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三言”的商人类型及其伦理观

2024-06-17 04:00孙伟娜
新楚文化 2024年11期
关键词:三言伦理观

【摘要】“三言”中商人类型丰富多彩,以市井小商贩为主而兼及士商、富商大贾,乃至性交易者。既写了德商义商等形象以作正面引导,也写了相当多的奸商恶商作反面的惩戒。这使得“三言”在反映商品社会方面既重点突出而又具有深度广度,较好地实现“适愚导俗”的目标。面对商品经济迅猛发展对传统伦理道德体系的冲击,冯梦龙认为应该以义节利、重情轻利、情礼兼顾,在新旧伦理中折中整合。“三言”对商人形象的刻画及所寄寓的伦理观念,以及冯梦龙彰显普遍人本就存在的健全常识和良知的思想立场,对我们如何认识当前商业社会的面貌以及如何建立合适的商业伦理原则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关键词】“三言”;商人类型;伦理观

【中图分类号】I207.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7-2261(2024)11-0021-04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11.006

【基金项目】本文系广西民族师范学院高层次人才科研项目“魏晋文学与礼制关系研究”(项目编号:2023XBNGCC008)阶段性成果。

“三言”因表现了众多商人而引起研究者普遍注意。有学者指出:“‘三言一百二十篇小说中,写到商人和以商人为主人公的小说有五十多篇。‘三言描写的商人大多是中小商人,小说中鲜见富商巨贾,而且与中国传统诗文中的商人多为‘奸商等反面形象不同,‘三言中的小商贩多是作者赞美和歌颂的正面形象。”[1]这个说法很有代表性,但其实不太全面,尚须立足“三言”文本作进一步的归纳分析。明代经济的迅速发展,也给社会带来巨大的影响,正如著名汉学家卜正民所描述的:“人们追逐着时尚,享受物质的愉悦。富商巨贾把手中真金白银,换作上流阶级的通行证。在明末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金钱似乎成了唯一的筹码,旧有的社会身份乃至道德的界线,都模糊得让人困惑。”[2]商品经济对传统社会的价值观、等级制度及伦理道德体系带了重大的冲击:金钱至上的价值观在商人间逐渐成风并且严重影响到旧有阶层的稳固地位,严重冲击“重义轻利”的儒家伦理思想,致使唯利是图的价值观已不再使世人所鄙视与批判,攫取丰硕利润甚至成为衡量一个人的身份地位的标准,原有的道德体系已悄然发生变化,新的伦理道德观念正以一种非自觉、学步式、扭曲的局面席卷而来,因此,如何建立新的商业伦理道德观念并使之与商品经济发展相适应,便成为这个时代的要求。冯梦龙相信小说“感人未必如是之捷且深”的感染力量,而且有着明确的“导愚适俗”创作观念及社会责任感[3],那么,他编纂的“三言”又是如何反映这个社会现实?对这个时代要求又做出了什么思考?本文力图立足“三言”文本,对商人类型进行更全面的概括,并进一步揭示其蕴含的伦理思考。

一、商人类型

“三言”出现的商人类型比较丰富,大致可分为四类:士商、富商、市井小商人,以及性行业这一类比较特殊的商人。四类中以市井小商人为主。

富商巨贾,有杜子春、过善。士商,如张孝基,“深通今古,广读诗书”,入赘富商过善家,继承其家业,经营有道。后来因义节卓著,朝廷征召,州郡五次举为孝廉。是典型的士商。孝基父张仁,小说记其“世代耕读,家颇富饶”,后来过善考虑与其联姻时认为“门当户对”,可见张家“家颇富饶”是经商所得,又世代读书,则张仁显然也是士商。又如孙富,“家资巨万,积祖扬州种盐”,捐钱做了南雍贡生[3]。

