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士坦丁堡战役

顾剑

 君士坦丁堡城墙经历过无数的加建及修补，是现存较完整的古代要塞体系，也是世上最复杂、最精密的要塞体系之一。

伊斯坦布尔这座城市作为拜占庭帝国的都城，在一千多年的岁月中，拥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君士坦丁堡。这座要塞都城，控欧亚交界，扼黑海咽喉，在西罗马灭亡之后的一千年里，仍然骄傲地飘扬着罗马帝国的鹰旗，成为抵御东方各大帝国西进的前沿堡垒。

从旅游的角度来说，伊斯坦布尔也是个理想的目的地：老城面积不大，最著名的景点全在有轨电车3站的范围之内，公共交通很方便，物价又便宜。最重要的是，土耳其既有伊斯兰文化的情调，又有西欧国家的现代时尚，普通市民对游客的态度既礼貌又热情，服务业至少可以比肩南欧各国。我对中世纪发生在君士坦丁堡的故事心驰神往，来这里自然不忘探访它的古城墙。

城墙威慑

古代罗马人发明了混凝土，用这种材料建筑的古罗马露天竞技场体量巨大，而且经久不朽，大部分都能保存到两千年后的今天。公元402年，狄奥多西二世出生9个月后就被父亲阿卡迪乌斯宣布为共治皇帝，411年因局势动荡，大臣们替9岁的小皇帝下令，在原有的城墙以西2至3公里处再造一道更长、更坚固的城墙来保护扩大的都城。这道城墙也运用了罗马人发明的混凝土技术，建造得迅速而又坚固，两年之后的413年就已经基本完工，在狄奥多西二世长达半个世纪的统治期间又被两度修补。这道“狄奥多西城墙”南北纵贯半岛的西部底边，全长5700米，城墙上有96座塔楼，平均每隔50米就有一座。

外墙之外还有10米深的护城河，河边再建一道一人来高的胸墙。这道城墙在狄奥多西二世统治末期的440至450年间修建完成，到今天仍然基本维持着原貌。每一位来伊斯坦布尔的游客，无论是从机场，还是从长途汽车站进城，一定会经过这道拥有1600多年历史的古城墙。不过大多数游客并不知道在这道城墙下发生的故事，例如君士坦丁堡城墙建成不久后即迎来第一场兵临城下的考验，而敌手是历史上著名的匈人领袖阿提拉。

希拉克略一世（575—641）：拜占庭帝国希拉克略王朝第一任皇帝（610—641年在位），他开创的王朝一直延续了百年之久。他的统治始于内战，经历了与萨珊波斯的战争、阿拉伯人的入侵与征服。在641年他去世的时候，拜占庭帝国已经丢掉了埃及和中东。

君士坦丁堡城墙

君士坦丁堡城墙的地形基本上呈一个东西向的三角形半岛，两条边分别是金角湾和马尔马拉海，两条边在东面顶点处汇聚，这里有古城中心区的托普卡帕宫、索菲亚大教堂和蓝色清真寺等核心景点，隔着著名的伊斯坦布尔海峡和对岸的亚洲相望。君士坦丁堡旧城仍然保留着大部分陆地城墙，这些旧城多数是公元5世纪罗马皇帝狄奥多西二世始建，而后经过历代拜占庭帝国的皇帝和奥斯曼土耳其苏丹们的翻修加固。城墙的塔楼由一层红砖夹几层岩石构成。将近两千年的沧桑，只有被1204年的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军和1453年的奥斯曼帝国的军队攻陷过。

1572年绘制的君士坦丁堡地图（地图方向为上西下东）。

匈人是一支从亚洲草原西迁的游牧民族，进入罗马帝国疆界之后以骑射精绝而闻名，短时间内纵横整个欧洲，其首领阿提拉被称为“上帝之鞭”，不过匈人作为游牧民族并不擅长攻城，公元443年和447年阿提拉在君士坦丁堡城外两次战胜拜占庭帝国的野战军，但不敢强攻新建成的坚固城墙，满足于接受大笔黄金献礼，撤兵而去。所以这两次会战严格来说算不上真正的围城战，君士坦丁堡坚固城墙的威慑力起了很大作用。

君士坦丁堡城墙遭遇的第一次真正围城危机是公元626年，东方的萨珊王朝（也被称为波斯第二帝国）联合阿瓦尔汗国水陆并进两面夹攻拜占庭。从古罗马帝国到拜占庭时代，罗马和萨珊已是300年的冤家对手了，双方基本平分秋色，两国边界维持在今天土耳其东部和叙利亚、伊拉克的北部，两河流域上游。公元6世纪末，萨珊王朝发生内乱，波斯帝国正统皇帝库思老二世被推翻，流亡到君士坦丁堡，在拜占庭莫里斯一世皇帝帮助下复辟成功，两国关系进入一段蜜月期（库思老二世娶了莫里斯一世的女儿为后）。但602年拜占庭贵族福卡斯发动兵变，逮捕并虐杀了莫里斯一世皇帝，随后拜占庭帝国开始了一段长达8年的高压恐怖统治。

