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题材作品中女性战神的形象差异
——以奥克敦妈妈和雅典娜为例

2024-05-30 06:34汪玮莹朱立春
通化师范学院学报 2024年3期
关键词:雅典娜奥克满族

汪玮莹,朱立春

神话是人类文化宝库中的珍贵遗产,一是因为神话本身蕴含着古代先民对世界万物的思考和感受,包含了浓郁的感情因素,反映了人类社会早期的集体思维特征和集体意识;二是因为神话内容庞杂,涉及早期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蕴含了早期人类生存的智慧,是孕育民族精神的文化源头;三是神话的发展影响和融入后世的精神文明建设之中,尤其是对文学的发展有直接而重大的影响,主要是作为文学创作的素材被广泛改造与挖掘,直接参与文学创作或影响创作的思维方式、表现手法等,从而直接或间接地参与了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的构建。

神话传说中的女性形象具有鲜明的时代文化特色,文化人类学家艾斯勒指出:“最早以人的形式对神的力量的描述应该是女性而不是男性,这是非常有道理的。当我们的祖先开始提出这些永恒的问题——我们在诞生以前来自何处?我们死后去向何方?——这时,他们必然注意到生命来自妇女的身体。他们自然而然地把宇宙想象为孕育万物的母亲,万物都来自她的子宫并返回她那里去,就像草木的循环滋生那样,死而复生”[1]5。早期民间神话传说中,女性形象非常多,女神形象也多半是母系氏族社会女神崇拜的延续。女神崇拜源自母系氏族社会对女性的生殖崇拜。在当时社会生产力十分低下、人类生存条件极差、人的寿命也很短的情况下,为了种族的生存和繁衍,孕育生命被认为是女性的最高美德,而后世的女神崇拜逐渐表现为敬畏与利用相结合的信仰心态,如对女娲、观音等女性神的崇拜,除了有对其神通的敬仰,也附有对繁衍的期许。

本文从多角度对比了满族神话中奥克敦妈妈和古希腊神话中的雅典娜这两个女性战神形象,探究其文化差异的深层次制度原因。

一、满族神话与古希腊神话的异同

神话是人类文化形成与发展的重要源流之一。满族神话和古希腊神话都是各自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所探讨的内容有相互重叠的部分,从世界诞生到人类起源,甚至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从互通之处探究差异,深入研究两个民族的神话,可以更好地了解不同文化的特点和社会现象,为跨文化交流提供基础,也可以为现今社会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发展提供参考。

(一)相似之处

满族神话和古希腊神话都是较为古老的区域性民族产物,由于同属于原始神话的范畴,所以二者具有诸多相似之处。首先,信仰的对象皆是原始崇拜,即多神崇拜,常常会将自然界中决定着生活生存的未知物,如天气、日月、星辰、火焰等神秘化、人格化,并认为自然之力、神灵之力远远超越人类的力量;其次,受部分主客观因素的影响,二者的传播方式皆为口耳相传,而非书面形式;第三,二者都把神灵和英雄作为崇拜对象,形成了人类史上漫长的英雄传说时代。古希腊英雄神话《阿伽门农》《普罗米修斯》,以及东北地区原始民族满族神话《天宫大战》《乌布西奔妈妈》《奥克敦妈妈》等皆是如此。

(二)差异之处

满族神话是母系社会的满族先祖从肃慎人到女真人不断创造并传承下来的口头文化遗产,满族神话的初期神系中,女性神祇占据了很大的比例。“满族神话是满族民众集体记忆、代代口头传承的智慧结晶,这种特殊的创作方式和表述程式使满族神话中的女神形象集合了满族民众的审美价值取向,那就是他们心驰神往、众望所归的美丽、智慧与力量融为一体的综合之美。”[2]满族神话最大程度地保留了母系氏族的文化魅力,这与其他神话的“男性文化改写”是截然不同的。在古希腊时期女性长期处于父权制的压迫之下,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体现出男女地位的不平等。古希腊神话中处处体现出父系社会的映射,男性神祇占据了古希腊神话中的数量优势和绝对话语权。各类神灵虽都有不同的属性和功能,各司其职,各行一方,但满族神话中的各类神灵基本无血缘关系或其他直接的从属关系,而古希腊神话中,大部分的神都具有一定的血缘关系,是家族纽带的连接关系,充满了父系社会的文化特征。

