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外”的“浪漫”如何可能
——论拜伦诗剧创作中的“历史想象力”

2024-05-30 08:02倪正芳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 2024年1期
关键词:诗剧拜伦想象力

倪正芳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文学院,湖南 娄底 417000)

想象力无疑是浪漫主义诗学中的核心概念之一。 不过,似乎有些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作为19 世纪浪漫主义文学的代表性人物之一,英国诗人拜伦对想象力的态度却被许多同时代人所非议;不少后世学者也认为拜伦忽视甚至歧视想象、缺乏想象力,因而觉得他是浪漫主义诗人中一个“例外”的存在,其实这类看法值得辨析[1]。 本文试以拜伦诗剧创作中表现出的一种独特想象力——“历史想象力”为对象,来探讨他作为浪漫主义诗人的一般本质,也借此证明拜伦的浪漫主义诗学(包括想象力观)其实是有其个性化眼光与追求的。

实际上,只要不带偏见地、完整全面地审视拜伦的诗学主张和创作实践,我们就应该承认作为那个时代引领诗坛风气的浪漫主义领袖级人物,拜伦天赋独具的想象力已经在他成果众多、形式丰富的创作中得到了体现。 值得我们特别关注的是,很多浪漫主义诗人擅长把想象力附着在青山绿水、柔情雅趣上,风格往往轻灵飘逸、优美恬淡;拜伦的想象力则经常体现在他喜欢从历史题材的角度切入进行创作,因而表现出一种与前者大异其趣的狂放恣肆、慷慨激越的特点。 王佐良先生把这种拜伦式印记明显的想象力称为“历史想象力”[2],也就是叶利斯特拉托娃所说的“历史的联想”[3]136。

首先,拜伦的诗剧创作特别喜欢拿历史题材做文章。 当然这种利用不是简单借用照搬,而是通过自己创造性地加工改造甚至不惜大尺度的“翻案”,以求表达自己的某种思想情绪、实现自己的某种创作意图。

拜伦的8 部诗剧中,有3 部注明“历史悲剧”(《马里诺·法利埃罗》《萨丹纳帕勒斯》《福斯卡里父子》),2 部取材《圣经》(《该隐》《天与地》),而《沃纳》的故事具有首次全欧大战性质的“三十年战争”(1618—1648 年)背景。 另外两部作品《曼弗雷德》和《变形的畸形人》则都被歌德慷慨“认亲”,肯定自己的《浮士德》对它们有影响和启发作用;并且这两部诗剧中阿里曼(伊朗神话中的罪恶与黑暗之神)、凯撒、安东尼之类历史和传说中的神灵、英雄纷纷出场。 可以说,这8 部诗剧没有一部是完全与历史无关的“纯”现实题材作品。有了这样的“历史性”前提,拜伦诗剧鲜明而集中地表现出“历史想象力”就顺理成章了。

从正统宗教谱系来说,该隐是人类第一个杀人犯,拜伦却在诗剧《该隐》中把他塑造成地球上第一个反叛者。 他借该隐之口从人类的所谓原罪开始对上帝展开质问:“既然那棵树种下了,为什么/不是为他而种,假如不是为他而种,/为什么将他安置在树的附近,并且/ 还让树在园子的中央长成最悦目的一棵?”[4]129联系诗人所处现实环境和他在国内屡遭攻击的经历,我们感觉得到这里寄托着诗人对专横虚伪的现实政治的强烈抗议。 而卢息弗这个正统说教里的魔鬼头目在这里就像一个启蒙主义者,通过与该隐的争论和观察,将自发反抗的后者导向自觉追求知识、自由、公平和美。 这种怀疑精神、反抗精神正是浪漫主义者对现实社会的普遍情绪反应。