610年，拜占庭北非总督的儿子希拉克略回兵君士坦丁堡城下与城里民众通络杀死了篡位的福卡斯，民众拥立希拉克略称帝。整个拜占庭帝国经过8年动荡，局面已经无法收拾：萨珊波斯在东面，阿瓦尔汗国在西面。希拉克略皇帝能够控制的只有首都一座孤城，加上南方的北非根据地，拜占庭帝国仅差一步就要亡国了。

围城危机

但希拉克略皇帝却是历史上罕见的一代将才，他在这个危亡关头竟然凭借一己之力让历史的车轮拐了一个弯：从617年开始，将近6年时间内，他凭借坚固的城墙，蛰伏在首都，专心整顿各地忠于拜占庭帝国的军队，训练士卒，623年打出首都，率军深入波斯腹地，兵锋直指库思老二世的行宫，逼迫波斯皇帝远遁，此后3年双方在小亚细亚半岛打起了流动性极大的运动战。到626年，库思老二世一边拖住希拉克略皇帝亲自率领的拜占庭野战军团，一边让另一部主力军西进，同时联络阿瓦尔人和斯拉夫人的军队，从东西两面合围君士坦丁堡。

从626年4月中旬开始，8万阿瓦尔和波斯联军向1.5万名拜占庭军队据守的君士坦丁堡城墙发动猛攻。这是狄奥多西城墙两百年来第一次接受重型攻城机械的考验，事实证明阿瓦尔人的重型投石机轰打不开坚固的城墙，尽管希拉克略皇帝不在城中，君士坦丁堡教会牧首（东正教对教主的称呼）指挥的守军始终士气高昂。8月份执行海上封锁任务的波斯舰队联合阿瓦尔舰队从海上发动协同攻势，但信使被守军截获，篡改了信上约定的日期并继续送给阿瓦尔舰队。结果波斯舰队在约定的日子驶入拜占庭人的埋伏圈，大部被歼灭。此后拜占庭人故意发出波斯舰队胜利的暗号，引诱北面金角湾方向的阿瓦尔舰队按期出动，全歼阿瓦尔舰队。8月初，围城的阿瓦尔和斯拉夫联军向巴尔干半岛腹地撤退，此后再没有对拜占庭形成过威胁。

与此同时，希拉克略皇帝亲率的远征军也展开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作战，他的战略是典型的拜占庭式阴谋诡计和战场上英勇冲杀的混合：首先他以贿赂的手法让波斯位于小亚细亚半岛的主力野战军团按兵不动贻误战机，他自己则领兵冲向敌后萨珊王朝的首都泰西封（位于今天伊拉克境内的巴格达附近）。萨珊王朝的首都组成了另外一支野战军团迎战希拉克略皇帝，希拉克略在战场上亲自接受波斯统帅单人决斗的挑战，一剑砍下了波斯统帅的头颅，在随后的正面决战中，希拉克略冲锋在前，身中数箭，因为身披重甲才没有受伤。这一战全歼了波斯第二支野战军，烧毁了库思老二世的行宫。

伊斯坦布尔的一大标志是有轨电车。它不会堵车、价格便宜，是抵达各个景点最便捷的交通方式。除了保障交通外，有轨电车也成了伊斯坦布尔的一道风景线。

除了陆墙，君士坦丁堡城墙还包括海墙，图为君士坦丁堡陆墙到金角湾交汇处仅存的海墙遗迹。

库思老二世远遁伊朗高原，他深恨远在西方的波斯第一野战军团指挥官按兵不动，下旨处决这个军团的统帅。这道旨意又被希拉克略皇帝截获，他大笔一挥，在旨意上又加上了波斯第一野战军团400名高级军官的名字，让这道旨意继续传往波斯军中，结果激起波斯野战军团全军哗变，随后希拉克略皇帝轻易消灭了这支敌军。628年拜占庭帝国和波斯第二帝国讲和，双方恢复战前的边界。这场接近30年的战争混合着内乱，拜占庭到了亡国边缘，又被突然涌现的天才希拉克略皇帝挽救回来，从此开创了拜占庭帝国史上的百年希拉克略皇朝。在此过程中，君士坦丁堡的坚固城防居功至伟，这是典型的以要塞拖住敌方有生力量，以运动战出击的防守反击战略。

历史的走向

628年希拉克略皇帝胜利结束波斯战争，拜占庭帝国和萨珊王朝两大帝国都打得筋疲力尽，仅仅5年以后的633年，阿拉伯军队在穆罕默德的继任者，第一任哈里发艾布·伯克尔的统领下开始打出半岛，阿拉伯帝国持续百年的大征服开始了。641年一代名将希拉克略皇帝去世的时候，拜占庭帝国已经丢掉了整个中东和埃及，以及大半个小亚细亚半岛，后来又丢掉了整个北非。萨珊王朝的命运比拜占庭帝国更惨，651年波斯第二帝国被阿拉伯帝国彻底灭亡。这一次，新兴势力的潮头是否能冲倒君士坦丁堡坚固的城墙呢？

（责编：南名俊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