二、奥克敦妈妈与雅典娜的形象对比

艾斯勒把女性的创造和奉献比喻为“圣杯”,男性的征服和战争比喻为“剑”,而奥克敦妈妈和雅典娜则分别是满族神话与古希腊神话中具有部分“剑”特征的女性,即女性战神形象。

奥克敦妈妈是满族先民信仰祭祀中,除自然神和动物神之外的第一位先贤人神。满族说部《奥克敦妈妈》中,从创造人类开始,三位女性始神阿布卡赫赫、巴那吉额姆及卧勒多赫赫挑选奥克敦妈妈为“尼雅玛①尼雅玛,满语,人。”的褓娘。她教导人们生存本领和人情伦理等,制定了婚制,保证部族的繁衍和发展;她不仅是战神,也是畜牧神和侍家神,带领人们走向美好的生活。

雅典娜是希腊神话中奥林匹斯神山十二核心主神之一。她常驻凡间,教会人类各种生存知识,为人类创造了初始的生存工具。而她作为战神的身份是与城邦守护神“相斥”的,她所代表的武力战争是对城邦的守护,或是对她所看重的朋友的帮助,与另一男性战神阿瑞斯的理念是截然不同的。阿瑞斯是杀戮、病变、战争的化身,嗜血成性,给人类带来的更多的是灾难,而雅典娜则是正义的化身,是赐予人勇气与力量的女神。可以理解为阿瑞斯代表着不可控的冲动战争,而雅典娜则代表可控的理智战争。

奥克敦妈妈与雅典娜二者虽同为战神,但是在不同的神话体系中,其发展经历、文化内涵存在非常大的差异,这也是不同民族思维逻辑、意志品质的重要表现。

(一)起源与形象差异

1.原始起源

(1)母神的侍者——奥克敦妈妈。在说部《奥克敦妈妈》中,并未过多描述说明其来历,但文中提到奥克敦妈妈当年协助三位女性始神鏖战恶魔耶鲁里,不仅照料陪伴三姊妹,也曾为战争尽心尽力。一些学者认为她的形象对应了《天宫大战》中阿布卡赫赫的三侍女奥朵西女神。她曾用草编成白马,假意借给耶鲁里,使其被藤草缚住,后来在耶鲁里对阿布卡赫赫垂涎欲滴、妄图调戏时,她将七彩天马赶进耶鲁里的眼睛里,使他的十八只眼睛被黑雾虫噬。

(2)父神的头脑——雅典娜。雅典娜女神生于主神宙斯的头颅。当第一个妻子墨提斯(智慧女神)第一次怀孕时,宙斯从盖亚(大地之母)和乌拉诺斯(天空之神)那里听到了一个预言:“宙斯与墨提斯的第二个孩子将会是一个男孩儿,而这个男孩将会推翻宙斯的统治。”为了保证自己的统治地位不被动摇,宙斯吞下了自己的妻子墨提斯,这种方式既能够阻止新王临世,还可以保证妻子无法抗拒自己的决定。而当接近分娩之时,神王宙斯头疼欲裂,要求赫淮斯托斯(工匠之神)劈开头颅,正当赫淮斯托斯挥舞着一把大斧劈向宙斯时,身穿甲胄的雅典娜冲破其头颅一跃而出。