其次,拜伦的历史想象力还表现在对历史画面(场景、细节)等合情合理的想象性描写。

拜伦的诗剧在还原历史的真实和现场感方面,确实让人仿佛身临其境。 有些描写内容看似私密,非当事人不能了解,但读者仍觉得合情合理,喜闻乐见,因为它们既符合叙事的逻辑,也经得起考古般严格细致的学术眼光挑剔地审视。 这都归功于诗人的深厚历史修养与强大想象力。 比如《变形的畸形人》里畸形人跟母亲的争吵,无疑是融入了诗人当年自己跟母亲相依为命但因性格原因矛盾经常激化争吵不休的记忆。 《该隐》中兄弟俩祭祀上帝时,嗜血的上帝刮了阵风扫落瓜果,冒青烟席卷羊羔,其场景栩栩如生。 此时此景,该隐的委屈、恼怒与愤懑之情我们都能体会。

此外,拜伦的诗剧背景设置能够依剧情与主题需要,既不乏精彩的特写式工笔,也颇有气势恢宏、令人震撼的全景式大场面。 《该隐》中浩瀚无垠的宇宙星空,《天与地》中毁灭一切的滔滔洪水,《变形的畸形人》中的攻城略地、厮杀格斗,《萨丹纳帕勒斯》中宫廷生活的富丽堂皇等,都因为对历史题材的合理发挥而显得深邃、厚重、震撼,使人印象深刻。

最后,拜伦诗剧创作中的历史想象力还表现为对过往人物的塑造和刻画。

《萨丹纳帕勒斯》中的国王萨达纳帕勒斯在历史上实有其人,末代国君的身份也有据可查,但他的“花枝招展”、混迹后宫、以不作为而图惠民生,恐怕就是拜伦的特殊政治理想实施途径的个人化表现了。 萨王自焚前还慷慨激昂总结教训:

“它的光彩将不只是腾腾的烟云和烈焰,/不只是白天里地面上的一座灯塔,/以及接下来化作的一堆灰烬——它还是这样的一束光/ 给历史和时代、给纷乱的国家以及/骄奢淫逸的王子皇孙们以教训。 时光会把很多/ 历史的事件和英雄的行为淘洗干净;/ 朝代会有更替,连同最初的帝国,/ 都化为虚无。可是即便如此,/ 也要原谅我的这种行为,但愿/ 不要有人效仿,也不要有人 / 不以为然——而且,尽可能地,请不要像我这样生活,/ 以免重蹈这样的结局。”[5]461

作为一位政治家(议员),拜伦却没有多少机会施展自己的治国理政抱负甚至进而以此名垂青史,这对他来说肯定是终身的遗憾。 他的诗剧专注政治,多写政治家,而且基本上反映的是主人公政治理想的挫折与失败,这同样也有个人遭遇的投射及想象性补偿的成分。

该剧中的女主角米拉着墨不多,却也很精炼传神。 她既是希腊女奴,又是萨王爱妃;一方面她遭遇了亡国之痛,萨王是掌握她生死命运的异族统治者;另一方面她也知恩图报,爱憎分明,对尊重她的人格、能与她真诚相爱的萨王,愿意付出一切。 她深明大义,当萨王沉湎于酒色之中,不理国事,阴谋者可能趁机发难时,能对萨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其振作起来,亲自上阵平叛。 在大势已去时又与萨王同赴火海。 米拉的形象让人感觉颇有以柔克刚的味道,是拜伦塑造的、一反自己笔下“蓝袜子”和假道学等女性形象常态的女英雄。 拜伦的想象力如此强大,再加上他对包括东方历史在内的世界文化的热爱与修养,让我们觉得他的笔下没有什么特殊身份、特殊性格、特殊命运的人物是不能塑造出来的。

在表现经典场景、讲述历史故事、再现传统人物时,如何做到既“修旧如旧”、真实可信,又让读者、观众不厌其“旧”甚至喜闻乐见,更要让作品言外有旨、意味深长,拜伦是颇有些看家手段的,历史想象力就是他屡试不爽的“套路”之一。

首先,我们必须看到,拜伦的历史想象力仍然服从于文学创作一般想象力的基本规律和法则。一方面,拜伦的想象观有对思维和理性的强调:“让我们大胆思索吧;如果放弃/ 思维的权利,就是可耻地抛掉理性;/ 思维是我们最后的、唯一的避难地,/ 而这处所,至少还属于我的心灵。”[6]另一方面,诗人的创作想象又跟生活想象保持了距离,因为尽管后者的想象力似乎更为充沛,但“往往听凭自己的想象力和思考力任意驰骋而不加任何约束”,就会变成一种“胡思乱想”[7]380,这对文学创作而言,自然不足为训。

