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宋的体制权威与“倭五王”的政权建构

2024-05-28 01:43李磊
江苏社会科学 2024年3期
关键词:刘宋东北亚

内容提要 东晋末年至刘宋时期,日本列岛上出现了整合“毛人”“众夷”及倭人的政治体。自辛卯年(391)开始,它还向朝鲜半岛发展。东晋攻灭南燕、收复山东半岛,恢复了对朝鲜半岛及日本列岛的影响力。日本列岛上的这一新政治体适时调整发展路线:一方面,寻求“倭国王”册封,以建立超越于豪族的倭王王权;另一方面寻求在刘宋官僚体系中获得高品官位,借助开府仪同三司的规制,以安东大将军府为最高军政机构,凭借使持节、都督之权节制治下各方势力,将其权势范围由倭国扩大至新罗、任那、加罗、秦韩、慕韩等国,力图建构超出倭国范围的政治实体。与这一发展路径相配合,倭王武时代出现了“治天下”的观念。

关键词 倭五王 东北亚 刘宋 政權建构

李磊,华东师范大学历史学系教授上海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研究员

本文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六朝京畿建构与江东社会变迁”(23YJA770008)的阶段性成果。

学术界通常所称的“倭五王”,是指见于《宋书·倭国传》的五位倭王,即赞、珍、济、兴、武。这五位倭王均曾遣使刘宋,其中珍、济、兴、武被刘宋册封为倭国王并除授安东将军号。此外,五王中有二王(珍、武)曾自称、二王(济、武)被刘宋王朝正式除授使持节、都督职衔及安东大将军号。这两次除授的时间,均在刘宋政治出现重大变动之际,如倭济被除授安东大将军是在元嘉二十八年(451),此前一年刘宋与北魏大战致使国势转衰[1]。倭武的除授则在昇明二年(478),正值宋齐易代的前夕。可以说,倭人的遣使及求取职衔,均建立在对刘宋政治形势的洞悉上。同时,这也表明获得刘宋职衔对于倭人具有重要意义。有鉴于此[2],本文考察“倭五王”朝贡刘宋的内情,分疏“倭五王”朝贡的政治差异,探悉其政治构想,并由此展示刘宋体制对于当时东亚世界的意义。

一、晋宋之际的东亚局势与“倭五王”朝贡之始

在《宋书·倭国传》的叙事脉络中,“倭五王”朝贡始于倭赞。宋武帝永初二年(421)下诏称“倭赞万里修贡,远诚宜甄,可赐除授”[1],可知倭使至晚在该年抵达建康。又据昇明二年倭武的上表,倭使经海道先赴百济,再经海道赴刘宋,若风向等航海条件不具备,便难以到达[2]。考虑到交通所需时间,倭人很可能在获悉永初元年(420)六月晋宋易代之后,随即便派出了使者。由此可知,倭人虽然在此前的遣使情况不明,但他们对江左政权肯定有着密切的关注。

《宋书·倭国传》在记录永初二年诏书之前,称倭人“世修贡职”。然而,刘宋之前倭人遣使建康的情况,《晋书》中仅义熙九年(413)一条记载。《晋书·安帝纪》记曰:“是岁,高句丽、倭国及西南夷铜头大师并献方物。”[3]事实上,《晋书》中有关倭人的记载也只有两条,除义熙九年的一条,另一条为《武帝纪》所载的西晋泰始二年(266)十一月己卯“倭人来献方物”[4]。这两条记载一为西晋建立的次年,一为东晋行将落幕之际,《晋书》的记述重点为倭人朝贡的政治象征意义,而非实录倭人的每次朝贡。

从江左王朝的政治连续性来看,义熙九年的朝贡对象名义上是东晋王朝,实质上却是掌控朝政的刘裕。此前一年(义熙八年,412)刘裕击败刘毅,独掌朝政,改朝换代开始提上议程[5]。以刘裕为朝贡对象,还缘于义熙四年(408)刘裕北伐对东亚政局的影响。灭南燕后,江左王朝具有了从山东半岛出兵干预朝鲜半岛的军事能力[6]。此时正值朝鲜半岛政局急剧变化之际。据《好太王碑》,“倭以辛卯年来渡海”[7],由此引发与高句丽的数场大战。倭人势力于甲辰年(404)战败后,被迫退出朝鲜半岛[8]。此后高句丽又于义熙三年(407)大败百济,确立了在朝鲜半岛的霸权[9]。在高句丽独霸的情况下,倭人遣使东晋,或有援引刘裕军事力量牵制高句丽的用意。