二者的起源背道而驰,深究原因与其价值观的侧重点不同息息相关。早期的满族神话中,众萨满女神形成一个以阿布卡赫赫为至上神的“神统”。这一体系层次分明,分工明确,是一个互帮互助的整体,共同抵抗相同的敌人——耶鲁里,注重集体利益。与之相比,宙斯因不想个人统治地位受到威胁而吞下自己的妻子,古希腊神话的神祇更计较个人利益的得失。

由此可以分析其流露出的东西方精神内核的差异,即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的追求不同。作为趋同的民族,中华民族的民族文化强化了集体主义意识,主张个人依附于集体,个人利益应让位于集体利益。《日知录》中有“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的说法。在关于人与群体、社会、国家和世界关系的处理中,西方文化更加倾向于将人与自然、社会分离出来,并明确了个人价值的中心地位。早在公元5世纪,安提丰认为“众人皆平等”,而古希腊哲学家认为“人是万物的尺度”。在东西方精神内核差异观念下,造就了神祇性格的侧重点也大相径庭。奥克敦妈妈是人身神心,她那颗为人类奉献、至善至纯的神心,极为符合东方神灵的完美无瑕形态。雅典娜则是神身人心,像古希腊神话中的绝大多数神灵一样,都有神的躯体、人类的内心,会有和人类一样的情绪流露,也会有人性的瑕疵。东方神祇的性格更为理性、克制、圣洁化;西方神祇的性格则是感性、肆意、生活化。

2.图腾神像

对于人类而言神像就是精神崇拜的具象化,代表了神灵。民间崇拜各种神灵,人们制造并供奉神像,这个过程中形成众多不同样式的神像、神偶。本质上,它们是神灵的替代品,人们将自己的心意附加在它们身上,是物化信仰的表现形式。人们的崇拜不能仅停留在观念上,而是要有看得见摸得着的信仰实物,似乎只有供奉具体的神像,并祈祷,才能让神“看到”人的请求。

满族萨满祭祀中,奥克敦妈妈是阖族共祭的。所以各个氏族部落都有自制的祭祀神偶,或是木制、或是皮制、或是骨制,代代相传。制式上可能略有差距,但都有其标志性符号——单人双骑。在吉林省九台满族锡克特里(石姓)的萨满祭祀中,需要在灶台上祭祀奥克敦妈妈,其形象就是一束柳枝悬挂着一个女性和两匹马。相传她体捷敏慧,箭法神妙,每当出征,必骑双骥。人们将其画像悬挂在外屋东墙上,以保佑家人平安。

古希腊文献所述雅典娜是一位端庄貌美的年轻女神,她头戴盔冠,上身裙覆蛇甲,右手持矛或胜利女神像,左手拿钉有美杜莎头颅的盾(又称埃癸斯)。雅典娜女神有很多的象征符号,如埃癸斯、橄榄枝、猫头鹰、蛇、纺纱杆、纺锤等,大多与她司掌的内容息息相关。

相较于雅典娜的神像,奥克敦妈妈的神偶显得些许粗糙,不具备较强的观赏性。雅典娜女神是西方各时代艺术家的宠儿,各个雕塑家倾尽全力为世人展示出女神的风采,奥克敦妈妈则是着重于实用性,神偶的雕刻倾注了满族世代族民的虔诚供奉。

(二)性格与制度差异

1.人性与神性

(1)人身神心的奥克敦妈妈。在说部中,奥克敦妈妈是以蹒跚拄杖老婆婆的形象重新降生于人世,还手拉着两个小女孩,一个“沙克沙”,一个是“莫林”①沙克沙,满语,喜鹊;莫林,满语,马。。她见人们生活得如此苦难,心生怜爱地亲近他们,而在豺狼虎豹口下生存的尼雅玛,只见世间猛兽的伤害,没见过如此亲昵、毫无恶意的陌生人,霎时如惊弓之鸟,四散逃走。在恶劣环境生存的人们,对陌生容貌的人都秉持着怀疑的态度,害怕会受到伤害。

有一个大胆的,

老尼雅玛,

舞动着双手,

示问道:

“我活世上,

看过多少——

日出月落。

熟悉四周——

山河崖谷。

该认识的尼雅玛——

实不少,

为啥没有见过你们模样呢?”

