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庆白族银器工艺文化认同研究

2024-06-18 12:55:19丁远亮唐瑶璐徐越
天工 2024年10期
关键词:文化认同非物质文化遗产

丁远亮 唐瑶璐 徐越

[摘 要]鹤庆白族银器工艺是集体记忆与智慧的千年积淀,是白族优秀文化的代表。传统工艺的实用性、审美性、技术性和文化性使其具有构建文化认同的先天优势,通过研究白族银器工艺的区域性民族文化符号、历史记忆与社会认同以及手工艺人的身份转变等,提出白族银器工艺不仅是白族人民共享的文化符号,而且有助于提升人们的文化自信,强化文化认同。

[关键词]非物质文化遗产;鹤庆银器;新华村;文化认同

[中图分类号]J52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5-7556(2024)10-0015-03

本文文献著录格式:丁远亮,唐瑶璐,徐越.鹤庆白族银器工艺文化认同研究[J].天工,2024(10):15-17.

基金项目:玉林师范学院2023年度自治区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项目“银以为荣——民族首饰创新设计”(项目编号:S202310606136),广西高等教育本科教学改革工程项目“‘卓越教师背景下地方师范院校美术学专业课程设置与基础教育需求对接研究实践”(项目编号:2022JGA303),中国工艺美术学会2023年度工艺美术科研课题“芜湖铁画工艺振兴路径研究”(项目编号:CNACS2023-Ⅰ-32)。

文化认同是由记忆、传统、生活习俗和习惯等在日常生活中随着时间的积累而建构起的文化规范、行为模式和集体意识,是在一定区域中形成和发展起来的共同文化传统,对于个体来说,指认同自己的品格和行为规范;对于共同体来说,指个体对不同社会群体和不同文化的归属感和认同感,以寻求生存方式的稳定性、持续性。[1]季中扬指出文化认同的建构有三种主要因素,即与他者的比较、外力模塑和特定的文化记忆。[2]同时,他认为民族视觉文化的非遗保护与基于非遗的文化创意是对外重塑中华民族文化形象,对内强化认同感的重要文化实践。[3]也有学者提出,所谓文化认同是指个体对于所属文化以及文化群体内化并产生归属感,从而获得、保持与创新自身文化的社会心理过程。从以上可以看出,文化认同可以看作是某一地域人群对其文化认可、接受、遵守并维护的过程,也是当地人群构建自我身份以及寻求文化归属的过程,从而获得、保持与创新自身文化的社会心理过程[4]。鹤庆白族银器作为日用器皿,具有普遍的生活实用性、民族符号象征性和视觉审美性,是白族文化的典型代表之一,对于民族文化认同的建构具有重要意义。

一、蕴含区域性民族文化符号

视觉形象性是文化认同最直接的表达方式。由于文化的非物质性特征,文化认同需要借助一定的物质载体加以呈现,这些物质载体是文化认同的视觉符号和共享文化记忆,起到形塑文化认同的重要作用。提起大理我们想到的是洱海、古城、崇胜寺三塔,提到新华村我们想到的是银器、银饰,这些具有民族文化符号的视觉形象是基于特定文化形成的,有助于人们形成文化认同。鹤庆白族银器多存在于家庭生活、商业场所之中,与民众的日常生活紧密相连,对于欣赏者和消费者而言,他们看重的一是视觉审美,二是工艺,三是隐性的文化。白族银匠作为银器的创作者,其创作活动是视觉图像的构建过程,也是个人审美的再现,受到综合因素的影响,如银器制作技艺、审美眼界、使用功能以及文化背景等。对于欣赏者和消费者而言,其对制作技艺、壶的形状和装饰图案的认知,主要源自个人的知识结构和认识,是器型和图像审美的构建过程,当器物被制作出来后欣赏者和创作者都是通过视觉形象和使用功能来建构对其的认知。