拜伦创作“神秘剧”时就既非常重视想象,也注意对想象的约束,防止想象变成不着边际的漫想和幻想,以至破坏作品题旨上的明晰和结构上的完整。 他的不少《圣经》题材或超现实题材的作品,虽然不可避免地要涉及不少超自然的因素(人物遨游星空、天神精灵出场等),但都是“极其慎重地、甚至冷静地作为服从作品的根本思想情节而加以处理的”[3]164。

如《天与地》作为一部《圣经》题材的悲剧,拜伦安排了一个天使与凡人相恋并不顾上帝的意志要逃离地球的故事,可谓想象奇妙、立意大胆;而且根据他对梅德温的谈话可知他对该剧第二部的构思更加富于想象。 然而,尽管如此,拜伦还是注意到想象的合理性:“我曾经想把这些恋人们送上月球或某一个行星上,但想象力不允许我安排一个比现实更美的未知世界。 另外,我想他们也不会同意我把月亮作为他们的安身之地。”[8]

其次,拜伦在诗剧创作中创造性地运用了“预言诗体”和相关联的“预言体调子”。 这是拜伦诗剧发挥历史想象力的个性鲜明的方式。

叶利斯特拉托娃在分析拜伦的诗歌《塔索的哀歌》时概括性地指出了这个现象。 她认为,该诗由于是用塔索狱中独白的形式写成,并抒发了对未来的预见,因此“预言体诗”成为拜伦创作中独特的典型体裁[3]143。

“预言体诗”未必是拜伦独家专利,但诗人对其运用较早、借力甚多、成就突出则是可以肯定的。而且,一方面《塔索的哀歌》《但丁的预言》之类相对短制的诗篇因充满了历史想象感而受到了关注;另一方面,作为诗剧(以及其它叙事型长篇作品)中有机构成的“预言”式片段、章节(也就是叶利斯特拉托娃所说的“预言体调子”),也可以看作“预言体诗”不可忽视的、更广泛的存在形式。

《马里诺·法利埃罗》就可以看作一部预言体的诗剧。 历史上的马里诺是威尼斯第55 任总督,因受辱而参与并领导共和党人颠覆贵族政权的密谋,消息泄露后被元老们处死。 本质上马里诺等的活动算得上是一次争取民众权利的斗争,但由于密谋者恰恰脱离群众,所以失败了。 用拜伦自己的话说,马里诺的遭遇“强烈地激发了我的想象力”[5]350。 他为此浮想联翩:“如果这个人成功了,他会改变威尼斯的面貌,也许还会改变意大利的面貌。”[5]392现实中,当时的拜伦也正是通过与烧炭党人的直接接触和实际活动体会,认为烧炭党人的致命弱点是脱离群众,所以他用这部悲剧总结历史教训,要烧炭党人引以为戒,同时也鼓舞人们对胜利的信心。

令人赞叹的是,拜伦的历史想象力还不乏科学元素的助力。

《曼弗雷德》中主人公的思维就带有科学质地,因而显得活跃灵动,视域开阔。 曼弗雷德通晓各科知识、掌握神奇魔法,能召唤精灵,还能洞见整个宇宙,知悉过去和未来:

主宰你命运的那个星座,/ 地球形成前就听命于我。 / 绕日运行天宇的星列中,/ 那个世界既鲜明又美丽。 / 它的行程自由无束,但有规律,/ 太空之中没有比它更美的星辰。[4]13