市井小商人在《三言》中是主要的描写对象。所谓“市井”,《说文解字》云:“市,买卖所之也。井,八家一井。”[4]《初学记》卷二四:“或曰:古者二十亩为井,因井为市,故云也。”[5]市是买卖交易的地方,即集市;井是田亩数量单位,也是户口数量单位,也可以说是最细小的基层单位。人群的不断聚集及交易品类规模的不断扩展,最终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城市,市井也便有了城市城镇的含义。但原来市井所指代的商业农耕所代表的比较卑贱的职业这个意思还延续下来,所以市井也指的城市底层的商人及其他居民,至于官员、士,乃至大富商、大手工业者则自然不包含在内。城镇聚居人群,无论身处哪个阶层或职业,“他们都需要过着衣、食、住、行、性、健、寿、娱等生活内容,一切的社会活动都离不开这些基本生活内容,或者说一切的社会活动都围绕着这些内容来运行必然会产生日常需求”[6]。所以市井商人的经营范围则紧密围绕着人们的生活进行。但当以此参照来考察“三言”,发现“三言”中的商人,尤其是作为主人公的商人,其经营范围往往只集中于衣、食,更体现了市井小商人的本色特征。如经营衣物饰品的,如蒋兴哥贩卖珍珠、玳瑁、苏木、沉香之类,吕大郎经营棉花布匹,刘小官开布店,施复开张织绸机。经营食物的,如陈商“贩籴些米豆之类”[3]。老仆人阿寄“贩漆贩米”[3],高赞是一名富商,“少年惯走湖广,贩卖粮食”[3],朱重是一名卖油的小商贩。性产业者主要中开妓院的老鸨,有《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中的杜妈妈老鸨、《卖油郎独占花魁》中的九妈及刘四妈、《玉堂春落难逢夫》的一秤金。这些人的最本质特征是唯利是图,利欲熏心,为得利不择手段,坑蒙拐骗,是拜金主义的典型体现。这3篇小说还描写了妓院的经营方式,经营理念。唯利是求,妓女完全被当成交易的商品。

正文本篇开头所指出的,有学者所认为的“‘三言描写的商人大多是中小商人,小说中鲜见富商巨贾”,并且“‘三言中的小商贩多是作者赞美和歌颂的正面形象”[7]114的看法有可以商榷的地方。一,其商人分类仅以财富多少为标准,显然过于单一,如作为主人公出现的张孝基、范式便是士商。至于以老鸨为代表的性产生者,包括一些兼做“马泊六”、牙婆的市井女性商人,虽然都不是小说主角,但频繁出现于小说作品中,是商业经济畸形发展的产物,拜金主义的极端代表,在城市底层的层面上对伦理道德进行非常赤裸的蔑视和直接的破坏,“三言”对这些人毫不掩饰地深恶痛绝和不遗余力地批判。二、所谓“‘三言中的小商贩多是作者赞美和歌颂的正面形象”,这个说法过于笼统,必须作严格的限定,即仅就“三言”中的主人公而言才算大致成立。但如果就“三言”中出现的商人而言,则事实远非如此。“三言”里叙述了相当多的奸商乃至恶商,不少都是小说中比较主要的人物,个别甚至还是主角。如《苏知县罗衫再合》的苏胜、徐能等,就是奸商恶商。徐能“惯作私商”,集合一群凶残水手,“时常揽了载,约莫有些油水看得入眼时,半夜三更悄地将船移动,到僻静去处,把客人谋害,劫了财帛。如此十馀年,徐能也做了些家事”[3],甚至于谋害赴任的朝廷命官而强占其妻子。《陆五汉硬留合色鞋》中的陆五汉,“在门前杀猪卖酒,平昔酗酒撒泼,是个凶徒”[3],骗奸潘寿儿,甚至于黑夜中把潘寿儿父母误认为是潘寿儿与其恋人,醋意一发便将其杀死。《金令史美婢酬秀童》的入话写了为富不仁的解当库商人矫大户,“剥削贫户,以致肥饶”,后遭报应,一贫如洗。辨析这两个问题并非无关紧要。这对于理解评价“三言”反映社会的广度及创作动机是有帮助的。“三言”其实是以塑造市井小商人为主而兼及其他类型商人,这保证了作品反映社会的深广度;为了更好实现其小说劝善惩恶的目的,既大力刻画德商、义商以作正面引导,也刻画奸商恶商以做反面教训。

