。新质生产力通过优化生产方式与提高生产效率,力图实现经济的绿色增长与可持续增长;通过创新驱动,促进产业升级和结构调整,增强经济的内生动力;通过形成新的产业链条和商业模式,为经济发展开辟新的空间,从而促成经济的高质量发展。

(二)应对世界趋势和体系竞争

新质生产力既是中国发展的未来方向又是其必然需求。一方面,新一轮产业革命与中国经济发展的内在逻辑使新质生产力的出现成为可能。在世界范围内,随着信息技术、生物技术以及新能源技术等前沿领域的突破,新生产方式和商业模式不断涌现,促成了新生产过程与新产业的形成,推动新质生产力的出现。从中国视角来看,工人平均熟练程度、科学的发展水平在工业上的应用、生产过程的社会结合、生产资料的规模效能以及自然条件等要素的优化组合,共同推动了当代中国生产力的发展。另一方面,国家战略的引导使新质生产力的出现成为必然。无论历史还是现实,世界大国都在寻找新的国家发展与竞争优势。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国家安全战略的逻辑从进攻性现实主义转向防御性现实主义,即意味着大国更倾向于通过提升实力而非追求扩张获取竞争优势。在有限领土内的提升实力则必须追求发展质量,新质生产力以其高效和智能等特点,成为推动国家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因素,满足国家发展与社会经济的内在需求。

(三)推动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

进入新时代以来,中国社会主要矛盾出现变化,实现高质量发展成为中国经济工作的必由之路,新质生产力则与高质量发展相互契合。新质生产力以科技创新为核心,以数字化、网络化和智能化为技术支撑,强调数字生产力、知识生产力以及智能生产力的重要意义。通过变革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新质生产力为高质量发展提供动能和机遇。对于数字化技术创新、产业化科技成果以及智能化经济发展而言,高质量发展与新质生产力的培育是相辅相成的,高质量发展是新质生产力的实践平台,新质生产力为高质量发展提供理论基础和现实路径。

(四)加快产业结构优化转型升级

中国对产业结构的优化需求为新质生产力诞生提供条件。传统产业的饱和与资源环境的约束使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成为必然趋势。新质生产力通过引入新技术、新工艺与新模式等新型生产要素,促进传统产业改造升级,推动产业结构向高层次和精细化方向发展,将绿色、智能与可持续对接社会需求。此外,新质生产力通过科技创新推动生产设备、生产方式和生产资源配置的不断优化,从而创新产品服务与创造市场需求,有效避免产能过剩的“生产力陷阱”,实现供需平衡和社会经济的高质量发展。

(五)回击中国经济见顶论与崩溃论

随着近年中国经济增速放缓,英国《经济学人》杂志以此为契机炒作中国经济增长已到极限,中国经济见顶论逐渐散布。事实上,中国经济见顶论是西方二元对立观念下对中国经济崩溃论的延续,其本质认为中国经济面临难解的几个重大问题:房地产市场泡沫、债务水平增加、人口老龄化以及国际贸易摩擦等。新质生产力理论成为回击中国经济见顶论和中国经济崩溃论的有效手段:首先,新质生产力及其兼容的中国体制优势意味着中国政府具备有效的宏观调控能力以应对各类风险;其次,新质生产力及其意蕴的新业态将推动中国从出口导向型经济向内需导向型经济转型;最后,新质生产力及其内涵的科技创新正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使中国从人口大国向人才强国转变。新质生产力标志着中国经济模式从过去以量取胜到以质取胜的转变,提升中国经济发展的可持续性与含金量,从而使中国经济见顶论和中国经济崩溃论彻底瓦解。

二、关于生产力的理论辨识

生产力是统一经济过程中的核心内容,既包含微观经济视野中商品的边际生产力,又包含宏观经济视野中生产方式的整体情况,是兼具理论经济学与政治经济学的复杂概念。从生产力生成的本原基础、现实机制和客观效应三个理论向度,可以将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的内涵概括为人作为社会历史创造者的主体能力、人们共同活动方式的社会合力以及人们认识自然和改造自然的现实力量。事实上,对于新时代中国创新生产力理论而言,除了继承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还需要理清生产力理论史,对古典经济学、国家经济学、当代资本主义经济学、苏联东欧经济学以及当代中国经济学中有关生产力的理论有基本辨识。