无疑这其实就是作者拜伦本人的视界和气魄,体现的是诗人自己的科学素养与趣味。

《该隐》作为一部取材《圣经》的神秘剧,由于题材的原因,场景宏阔,气势雄伟,堪称历史想象与文学想象的珠联璧合,不仅合乎读者期待地呈现了文学的美好与历史的真实,还让人感觉错位般地体会到文学的力量和历史的瑰丽。 诗人在展开自己想象之翼的时候,就有科学理性的隐隐掌控与牢牢牵引。 这部圣经题材的诗剧,人物、情节、背景无不需要发挥诗人的想象力,尤其是故事环境空前瑰丽奇伟:住满了奇形怪状居民的无数星球,鬼影幢幢的死亡之国……诗人的强大想象力无处不在。 让我们特别注意的是,这首充满想象力的诗歌,拜伦所依据的是自然科学的某些假设——比如法国科学家居维埃的学说。 拜伦在通信及《该隐》前言的附注中都不止一次地引用居维埃的话:“读者会看见,作者在这部诗剧中采纳了居维埃学说的某些观点,根据居维埃的观点,世界在创造出人之前已经遭到过几次毁灭。”[5]507

勃兰兑斯曾感慨地说:“一个现代作家完全没有受到科学进步的熏陶,这是一件危险的事。 如果他不具备拜伦那种凭着自己的洞察力就能预知科学正在探求着和确证着什么事物的天赋,他的作品将为有教养的读者所抛弃,而被那些只图娱乐消遣的读者捡拾起来……”[7]150作为拜伦的“粉丝”,勃兰兑斯在这里有借题发挥向拜伦致敬的意味,但毫无疑问也郑重表达了对文学创作中想象力与科学关系的睿智感悟。 拜伦的诗剧创作表明,科学素养在他的历史想象力的丰富性、预见性和合理性等方面都发挥了必不可少的作用。

可以这样说,拜伦诗剧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正是得力于他对历史事件近乎天然的亲近敏感、对历史现象及其价值意义的判断甄别、对历史题材写作的情有独钟。 而历史想象力是他兑现这些禀赋、满足相应趣味的得力工具。

首先,历史想象力能更有指向性地为相应主题服务,更精准贴切地为重大题材服务,为关键人物画像,为细节场景把关。 特别是严肃的、历史性的、政治性的主题、题材、人物,需要内涵丰实、大气磅礴、巍峨雄壮的意象、气氛、场景呼应,因此历史想象力正好大有用武之地。

拜伦诗剧多涉及宗教事件、政治斗争、历史巨变,正是属于所谓“重大历史题材”,人物也多数都是历史文化传统中“有头有脸”的形象,或者是有举足轻重地位和扭转乾坤能力的角色。 所以,只有自带厚重感、天然庄重范的历史想象力,才配得上这样的主题和这样的角色。 在《马里诺·法利埃罗》里,马里诺和其他颠覆贵族政权的密谋者被处死时,群众正聚集在宫廷大门外。 其中有一个人说:“如果我们知道他们准备干什么,我们就会带上武器,冲进宫去!”[5]388积极参加烧炭党活动的拜伦,在作品中运用了历史的联想,加以合理的想象加工,对当时革命斗争脱离实际、没能动员群众的历史教训进行了深刻而艺术的总结。

拜伦的创作实践证明他有着非同一般的想象力和岩浆奔涌似的创作激情,而当他的这种才华和激情与自己的历史眼光、历史使命结合,就会使得他在创作过程中表现出对所叙对象和所涉细节都非常敏感和专注,往往是一触即发,瞬间思绪可接千载,视域能通万里。 这形成了一种循规蹈矩的阅读思维所难以适应的跳跃性,而只要跟上了他的节奏,读者就会领略到那种在时空隧道中往返于古今的惬意,尤其是作品中历史画面与当下阅读语境对话时呈现的戏剧作家的强力之思与浪漫诗人的美学品格,能让我们享受诗人叙事方略上从历史出发照亮现实与未来的创作才能与叙事智慧。

其次,拜伦诗剧创作中历史想象力的运用,符合诗人的个性、经历,并因此使他的气质修养得到体现、审美趣味得以释放。 这正是作为萦绕其一生的历史情结、英雄情结和政治情结的诗人想象力的个性化表现,也是一种历史眼光的必然,一种历史抱负的流露。

