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战狼Ⅱ》到《万里归途》

吕润朝

摘要：自1999年“新主流电影”一词被提出至今，“新主流”的概念不断演变与扩大，律电影和主流电影的发展基础上，电影人们秉着以人为本的核心理念，逐步向更符合中国国情与电影市场，更受人民群众喜爱的电影类型靠拢。而新主流电影的创作实践，也从初期的尝试与摸索，到《战狼Ⅱ》开启的增量竞争时期，再到《万里归途》的同题改良与创作，宣告着新主流电影进入存量竞争的慢发展时代。只有秉持受众本位的理念，新主流电影才能在存量竞争中保持鲜活的生命力。

关键词：新主流电影 主旋律电影 主流电影 《战狼Ⅱ》《万里归途》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文艺作品要“从时代之变，中国之进，人民之呼中提炼主题，萃取题材。”“要发扬中国文艺追求向善的优良传统，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生动活泼地体现在文艺创作之中。”中国新主流电影的概念自首次提出到现在不过短短二十几年的时间，但在世界格局瞬息万变的新时代，在综合国力日益增强，国际地位日益提升的大环境下，无论是红色革命题材的《长津湖》，再现重大事件的《中国医生》，还是现实主义题材的《烈火英雄》，新主流电影都以强势的姿态承担起中华儿女致敬革命历史、记录时代变迁、弘扬中国精神的重任。

一、“成长”阶段（1999-2017）：“新主流”概念演变与实践探索

据中国知网数据调查，以“新主流电影”和“新主流”等相关关键词进行检索，追溯“新主流电影”最早被提出是在1999年马宁的《新主流电影：对国产电影的一个建议》，之后大部分关于新主流电影的研究也将其作为研究起点。所以本文将1999年至2017年（《战狼Ⅱ》）的18年划分为新主流电影的成长探索阶段。

（一）新主流电影概念的诞生与发展

1998年10月至1999年2月，一批青年电影人汇聚上海进行了为期4个月的研讨会，会议首次提出了“新主流电影”的概念，并且草拟了约3万字的《新主流电影：对国产电影的一个建议》策划。策划针对好莱坞电影的冲击，结合当下国情提出制作“低成本有新意”的“新主流电影”，主张以中国本土文化为基础的、富有想象力的、利用新媒介的、“小而美”的商业电影作为主流电影的补充。同年9月，韩小磊在《突围后的文化漂移（一）》中明确指出新主流电影低成本的策略违背了电影市场经济规律，电影作为依赖于高新技术的艺术作品，只有高投入才会有高回报，并且促进良性循环。2002年陈犀禾在《江山代有才人出——关于新生代电影人及作品的研究动态》中认为新主流电影的核心思路是对“第五代”电影的突破，“新生代”电影向主流和商业的回归。2006年宋家玲在《主旋律电影的危机与活路》中把新主流电影拉回主旋律赛道，并清晰地指出新主流电影的两种创作倾向：主旋律电影融入商业因素和商业电影进行主旋律改造。2007年王乃华在《新主流电影：缝合机制与意识言说》中更为融合性地认为新主流电影应当是兼具主旋律和娱乐性的，符合主流意识形态的商业电影。2013年周星在《中国电影的普适性创作支撑——新主流电影的认知思考》中同样认为，新主流电影比主流电影具有更大的包容性，应兼具广泛题材的大局观意识，和代表人民群众利益的服务意识。2016年刘帆的《从<集结号>到<战狼>国家意识形态的有效传递与观众欲望的隐秘缝合》对于新主流电影核心命题的把握精准定位在“国家意志与观众欲望的有效缝合”，基本宣告真正意义上新主流电影核心概念的定型。