二、商业伦理

商人的伦理道德大体可归为三类。一是在义利之辨中,以义节利;一是在情利之冲突中,重情轻利;一是在情礼冲突中,情礼兼顾。

义的范围相当广泛,体现在对家庭家族成员的责任、对朋友、对主人、对己有恩之人、对社会其他人,形成了规范着家庭家族关系、朋友关系、主仆关系、恩仇关系以及与其他人的社会关系等。

一是齐家。这有三种情况。最普通的情况是从事经商活动的直接目的就是养家糊口,这是最基本的家庭责任。这在小说中多有点明,无须赘述。二是商人长期在外经商,或嫖娼通奸及买妾,或出于情感和生活而成立另一家庭。檗妈妈劝杨八老做自己的入赘女婿的话很好地说明了这两种情况:“做个‘两头大……娼楼妓馆,使钱撒漫……”[3]做个“两头大”比之于“娼楼妓馆,使钱撒漫”还算本分之事,这是适应商人职业特点的新情况。故事的结局是杨八老的前妻后妻妻妾分定,与后妻檗氏所生儿子还姓杨姓,认祖归宗。这样的结局被纳入传统的宗法观念之内。另一篇更典型体现守法观念的是《张孝基陈留认舅》。过善让入赘女婿为继承人,其实是为了保护祖宗坟墓和祭祀的不得已,而张孝基严分内外,最终目的仍然是归还本宗,两人考虑不同,其根本都是宗法观念。张孝基虽然接受了财富,努力经营,但还是寻访到过迁并想方设法使其改过向善,最终把所有财产归还给过迁,而自己归还本宗。这篇小说的人物名称也有寓意。过善意谓行为超过了善,过犹不及,除了说其过于守财吝啬外,还指其违背了宗法的继承原则。过迁是指有过而能迁改向孝,孝基即孝为百行之基础。这篇作品就是宣传“孝义”的美感,对宗法制度的自觉遵守和维护,试图为商人提供一个可供效仿的典范。

二是承担社会责任,扶危济困,这实质上是一种仗义疏财的侠义行为,有时表现为直接散财接济,有时表现为面对横财能够考虑到他人处境而见义不取。这两者做法本质上都是对别人困境的同情心。浮游浪荡子杜子春在获得神仙第三次赠送的巨资后,洗心革面,努力经商,所得悉用于举办善事。施复意外捡到了六两金,他兴奋无比地一路盘算如何用这银子扩大经营规模,但在离家不远时候,他内心又发生很大的变化,因为他正是将心比心、推己及人才做出要物归还主的决定。吕大郎捡到的财物高达“二百金之数”,但考虑到“这不意之财,虽则取之无碍,倘或失主追寻不见,好大一场气闷。古人见金不取,拾带重还。我今年过三旬,尚无子嗣。要这横财何用”[3],最终放弃。

老仆人阿寄体现出的是忠义。在主人家道败落后发愤经商“贩漆贩米”,为主人挣下了大量的金钱,“尽心尽力帮家做活,传个美名”,最终也为自己赢得义仆的美名。更有特色的是《穷马周遭际卖?媪》中的旅店老板及卖?寡妇,体现了不趋炎附势的道德以及鉴识人才的慧眼。旅店老板在马周穷途落魄之际,能够平等招待,甚至殷勤为马周介绍新的寓所并赠送银两做路资。这种注重物品、人才本身的价值的评断标准,无疑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冲击依据门第出身、社会地位定尊卑的价值观,形成新的伦理原则。如果联系《初刻拍案惊奇》中的《转运汉遇巧洞庭红,波斯胡指破鼍龙壳》,则这个意义会看得更明显。这篇小说写到一个专门从事珠宝交易的波斯店,该店对商人设立座位次序全凭货物本身之价值。以利为首要标准,是对按社会地位、年龄为标准的传统伦理的挑战。