白族人崇尚自然、耕读及诗书传家,这些思想和观念使白族人尊重通过劳动创造成果和拥有知识文化的人,他们通过吃苦耐劳、勤学苦练练就了高超的银器制作技艺。在鹤庆白族银器中常见的图案荷花、牡丹、鱼鸟、龙凤和兰草等,体现了白族人民对自然生活的高度热爱。数千年来,基于中华民族共同的价值观念和文化心理,白族在与其他民族的交流、交往、交融中形成了开放包容的文化观念和善于钻研学习的精神追求。受汉文化影响,白族人喜欢龙、凤、花、鸟等具有吉祥寓意的图案和事物,给平凡的生活带来美的享受,如对龙与公鸡的崇拜,龙代表龙王,可以布云施雨,保佑风调雨顺、庄稼丰收;公鸡能够预知吉凶,使生活大吉大利。传统的白族建筑以木头和泥墙为主,在门窗等木结构部分喜欢雕刻花卉植物装饰,现代钢筋水泥的建筑依然在延续传统的审美习惯,在白墙或影壁上绘制象征富贵的牡丹、象征清廉的莲花、象征高尚品德的兰花以及文人墨客和务农的场景等,以彰显个人品德、修养及对生活的追求。一种文化符号的生成与发展有着深厚及复杂的隐性习俗和文化支撑,一旦经过漫长的积淀形成了符号,就会具有普遍性、长期性和稳定性。各民族文化既受到汉文化的影响,又具有自身的地域性和民族性特点,所以中华文化符号是各民族共享的文化符号,例如鹤庆白族银器图案里的龙、凤、麒麟、鱼、蝴蝶、鹿、莲花、牡丹都是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鹤庆白族银器中的花鸟、龙凤等图案主要反映了当地人民的吉祥祈福意愿,用谐音法和寓意法在图案中表达了本民族人民对吉祥和幸福生活的追求。推动各民族文化传承保护是构建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的基础,从文化符号的共同缘起和记忆中寻找民族文化的共同根源,有助于体现民族文化的内在统一性。

人类在创造符号的过程中,不断使用、借鉴、转化和融合其他地域或民族的符号,并让符号根据不同民族和文化的特点具有了不同的内涵和意义。所以,文化符号的使用体现了各族人民的认同感,基于特定的社会生活和约定俗成的规则,承载了各民族共同的历史记忆和情感,并沉淀了强烈的民族特性,具有内在的凝聚力和认同感。银器装饰中反复出现的蝴蝶、蝙蝠、荷花、仙鹤、喜鹊、松树、兰花等视觉形象,成为地方民众期盼福、禄、寿、喜的表征和展示品格的文化符号。可以说,鹤庆新华村白族银器所构建的文化符号是以汉、藏、白等民族文化为主的多种文化符号的综合体,具有维系与建构族群认同的文化功能,既表征了文人雅士的审美愉悦性,又表现了普通农民阶层求福、求富和祈求康健的心理诉求,同时满足了当代生活日用的需求。在物质极大丰富和经济飞速发展的新时代,鹤庆白族银器的文化性、艺术性和功能性使其在族群交往、交流与交融中逐渐成为文化共生共存的表征。

二、 具有历史记忆与社会认同

文化记忆作为以文化形式存在的、被集体所共享的记忆,具有文化认同功能、身份认同功能、生产功能和情感功能等,文化记忆为文化认同功能稳定性提供着记忆支撑和记忆素材。中华民族的文化认同离不开对“过去”及“记忆”的不断重构,民族民间的视觉文化遗产直接模塑了人们的视觉经验与视觉记忆,对于建立、加强中华民族文化认同感具有特殊意义。[5]文化是一个“活着”的概念,随着群体的转移而变化发展。鹤庆新华村白族人“走夷方”的过程就是一路播撒自己文化与融合地域文化的过程。随着交通与旅游的发展,区域文化的多样性慢慢变得趋同,而使用的传统器物不仅能成为区别其他地方的标签,也能作为文化认同的媒介。

