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璧用途猜想

摘要：在我国出土和传世的玉器当中，有一类器物叫“牙璧”，多见于新石器时代，春秋战国之后逐渐少见。关于其功用，学界争论颇多，有认为是天文仪器构件的，也有认为是祭祀用品的，还有认为是装饰品的。观其整体形状变化，最大可能应当还是从实用工具到祭祀用品，祭祀自然，象征人类心脏，再到作为装饰品而存在。

关键词：璇玑；牙璧；扉齿；祭祀；心脏

一、牙璧的定名

在我国出土的古代玉器中有一类形状奇特的器物，它们整体为圆形或者近似圆形，中间有一圆孔，周边有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齿牙，这些齿牙有的按照同一方向旋转，有的齿牙相对旋转，并且有的在牙与牙之间有单个或者成组的扉齿，偶尔还见到在齿牙上有一个穿孔。其材质有玉石质、铜质、陶质，还有蚌质的，但大部分都为玉质。有人认为此类器物是《尚书·舜典》记载的“在璿玑玉衡，以齐七政”里的“璿玑”。在西汉，有些研究者认为“璿玑玉衡”指的是天空的星象，以东汉马融、郑玄为代表的学者们则认为是天文仪器。清代吴大澂认为玉器中周缘有三节带齿的牙形凸起的玉璧，就是《尚书·舜典》中的“璿玑”。后来很多学者沿用此种说法，将这种器物定名为“璇玑”。夏鼐在《所谓玉璿玑不会是天文仪器》一文中认为此物不是天文仪器，主张将其定名为“牙璧”，并且画出了牙璧的谱系图，即“璿玑”的渊源和演变。[1]从演变图中可以看出，牙璧是从玉璧发展而来的，此后这一说法逐渐为大多数人所认可。

二、牙璧种类

迄今为止发现的牙璧有二牙、三牙、四牙和五牙，而据栾丰实考证最多的有六牙。其中，三牙璧发现最多，三牙璧有不带扉齿和带扉齿两种。四牙璧发现有圆形和方形两种，五牙璧发现较少。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异形牙璧。

（一）三牙璧

不带扉齿的三牙璧，目前发现三类。第一类是三牙比较圆钝的，例如辽东半岛吴家村遗址采集到1件玉石质地的三牙璧（图1），外围有三个朝向一致的牙，居中是椭圆孔，孔上有系绳的痕迹，其中靠近一牙的附近有一小孔，它的直径为6.5、厚0.5厘米，吴家村遗址的年代为距今6500—5300年[2]；另一件为大连市四平山积石冢墓（M36S）出土的黄绿色玉石质三牙璧（图2），最大径3.6、孔径1、厚0.3厘米，重6克，其年代为公元前2500年—公元前2000年[3]。第二类是三牙比较尖锐的三牙璧，内孔较大，像三个突出的利齿，整体呈“风车形”，如大连郭家村新石器时代遗址出土的夹砂红陶牙璧（图3），直径2.3厘米，年代为公元前3400年—公元前2700年[4]；另一件为石峁龙山文化采集的玉质牙璧（图4），直径为10厘米[5]。第三类是三牙较为尖锐但内孔很小的牙璧，如山东前掌大墓地出土的编号为ⅢM308：12的玉质牙璧（图5），璧上有褐色斑点。整体近圆形，边缘有三牙，中孔较小，直径4.6、厚0.2 厘米，为商末周初时期器物[6]；另一件为河南浚县西南角辛村墓地出土的牙璧（图6），发现于M1之内，整体形状为近圆形，一圈有同向旋转的三个齿牙，牙璧直径大概为3.1厘米[7]，《浚县辛村卫国墓出土玉器研究》一文认为此件玉牙璧应是西周早期制作的。