在《晋书·安帝纪》义熙九年的记载中,倭国与高句丽“并献方物”,这一记述方式容易引起误解,有学者认为不符合当时倭国与高句丽对立的实情[10],其实《晋书》的叙事是指义熙九年倭国与高句丽均遣使朝贡,未必有同来之意。对立的双方在一年内同时遣使,不仅说明斗争的激烈,也说明双方均将东晋视作重要的争取对象。自汉武帝在朝鲜半岛上设郡县之后,郡县体制一直延续到两晋之际。此后东晋于咸安二年(372)六月遣使拜百济王余句为镇东将军、领乐浪太守[11],对百济的合法性建构至关重要[12]。正是基于郡县传统及东晋的制度权威,倭国与高句丽均要争取东晋的支持。

在义熙九年的多方博弈中,获得政治利益的是高句丽一方,高句丽王高琏在同年受封为“乐浪公”[13]。乐浪郡是汉魏晋王朝设置在半岛上的行政区划,东晋将乐浪郡作为封地授予了高琏,承认了高句丽王统治半岛的合法性。《日本书纪》卷十《应神天皇》载:

二十八年秋九月,高丽王遣使朝贡,因以上表。其表曰:“高丽王教日本国也。”时太子菟道稚郎子读其表,怒之,责高丽之使以表状无礼,则破其表。[1]

《日本书纪》以庚寅年为应神元年,二十八年为丁巳年。与史事相校,丁巳年为义熙十三年(417)。《日本书纪》总成于八世纪初,对原始史料多有改述[2]。“高丽王遣使朝贡,因以上表”,当指高句丽派遣了使者。按“表文”内容“高丽王教日本国也”,在高句丽的理解中,实为高琏居于郡太守之位,对所辖臣民颁布行政法令,遵循两汉乐浪郡、曹魏带方郡治理倭人的传统[3]。菟道稚郎子原为宇治地方传说中的人物,在倭人政权建构过程中被纳入王家谱系,赋予太子的身份。尽管菟道稚郎子指责高句丽使者的情节并不存在,但《日本书纪》的叙事仍曲折反映了倭人对高琏受封乐浪公之事的敌意。

或许受到高句丽下教一事的刺激,倭人开始积极寻求加入江左王朝的政治体系,这是倭赞利用晋宋易代的时机遣使刘宋的缘由所在。义熙九年遣使的倭王姓名史无明载,难以断言倭赞与其之间的关系,但倭赞遣使是义熙九年遣使的延续。宋武帝刘裕在诏书中称:“倭赞万里修贡,远诚宜甄,可赐除授。”[4]所除授的官职缺乏记载。《宋书·倭国传》又云:“太祖元嘉二年,赞又遣司马曹达奉表献方物。”[5]按刘宋官制,司马为军府掾属,抚军以上及持节都督领护司马为六品,诸军及戎蛮府司马为七品[6]。从倭赞使者曹达具有司马身份来看,倭赞当被刘宋除授了将军号。倭赞之后朝贡刘宋的四王(珍、济、兴、武)被除授为安东将军或安东大将军,推知倭赞所获可能也是安东将军号。

对比汉魏时期倭人“使人自称大夫”[7],倭使曹达以司马身份奉表献方物,表明倭赞是以职官身份而非封国国君身份与刘宋朝廷往来。谷川道雄先生将此类现象称为“外臣的内臣化”[8]。对于倭人而言,将军号之授意味着其政治组织由郡县制下使驿相通的徼外诸国,转而成为直接受命于朝廷的军府。这不仅是政治地位的大幅提升,更表明倭人的行动不再受到乐浪、带方二郡行政区划范围的限制。借助于刘宋的官僚体系,倭人的权势空间大为扩展。

倭人政治路线的改弦更张,乃是受到“辛卯年来渡海”之政治态势的驱使。在屡遭挫折之后,倭人一方面想通过加入刘宋政治体系,继续与高句丽相抗;另一方面,借助刘宋政治权威来巩固在日本列岛上新占地区的统治,以及在朝鲜半岛上的影响力。《宋书·倭国传》载昇明二年倭武的上表:

封国偏远,作藩于外,自昔祖祢,躬擐甲冑,跋涉山川,不遑宁处。东征毛人五十五国,西服众夷六十六国,渡平海北九十五国,王道融泰,廓土遐畿,累叶朝宗,不愆于岁。[9]

表文将倭人势力范围确定为日本列岛上的毛人五十五国、众夷六十六国,以及朝鲜半岛上的海北九十五国。倭人政治势力试图越出日本列岛的范围,这或许是倭赞求取刘宋除授的关键原因。

二、倭王整合日本列岛与朝鲜半岛势力的制度路径

《宋书·倭国传》所载第二位朝贡的倭王是倭珍,他在倭赞死后遣使贡献,自称使持节、都督倭百济新罗任那秦韩慕韩六国诸军事、安东大将军、倭国王,并表求除正[1]。按《宋书·文帝纪》,元嘉十五年(438)宋文帝“以倭国王珍为安东将军”[2],并未完全满足倭珍的要求。