拜伦从小就喜欢历史,而且接受了正规而严格的历史学教育。 在游历“东方”期间和第二次出国后,他还结合对历史遗迹的实地考察,广泛阅读有关材料,掌握了更多更有感性认识基础的历史知识。 兴趣与需要,使他在创作中充分有效、游刃有余地利用着自己长期以来积累的丰富历史资源并能合理地延伸想象以丰富作品的内涵,让人物更丰满,使叙事更生动。 所以,在《变形的畸形人》中,拜伦召唤出凯撒、安东尼等古罗马豪杰供需要“变形”的畸形人阿诺德选择模本,结果阿诺德选中的是古希腊第一条好汉阿喀琉斯的健美外貌,而靡菲斯特式的“陌生人”虽不能变形,但也给自己命名“凯撒”以示对古代英雄的敬重。

人们普遍认为拜伦诗剧中的主角都体现了作者某些方面的性格。 苏联文学史家阿尼克斯特就说过:“拜伦在每个作品中所塑造的主人公形象都表达了他本人的思想……拜伦剧作中的主人公在最好的情况下,就是诗人自己的性格的体现。”[9]以《曼弗雷德》为例。 主人公孤独地生活在阿尔卑斯山城堡中,曾因陷入绝望而试图自杀。 但可贵的是,不管怎样,他都不愿放弃人类特有的思想自由和意志独立。 拜伦本人当时正处在遭妻子抛弃、孤独痛苦地漫游在异国他乡的境地。 当他自我放逐,漫游在瑞士风光壮丽的山水间,悲愤、忧郁之感与思念、慰藉之情杂陈之时,《曼弗雷德》就自然成为作者浇自我心中块垒的一只酒杯了。

饶有趣味的是,历史想象力与时代情趣的相遇与叠加,还使拜伦诗剧创作从大众文学的流行观念中突围而出,创造了引领新潮流的独特诗情,塑造出拜伦式浪漫的新标签。

《该隐》大概是拜伦作品中气势最为雄伟、背景最为宏大的作品之一。 下面这一段诗行是卢息弗说的,神采超迈,纵横古今,雄视寰宇,甚至颇有相对论的意味:

对于我们,行动不受时间的制约,/ 我们可以把永恒挤塞成一个时辰,/我们可以把一个时辰拓延为永恒,/ 我们的呼吸不依凡人的量度——[4]161

这个神界叛逆敢于跟至高无上的耶和华叫板挑战,不仅茫茫无际的太空广宇和绵绵不绝的漫长岁月奈何不了他,他甚至还要和耶和华分享“地狱和世界与生命的无极”[4]162的管制权和所有权! 话语中这种时空意象,突出了桀骜不驯的反叛人物性格,也正是拜伦那惊世骇俗的叛逆性和高瞻远瞩的眼光、超拔世俗的气势之反映。

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拜伦甚至还会“赌气”式地创作出与自己总体戏剧观相悖的作品,目的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创作充满舞台效果、让观众满意的作品的能力。 这以《沃纳》最为典型。 它充满了“意外”“惊奇”等从当时流行的情节剧中借来的各种时髦因素,比如带秘密通道的废弃的城堡,难以置信的团聚,神秘的陌生人,维护家族荣誉的暗杀,等等。 同样具有当时流行的情节剧因素的《变形的畸形人》也是出于类似原因创作的。 拜伦在该剧序言中说,它的部分内容取材于1803 年出版的浪漫小说《三兄弟》,也参考了歌德的《浮士德》。可见,在历史剧的创作里,拜伦的想象力一方面确实是建立在文学的传统与历史的常识之上,另一方面又打上了自己奇崛诡异、雄阔宏伟的个性化审美色彩。

跟一般浪漫主义作家相比,拜伦强调想象力似乎没有那么高调夸张,其独特的审美观念与社会生活经历也让他的文学面貌与众不同。 作为一种个性化鲜明的艺术表现元素的历史想象力,尤其让他的作品呈现出空灵与厚重呼应、文雅与粗砺统一、优美与雄伟共生的独特品格,也是使拜伦式“例外”诗情得以成为可能的重要原因。 由此我们也看到了,当文学的想象力在承担严肃的社会、伦理责任上力不从心的时候,历史想象力可以借助其质地、预见和深度,携手前者合力完成这一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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