带扉齿的三牙璧，扉齿一般是三组，每组有1—4个小玑牙不等。第一类带扉齿的三牙璧为三牙圆钝、扉齿简单的牙璧，如山东滕县岗上遗址发现的两件编号为GS003、GS004的牙璧，素面，三牙同向回旋，内缘厚，外缘薄。GS003（图7），黄绿色玉质，最大外径10.8、孔径5.6、厚0.5厘米，靠近三牙的地方有微微凸起的扉齿，扉齿较圆钝。GS004（图8），墨绿色玉质，靠近三牙处分别琢出一个长条形扉棱，最大径11.7、孔径5.3、厚0.5厘米，该遗址年代为大汶口文化中晚期阶段[8]。第二类带扉齿的三牙璧为三牙较尖锐、扉齿较简单的牙璧。如山东五莲丹土遗址出土的玉牙璧（图9），浅灰色玉质，有绿色斑点沁，内圆，外围一周有三个同向齿牙，其中两个齿牙上有小扉齿。整个牙璧磨制光滑，最远的两齿之间距离有22.5厘米，内圆孔径17.2、厚0.5厘米，器物年代为新石器时代[9]；另一件为河南省淮阳市冯塘乡冯塘村出土、现藏于河南博物馆的三牙璧（图10），由青玉磨制，呈扁圆环形，中间有穿孔，周围有三个同方向的凸牙。凸牙之间各有一组扉齿，每组等距分布三个玑牙，为商代墓葬出土[10]。第三类是三牙较为尖锐、扉齿较为复杂的牙璧，如山东滕州庄里采集的玉牙璧（图11），浅灰色，扁平状，中部钻一大孔，外缘等距突出三个大牙，方向、形状一致，各大牙之间又等距琢出四组小锯齿形牙，每三个小齿为一组。直径8厘米，为龙山文化时期玉器[11]。另一件为安阳小屯西北地M11所出的玉质牙璧（图12），编号为M11：3，淡绿色，近圆形，一周有三个方向一致的“玑牙”，“玑牙”之间雕有两端略上翘的装饰，中部有圆孔。外径长12、孔径6.7、厚0.4厘米。[12]

（二）四牙璧

四牙璧也有不带扉齿的和带扉齿的，其中不带扉齿的四牙发现有圆形和方形两种。圆形无扉齿的四牙璧，如山西临汾下靳遗址采集到的四牙璧（图13），玉质是青绿色，中间的孔特别小，约为0.5厘米，一圈有四个牙，其中一牙有缺损，一牙边上有一未穿透的孔，整器磨制不规则、厚薄不一。该四牙璧外径3.6、厚0.3厘米，其年代在公元前 2600 年至公元前2400年左右[13]。方形无扉齿的四牙璧，如陕西芦山峁大营盘梁F2奠基坑内出土的牙璧（图14），近方形，四边都有齿牙凸起，内孔圆形，外径10.5—11、内径 5.8—6.4、厚0.6 厘米[14]。另一件方形无扉齿四牙璧，出土于山西芮城清凉寺墓地（图15），编号为M100：7，方形，玉质青绿色，四周钙化，由中间向边缘逐渐变薄。四牙刃部明显，向同一方向旋转，孔径6.2、中心厚0.8厘米[15]。

带扉齿的四牙璧，一件是出土于山东沂水刘家店子春秋墓（图16），另一件是出土于山东省滕州前掌大遗址（图17）。刘家店子发现的牙璧位于墓主人胸部，考古编号是M1：133，为圆形四牙璧，外围四牙，两两之间有四个一组的扉齿，直径11、内孔4.8、厚0.8厘米，据推测该墓葬年代当属春秋中期[16]。前掌大遗址在M120中发现一件带扉齿的四牙璧，编号为M120：77，整器半透明，淡绿色，周边四牙，牙间有四个扉齿，直径2.92、孔径 0.3—0.5、厚 0.17—0.5厘米。M120推测为西周早期墓葬[17]。

（三）五牙璧

长安张家坡西周墓葬发现有一件五牙璧（图18），编号为M129：21，圆形，豆青色透闪石软玉，中间略鼓起，周边有5个齿牙，两两齿牙间有3个小齿，直径4.3、孔径1、厚0.7厘米[18]。另外，陕西神木石峁遗址还发现1件五牙璧（图19），为征集品，略为椭圆形。玉质为青绿色透闪石软玉，周边五牙，其一小牙附在一大牙之后。整器共4组扉齿，每组数量不等，长径11、短径8.5、孔径5.5—6.5厘米[19]。