倭珍自称使持节、都督六国诸军事中有五国(百济、新罗、任那、秦韩、慕韩)在朝鲜半岛,其中秦韩(辰韩)为新罗所出之地,慕韩(马韩)为百济立国之地。元嘉十五年倭珍上表时,辰韩、马韩残余势力尚存,故而倭珍将之各作一“国”。在刘宋制度中,“使持节”有权杀二千石以下的官吏与民众[3],都督诸军事具有军事征调与战时指挥权。倭珍遣使的主要目的在于获取使持节、都督权限,在倭、百济、新罗、任那、秦韩、慕韩等六国之上建立军政架构,借助它来完成对倭国内部及对六国的政治整合。经由将军、使持节、都督等名号的获取,倭珍便由倭人之王、倭地之王,转而成为跨越日本列岛与朝鲜半岛的执政者。

尽管倭赞求取将军号的用意也在于此,但倭珍更明确地提出了操作路径,借助使持节、都督诸军事的权限来实现地缘战略构想。这一路线设计是建立在熟悉刘宋政治制度基础上的,它充分利用了刘宋的制度空间,为自身争取政治利益最大化。从争取作为官位的将军号,到争取具有实权的使持节、都督诸军事,或许便是倭珍与倭赞的区别所在。

倭珍的政治构想未能得到宋文帝的支持,宋文帝仅诏除安东将军、倭国王,而未授予使持节、都督诸军事的权限,这是因为倭人与百济、新罗之间并非统属关系,所请与事实无据。事实上,倭人此时正处于与新罗的交战状态之中,倭珍急于获得使持节、都督诸军事的权限,乃是出于借助刘宋朝廷的权威打破与新罗对峙僵局的考虑。《三国史记·新罗本纪第三·讷祗麻立干》记载了在此前后的战事:

十五年,夏四月,倭兵来侵东边,围明活城,无功而退。[4]

二十四年,倭人侵南边,掠取生口而去。夏六月,又侵东边。[5]

按照《三国史记·年表中》,讷祗麻立干十五年对应于元嘉八年(431),二十四年对应于元嘉十七年(440)[6]。元嘉十七年的战事发生在元嘉十五年倭珍朝贡之后。尽管使持节、都督诸军事未能得到宋文帝的除授,但是倭珍仍然沿着既定路线武力经略新罗,故有元嘉十七年侵新罗南边、掠夺生口的行径。

倭人与新罗的战事一直延续到倭济时期。倭济是《宋书》记载的第三位朝贡的倭王,首次朝贡是在倭珍朝贡五年之后,即元嘉二十年(443)。在这次朝贡中,倭济被宋文帝除授为安东将军、倭国王[7],名号与倭珍相同。《三国史记·新罗本纪第三·讷祗麻立干》记载了元嘉二十一年(444)的独山之战:

二十八年,夏四月,倭兵围金城十日,粮尽乃归。王欲出兵追之,左右曰:“兵家之说曰:‘穷宼勿追。王其舍之。”不听,率数千余骑,追及于独山之东,合战为贼所败,将士死者过半。王苍黄弃马上山,贼围之数重,忽昏雾不辨咫尺。贼谓:“有阴助。”收兵退归。[1]

讷祗麻立干二十八年对应于元嘉二十一年(444)[2],此前一年即倭济朝贡并被除授安东将军、倭国王之年[3]。此战也被《日本书纪》卷十一《仁德天皇》所记述:

新罗起兵而距之。爰新罗人日日挑战,田道固塞而不出。时新罗军卒一人,有放于营外。则掠俘之,因问消息。对曰:“有强力者,曰百冲,轻捷猛干,每为军右前锋。故伺之击左则败也。”时新罗空左备右。于是田道连精骑击其左,新罗军溃之。因纵兵乘之,杀数百人,即虏四邑之人民以归焉。[4]

《日本书纪》补充了倭人与新罗合战时的细节,即掠俘新罗军卒一人,探知新罗空左备右的部署,于是倭人将领田道出精骑击其左而获胜。战果方面,《三国史记》载数千余骑“将士死者过半”,《日本书纪》载“杀数百人”。人数虽有出入,但倭人大胜、新罗大败的结果则是双方所共认[5]。

综合观察元嘉年间倭人与新罗的这几次战争,可以发现它们具有时间上的规律。倭人朝贡刘宋后,都会在次年或稍后发动对新罗的战争。战争有经济目的,也有政治目的。经济目的在于掠夺人口,《三国史记》云“掠取生口而去”,《日本书纪》言“即虏四邑之人民以归焉”。政治目的则在于迫使新罗屈从,这也是倭王求取使持节、都督诸军事职衔的目的所在。