从一开始对低成本与高成本的争辩，到后来对商业电影和主旋律两个落脚点的各抒己见，从主旋律与商业的融合，到国家意志与观众欲望的缝合，新主流电影的概念虽离1999年的《建议》越来越远，但越来越适应中国电影市场的风云变幻，越来越符合当下电影实践和观众审美的发展趋势。总结来看，新主流电影应当是在体现主流意识与主流商业性的基础上，与观众的时代需求和审美欲望更为贴合，并且取得更大影响力和传播效果的电影类型。直至今日，新主流电影的实践都没有脱离这个创作理念。

（二）主流电影视域下的“新主流”实践

1999年5月初，全国还未进入新中国成立50周年的欢庆之中，中国驻南斯拉夫联盟大使馆遭受以美国为首的北约轰炸，彻底激发了中国人民对西方秩序的抵触。中国电影借献礼的契机和民族情绪的高涨，创作了一批在投资规模、技术水平、艺术水准上远超以往的主流电影，为广大民众提供了宣泄的平台和历史记忆的载体，如《我的1919》（黄健中）《黄河绝恋》（冯小宁）《紧急迫降》（张建亚）《冲天飞豹》（王瑞）《横空出世》（陈国星）等。现在来看，这些主流影片从创作背景和创作理念上已经与当下意义的新主流电影接近，它们在体现国家意志的基础上对战争片、军事片、灾难片等好莱坞电影类型的借鉴，既考虑了商业化又坚守了主旋律的定位。但限于这些电影的生产规划性远大于市场调节性，并没有取得足够的市场回报，所以也无法形成批量生产的良性发展。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中国电影在政策的引导下迅速产业化，从2002年张艺谋的《英雄》开始，大批以市场为主导的主流影片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云水谣》（尹力2006）《集结号》（冯小刚2007）《建国大业》（韩三平、黄建新2009）《十月围城》（陈德森2009）《斗牛》（管虎2009）《唐山大地震》（冯小刚2010）《建党伟业》（韩三平、黄建新2011）《周恩来的四个昼夜》（陈力2013）《智取威虎山》（徐克2014）《百团大战》（宁海强2015）《戰狼》（吴京2015）《湄公河行动》（林超贤2016）《建军大业》（刘伟强2017）等，这些影片既体现了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又以商业片的叙事策略强化了娱乐性与观赏性，极大丰富了主流电影市场，在票房与口碑上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从《横空出世》到“建国三部曲”，1999年以来的主流电影已经陆续浮现出“新主流”元素，但始终没有形成一个成熟与完善的新主流模式，直到2017年《战狼Ⅱ》的上映，新主流电影的本质和特征才得以强化，中国知网数据显示，对新主流电影的研究文献也从《战狼Ⅱ》爆火后（2017年7月）开始指数增长。究其背后的深因，除了因为《战狼Ⅱ》是作为当代军事动作片对中国电影市场的类型扩充，更重要的是影片没有用以往东方传统含蓄委婉的方式来处理主流意识与商业叙事的关系，而是将主旋律和商业特征同样鲜明地呈现于银幕之上，不仅实现了主旋律和商业性的融合，更在民心所向之下实现了主旋律和商业性的统一。

二、“成年”阶段（2017-2022）：新主流电影的增量竞争

在主流电影的创作中，无论是在主旋律电影的基础上增添商业元素，还是在商业电影的基础上融入主旋律色彩，主旋律似乎总处在弱势地位，即便电影最终取得了不错的票房与口碑，主旋律的主题却也不得不让位于影片的商业价值并“隐身”于商业的包装之下，好像只有这样才符合电影市场的供需关系。这一现象的底层逻辑依然是主旋律题材和商业价值不可调和的对立矛盾。直到《战狼Ⅱ》的问世，才让我们看到了主旋律与商业真正和解的可能性，也为我们提供了新主流之“新”的创作思考。