（四）异形牙璧

异形牙璧，有的是齿和扉牙的变化，有的则是牙璧与其他器物的组合变化。齿的变化，如江西靖安李洲坳东周墓地发现的牙璧（图20），编号为G30：15，环状，外缘有距离相等的四组齿，齿上有凸起的装饰，外径8.5、内径4.2、厚0.2厘米。该墓葬的年代为春秋中晚期，距今约2500年[20]。还有牙璧与其他器物的组合变化，如牙璧与玦的组合，河南省桐柏月河一号春秋墓所出的牙璧（图21），发掘简报将其定名为玦，环形，玉质为青黄色杂有黑斑，周边有一缺口，等距分布5个齿状装饰，外径6.9、内径3.1、缺口处宽0.2、厚0.1厘米[21]。另一件是出土于河南偃师二里头遗址的夏代晚期遗物，为牙璧和戚的组合（图22），编号为标本ⅥKM：13，整体呈扁平状，青玉质，顶端圆弧状，两侧平直，上有6个锯齿形扉牙，下部两面刃，由四段组成，中间有一大圆穿孔。最长9.6、最宽9.1、孔径5.2、厚0.6 厘米[22]。

三、牙璧的用途

关于牙璧的作用，学界有多种不同的看法。清末吴大澂怀疑牙璧就是《尚书·舜典》里的“璇玑”，是舜帝用来测量天文的仪器部件，这种观点曾被很多的中外学者接受。夏鼐曾撰文指出牙璧是玉璧或玉环的一种，而不是天文仪器之类，同时，他还绘制了牙璧的演化谱系图，指出它只是装饰品，可能还具有宗教或者辟邪作用。安志敏也否认牙璧是天文仪器，认为它属于佩饰的一种。还有些学者认为其是一种武器，用于防身[23]，牙璧的一端可能拴上绳子，遇到危险时，旋转地扔出去以威胁或者攻击对方，也可能是用手臂抡起攻击敌人，或者不系绳直接抛出去，这种猜想类似于旧石器时代石球的功用。栾丰实认为牙璧不只是一两种用途，应该有多重用途，并且列举出3种用途——装饰、祭祀和宗教礼器以及其他特殊用途。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牙璧用途包括以下几方面：

首先，有可能牙璧产生之初确实是一种生产生活工具，比如渔民用其割断渔网，或者是纺轮，又或者就是个别学者所猜测的防身工具，遇到危险便投掷出去。

其次，牙璧有可能是作为祭祀品或者用来辟邪的。因它们大量出土于环渤海地区，再加上对其整体形状推测，有可能是风、浪、太阳或者火的象征，反映出先民对大自然的崇拜和敬畏。通过对牙璧的祭拜，希望上天能够减少自然灾害，降福于人类。还有个别出土于建筑的地基之中，可能也是作为一种祭祀品或者起到辟邪作用的一类器物。

再次，牙璧是一种装饰品。在人类进入文明社会之后，对大自然与鬼神的恐惧和崇拜便逐渐减少，以前的祭祀品就作为装饰品而存在了。有些牙璧非常漂亮，有些出土于女性墓葬中，位于墓主的手腕处，所以推测有可能是臂环类装饰品，而且牙璧、珏和钺的组合出现，明显就是作为装饰品而存在的。

最后，牙璧有可能是人类心脏的象征，古人认为人体最重要的器官就是心脏。在古埃及文明当中，在制作木乃伊的过程中，会单独将人的心脏取出放入坛中，传说这颗心脏就能在冥界和女神玛亚特的羽毛比轻重。另外，古叙利亚人认为肝脏是心智活动所寄托的地方，当动物作为牺牲献祭给神时，神的思想就会进入动物的肝脏，因此占卜者能够通过肝脏形式的变化来解释神的思想和行为。而有些牙璧就发现于人体的胸部，再加上其外部形状，三个及其以上的牙，还有成组扉齿，有可能就象征心脏的血管，供给人的身体源源不断的动力。

综上可见，牙璧应该是从一种简单的原始工具，慢慢发展成为祭祀用品，再到作为装饰品，成为财富的象征。其功用反映出人们对自然界的认识过程，从崇拜敬畏到认识利用，同时也反映出人们对美的追求。同时，它也作为心脏的象征，表现了人们对心脏的崇拜，同时也体现出了人类对自己身体的逐步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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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高慧巧（1987—），女，汉族，山西襄汾人。硕士研究生，考古学及博物馆学专业，文博馆员，研究方向：考古及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