在具体的经营原则上,则推崇公平、诚信、勤苦创业等,这也是“义”的内涵。

商人追求公平,有时这种公平表现为锱铢必较。如施复在市上卖绸的一个细节便很好体现他作为一名小本经营的工商者锱铢必较的一面:绸行人喝定价格,递与一个买绸客商道:“‘这施一官……不耐烦的,把些好银子给他。……施复自己也摸出等子来准一准,还觉轻些,又争添上一二分。”[3]绸行人说施复是“忠厚人,不耐烦的”,这侧面反映是施复精明会算的人,自己的劳动也需要得到一个公平争取的机会。买绸客商也深知小本经营的工商者的特点,所以在付款的时候,买绸客商“只拣细丝称准,付与施复”。但施复仍然不放心,还“摸出等子来准一准”,因为他“觉得轻些”,轻了“一二”。“对于金钱锱铢必较一面,但又因为这是他对自己劳动所得的一个公平争取……”[8]市井小商贩时常为自己的劳动也要求他人有对等的回报。

崇尚勤苦创业,尚节俭戒奢逸。《杨八老越国奇逢》[3]用一首古风说明为商之苦:为了经商,不得不抛妻弃子,受着劳苦,挨着孤独,担着风险。邱邵雄认为:“市场瞬息万变,因此从市场中讨生活的商人其生活决不是一个‘乐字能够概况得了得。”[7]118商人的“苦”和农民耕种的“苦”是不一样的。前者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苦”,后者更多的是肉体上的“苦”。农民在田野上耕种,忍受劳力活动带来的辛苦与生活的艰辛;而商人赚取利润,是建立在不断地转移地方,路上行舟困顿的不安稳日子的基础上,年复一年的奔波日子,致使商人内心劳苦。其次,商人外出经商时,身上往往携带钱财,无时无刻地担着生命危险。有时路上遇到劫匪,辛苦赚到的钱财就没有了,甚至还搭上自己一条命。甚至,有时耐不住寂寞,烟花柳巷挥霍,把赚到的钱财花完了。《徐老仆义愤成家》中的主人公阿寄即是勤苦创业的典型,《张孝基陈留认舅》入话处叙一“官拜尚书、家财万贯”的贵人,有五子,却“只教长子读书,以下四子农工商贾,各执一艺”,“农工商贾劳苦营生,非上人之所为”[3],为何要如此呢?入话反复强调的就是勤苦戒奢的道理。并引“士子攻书农种田,工商勤苦挣家园”,“受用须从勤苦来,淫奢必定祸灾生”等诗句以点明道理。

在现代的语境中,情的含义非常广泛,亲情友情,以及由伦理所引发的伦理感情都属于情的范围之内,但在古代语境中,情经常特指两性之间的感情乃至情欲。《西厢记》末折《清江引》曲子“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9],以作全剧主旨揭示,这里的“情”指的就是爱情。汤显祖《牡丹亭·题词》“天下女子有情,宁有如杜丽娘者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第云理之所必无,安知情之所必有邪”,“情”指的也是爱情。冯梦龙所编纂短篇小说集《情史》(一名《情史类略》,又名《情天宝鉴》),二十四卷,分为二十四类。虽然分类名目繁多,但全部都是情侣、夫妻之间的感情。“三言”重情,在情与利发生冲突出,提倡重情轻利,在情与礼冲突出,认为应该在尊重情感的基础上修正礼制,以使情礼重新协调。

《卖油郎独占花魁》卖油郎之所以最终能够迎娶花魁,凭的即是真情,是情的力量战胜了金钱。《玉堂春落难逢夫》的主旨也是如此。此外,这两篇小说都同时提到李亚仙和郑元和的故事,这其实表达了妓女一个强烈的共同愿望,即期待付出真情能够得到真正的回应,真情能够突破身份等级、金钱诱惑。《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中的杜十娘也是胸藏如此愿望,只是故事最终以悲剧收场,她怒沉百宝箱,乃至最终投江自尽,正是她对社会身份等级制度、对自身被当成商品买卖谋利的最后的绝望反抗。