尼雅玛们听后,

个个兴奋喜悦,

然而依然疑惧,

少顷悄悄离去。[3]41

奥克敦妈妈带领尼雅玛认识世界,解决温饱,建立家园,逐渐令其信服。她与满族说部中的其他原始女神一样,有着毫无瑕疵的、高尚的灵魂,是完美的化身,对待尼雅玛永远是充满着耐心,孜孜不倦地教导着他们。对个人情绪的展露是莫林想要摆脱约束,回到山间时,奥克敦妈妈才有了情绪起伏,她虽感不悦,但也只是嗔怪劝阻,但当莫林依旧想要逃脱时,才动手将她缚住。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奥克敦妈妈已经不再是无瑕的神灵,而是掺杂着一些人性的弱点和情感,但还是将她的任务和集体的利益凌驾于个人情感之上的,使莫林服从于她。奥克敦妈妈是满族祭祀的先贤大神,她介于神和人之间,有神的能力,但也逐渐向人转变,这也标志着满族先民对先祖英雄的崇拜就此拉开序幕。

(2)神身人心的雅典娜。相较而言,雅典娜从诞生就手持神器,当她从宙斯的头颅中跳出来,全副武装地炫耀武力,造成了一个令人眩晕的景象,无处不体现出她的不同凡响。这样一个闪耀的女神,却拥有着和人类相同或更甚的人性。奥维德所创作的长诗——《变形记》讲述了纺织女阿拉克涅向密涅瓦(雅典娜女神的罗马名字)发起纺织比赛的故事。雅典娜纺织了在雅典卫城背景下,和海神波塞冬竞争雅典保护权的故事。相反的,阿拉克涅则纺织了诸神那些不名誉的风流韵事。雅典娜愤怒地把这一幅织画撕成了碎片,并将她“无礼的”竞争对手变成了一只蜘蛛。从雅典娜的立场来看,之所以会出现这么激烈的反应,一方面是对普通人精湛技艺的嫉妒,另一方面是为了维护同为神明的尊严。

从某种角度说,特洛伊战争中特洛伊城被攻破,也与它失宠于雅典娜的缘故密不可分。它的城墙是在神的帮助下建筑起来的,原本在雅典娜的庇佑下,特洛伊城几乎不可能会陷落。但是在帕里斯裁决中,雅典娜被特洛伊王子帕里斯判定美貌输给了爱神阿芙洛狄特。此后,特洛伊城的人们就都成为雅典娜憎恨的对象。雅典娜作为特洛伊城的守护女神,理应肩负起保护城邦的责任,但是在特洛伊遭遇希腊人攻打的过程中,雅典娜的行为让人寒心,她将矛头对准特洛伊,加速了特洛伊城的毁灭。

这实际上都是古希腊神话中,神对欲望不理性的追求,以及对人性中丑恶的夸大。神的形象活灵活现,可以直接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人的欲望在他们身上也展现得更加淋漓尽致,换而言之,这也是人欲放大后所形成的结果。并且在神力和神灵身份的加持下,往往更不受束缚,所造成的结果也往往更为震撼。

2.母系与父系

(1)母权制的引领者奥克敦妈妈。满族神话产生于母系氏族时代,在众多满族说部中塑造了形象各异的女神300 个左右,一个妈妈窝,就有一个妈妈神,如《天宫大战》中的奥朵西女神、《恩切布库》中的嘎思哈女神等,都处于一个女性主义神话的整体系统。《天宫大战》不仅依情节可划分出光明与黑暗对抗的初始叙事类型,更重要的是塑造出阿布卡赫赫的大母神原型。她是元始,也是源头,众女神的诞生都与阿布卡赫赫有着直接关联,勾勒出宏伟的女神群像。而《奥克敦妈妈》中,由群神之战转向人类生活,也是远古人类思想的转变,从为何存在到如何存在的思考,重点突出塑造了一个具有神性色彩的女性英雄形象,燃起智慧的光芒,引领人类从茹毛饮血的生存到刀耕火种的生活。