(一)西方生产力理论

在经历以农业为生产力主导因素的古代世界之后,从17 世纪末到19 世纪30 年代,古典经济学派的生产力理论逐步形成与完善。古典经济学生产力理论的代表性学者主要包括威廉·配第、魁奈、亚当·斯密以及大卫·李嘉图等。早期的威廉·配第和魁奈开始思考国家如何提升生产力,在魁奈看来,只有国家拥有大人口与大财富的总和才能更好发挥生产力。在亚当·斯密看来,劳动分工是提高劳动生产力的关键因素,并且能够提高生产效率和增加财富总量。李嘉图在此基础上关注土地的生产力,并提出了土地收益递减的规律。古典经济学的生产力理论普遍以唯农业论或物质主义为特征,同时强调对于生产力无限发展的偏好,特别在一些涉及工业发展的问题上,主张大量采用机器并且通过新技术获取利润。

1841 年弗里德里希·李斯特代表作《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的出版标志着国家经济学派正式诞生。在国家主义的视野下,李斯特极力提倡发展一国的生产力。在李斯特看来,财富生产力远比财富本身重要,他通过批判亚当·斯密财富来源理论提出了国民经济学体系,并认为通过干预和保护关税可以提升国家的综合生产力。国民经济学体系的核心概念即是国家生产力,是以发展资本主义工业为主旨的物质生产力与精神生产力,将人的知识视为创造财富的关键力量。具体而言,物质生产力是指农业生产力、工业生产力与商业生产力,精神生产力是指科学、教育、文化与国家社会制度等。

凯恩斯在1936 年发表的《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标志着当代资本主义经济学生产力理论的逐步形成。在经历多次经济危机之后,当代资本主义生产力理论部分重返古典经济学传统,同时,以生产函数的优化组合理论替代传统的生产要素理论。从其代表人物看,则包括熊彼特的创新与经济周期论、罗斯托的经济成长阶段论、丹尼尔·贝尔的后工业社会理论、托夫勒的第三次浪潮理论和西方区位理论等。当代西方资本主义生产力理论更加注重量化和数理分析,同时,暗含着古典经济学与国家经济学的妥协。

(二)马克思主义及其相关生产力理论

马克思从多个角度对古典经济学和国家经济学的生产力理论进行批判。首先,马克思认为人力与物力不能等同,需要确立人在生产力理论中的主体地位,揭示生产力属人的本质特性,强调生产力是社会发展的基础。其次,马克思不仅关注生产力的数量、质量,也关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交换价值和私有制工业之间的矛盾关系,批判古典经济学派偏好无限制发展生产力竭泽而渔的观点。最后,马克思的生产力理论是历史唯物主义的核心概念之一,历史唯物主义对于马克思生产力理论起到映衬作用,即生产力的发展不仅取决于物质技术的进步,还包括劳动者的知识技能、生产资料的质量效能以及劳动对象的范围领域,生产力的发展状况也标志着人类社会发展的水平。

十月革命胜利后,列宁指出无产阶级夺取政权的根本任务即提高劳动生产率。斯大林时期,苏联学界开始将生产力理论进行二要素归类,即生产工具和作为劳动者的人。此后,苏联东欧经济学的生产力理论可归纳为社会生产体系的分工理论、生产力布局理论以及生产力革命理论。20 世纪20 年代,波格丹诺夫、布哈林、伊·拉祖莫夫斯基等人就有关于分工性质的讨论,最终在20 世纪70 年代,苏联形成了分工之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形式、从属与兼属的三类观点。生产力布局理论则与西方区位论相似,主要研究有限发展水平和社会条件下,使空间配置诸多要素实现预期经济效果。20 世纪60 年代之后,苏联普遍采取生产力布局的说法,在阿尔波尔与格朗尼克等人看来,生产力布局应该遵循综合发展、充分就业、比例均衡与国防需求等基本原则。1975 年,民主德国于尔根·库钦斯基教授出版《生产力的四次革命》,是接续李斯特生产力理论以及马克思唯物史观基础上提出的生产力革命理论。v在库钦斯基看来,生产力在19 世纪以前经历了农业革命与工业革命,在20 世纪之后表现为电工技术革命与科学技术革命,同时,生产力的革命将会引发新一轮社会革命。