倭王求取安东大将军、使持节、都督诸军事等职衔,在元嘉二十八年得以实现。该年倭济的职衔出现了变动。按《宋书·文帝纪》,元嘉二十八年“秋七月甲辰,安东将军倭王倭济进号安东大将军”[6]。但《宋书·倭国传》的记述有所不同,倭济的职衔为“加使持节、都督倭、新罗、任那、加罗、秦韩、慕韩六国诸军事,安东将军如故”[7]。《倭国传》所记倭济在元嘉二十八年的官职仍为安东将军而非安东大将军,只是加使持节、都督六国诸军事。《文帝紀》与《倭国传》的记载虽有差异,但记述的重点均是倭济职衔在元嘉二十八年发生了变更,且无论是品位的提升(安东将军进号为安东大将军),还是权限的扩大(获取使持节、都督权限),都是倭王在刘宋政治体系中重要性上升的表现。这与刘宋及朝鲜半岛政局的变化密切相关。

刘宋经历了元嘉二十七年(450)与北魏的战争后,由盛转衰[8]。《宋书·良吏传》称:“暨元嘉二十七年……宋氏之盛,自此衰矣。”[9]随着威慑力的下降,刘宋的对外政策转向怀柔[10]。从日本列岛、朝鲜半岛政局来看,元嘉十五年围绕着北燕王冯弘“表求迎接”之事,刘宋与高句丽发生了剧烈的军事冲突[11]。元嘉二十七年高句丽与新罗之间的战争爆发。倭国的战略地位在这一背景下得以提升,这是倭济官位或职衔得以升迁的缘由所在。

对于元嘉二十七年朝鲜半岛政局变化的原因,《三国史记》认为是新罗何瑟罗城主三直出兵掩杀了在悉直之原打猎的高句丽边将。无论《新罗本纪第三·讷祗麻立干》,还是《高句丽本纪第六·长寿王》都作这一解释[1]。何瑟罗城主三直出兵掩杀高句丽边将的缘由,《三国史记》并无明载,但《日本书纪》卷十四《雄略天皇》却有更为详尽的记载:新罗为防备倭人而请高句丽驻军。后高句丽军人典马密告新罗,高句丽有袭击新罗的计划。于是新罗王下令杀尽高句丽人,但有一高句丽人成功逃亡。高句丽王接到逃亡者的消息后,派遣军队进攻新罗。在新罗王的请求下,任那王劝膳臣斑鸠、吉备臣小梨、难波吉士赤目子出兵相助,击败了高句丽[2]。按照《日本书纪》所述,高丽、新罗的这场战争,导致“二国之怨,自此而生”。自注云:“言二国者,高丽、新罗也。”[3]

元嘉二十七年高句丽的南下造成了其与新罗、百济的长期抗衡之势。《三国史记·新罗本纪第三·讷祗麻立干》载三十八年(454)、三十九年(455)高句丽连年南下之事[4]。《高句丽本纪第六·长寿王》亦载:“(长寿王)四十二年秋七月,遣兵侵新罗北边。”[5]与讷祗麻立干三十八年条相印证[6]。按照《日本书纪》所述,高句丽与新罗关系的恶化,起源于新罗引高句丽力量防备倭人,后因矛盾扩大而使两国先开战。倭人干预朝鲜半岛事务,是半岛局势迅速变化的重要原因。

元嘉二十七年高句麗南下后,新罗面临高句丽与倭人的南北夹击,不得不调整了对倭关系。《日本书纪》卷十《允恭天皇》所记述的允恭死时新罗遣使吊丧的情形,便反映了新罗对倭人戒备而又笼络的微妙心态。《日本书纪》载,“新罗王闻天皇既崩,惊愁之”,派出了八十艘船及八十名各类乐人,在对马与筑紫都行哭丧;在难波津,则行素服之礼;从难波到倭人京城一路上要么哭泣,要么歌舞,最后参会于殡宫。这些行为都是在公共场合的表演行为[7]。

按照《日本书纪》的王系及纪年,允恭为第十九代王,他死于元嘉三十年(453)。一般据此将元嘉二十年、二十八年朝贡刘宋的倭济拟作允恭。此时的新罗王是讷祗麻立干,他经历过与倭珍、倭济的战争,同时正在经历与高句丽长寿王的战争,他派遣大规模使团吊丧的动机,既在于侦知倭人动向,也在于表示友好,敦促新的倭王行睦邻之政,以使新罗避免陷入被高句丽、倭国南北夹击的不利处境。

正是缘于倭国战略地位的提升,宋文帝于元嘉二十八年将倭珍求取不得的使持节、都督诸军事职衔授予了倭济。由于倭济死于元嘉三十年,他担任这些职务的时间仅有两年。随着倭济之死,倭珍设计的以使持节、都督权限来整合日本列岛与朝鲜半岛的政治构想,又呈挫败之势。昇明二年倭武上表刘宋后,被宋顺帝诏除使持节、都督倭新罗任那加罗秦韩慕韩六国诸军事、安东大将军、倭王[8],但这已经是刘宋末年,次年便发生了宋齐易代。