“小锤敲过一千年”,鹤庆白族银器这千年的发展留下了太多记忆,这记忆已经内化于心,外表于每一件银器之上。大理国时制作的鎏金镶珠金翅鸟,工艺细腻绝妙,可知当时白族人金银器制作工艺的高超水准。明朝时期,在鹤庆的屯军中有善冶炼和以铜、银加工器具者,村民们向他们学习。清朝时期,新华村人口增多,依靠土地无法满足生活,便开始外出谋生计,三五人成群结队到其他地区依靠补锅修盆做银饰挣取报酬,在云南省内其他地区及四川、西藏、贵州、广西、青海、甘肃等地留下了足迹,他们一路的行走就是文化交融和学习的过程。20世纪七八十年代,新华村白族银匠在滇藏、川藏和西藏发现了银器制作的需求,带动了大批的新华村银匠到藏区进行银器的加工制作。为了更好地融入当地、开拓市场,他们会通过观察、学习、模仿等方式吸纳当地的金属工艺造型、纹样,同时学习当地的锻造、錾刻、焊接和鎏金等工艺。这一系列的经历形成了白族银匠包容、好学、吃苦耐劳、敢于尝试、克服困难的品德,这些品德已经内化于白族银匠心中。

白族银器工艺作为中国传统工艺的重要代表之一,通过对其历史渊源进行深入挖掘和探究,人们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物品所蕴含的历史价值和文化意义。白族银器以白族文化为主,融合了汉、藏等其他民族文化,成了民族和地区的文化象征之一,这些银器承载着白族人民的历史记忆和情感,成了他们文化传统的活生生的展现。白族银器在当代社会中得到了广泛应用和发展,在旅游业的推动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购买白族银器作为纪念品、礼物和生活饮茶实用器。同时,一些白族银匠将白族特有的文化如瓦猫、苍山、洱海等元素融入银器的设计中,创造出更多时尚和具有艺术价值的产品,也引发了白族人对自己文化的认同,这种传统文化和现代生活的结合,进一步提高了白族银器在社会中的认可度。

文化记忆是文化认同的情感基础,个体的文化认同离不开集体认知和民族情感。鹤庆白族银匠的个人记忆到集体记忆的转变经过了千年的积淀,也是白族银匠通过走四方的实际行动,通过一个人影响一群人,通过一群人影响另一群人,给鹤庆白族银器从业者留下了历史的文化记忆,带动集体向着共同富裕前行,得到鹤庆地区人们的普遍认同。

三、手工艺人的身份转变与文化认同

耕读传家和诗书传家曾为鹤庆新华村及其周边村镇白族人的理想追求,在新华村和板桥村一些未拆迁翻新的老房子门头上,依然能看到雕刻或手写的“耕读传家”“诗书传家”的文字。在封建社会,职业身份不同,受尊敬程度有别,“士农工商”就说明了职业地位依次降低的排序。明清时期,受到“学而优则仕”的儒家思想的影响,新华村白族人想通过读书参加科举考试而入仕,从庶民阶层走向仕宦阶层进行身份的转变,但更多的仍然是依靠耕种和手工艺来维持生活,未能实现身份的跨越。20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银器市场的升温,通过外出制作银器能够获得可观的收入,手艺人的身份地位也得到提高,新华村白族人开始转变思想,学习银器制作,通过双手不仅实现了财富自由,而且部分手艺人还获得了非遗代表性传承人或工艺美术大师的称号,白族银器工匠得到了当地人的尊敬和社会认可。一种技艺或者美术发展得好坏,主要看从事创作的主体数量和群体构成。白族银器是以农民为主体的文化产物,现阶段银器的创作群体更加多元化,在以农民群体为主体的情况下,吸收了学生、工人、旅游者、高校教师和商人等,他们共同参与了银器的生产制作。一种文化的发展需要多样人才和不同文化的交流交融,文化只有多元包容才能保持常青和旺盛的生命力。