春天,

万象更新,

奥克敦妈妈,

又教尼雅玛,

学会垦荒,

撒下第一把谷籽。

发展至今,地质导向技术在国外已相当成熟,但由于近钻头井下随钻测量技术难度大、成本高,国内与国外的技术差距较大,目前国内仅研发了两套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近钻头地质导向系统——CGDS-I[1]和SL-NBGST[2],并且这近钻头地质导向钻井系统,尚处于试验阶段;国内普遍使用的随钻测井设备基本上是20世纪90年代引进的远钻头随钻测井设备(LWD)[3]。

谷种,

一入土,

乖乖地——

发芽,长叶,开花,结实。

像初春的柳蒿芽,

几天瞅不见,

就长一寸;

像刨食的小猪羔,

几日没搭理,

就肥一膘。

金秋,

谷粒归仓,

尼雅玛——

世代有了米粮![3]72

这里列举原文中对奥克敦妈妈教会先民播种的描写,解决了原始部落最关键的温饱问题。不仅如此,奥克敦妈妈还在居所、工具、氏族发展及婚姻状态等方面,都具有突出的贡献。她教会人们如何识火用火,制作工具进行打猎,驯养马匹,制定了同族不通婚的规则。《奥克敦妈妈》全篇充盈着对她的崇敬,着重描写了她的功绩。任何一个民族的神话,都有一个产生和发展的过程,原始社会最初属于母系氏族社会,因而在那时人们的心中,无论从职能还是地位,女性都是至高无上受人敬仰的,族民更倾向于肯定女性的价值,所以他们所想象出来的神也都以女性为主。女性神祇这类独具魅力的群像,在母系社会占据着神圣的主导地位,一直都闪烁着不朽的光芒。

(2)父权制的拥护者雅典娜。在古希腊神话中,凡是涉及到英雄的故事,总是能看到雅典娜为其奔走的身影。雅典娜帮助过很多人,比如珀耳修斯、伊阿宋、赫拉克勒斯等勇士和冒险家,似乎谁得到雅典娜的帮助,就能造就一番英雄事业。而这些英雄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男性。雅典娜虽为女身,但她对女性的帮助少之又少,对父权的维护却是极致且绝对的。在埃斯库罗斯的戏剧《复仇神》(另称《欧墨尼德斯》或《欧门尼德》)中,雅典娜对弑母者奥瑞斯特斯的审判投出了最关键的一票,并说“这里我的责任是作出最终的判决,而我将投下有利于奥瑞斯特斯的一票。我不是母亲所生的孩子,除了婚姻之外的所有事情,我一心一意地为了男性,并且完全站在父亲一边。因此我将不会对一个杀死了作为一家之主的丈夫的女人之死给予更多的重视”[4]375。最终使其免除了惩罚。从这段话中,可以看出雅典娜对于男性权益的维护,“一家之主的丈夫”和“丈夫的女人”这两个微妙的称呼中,看出她对于一位母亲作为女性时是漠视的,认为女性只是男性的附属品,而奥瑞斯特斯杀死自己的母亲克吕泰墨斯特拉,对于“有父无母”的雅典娜而言,是理所应该的复仇,甚至可能对于被杀的克吕泰墨斯特拉秉持着有罪论。在审判庭上的另一女神是复仇女神,她是代表着母权制的神,在当时已经完全建立了以宙斯为权威的父权制模式,而古老的复仇女神只能说是母权制最后的代表,并且已经势单力薄。她认为弑母是不可饶恕的重罪,而轻视克吕泰墨斯特拉所犯下的弑夫罪。由此也可看出代表母权制的旧神与代表父权制的新神的冲突。