更体现时代新伦理的是《蒋兴哥重会珍珠衫》。蒋兴哥与一般男人截然不同的是他并不是理直气壮地兴师问罪,而是反省自己“只为我贪着蝇头微利,撇他少年守寡”[3]。他体谅妻子长期独守空闺在精神肉体上所受的折磨,而不是无条件地要求妻子必须为男子守贞。他“又苦又恨”,这“恨”除了怨恨外,更多的是悔恨。更能够体现他念旧情的是他对休妻、妻子改嫁的处理方式。他在休书中没有明言休妻的理由,等到丈人不断追问,只是对丈人说“家下有祖遗下珍珠衫一件,是令爱收藏,只问他如今在否。若在时,半字休题;若不在,只索休怪了。”而“那妇人听得说着了他紧要的关目,羞得满脸通红,开不得口,一发号啕大哭起。”蒋兴哥问“家下有祖遗下珍珠衫一件,是令爱收藏,只问他如今在否”,其实是说妻子犯了七出中的偷盗,而实际上妻子把珍珠衫送与情夫作信物,犯的是七出中最严重的淫佚。他之所以把淫佚说成偷盗,其妻子也体会出他的苦心:“他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是要全我的廉耻。”后来妻子改嫁,蒋兴哥“临嫁之夜,兴哥顾了人夫,将楼上十六个箱笼,原封不动,连匙钥送到吴知县船上,交割与三巧儿,当个陪嫁。妇人心上到过意不去。傍人晓得这事,也有夸兴哥做人忠厚的,也有笑他痴呆的,还有骂他没志气的,正是人心不同”。从蒋兴哥得知妻子外遇、休妻到妻子改嫁的一系列行为,可以看到蒋兴哥体现出新的伦理原则:重情轻利,认为因外出求利才导致妻子外遇,不但没有就失去的珍珠衫而索赔,反而把妻子当初陪嫁的十六个箱笼原封不动地送回;他重情而在一定程度上修正了礼制对女性的极端禁锢,是对女性情感肉体需要的肯定,是对女性的尊重。这种思想在当前可能较为常见,但不论古今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三、结论

“三言”中商人类型丰富多彩,而以市井小商贩为主而兼及士商、富商大贾,乃至性交易者。既写了德商义商等形象以作正面引导,也写了相当多的奸商恶商作反面的惩戒。这使得“三言”在反映商品社会方面既重点突出而又具有深度广度,较好地实现“适愚导俗”的目标。“三言”在这些商人所寄寓的伦理观念,以义节利即“表现了中国传统文化与商人生活相容的一面”;重情轻利、情礼兼顾,尤其是其中重视男女情欲、尊重女性、以人本身价值为评价标准等思想,冲击了传统的以政治地位、门第出生、性别为标准的尊卑等级观念,确实是“弘扬了一种以商品经济为依托地新思想,具有许多突破中国传统文化的新精神”。冯梦龙这样的伦理观念,显然是他对当时如何建立新的商业伦理的思考。

冯梦龙是有着“导愚适俗”的济世热情的,当他这样的知识分子怀着这样的目标去思考伦理问题时,他又是采取什么样的立场呢?冯梦龙能够比较客观的表现社会各阶层,无论是贵贱贫富抑或有无文化,他们同样存在着的道德上的优缺点,也能够敏锐地注意到商人由于本身商业性质所形成的一些合理的新伦理并加以肯定赞扬,这应该是他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摆脱知识分子的傲慢和偏见,“彰显在普通人那里本就存在的健全常识和良知”[10];他也与明代名士刻意表现自己清高脱俗的人生哲学、生活方式不同,而“更多地为社会着想,为众人着想,为多数着想”[10]。总之,“三言”对商人的表现及所寄寓的伦理观念,对我们如何认识当前商业社会的面貌以及如何建立合适的商业伦理原则还是有一定借鉴意义;冯梦龙的思考方式对于现代知识分子反省自身知识思想的傲慢而言也是一面镜子。

参考文献:

[1]邱邵雄.中国商贾小说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114.

[2]卜正民.纵乐的困惑:明代的商业与文化[M].方骏,王秀丽,罗天佑,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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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梁晓萍,陈恩诚.什么是“日常生活”?——生活美学的核心概念之辨[J].中国美学研究,2021(02):275-283.

[7]邱邵雄.中国商贾小说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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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王实甫,撰.张燕瑾,校注.西厢记[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247.

[10]何怀宏.新纲常:探寻一个好社会[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21:3.

作者简介:

孙伟娜(1987-),女,广东潮州人,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助教,研究方向:比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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