(三)当代中国生产力理论的演进

当代中国生产力理论是对马克思主义及相关生产力理论的继承、发展与创新,也是对西方生产力理论中合理部分的有机结合,从而在当代中国政治、经济与社会变化的基础上,对生产力的要素、内涵与结构都予以新的阐释和理解。当代中国生产力理论通过强调新制造、新服务与新业态,不仅从科学技术层面上坚持了马克思主义生产力构成理论,而且基于对科技创新的高度重视,进一步提高了劳动者的知识水平,丰富了劳动资料的结构内容,实现了对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的进一步深化与拓展。在当代中国生产力理论看来,生产力不仅仅是物质生产过程中的劳动能力和劳动手段,它还包括知识、信息、技术和文化等非物质要素,而这些非物质要素的作用日益明显成为推动当代生产力发展的重要驱动力。同时,当代中国生产力也是社会分工与集体劳动协调的产物,而非传统生产力中的个体劳动者生产力,当代中国生产力更强调社会整体的能力。此外,当代中国生产力理论在关注生产力的可持续发展,强调追求经济增长的同时,又考虑到资源的有限性和环境的承载力,更关注对生态文明与绿色发展的重视。

对于新时代中国的生产力理论建设而言,一方面需要注重传统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中对于生产力的定义以及规制,注重物质发展与人有机的结合,在劳动中统一两者,同时兼顾西方与苏联东欧生产力理论中适应当下环境的有利成分;另一方面还需要注重发展当代生产力要素中的新变量,特别是那些影响未来国家建设以及世界发展趋向的观念变量。其中,从资本、劳动、土地到集约化管理,人类知识的力量以及精神生产力,从工业资本、金融资本到智慧资本等,此类因素的作用将更多体现在新型生产力理论的建构中。

三、新质生产力的创新点与理论要点

与传统生产力相比,新质生产力在创新驱动、高质量发展、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劳动力素质提升以及生产关系变革等方面存在较大差异。新质生产力是对传统生产力的革新以更好适应当代中国的现实状况。具体而言,在生产要素、精神生产力和智慧资本三个层面对传统生产力实现了创新突破。

(一)对生产要素的新把握

传统意义上的生产要素通常包括了劳动、土地和资本等,每一个要素都对生产结果有直接或间接影响,同时,生产要素的分配由市场供求关系所决定。而新质生产力是以劳动者、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及其优化组合的质变为基本内涵,以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为核心标志,在此意义上,实现技术革命性突破、生产要素创新性配置与产业深度转型升级。同时,新质生产力标志着生产要素的集约化管理,即从传统的资本、劳动和土地转向科学的与系统的管理。在生产力1.0 时代,传统生产力的公式可以表达为劳动力、劳动工具和劳动对象的三者之和。产业革命之后,世界进入生产力2.0时代,生产力2.0 可以表示为科学技术与生产力1.0 的乘积。相比于传统两大生产力时代而言,新质生产力不仅强调传统生产力优化组合,而且强调科学技术的革命性突破、生产要素的创新性配置和产业的深度转型升级。

对于生产要素集约化管理而言,中国具有统筹新质生产力的体制优势。首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保证了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性,为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提供坚实政策保障,使政府能够集中优势力量进行重大科技项目攻关,有效整合资源推动产业转型升级。其次,中国独特的新型举国体制优势,使科技创新与产业发展表现出强大的动员和协调能力,通过集中力量办大事,能够在关键领域实现重大突破,从而打破西方“小院高墙”的技术围堵。再次,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将“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充分结合,从而促进科技创新、新兴产业和数字经济发展。最后,中国坚持对外开放、改革创新和人才建设,为新质生产力在中国的发展提供不竭动力,并通过共建“一带一路”等国际合作平台,积极参与全球治理,推动国内产业与国际市场接轨,促进新质生产力的国际化。