（一）《战狼Ⅱ》——新主流电影的出圈与爆发

2017年并非特殊历史年份，《战狼Ⅱ》的上映日也并非特殊档期，撤侨的题材在之前也并非热点议题，在几乎毫无征兆的“三非”情况下，《战狼Ⅱ》黑马般地连破影视票房纪录，最终以近57亿的票房远超当时第一名33.93亿的《美人鱼》问鼎中国大陆票房冠军，这是主旋律影片第一次取得如此傲人的票房，也是第一次让电影创作者和电影观众共同意识到：“如果是被观众认同的主旋律，其本身就有商业性；而如果是能够影响到观众情感的商业性，其本身就可能体现出主旋律。”

以往主流影片對主旋律的展现，或是通过对抗战革命历程的直接铺展，或是将主流意识暗含于商业叙事之中，对主旋律的歌颂总是蕴藉委婉的，这也符合中国电影一贯含蓄内敛的艺术特色和冲淡平和的东方韵味。党的十八大以来，在习总书记的带领下，中国无论是政治经济的飞速发展，还是外交场上威严的确立，都让处在新时代的中国人民在看到祖国强大的同时，渴望在内心深处对那个积贫积弱的旧中国发出一声呐喊。在《战狼Ⅱ》中，冷锋面对雇佣兵头目“劣等民族永远属于弱者”的侮辱，以一句“那他妈是以前！”霸气回击，与1999年《横空出世》中冯石将军对美国“NO！去你妈的！”的怒吼遥遥相望。《战狼Ⅱ》对爱国主义情怀的强力体现，为中华儿女积攒已久的爱国情绪提供了宣泄出口，冷锋为维护国家安全和利益力抗外敌的硬汉军人形象，将观众的爱国热忱具象化于电影银幕，强化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中国人民对国家强大的民族认同。

所以，新主流电影不是主流电影“1+1对立式”的简单拼贴，也不是“1+1=2”或“1+1>2”的融合式创作，而是主旋律电影在时代发展下变成了商业电影，或者说主旋律就等于商业，从根本上就是一个全新的“1”，这种差别从创作、文本、接受上都有体现，从创作者到接受者也都意识到主旋律与商业性并不是对立关系，而可以是等同关系，这一等同关系直接将新主流电影与主流电影从出发点上就分割开来，也揭示出新主流电影之“新”的核心所在。主旋律和商业性不再是矛盾的对立面，反而能在时代的发展下达到完全同一，这种“同一”既需要工业化制片的保障，又需要与时代完美共振的脉搏，还要有戳中观众审美期待的故事，其造成的现象级影响，在传统的主旋律电影和主流电影创作理念中是难以想象的。另外，“高概念”、多类型、同时代、喜剧元素等更为典型的新主流电影特质也在《战狼Ⅱ》中强势凸显了出来，几乎成为之后新主流电影创作的标配。真正实现创作理念转变并获得巨大成功的《战狼Ⅱ》无疑是新主流电影“成年”的标志。

（二）三个维度助力新主流电影井喷式发展

伴随着《战狼Ⅱ》里程碑式的巨大成功，新主流电影迅速迎来了三个维度上的机遇加持。第一是特殊历史年份，2017年后，改革开放40周年（2018）、新中国成立70周年（2019）、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2020）、中国首次登顶珠峰60周年（2020），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2021）、中国共青团成立100周年（2022）等纪念周年接踵而至。献礼的历史契机刺激了新主流电影的井喷式发展，涌现了《我和我的祖国》（陈凯歌等2019）《金刚川》（管虎2020）《攀登者》（李仁港2020）《1921》（黄建新2021）《革命者》（徐展雄2021）《我和我的父辈》（吴京等2021）《长津湖》（陈凯歌等2021）《狙击手》（张艺谋、张末2022）《长津湖之水门桥》（徐克等2022）《志愿军：雄兵出击》（陈凯歌2023）等献礼影片。第二是重大时代事件，如反映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中国医生》（刘伟强2021）《穿过寒冬拥抱你》（薛晓璐2021）《你是我的春天》（周楠等2022），表现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的《我和我的家乡》（宁浩等2020）《一点就到家》（许宏宇2020），以北京冬奥会为题材的动画新主流电影《我们的冬奥》（林永长等2022）等，都以现实为基础，记录时代的同时又鼓舞人心。第三是现实主义题材的蔚然成风，催生了《红海行动》（林超贤2018）《中国机长》（刘伟强2019）《烈火英雄》（陈国辉2019）《紧急救援》（林超贤2020）《夺冠》（陈可辛2020）《守岛人》（陈力2021）《扫黑·决战 （吕聿来2021）《奇迹·笨小孩》（文牧野2022）《平凡英雄》（陈国辉2022）等反映各行各业艰苦奋斗精神风貌的影片。