三、刘宋官爵与倭王王权的建构

元嘉十五年倭珍遣使向刘宋提出的政治要求得到了部分满足,宋文帝“诏除安东将军、倭国王”[9],以诏书的形式承认了倭珍的“倭国王”之位,协助倭珍巩固他在倭人中的政治权势。值得注意的是,《宋书·蛮夷·东夷·倭国传》又载:

珍又求除正倭隋等十三人平西、征虏、冠军、辅国将军号,诏并听。[10]

按照南朝史书的书写惯例,倭隋以“倭”为姓,当出自倭王宗室,这一宗室身份则又当由倭珍派出的使者向刘宋所陈述的。倭珍并未在倭国的政治架构范围内协调他与倭隋的关系,反而要将这一关系置于刘宋的官僚体系中解决。这表明,倭国的政治资源已经不足以解决倭人内部的政治矛盾,必须引入新的政治体系,从更高层面来解决问题。

倭珍为倭隋等求除正的平西将军为四平(东、西、南、北)之一,四平位次仅次于四安。征虏、冠军、辅国将军在四安、四平、左右前后将军之后,并在四中郎将之前[1]。按《通典·职官十·武官上》之《将军总述》,“其四安、四平、左右前后、征虏等将军及四中郎将”,“宋齐以来,唯处诸王素族无为者”[2]。倭珍为倭隋等求除正的将军号为刘宋宗室诸王及高门士族所居之官。倭珍为安东将军,倭隋等为平西、征虏、冠军、辅国将军,均居于刘宋宗室诸王及高门士族的官位上,这说明倭人贵族将自己视作门阀之一参与到刘宋的政治体系中。倭珍与倭隋等虽有官阶之别,却无统属关系。这表明倭人的王权政治尚未完全建立,倭珍并未取得相对于倭隋等的绝对权威。

倭隋在倭人政坛中具有与倭珍分庭抗礼的地位。考古学揭示,从四、五世纪之交(即东晋末年)开始,大阪平原南部出现了两个大规模的古坟群,分别是位于大阪府羽曳野市、藤井寺市的古市古坟群,与位于大阪府堺市的百舌鸟古坟群[3]。倭珍时期,倭隋与之分庭抗礼,便被视作两个古坟群集团并立的政治表现。河内春人据此推断这两个古坟群分别属于倭赞系统与倭济系统,倭隋可能与倭济同一系统,也可能是第三种势力[4]。在《宋书·倭国传》的记述中,倭赞与倭珍为兄弟关系,倭济与倭兴、倭武为父子关系,但并未言明倭珍与倭济的关系,因而倭五王被视作两个群体:一组为倭赞、倭珍;另一组为倭济、倭兴、倭武[5]。元嘉二十年倭济的朝贡及被宋文帝册封为倭国王,被视作倭王王系由倭赞一系向倭济一系的转移。

倭珍未能取得相对于倭隋等的绝对权威,除了古市古坟群与百舌鸟古坟群这两大政治势力并立、一元化王权尚未完全建立的缘故,还与倭人在日本列岛上的兼并战争有关。昇明二年倭王武上表:

封国偏远,作藩于外,自昔祖祢,躬擐甲冑,跋涉山川,不遑宁处。东征毛人五十五国,西服众夷六十六国,渡平海北九十五国,王道融泰,廓土遐畿,累叶朝宗,不愆于岁。[6]

“东征毛人五十五国,西服众夷六十六国”,发生在日本列岛范围之内。毛人五十五国处于“倭五王”政权之东,“众夷六十六国”位于“倭五王”政权之西。倭珍为倭隋求取的平西将军号,除了可能缘于倭隋势力所控制的地域在倭珍势力之西,还可能对应于“西服众夷六十六国”,或许倭隋便是在“西服”战事中立有功勋之人。

征虏将军名号的含义也与“东征毛人”“西服众夷”的事迹相应。《日本书纪》卷十《应神天皇》记载:“三年冬十月辛未朔癸酉,东虾夷悉朝贡。即役虾夷,而作厩阪道。”[“7]东虾夷悉朝贡”乃是“东征毛人”的结果。《日本书纪》卷十一《仁德天皇》记述了倭人与虾夷的战事:田道为上毛野君祖竹叶濑之弟,率领本部部众征战虾夷反而为其所败,虾夷反击,占领其土地、掠夺人民,并发掘田道墓[8]。倭人与虾夷的战争,是豪族与虾夷的战争。他们在战争过程中,或者扩大领地,或者如田道这样兵败身死。“渡平海北九十五国”,当指朝鲜半岛,但日本列岛缘海的“海人”也在倭王的征伐范围之内。《日本书纪》卷十《应神天皇》记述了阿昙连祖大滨宿祢平定处处海人讪哤之事[1]。平定海人的战事,也是由豪族出兵。