(二)对精神生产力的新应用

新质生产力的提出标志着对精神生产力的重视。一方面,需要注重新时代生产力变迁趋势中的精神成分:知识和智慧,精神成分是生产力从传统走向新质的最大变量。另一方面,需要重回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中关于精神与生产力的基本关系:人是生产力中最核心的要素,人在劳动中实现对生产力的突破,从而避免李斯特生产力理论中对“精神”过度崇尚的错误。在此意义上,中国需要发挥市场经济优势与体制优势实现精神生产力的发展,摒弃精神生产力的弊端,并将其转化为当代中国的新质生产力。

新一轮技术革命下,知识的扩散与普及更加明显,全球呈现扁平化趋势。全球知识的扁平化意味着知识与信息在全球范围的快速流动与共享,促进不同地区的知识交流和创新。一方面,精神生产力的发展依赖于全球知识的扁平化趋势,人工智能、数字技术等跨国界合作成果使精神生产力迅速传播共享,从而为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提供了丰富的基础。同时,全球知识扁平化为新质生产力提供了广阔的市场,特别对于综合型企业而言,可以通过国际合作利用全球资源进行研发生产,有助于提高生产效率并显著降低成本。另一方面,精神生产力的发展促进了全球知识的扁平化。精神生产力的高效能与高质量要求企业不断吸收应用新的科技成果。因此,企业需要不断与全球市场体系接轨,与全球知识体系充分互动。

精神生产力弊端的实质是随着科技进步而产生的技术异化与精神生产力的商品化,比如自由创造与滥用技术带来黑客泛滥、网络监听和数据泄露等。随着科技发展,人们会过度依赖技术,忽视自身的精神需求与创造性,从而出现对于精神追求的异化,同时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精神生产力会被商品化,导致新兴科技发展忽视社会责任,追求短期利益而牺牲长远价值。在此意义上,现代精神生产力所带来的法律问题、伦理问题依然亟待完善与规制。此外,新一轮精神生产力发展会导致社会结构和资源分配更加不均,使知识精英和普罗大众之间的差距扩大,人们获取信息的途径虽然增加,但面临信息过载的问题,难以辨认真实有价值的精神产品。因此,既需要弘扬新质生产力中精神生产力优质的一面,也需要在精神生产力出现弊端的情景下重回马克思的经典理论。不仅需要强调科技创新与国家优化组合的重要价值;而且也要强调生产力为人民服务的本质,将精神生产力的发展统一在劳动中,使人民居于生产力的核心地位。

(三)从工业资本、金融资本到智慧资本的新调适

新质生产力的提出标志着将产生新的劳动价值分配,从传统的工业资本和金融资本时代将迈向智慧资本时代。工业资本与金融资本产生于18 世纪中叶,两者均为资本主义经济体系中资本的形态。工业资本主要包括工业、矿业、交通运输业和建筑业等行业,由工业资本家通过投资设厂获得资本升值,以实体产业和科技进步为重要前提。金融资本则是由工业垄断资本和银行垄断资本融合在一起而形成的一种垄断资本,主要形成于资本主义向帝国主义的过渡阶段,其密布在股票、债券和银行等行业。从实体经济的生产流通到金融市场与虚拟经济的运行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世界经济的主要趋势,同时,这一趋势正逐渐从工业资本、金融资本走向智慧资本。

从工业、金融到智慧的转变,反映了价值创造方式的演变,也意味着全球分配的更加不平衡。21 世纪以来,智慧资本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知识、技能、经验、创新能力和关系网络等无形资产对于企业获取市场竞争优势和提升价值创造能力而言至关重要。智慧资本的有效利用将超越传统土地、劳动力和资本等生产要素,成为未来企业成功的关键。在智慧资本情境下,从个体到国家的分配不均衡状态将进一步加剧。在一些知识、技能、专利、品牌等无形资产方面全球分布并不均衡,导致一系列不平衡现象。首先,智慧资本的积累与应用将会更加集中在发达国家和部分新兴经济体,发展中国家将更加处于不利地位。其次,智慧资本的全球化流动加剧了国际间的发展差距,全球资源优化配置的同时也使一些企业会过度依赖外部技术而缺乏创新。最后,智慧资本的不均衡分布还会导致劳动市场的分化,使创新人才受到全球的欢迎,而低技能劳动者的就业机会将大幅减少。智慧资本同时带来机遇和挑战,需要新质生产力与之适应与调适,以促进智慧资本的公平分配与合理使用,实现全球经济可持续发展。

