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头琴声中的草原情怀

景作人

人们常说，草原情怀最宽阔，家园之心最真切。这句话对生于斯、长于斯的“草原之女”苏尔格来说，是说出了根本、道出了真谛。出生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苏尔格是一位新时代的马头琴演奏家。在人们的心中，她的胸怀非常博大，大得能将草原大地深藏其中；而她的心聲亦是那样的真挚，真挚得能将对家园的依恋化作马头琴“唱”出的乐魂。

2024年1月28日，在呼和浩特内蒙古艺术剧院音乐厅，新一代马头琴的领军人物苏尔格在刘沙指挥的内蒙古艺术剧院民族乐团的协奏下，举行了一场题为“家园”的马头琴协奏曲音乐会。这场音乐会十分轰动，全国各地的马头琴名家及民族音乐爱好者齐聚一堂，怀着关切和激动的心情，聆听了这场意义非凡的音乐会。

苏尔格出生在一个马头琴世家，自幼便在父亲的指导下学习马头琴，后进入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随纳呼和、额尔敦布和、朝克等马头琴名家学习，并在蒙古国国立文化艺术大学获得了硕士学位，现为内蒙古艺术剧院民族乐团的马头琴演奏家。

苏尔格很小就领略到了草原音乐的奇妙，学会了用马头琴来歌唱草原、歌唱家园、歌唱自己的心愿。此次的协奏曲音乐会，就是她回报草原、回报家园、回报师长、回报亲朋好友的一次充分展示。她用自己的艺术，将燃烧在心头的炽热情感奉献给了所有深爱着她的人们。

在音乐会中，苏尔格演奏了三首马头琴协奏曲。前两首是当代作品，即额·那日苏的马头琴协奏曲《家园》和伊拉图的《第三马头琴协奏曲》。下半场是一首经典作品，即辛沪光的马头琴协奏曲《草原音诗》。

当额·那日苏的《家园》序奏开始后，苏尔格手中的马头琴瞬间发出了一缕苍穹般的音波。它就像一首辽远的牧歌，仰天发出了悠长而又康健的草原之音。它带给了人们遐想、回味以及对美好家园的无限期盼。

《家园》创作于2020年，它原本是民族管弦乐组曲《蒙古马》中的一个乐章，后发展成为独立的协奏曲。它的主题中饱含豪放的激情，还有欢快的蒙古族歌舞场面。这首协奏曲吸收了很多现代技巧（传统技术上的发展与突破），如泛音、高把位的“集束”与“跳跃”音程等。同时，它的慢板段落极具深邃的内在情感，其歌唱性的旋律非常浓郁，充满热情。苏尔格当晚的演奏状态是投入的，情绪是激昂的，其右手扎实的运弓加上左手奇妙的滑音、泛音、双音，生动地表现出蒙古长调音乐的悠扬与深沉，并将她个人的家园情怀深深浸入其中。

伊拉图《第三马头琴协奏曲》（以下简称“伊三”）创作于2018年，也是一首当代作品。这首协奏曲以西方音乐曲式（奏鸣曲式）结合蒙古民族音乐，表现出了“中西融合”的崭新风格。乐曲以不同的主题表现了花木兰、穆桂英、满都海斯琴等女英雄形象，并将女性的母爱、温柔、细腻、果敢、大义特征汇集一体，用音乐进行了细腻的解读与展现。“伊三”是一首在技术上很难的协奏曲，它在传统马头琴技术的基础上借鉴并移植了大提琴等乐器的演奏手法，使用了跳弓、快弓、抛弓、击弓、双音等多种技巧，使马头琴在演奏的表现力方面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当晚苏尔格在演奏“伊三”时技术上得心应手，音乐上豪放自如。由于这首协奏曲本身就是题献给苏尔格并为其量身打造的，故她的演奏完全可以被看作标准。

下半场辛沪光的马头琴协奏曲《草原音诗》是我十分熟悉和敬仰的作品，当年我听齐宝力高大师的演奏，曾沉迷其中而不能自拔。《草原音诗》拥有高超的写作技法和标准的曲式结构，它以开阔的想象和自然的笔触，将马头琴的各种表现力发挥殆尽。在这首单乐章结构的协奏曲中，作曲家借助了科尔沁民歌《木色烈》的主题，以娴熟的技法进行了各种变奏和转调，并以纯朴而富有色彩的和声烘托着羽调式旋律的发展，逐步将音乐推向了带有狂想色彩的高潮。

苏尔格的演奏很好地继承了老一代大师齐宝力高的风格，同时在音色与技巧上发展出了很多变化。她的演奏尤其令我陶醉的是抒情化的表现，曲中那些悲愤、深邃、悠远、美好的情感，均在她那高超的左右手技术中“倾覆”而出，而其中的音色转变、情感转变和情绪转变亦在瞬间得到了流动的、自然而然的体现。苏尔格对马头琴技术的掌握和对草原音乐的深悟已达到一个崭新的境界，就如同当晚演出结束时齐宝力高大师在舞台上对观众所说的：“苏尔格今天的演奏，证明了具有悠久历史的马头琴艺术，如今已经有了新的传人。”

音乐会中还有一个节目，那就是由苏尔格的父亲鄂日登巴特尔领衔的阿斯尔联奏。阿斯尔联奏是流传于锡林郭勒-察哈尔的传统民间器乐合奏套曲，常用马头琴、四胡为主要乐器，配合三弦、笛子、扬琴等乐器进行合奏，现属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当晚的联奏是由《阿都沁阿斯尔》《古勒查干阿斯尔》《乌木旃丹》三首曲目连缀而成的，现场的音乐给人感觉十分轻松，恰如一种民间小调相融集的味道。与大部分蒙古族音乐相比，它在调式与旋律的构成上有着鲜明的差异与对比。

内蒙古艺术剧院民族乐团的组合形式与国内标准的民族乐团大不相同，除了笛子、扬琴、笙之类的常规乐器外，弦乐是由四个声部的马头琴组成的，管乐有特定的铜管号角（本场演出还增加了两支长笛和两支圆号），弹拨乐也有着自己的特殊种类。这样的乐团既有温厚的色彩，又有辽远的穿透力，最重要的是和声色彩还十分突出，演奏中能够产生一定的复调效果。当晚乐团在中央民族乐团常任指挥刘沙的指挥下，很好地与苏尔格进行了合作。

2024年1月28日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在这个晚上，美丽的蒙古族姑娘苏尔格以她那纯粹而又纯净的音乐，完成了对草原、家园及亲朋好友的奉献与回报，也令我这个外乡人达到了“乐不思京”的地步。马头琴艺术是我国蒙古族文化中的传统艺术，它理应得到传承、发展和壮大。如今人们高兴地看到，在传奇人物齐宝力高大师等人之后，以苏尔格为代表的新一代演奏家正蓬勃而起，力争使其更加国际化和大众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