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称权
第一场大雪下过不久,冬至就来了。
记忆里每年冬至,家里都会吃一顿母亲亲手做的鸡汤肉丝面。母亲前一天下午就开始忙碌着做准备了。首先宰鸡,必须是家里养的正宗土鸡,母亲会将鸡血盛在碗里备用,鸡肉则放在锅里慢慢炖。夜色降临,灶间的柴火噼里啪啦地响着,闪动的火苗映红了母亲的额头和脸颊。经过熬制,鸡汤浓厚而醇馨,香味四溢,经常引得我们无心睡眠,从被窝里爬出来就要先喝上一口。母亲总会慈祥地摸摸我们的头,催着我们赶紧回屋睡觉,小心着凉,明天早起再吃。我们总是喝了一口又一口,暖流从口唇直流到心里。
鸡汤里的面条也是相当考究。须是当年产的冬小麦,和上前一天盛的鸡血,经母亲反复揉擀,透出诱人的浅红色,十分劲道。鸡汤,面条,配上精选的肉丝,一碗面下肚,真叫一个舒坦快活。我们总会争抢着多吃几碗,撑得肚子圆圆的,母亲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嘴上说着慢点儿,慢点儿,眼睛里却透着抑制不住的幸福。
近年来母亲渐渐上了年纪,举止行动已远不如从前,但冬至前她还是特意打电话招呼我们一定要回去,说冬至了,吃碗家里的鸡汤面暖和。冬至前一晚,我们弟兄几人如约回家,帮着母亲烫拔鸡毛,烧火洗菜。母亲老了,昏黄的灯影下,她的腰不知何时已弯了,头发也发白了,包围在我们几个健壮高大的儿子的身影里,显得那么矮小,只是在灶间的动作还是跟当年一样轻快麻利。岁月正一点点偷走母亲的芳华,换来儿子们日渐撑起自己的小家。
晚饭过后,出了房门散步,夕阳带着意犹未尽的红晕斜洒在院子里。厨房的灯火中,母亲又在匆匆忙碌。我知道,她正在为儿子们准备明日一早要带走的美食。自从我们弟兄几人陆续外出闯荡,每年冬至母亲都会叫我们回家一聚。怎奈近年来日渐忙碌,我们往往都是第二日便在母亲的目送下匆匆踏上回程。
其实对母亲而言,冬至是团聚,也是别离。母亲精心准备的鸡汤肉丝面,就是她对我们所有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