倭珍为倭隋等求取与倭人东征、西服事迹相对应的将军号,表明“倭五王”政权架构无法容纳这些势力——无论这些势力是新加入的众夷、毛人势力,还是在东征、西服过程中形成的倭人功勋势力——倭珍只能借助于比倭国政治层级更高的刘宋王朝体制来容纳这些势力,协调与他们的关系。这是倭珍为倭隋等求取将军号所基于的日本列岛内部的政治实情。

倭珍为倭隋等求取将军号,首先要解决的是日本列岛内部的政治整合问题。倭珍为倭隋等求取将军号,是在他被除授安东将军之后。随着倭隋等被除授了刘宋的将军号,他们便与倭珍一同居于刘宋的政治体系中,必须接受这一政治体系所赋予的倭珍的权力。名义上,是安东将軍倭珍节制了平西将军倭隋等势力,但实际上,是倭王倭珍将倭人内部具有某种独立性的倭隋等势力纳入倭王的治下。这既有利于完成倭国的建构,也有利于吸纳“东征毛人五十五国,西服众夷六十六国”的成果。

倭珍整合倭人势力的构想得到了宋文帝的支持,宋文帝同意除授倭隋等人将军号。在倭国王权建构以及倭国吸纳“东征毛人五十五国,西服众夷六十六国”成果这两个方面,刘宋王朝持支持态度,故而既册封倭珍为倭国王,又除授他安东将军位号,并同意倭珍所请,将倭隋等也纳入政治体系中,任倭珍借助刘宋体系来完成政治整合。

倭人王位由倭赞一系转移到倭济一系,发生在元嘉十五年倭珍朝贡后至二十年倭济朝贡前的五年间(438—443)。宋文帝将倭珍的政治名号(倭国王、安东将军)转授予倭济,如果考察《日本书纪》中相关记载,便能知晓这一除授对倭济的王权合法性至关重要。前文提及一般将倭济拟为《日本书纪》王系中的允恭,在《日本书纪》的记述中,允恭是在倭人内乱及大和地区政治势力与倭王“共执国事”的背景下即位的[2]。即位后,允恭以“盟神探汤”的方式来确定“帝皇之裔”“异之天降”的氏姓,而将“盟神探汤”中的受伤者视作“不得实者”,将“豫退无进者”视作“诈者”,予以贬斥惩罚[3]。这其实是利用倭王的王权对日本列岛上的诸多豪族予以分等,既分化瓦解了“共执国事”的群臣,又树立了倭王的权威,因而倭济求取倭国王之号,是有其内政需求的。

倭济之后,倭兴的朝贡有两次:一次是“济死,世子兴遣使贡献”;另一次则是大明六年(462)孝武帝下诏册封“倭王世子兴”为倭国王,并除授安东将军[4]。在大明六年诏书及《宋书·孝武帝纪》、《宋书·倭国传》中,倭济的身份被反复叙述为“倭王世子兴”或“倭国王世子兴”,这在倭赞、倭珍、倭济的相关记载中从未出现过,可知世子身份对于倭兴至关重要。在《日本书纪》的叙事中,允恭(第十九代)死后倭人的内乱一直延续到安康(第二十代)、雄略(第二十一代)之世,且安康是在逼死太子的情形下继位的[5]。这或许是倭兴不断寻求刘宋对其倭王世子身份认定的缘故。

与倭珍一样,倭济在元嘉二十八年的朝贡中,为二十三人求取将军号与郡太守号[6]。《宋书》中未留下这二十三人的具体信息,但比照倭珍为倭隋求取将军号的情况,倭济当是借鉴了倭珍的思路。这一思路也被倭武所采纳。倭武是“倭五王”中的最后一位,他在昇明二年给刘宋上表:“窃自假开府仪同三司,其余咸各假授,以劝忠节。”[1]在被刘宋除授官爵之前,倭武已经自居为安东大将军,按公府的规制建立职权机构,并将需要整合的政治势力除授刘宋官爵,再借助自身所居之高位,塑造相对于这些势力的权威。可见刘宋官爵在倭王王权的建构过程中起着提供统治合法性与整合政治势力的重要作用。

基于王权建构的成功,倭武在倭国内部使用了“治天下大王”的名号。船山古坟出土的铁刀上有铭文“治天下获加多支卤大王”,稻荷山古坟出土铁剑铭文亦有铭文“获加多支卤大王寺,在斯鬼宫时,吾左治天下”[2]。获加多支卤一般被拟定为倭武,“治天下大王”乃是其王号的全称。倭武采用这一名号,很可能是为了与此前的倭王有所区分,或许在他心中,唯有他才是真正具有完全治权的王。

四、结论

东晋末年至刘宋时期,日本列岛上出现了整合“毛人”“众夷”及倭人的政治体。自辛卯年开始,它还向朝鲜半岛发展。东晋攻灭南燕、收复山东半岛,恢复了对朝鲜半岛及日本列岛的影响。日本列岛上的这一新政治体适时调整发展路线,倭赞、倭珍、倭济、倭兴、倭武相继朝贡刘宋,被称为“倭五王”朝贡。