在2017年到2022年的5年间，新主流电影的题材不断拓宽，增量不断上涨。以红色历史革命题材为头，以重大事件题材为翼，以现实主义题材为羽，三个维度百年难得一遇的历史性密集交叉，助推新主流电影作品百花齐放，迅速达到了“充满力量之时”（德勒兹）。以小见大、以人为本的微宏叙事策略和以奇观、明星、喜剧为辅助元素的消费主义策略，也迅速在市场的检验下融入并成熟于新主流电影的创作之中，成为新主流电影的代表性特征。这5年是新主流电影增量竞争最激烈的时期，也是其蓬勃发展的黄金时期，在中国影史票房排行榜前十名中，半数为这一时期上映的国产新主流电影，《长津湖》和《战狼Ⅱ》分别以57.75亿元和56.94亿元位居榜一和榜二。经济效益成功的背后，是社会效益的巨大成功，新主流电影的大行其道，证明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时代关切与深入人心，新主流电影的大流行，也印证了主流价值观的大流行。风华正茂的新主流电影已经成为人民美学在影视领域的有力代表，这是中国崛起的历史使然，也是文化自信的时代必然。

三、“成熟”阶段（2022-）：新主流电影的存量竞争

献礼、重大事件、现实主义创作“三足鼎立”的局面可遇而不可求。2022年后，特殊历史年份和重大事件的创作机遇难再集中，新主流电影的增量明显呈饱和态势，题材重复、情节单一、审美疲劳的影视通病时刻威胁着新主流电影的发展。在过去5年各路题材井喷式爆发之后，新主流电影在题材拓新上赛道越来越窄，单纯的题材拓新也很难再满足观众被迅速提高的审美期待，未来的新主流电影势必需要从量的积累转变为质的提升。2022年国庆档，同为撤侨题材的《万里归途》与《战狼Ⅱ》遥相呼应，以后来居上的姿态宣告5年的增量期告一段落，新主流电影的存量竞争时期开启。

（一）《万里归途》——《战狼Ⅱ》的互补与升级

在《万里归途》的影片彩蛋中，吴京以成朗父亲的身份惊喜亮相。成朗介绍自己父亲吹牛“登过珠峰，炸过木星”，戏谑地与吴京饰演的《攀登者》和《流浪地球》做了联动，而与父亲争执时说的那句：“125个人，我们没有枪，带回来了。”则直指《战狼Ⅱ》中一身武艺的特种兵冷锋。《战狼Ⅱ》最被观众诟病的地方在于其强烈的个人英雄主义和“打不死”的不真实感，《万里归途》则尝试了完全不同的路线。