四、新质生产力理论的全方位影响

新质生产力理论的内涵可以概括为要素构成新、具体表现新以及质量保障新。ホ同时,新质生产力理论的提出,对中国新一轮现代化建设和适应国际体系压力,应对经济安全风险,也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

(一)对中国经济竞争力的影响

新质生产力理论在四个层面对中国经济竞争力产生深刻影响:形成现代产业体系、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助推中国式现代化以及适应国际体系压力。新质生产力通过技术革命性突破、生产要素创新性配置以及产业深度转型升级,带动了以绿色和智能为特征的群体性重大技术变革,从而有助于中国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从传统制造业向高技术、高附加值产业转型,提高产业链的整体竞争力。此外,新质生产力强调科技创新和高质量发展,促使中国经济从以往的高速增长转向更加注重质量和效益的增长模式,因而有助于实现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减少对资源和环境的压力。新质生产力在提供优质服务,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促进社会和谐稳定,以及在人工智能、大数据等领域的拓展,促使社会文明的进步,提质中国式现代化。

对中国面临的国际体系压力而言,新质生产力通过推进新型工业化进程从而增强了中国的国际竞争力。新质生产力与新型工业化紧密相连,通过科技创新驱动产业创新,加快建设制造强国,推进新型工业化,从而使中国更有效建立高质量的现代化产业体系,为中国式现代化构筑强大的物质技术基础。在信息技术、生物技术、新能源技术等领域的创新,使中国能够在国际市场中占据更有利的竞争位置。这不仅有助于提升出口,还能够吸引更多外资进入中国市场,促进经济的高质量开放和发展。因此,新质生产力作为创新驱动的先进生产力质态,对中国式现代化将产生深远的影响。它不仅推动了中国经济的结构转型和产业升级,还为中国在全球经济中的地位提升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

(二)对中国适应产业革命的影响

首先,新质生产力推动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与促进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在新一轮产业革命中,新质生产力通过技术革命性突破和生产要素的创新性配置,促进了产业结构的优化和升级,使传统产业向高技术、高附加值方向转型,提升“中国制造”的竞争力和创新能力。

新质生产力的不断壮大,将会改变全球产业分工的格局,一些国家会在新兴产业和新技术领域中占据领先地位,从而影响全球经济的竞争格局。ミ中国需要加强经济与社会治理能力,加强顶层设计和制度建设,适应新技术革命带来的挑战,以有效应对技术变革带来的治理问题。因此,新质生产力不仅推动了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和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加速了技术革新和应用,同时还促进了创新链和产业链的升级,使社会生产方式出现重大变革,以更好地适应新一轮产业革命的内在要求。

(三)对中国贡献全球发展的影响

第一,新质生产力将助推新一轮全球技术创新。中国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增强自身的经济韧性与全球竞争力,从而使全球经济投身对新质生产力的拓展,加速全球创新。第二,新质生产力将重塑全球经济的竞争与合作态势。随着中国在全球价值链和供应链地位的提升,将为国际合作提供新的机遇,世界大国将围绕新质生产力这一领域开展新一轮竞合。第三,促进经济的高质量发展可以成为未来全球南方的发展路径之一。中国强调发展新质生产力,以创新、绿色、数智、融合为引领,有效提升了经济增长的内生动能,从而对其他经济体实现可持续和高效经济增长产生助推力量。第四,新质生产力将为全球提供新的发展机遇和治理经验。譬如,新一轮技术革命对就业市场的潜在冲击和不平等问题将会加剧,这要求国际社会共同探索适应新技术革命的发展策略,确保经济增长的包容性和可持续性。