文化的传承离不开最重要的因素——文化的主体(即人)的活动,主体对外界刺激的反映和态度往往可以左右文化传承的方向。继承和发扬好民族文化是一个民族生存与发展的内在要求,所谓“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手工艺人对自己身份的认同有助于培育好、守护好我们文化的“根”。鹤庆新华村白族银匠的创作观念随着时代发展而发生着变化。银器从业者从过去单纯的农民变成了既是农民又是手工艺人,还出现了银器商人、专业银器制作大师、非遗传承人等身份,从业者身份的多样促进了白族银器工艺的有效传承和发展。从业者身份的变化也带来了白族银器创作群体的变化,形成了普通农民群体、传承人群体、大师群体、商人群体和爱好者群体等,每个群体的形成都是对白族银器传承发展的有效促进,不同群体创作的对象和视角使白族银器风格、主题和形式更加多样,一定程度上助推着白族银器向着更高质量发展。

从业者的身份虽然发生了变化,但却形成了统一的手工艺人的身份认同,这些不同创作群体的交流和互动,促使白族银匠在创作观念上发生改变,一旦观念改变就会形成不同的风格、流派、表现形式和主题,造就了今天风格多样、款式丰富的白族银器。大师群体追求时代性、形式美和工艺技法的复杂性,作品细腻典雅;普通手艺人即农民群体则延续对真挚情感的直接表现,按照市场需求生产制作银器;传承人群体则是继承和传承传统工艺,并探索新的工艺和设计,既要表现民族文化还要注重产品设计,还要兼顾技艺的传承教学。白族银匠的群体身份变化推动了银器产业的发展,实现了手艺人对自身身份的认同,同时向往和努力追求工艺美术大师称号和传承人身份,激励着他们提升自身能力和技艺,创作更多优秀银器作品,强化对优秀民族文化的认同。

四、结束语

在任何时代,求新求异都是人们审美上的需要,艺术性、文化性和实用性是消费者选择的主要因素,白族银匠一方面在探索工艺的同时植入本民族优秀文化元素,另一方面通过创造新形象和新形式来满足市场需要。非遗传承的核心不仅是技艺,更是其所蕴含的文化和情感价值,白族银器工艺源于白族人四方游走,通过融合其他民族文化所形成的活态生活场域,这场域基于白族文化主体,随着从业群体的多样而变化,在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过程中它始终维持白族银器文化的历史延续性和继承性,给消费者不断带去惊喜,提升人们的文化自信,强化民族文化认同。

参考文献:

[1]邹威华.族裔散居语境中的“文化身份与文化认同”:以斯图亚特·霍尔为研究对象[J].南京社会科学,2007(2):83-88.

[2]季中扬,高鹏程.“非遗”保护与区域文化认同[J].文化遗产,2021(3):18-23.

[3]季中扬.民族民间视觉文化的共享性与文化认同[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2,42(3):59-67,183.

[4]王沛,胡发稳.民族文化认同:内涵与结构[J]. 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40(1):101-107.

[5]刘春艳.陆川县客家饮食习俗的文化适应与传承困境:以乌石镇为个案[D].桂林:广西师范大学,2007.

猜你喜欢
文化认同非物质文化遗产
海外新华侨华人社团与国家“软实力”建设研究
基于文化共生视域的民族教育发展路径
《外婆的日用家当》中的文化身份认同问题
刍议当代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继承与保护
唐山皮影在新媒体网络中的传播
试论香港电影中的“九七情结”
关于如何运用吉林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培树核心价值观问题研究
戏剧之家(2016年19期)2016-10-31 20:08:03
推动沈阳市戏曲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生产性保护策略研究
戏剧之家(2016年19期)2016-10-31 19:51:26
浅论吕剧艺术的传承与传播
戏剧之家(2016年19期)2016-10-31 17:25:42
文化认同对京津冀地区劳动力市场一体化的影响分析
中国市场(2016年35期)2016-10-19 02:2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