《万里归途》的主人公宗大伟是以外交官的身份去撤侨，不同于《战狼Ⅱ》中冷锋的一身武艺和过硬的军事素质，宗大伟手无寸铁，只能靠救人的决心和勇气，外加撤侨的经验和智慧，深入战火解救同胞。宗大伟与冷锋的形象是相反与互补的。在《战狼Ⅱ》里，面对撤侨途中红巾军的袭击，雇佣兵的追杀，冷锋选择的是武力反抗，虽个人英雄主义色彩浓重，却彰显了中国军人在敌对势力面前坚毅的姿态和奋勇抵抗的硬气：在《万里归途》中，面对边检官的刁难，反叛军的威脅，宗大伟选择的是周旋妥协，虽方式委婉，但周旋中不乏智慧，妥协中不失骨气。反叛军首领威胁宗大伟以中国外交部的身份在镜头前承认反叛政府的合法地位，宗大伟在枪口的威逼下坚守不干涉他国内政的立场：反叛军首领以中国同胞的性命为要挟，强迫宗大伟参与“俄罗斯轮盘赌”，想到家中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女儿，死亡的恐惧让宗大伟不寒而栗，但为了救同胞回家，他还是坚忍着把枪口对向了自己的脑袋……“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区别于冷锋这一类型片中典型的扁平人物形象，宗大伟平凡英雄的圆形人物形象被塑造得丰满而又真实，他带给观众的不是英勇破敌的视听快感，而是绝处逢生的心灵震撼。一个武将，一个文臣，冷锋与宗大伟用两种截然不同的救赎方式完成了互补，殊途同归地展现了撤侨工作的艰辛与背靠强大祖国的必要性。片尾彩蛋中成朗与吴京饰演的父亲成劲松的对话，很难不让我们联想到《战狼Ⅱ》与《万里归途》如成朗父子般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关系，也让我们看到了中生代导演良性竞争的包容与共赢。

自2011年利比亚撤侨开始，中国政府动用军事力量对紧张局势地区进行撤侨已成惯例，所以以军事动作片为主要改编类型的《战狼Ⅱ》《红海行动》等影片大行其道。而《万里归途》以外交官的视角，借用公路冒险片进行类型化改编，将外交官“不开一枪”解决重大紧急问题的能力，和“文职解放军”的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丰富并优化了撤侨这一题材的电影创作，完成了同题材电影的存量升级。

（二）新主流电影存量竞争的常态化

新主流电影的存量竞争其实在井喷时期就已显露端倪，如抗美援朝题材的电影《金刚川》《长津湖》《狙击手》《志愿军：雄兵出击》等，抗疫题材的影视作品也频繁“撞车”，但这些同题材竞争都是在纪念周年献礼或重大事件的激发下集中爆发的，并不是常态化的稳定的市场创作趋势。而《万里归途》的代表性意义则不同，2022年作为新主流电影增量竞争与存量竞争的转折点也不乏有案可稽的依据。

首先，早在2016年（《战狼Ⅱ》问世前），华策影业就以《翻译官》立项，预备制作一部关于中国公民驻外工作的电影，后来因为剧本改编难度较大，将目光转向外交事业，以撤侨为核心进行大量取材和剧本改编，并改名为《万里归途》。所以《万里归途》不是《战狼Ⅱ》的跟风之作，也不是纪念周年或重大事件促逼下的命题之作，而是以饶晓志、郭帆、路阳为代表的中生代电影人踏踏实实的现实主义之作，是真正意义上对新主流电影认知与创作的存量升级与迭代。其次，2022年后，重大历史纪念周年不再密集，疫情防控、乡村振兴、冰雪运动也都已呈常态化趋势，虽然各行各业仍有无数默默无闻的平凡英雄没有被搬上银幕，但新主流电影的创作模式已基本固定与成熟，“旧瓶装新酒”的策略只能维持新主流电影原地踏步，《万里归途》标志着5年的增量发展实现短暂闭环，存量竞争是历史规律下新主流电影的必由之路。最后，通过统计国家电影局公示的2022年1-12月份全国电影剧本（梗概）备案、立项名单同意拍摄的故事片中，主旋律影片以革命抗战为题材立项的数量最多，有70余部，乡村振兴题材的有60余部，现实主义创作则题材更为丰富，有法官、中医、心理咨询师、代驾、媒婆、程序员等各行各业人文风貌的体现，也有弋阳腔、皮影、古窑修复、龙舞、越剧、剪纸等非遗项目新时代传承的表达。从总体数量比例来看，以红色历史革命题材为头，以重大事件题材为翼，以现实主义题材为羽的创作布局依旧稳固。如2023年国庆档上映的《坚如磐石》较之于《扫黑·决战》，《志愿军：雄兵出击》较之于《长津湖》，《莫斯科行动》较之于《湄公河行动》……新主流电影的后备军看似充沛，但同质化风险下的同题竞争将成为未来很长一段时期的常态。