五、新质生产力理论的实践指导意义

新质生产力理论蕴含着深刻的实践价值,意味着中国需要对其经济发展战略的主攻方向领域、现代产业体系以及重点区域布局有新的理解,从而更好应对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需求和国际体系压力的双重挑战。

从主攻方向领域来看,需要重点培养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具体而言,包括八大领域和九大产业。其中,八大领域是指新一代信息技术、新能源、新材料、高端装备、新能源汽车、绿色环保、民用航空和船舶与海洋工程装备等关键领域,具有广阔的市场前景和巨大的发展潜力,涵盖物联网、云计算、大数据、核能、制造业转型、高铁、航空和船舶等多个层面。九大产业是指元宇宙、脑机接口、量子信息、人形机器人、生成式人工智能、生物制造、未来显示、未来网络和新型储能等。这些产业具有高度的创新性和前瞻性,是未来经济发展的重要引擎。八大领域和九大产业具有技术前沿性、需求突破性、影响颠覆性、价值战略性以及前景的爆发性等特征。

从现代产业体系来看,需要充分发挥创新主导作用,以科技创新推动产业创新,加快推进新型工业化,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不断塑造发展新动能新优势,促进社会生产力实现新的跃升。在此意义上,为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需要:第一,推动产业链供应链优化升级。保持工业经济平稳运行,实施制造业重点产业高质量发展行动,加快形成现代生产性服务业,促进中小企业专精特新发展。第二,积极培育未来产业和新兴产业。实施产业创新工程,打造生物制造、商业航天以及低空经济的增长新引擎,开辟量子技术与生命工程的赛道。第三,深入推进数字经济创新发展。制定支持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政策,开展“人工智能+”行动,并支持平台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参与国际竞争,建设数据保障制度和数字基础设施。

从区域重点布局来看,新质生产力指数总体呈现高速增长的态势,同时,新质生产力发展出现较明显的区域聚集性,各地生产力水平存在差异。从分布地区看,东部地区新质生产力水平最高,中部其次,西部和东北地区相对较低,各地区具有不同的资源禀赋,要因地制宜培育新质生产力,加快释放高质量发展新动能。从分布区域看,长三角地区一体化起步最早、基础最好、程度最高,以协同创新、扎实协作、加速联通的基础设施不断构建新质生产力的培育基础,因而始终保持最高的新质生产力水平。京津冀地区正加速布局新质生产力产业链,加强原创性、颠覆性科技创新,不断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新质生产力发展十分迅猛。此外,长江经济带和泛珠三角地区也正以数字化、智能化、绿色化发展战略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具有较强竞争力。从分布业态来看,新质农业发展相对比较均衡,特别在中部省份农业现代化和数字化转型方面已经取得了较好的成果,新质工业发展具有规模效应的特点,除上海、北京等直辖市外,排名靠前的有广东、江苏、安徽、湖北、四川、湖南、浙江、福建等省份,正依托工业规模优势成为新质工业的带头省份,在新质服务业发展上,上海、福建和北京明显领先其他地区,其他省份的总体差异不大。在各地区新质生产力发展水平不一的基础上,需要因地制宜发展各地的优势新质生产力,从而实现区域协调发展与统筹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建设。

因此,为实现新质生产力的发展,需要从加强科技创新、深化改革开放、落实人才培养与打造制度支持四个层面予以推动。从而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完善市场机制,获取人才保障,塑造良好发展环境。在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具体行动层面:需要推动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加快发展新兴产业和现代服务业,提高产业附加值和竞争力;需要加强区域合作和城乡协调发展,优化区域经济布局和城乡发展格局;需要推动绿色低碳循环发展,加强生态环境保护和治理;需要深化国际交流合作,拓展对外开放广度和深度;需要推动共享发展和共同富裕,让人民群众共享改革发展成果。随着新质生产力的不断壮大和体系性成长,其对中国经济发展模式升级和世界新一轮产业革命的全面兴起将产生日益重大的影响。

作者简介

汪伟民,上海政法学院政府管理学院院长、教授

李清扬,上海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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