古希腊神话中,父权制社会逐渐取代母权制社会的过程,就是确立乌拉诺斯、克洛诺斯、宙斯神统的过程。就婚姻关系来看,前两者都属于母权制社会。在母系制原始氏族部落中,作为乌拉诺斯的母亲与妻子地母该亚具有绝对权威。乌拉诺斯代替地母成为了新一代的天神。这与宙斯的做法十分相似,宙斯的七位妻子中,有六位都是与其有着血脉关系的女性神祇,或是姑母,或是堂姐妹。这些女性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都是各城邦民间信仰的特殊崇拜,是区域性独立的女神。表面上来看,是当时原始社会违背伦理纲常的血缘婚。但深究起来,是母神向父神过渡的现象之一,宙斯模糊了其原有的独立性。事实上,上述神话现象充分体现了人类社会进入父系社会后,男性神在争夺地位的过程中,采取上述手段,因而获得人的尊崇。

三、结语

奥克敦妈妈和雅典娜虽然是相同职能的女神,但他们背后隐藏的含义却是大相径庭的,奥克敦妈妈身为母系社会民族文学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所代表的精神内核更具有博爱的大局观,化身为创造与和谐的文化精神。雅典娜虽外在为“圣杯”,但实则为“剑”,她不具备女神的博爱和胸襟,更容易追随自己的欲望,不仅没有起到维护女性的作用,在部分情节中,还不惜为了帮助男性而牺牲女性,其精神内核与男权争夺与毁灭的文化精神不谋而合。在社会制度变迁中,原始社会的生存更看重体能和力量,男性以其性别优势获取更多的生存资源,其劳动与生产显得越来越重要。与之相反的是女性的社会地位的下降,男女之间的地位天平也开始逐渐倾斜,最终男性的“剑”(代表杀戮与征服)取代了女性的“圣杯”(代表孕育与创造)。

在原始文化中,神话一直处于十分重要的地位。伴随着人类文明发展,东西方文化也呈现出不同的发展轨迹,但是可以看到,原始神话对人类的文化形态乃至社会心理、价值观念等方面都产生了深远影响。本文通过对东西方神话文本中不同时期、不同社会背景下的女神形象进行研究,以远古神话中似而不同的人物形象从内外两个层面进行对比,将母系、父系社会的差异,文化的差异直观地展现出来,不仅可以感受到东方文化中对女性形象刻画的中心是“尚德”,这与东方内倾的文化特色不谋而合;而西方则是个性的、张扬的,更加注重对本性的描写,这也蕴含了其“尚武”注重外驱的文化本质。而且也可以使我们在对不同民族文化进行深层的横向比较过程中,找到相互促进、共同发展的脉络。

研究现在世界各地所流传的那些神话故事,我们不难发现,它们都有着许多惊人的相似之处。对于先民而言,尽管是在不同文化下生活的人们,但他们所探讨的内容却是相互重叠的,从世界诞生到人类起源,甚至到生活的方方面面。神话,这种承载着古代先民对世界的思考与感受的集大成体,不仅蕴含着过去,也必然蕴含了未来,影响着人类文化创作的发展趋势。本文从一个少见的切入点入手研究神话,希望可以为跨文化的研究交流互动提供一个独特视角,为研究现今社会传统文化的传承脉络和发展路径提供借鉴。

猜你喜欢
雅典娜奥克满族
在高质量发展中迈向十四五的奥克控股集团股份公司
安息吧,奥克冰川
幽灵叙事的反叛:弗农·李《奥克赫斯庄园的奥克》中的皮格玛利翁神话
新宾满族歌舞音乐创作及时空表述
乌鸦与狗
让满族剪纸艺术走向辉煌是我一生的追求
传承共创共享文化 实现共和共荣发展
改成汉族的满族人
满族人为什么不吃狗肉?
非洲狮之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