（三）受众本位——新主流电影下一个轮回的突破

朝气蓬勃的新主流电影在时代发展的机遇下，快速从成长走向成熟。但“不进则退”的中国智慧警示着电影人：电影观众不会因为电影作品的原地踏步而令自己的审美也停滞不前。守正创新应当是一个常议常新的话题，存量竞争如果不能找到突破口而进入下一个增量竞争的循环，那新主流电影在观众心中的地位或将面临开历史倒车的悲剧。

若想从根本上解决新主流电影的发展问题，必须以新主流电影的本质为出发点。“主旋律=商业”是新主流电影之“新”的创作根基，但天秤的两端并不是恒定不变的，甚至是日新月异的。当主旋律和商业的天秤向一方倾斜时，无论孰轻孰重，结果都是“不等于”的局面，而“主旋律≠商业”则意味着新主流电影存在“真理”（海德格尔）的丧失。所以在新主流电影发展中遇到的所有问题，归根结底不是主客二分下主旋律与商业不平衡、不符合的问题，而是存在论视域下主旋律与商业的不同一问题。在当下的新主流电影中，商业属性的流变十分敏锐，追逐利益的本质会让商业电影十分注意观众的口味变化而予以满足，新主流电影中奇观化、明星化、喜剧化、年轻化等典型特征都是消费主义下对商业电影成功经验的借鉴。而主旋律在当下新主流电影中大多以纪念周年或重大事件这些客观的外在因素为动机，问题在于，并不是所有的纪念周年或重大事件都适合做影视化改编，主旋律命题之作临时应征与随行就市的创作态度也很难让观众感受到献礼和致敬的诚意。

对比来看，为了准确把握主旋律和商业的同一性，在维持现有商业化水准的基础上，主旋律创作打破客观限制而向受众主观心理倾斜，是当下新主流电影存量竞争的破局之道。科林伍德说，“人们读诗，不仅是领会了诗句所表现的诗人的情感，而且是凭借诗人的语言表现了他自己的情感。”回望《战狼Ⅱ》的现象级破圈，除了重工业的投入与商业化的制作，更重要的是对人民爱国情绪的精准把握，天时地利之下更关键的是“人和”。《万里归途》看似与《战狼Ⅱ》的主旋律表达方式截然不同，但实则更适应党的十八大以来，人们对于脚踏实地、不卑不亢、稳步向前的大国形象的期待。微观来看，每一部新主流电影的上映，都预示着一个新的起点，电影创作者都需要再次踏上主旋律与商业的求同之路，以求让新主流电影常演常“新”，真正实现可持续发展。总而言之，新主流视域下主旋律与商业的联姻，不是随意地排列组合就可以实现的，而是要以受众本位的思想，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坚守主流价值，深入现实生活，从时代的脉搏中感悟人民，从人民的脉动中创造艺术。

结语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广大文艺工作者“要把自己的思想倾向同人民融为一体，把心、情、思沉到人民之中，同人民一道感受时代的脉搏，生命的光彩，为时代和人民放歌。”新主流电影作为人民美学的代表，在主旋律电影和主流电影的发展基础上，秉着以人为本的理念，在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上都已经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但“路漫漫其修远兮”，新主流电影不能只是生活的调味剂，更应是社会的稳定剂，不仅要及时有效地反映人民呼声，更要以精湛的艺术品质陪伴人民成长。每个时代都应该有属于自己时代的新作，新主流电影只有这样才能“流成变异而多彩的巨川”（李泽厚）。

责任编辑：王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