“倭五王”朝贡的目的在于借助刘宋的体制权威,完成政权建构。“倭五王”寻求“倭国王”册封,建立超越于豪族的王权并压制与之竞争的政治集团。刘宋时期日本列岛上的古市古坟群与百舌鸟古坟群,分属倭赞、倭珍系统与倭济、倭兴、倭武系统。“倭五王”之间谱系,并非在同一王系内的王位传承,而是在两大系统间的王权转移(倭珍与倭济间的转移),即便是同一王系内亦非顺位继承(倭兴夺取政权)。在这一意义上,刘宋的“倭国王”册封,对于倭王建立统治合法性至关重要。

“倭五王”政权并非刘宋时期日本列岛上的唯一政权,“倭五王”政权正处于并吞“毛人”“众夷”及倭人地方豪族势力的过程中。此外,“倭五王”还将朝鲜半岛南部诸多政治势力纳入其政治构想中。在这一政权建构中,仅靠“倭国王”名号,政治权威是不足的。为此,“倭五王”相继在刘宋政治体系中求取高品官位,试图借助安东将军的军府机构,凭借使持节、都督之权节制治下各方势力,将其权势范围由倭国扩大至新罗、任那、加罗、秦韩、慕韩等国,建构超出倭国范围的政治实体。

“倭五王”寻求使持节、都督之权并不顺利,倭济在元嘉二十八年至三十年间短暂地获得这一职衔,倭武获得这一职衔时已经到了刘宋灭亡前夕。倭武在南齐时期的朝贡情况,史无明载,依据《日本书纪》的王系,雄略(拟作倭武)一系的传承,至其子清宁(第二十二代)便告终结。新的王系缺乏与江左政权的历史联系,这或许是“倭五王”之后,继任的倭王不再寻求建康朝廷册封,也不再以使持节、都督权限来建立跨越日本列岛与朝鲜半岛之政治体的缘故。

总体而言,“倭五王”的王权建构及其整合日本列岛内的政治资源、构想跨越日本列岛与朝鲜半岛的政治体,均依赖于刘宋王朝的政治权威与政治体制。在某种意义上,倭人的政权建构也是刘宋天下体系运作的结果,只是在天下体系的运行中,倭人更具有主动性,他们在顺应刘宋体制的同时,积极扩张权势,建构超越倭国范围的政治体。倭武使用“治天下大王”的名号,正是这一意图的展现。

〔责任编辑:史拴拴〕

[1]安田二郎『六朝政治史の研究』、京都大学学術出版会2003年版、第238頁。

[2]山尾幸久『日本古代王権形成史論』、岩波書店1983年版;河内春人:《倭五王——日本的王位继承与五世纪的东亚》,梁适雨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1年版;冈田英弘:《倭国时代》,蔡畅、邹仲苏译,海南出版社2021年版;沈仁安:《倭五王遣使除授考》,《日本研究》1990年第4期;董灏智:《五至九世纪日本构建区域秩序的尝试》,《世界历史》2017年第1期。

[1][2]《宋书》卷九七《蛮夷·东夷·倭国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394页,第2395页。

[3]《晋书》卷十《安帝纪》,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64页。

[4]《晋书》卷三《武帝纪》,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55页。

[5]李磊:《晋宋之际的政局与高门士族的动向》,《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5期。

[6]秦汉时期山东半岛的航海活动,参见王子今:《秦汉时期渤海航运与辽东浮海移民》,《史学集刊》2010年第2期。

[7][9]王健群:《好太王碑研究》,吉林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210页,第221页。

[8]杨军:《4—6世纪朝鲜半岛研究》,吉林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109页。

[10]河内春人将有关413年倭使问题的研究分为三种:一是以池田温为代表的高句丽、倭人共同入贡说;二是以坂元義種为代表的倭人战俘随高句丽使者入贡说;三是以石井正敏为代表的将高句丽误作倭国的史料误引说。参见河内春人:《倭五王——日本的王位继承与五世纪的东亚》,梁适雨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1年版,第32—34页。

[11]《晋书》卷九《太宗简文帝纪》,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23页。

[12]李磊:《东晋时期东亚政局中的政治传统与权力运作》,《学术月刊》2018年第5期。

[13]《宋书》卷九七《蛮夷·东夷·高句骊国传》:“以琏为使持节、都督营州诸军事、征东将军、高句骊王、乐浪公。”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392页。

[1]『日本書紀』卷十「應神天皇」、經濟雜誌社1897年影印版、第187頁。

[2]若月義小「推古朝から天武朝に至る修史の復元——『古事記』『日本書紀』の原史」、山尾幸久編『古代日本の民族·國家·思想』、塙書房株式会社2021年版、第123—155頁。

