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景芳
土生土长的我,对故乡的雨有独特的感受。
我清楚地记得故乡的雨季:春天,淅淅沥沥,带着暖意,让人心生欢喜。六月下雨隔田塍,夏天的雷阵雨,不大,可也不小,说来就来,说去就去,抢收翻晒的农作物,可苦了庄稼人。秋冬的雨最懂人心,算好日子下,秋收冬播,不慌不忙,按部就班,霜冻时,我们靠着墙,安适地晒太阳。
元宵节过后,雨水格外多,下个没完没了,大人堵在家里,不能出门干活儿,做得最多的事情,是犒劳一家人的胃,其中首推包砣。包砣的工序烦琐。馅儿是大杂烩,营养齐全,也考验刀工。就地取材,猪肉、油干、蘑菇、萝卜、花生米等食材切成丁末,颜色好看些,可以加些胡萝卜或蒜叶,如果不怕雨,可以到竹林去挖几只冬笋,去皮切丁,加进馅儿里,撒上佐料,搅拌均匀,腌上片刻,入味。和砣皮是技术活儿。薯粉和上芋头或土豆,松软,嫩滑,口感极好,但是,软了硬了,易破易裂。最怕的是没一点儿劲道,一捏就碎,这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成砣皮的。我和成这样,就请来早餐店的老板娘,她拾掇几下,居然一点儿都不浪费。包砣有两种吃法:水煮,油炸。水煮砣,清淡,吃三五个,喝半碗汤,就饱了。油炸砣,香浓,把煮熟的包砣捞起来,凉水冲一下,倒进热油锅中,放点儿故乡的杨芳酱油,或自家酿制的甜面酱,撒些葱花姜末和盐,翻炒几下,诱人的美味便可上桌了。得慢慢吃,不然会噎着,也不能吃太多,撑着肚子,不舒服。因其美味,食众多,成为故乡出名的土特产。
雨季的花是栀子花。小时候,婶娘姑姑和小伙伴们捡蘑菇时,都会顺一把栀子花回来,满村子分送;我们把花插在发间,村庄便香了;我们去上学,校园也香了。现在,发间插花的人少了,但卖花的多了。栀子花极易成活,一年四季,一段枝,只要有水,就能生长。改良后的栀子花,栽插在院子里,二三年后,长成一丛丛,每年雨季来临时,开枝散叶,孕育花骨朵,开出洁白的花,碗口大,层层叠叠,这时院子里的雨是有香味的。街道边,雨雾里也氤氲着香味。有奶奶蹲在大树下,面前的小竹篮装着带枝叶的栀子花,有些半篮,有些只有十多朵,带着雨滴。奶奶有些羞涩,不吆喝,只用眼光追着行人。五毛钱一朵,买上五六朵,拿回家,插在小花瓶里,放在茶几上,一抹绿色,一缕花香,心里静静的,软软的。邻居会时不时送我几朵,我顿时欢天喜地。
黄梅时节,故乡的枇杷熟了,成箱的枇杷从小镇上车,运到县城,运出界水岭。好些农家小院里,也有一二棵枇杷树,主人搬出梯子,爬上去,摘下的枇杷送些给左邻右舍,余下的便酿制枇杷酒。几经过滤后,冰糖枇杷酒金黄色,斟进玻璃杯里,色泽不比超市的橙汁差,绿色环保,能放置两年之久。
我在老家茅屋旁,也栽了一棵枇杷树,挂果也有好多年了,鸽蛋大小,皮上有一层透明的白霜,剥了皮,放进嘴里,甜中带点儿恰到好处的酸,叫人欲罢不能,不过,吃多了是会酸倒牙的。
我想念故乡的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