[3]李磊:《从“倭王”到“治天下大王”——制度语境下古代日本的政治名号及政治体建构》,《日语学习与研究》2023年第5期。

[4][5][9]《宋书》卷九七《蛮夷·东夷·倭国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394页,第2394页,第2395页。

[6]《宋书》卷四〇《百官志下》,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1263—1264页。

[7]《后汉书》卷八五《东夷·倭传》,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2821页。

[8]谷川道雄「東アジア形成期の史的構造-冊封体制を中心として」、唐代史研究会編『隋唐帝国と東アジア』、汲古書院1979年版、第102頁。

[1]《宋书》卷九七《蛮夷·东夷·倭国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395页。

[2]《宋书》卷五《文帝纪》,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85页。

[3]《宋书》卷三九《百官志上》,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1225页。

[4][5]金富轼:《三国史记》卷三《新罗本纪第三·讷祗麻立干》,杨军校勘,吉林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37页,第37页。

[6]金富轼:《三国史记》卷三〇《年表中》,杨军校勘,吉林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385—386页。

[7]《宋书》卷五《文帝纪》,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91页;卷九七《蛮夷·东夷·倭国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395页。

[1]金富轼:《三国史记》卷三《新罗本纪第三·讷祗麻立干》,杨军校勘,吉林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37页。

[2]金富轼:《三国史记》卷三〇《年表中》,杨军校勘,吉林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386页。

[3][7]《宋书》卷九七《蛮夷·东夷·倭国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395页,第2395页。

[4]『日本書紀』卷十一「仁德天皇」、經濟雜誌社1897年影印版、第207頁。

[5]《日本书纪》有关朝鲜半岛的史事编撰受到百济史料的影响。参见遠藤慶太『日本書紀の形成と諸資料』、塙書房株式会社2021年版、第191—228頁。

[6]《宋书》卷五《文帝纪》,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100页。

[8]安田二郎『六朝政治史の研究』第五章「元嘉时代政治史試論」、京都大学学术出版会2003年版、第238頁。

[9]《宋书》卷九二《良吏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261—2262页。

[10]李磊:《刘宋的“东服”秩序与东亚的多边关系》,《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4期。

[11]《宋书》卷九十七《蛮夷·东夷·高句骊国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393页;薛海波:《试论北燕与高句丽的政治关系》,《东北史地》2010年第6期。

[1]金富轼:《三国史记》卷三《新罗本纪第三·讷祗麻立干》,杨军校勘,吉林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38页;卷十八《高句丽本纪第六·长寿王》,杨军校勘,吉林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226页。

[2][3]『日本書紀』卷十四「雄略天皇」、經濟雜誌社1897年影印版、第245—246頁,第246頁。

[4]金富轼:《三国史记》卷三《新罗本纪第三·讷祗麻立干》,杨军校勘,吉林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38页。

[5]金富轼:《三国史记》卷十八《高句丽本纪第六·长寿王》,杨军校勘,吉林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227页。

[6]金富轼:《三国史记》卷三〇《年表中》,杨军校勘,吉林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387页。

[7]『日本書紀』卷十三「允恭天皇」、經濟雜誌社1897年影印版、第229頁。

[8][9][10]《宋書》卷九七《蛮夷·东夷·倭国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395页,第2394—2395页,第2395页。

[1]《宋书》卷三九《百官志上》,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1229页。

[2]《通典》卷二八《职官十·武官上》,中华书局1988年版,第780—781页。

[3]熊谷公男:《从大王到天皇:古坟时代-飞鸟时代》,米彦军译,文汇出版社2021年版,第90页。

[4]河内春人:《倭五王——日本的王位继承与五世纪的东亚》,梁适雨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1年版,第92—94、190—192页。

[5]水谷千秋『日本古代の思想と天皇』、和泉书院2020年版、第117—150頁。

[6]《宋书》卷九七《蛮夷·东夷·倭国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395页。

[7]『日本書紀』卷十「應神天皇」、經濟雜誌社1897年影印版、第180頁。

[8]『日本書紀』卷十一「仁德天皇」、經濟雜誌社1897年影印版、第207頁。

[1]『日本書紀』卷十「應神天皇」、經濟雜誌社1897年影印版、第180頁。

[2]『日本書紀』卷十二「履中天皇」、經濟雜誌社1897年影印版、第213—215頁。

[3]『日本書紀』卷十三「允恭天皇」、經濟雜誌社1897年影印版、第222—223頁。

[4][6]《宋书》卷九七《蛮夷·东夷·倭国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395页,第2395页。

[5]『日本書紀』卷十三「安康天皇」、經濟雜誌社1897年影印版、第230頁。

[1]《宋书》卷九七《蛮夷·东夷·倭国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395页。

[2]川本芳昭:《东亚古代的诸民族与国家》,刘可维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0年版,第284—28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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