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发国家自主现代化的中国经验

2024-05-28 00:10沈承诚
江苏社会科学 2024年3期

内容提要 现代化是人类的共同事业,但现代化并非一个自然的社会演变过程,而是拥有复杂层次结构和因素变量的长历史演化过程。后发国家被西方“冲击”后的被动现代化“反应”,需遵循发展的政治经济学逻辑,即国家建构、政党领导和政府质量是促成自主现代化的基础要素。从国家建构看,后发国家自主现代化的前置问题是国权问题,国家认同持续注入则是国家建构的根本;从政党领导看,后发国家需要政党的自主现代化共识凝结和政治动员,且后发国家政党应以自身制度化带动国家政治制度化;从政府质量看,渐进经济改革的政策创制是政府质量高低的关键指标,公正、回应和廉洁则是政府质量的价值依归。中国式现代化的国家建构、政党领导和政府质量的目标分别指向国家人民属性和建设人民国家、以人民为中心的现代化新形态以及效能与公信力兼具的法治政府,它们是中国式现代化高度自主性的根本保障。后发国家现代化如果仅聚焦技术层面的工业化或硬性照搬照抄西方制度模式,未基于基本国情以渐进模式促成经济、政治和社会的相适改革演进,则必然遭遇挫折,沦为西方现代化的“附庸”。

关键词 后发国家 自主现代化 国家建构 政党领导 政府质量

沈承诚,苏州大学中国特色城镇化研究中心/新型城镇化与社会治理协同创新中心研究员、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本文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新时代县域政府治理效能评估及提升路径研究”(20AZZ011)的阶段性成果。

现代化是人类的共同事业,也是人类历史上“最剧烈、最深远并且显然是无可避免的一场社会变革”[1]。任何国家和民族都无法回避现代化。在与现代化的接触中,传统社会模式无一例外遭遇“破坏”,且无法回到与现代化相遇之前的状态。后发国家现代化主要有东亚、拉美和非洲三种模式。以日韩为代表的东亚模式虽取得阶段性成功,但依附于西方,国家主权和经济自主受限。政治动荡、经济停滞和社会失序叠加的“拉美陷阱”(the Latin America trap)、“外围资本主义”[1](peripheral capitalism)非洲模式导致的普遍贫困,均表明后发国家现代化进程异常曲折。吊诡的是,由于西方垄断了现代化的话语解释权,不断标榜其“普适性”甚至“唯一性”,后发国家要实现现代化,似乎就必须放弃独立自主,融入西方现代化体系。结果是后发国家认知上长期囿于“现代化永远在路上”的迷思,现实又被置于西方现代化价值生产链的底端,生产关系日益寄生化,沦为国家主权和经济自主日益丧失的“附庸”,无法摘去发展中国家的“帽子”。全球化和信息化时代的金融资本空间扩张,让基于私有化、市场化和自由化(小政府化)的后发国家面临更严重的经济殖民。后发国家西式现代化的荆棘之路和挫折,必然促使后发国家形成对这种“普适性”的反思,进而探索自主现代化之路。自主现代化是一种强调独立自主、自力更生、不依赖外部力量推动的现代化过程,注重基于本国国情制定符合自身利益的现代化发展战略和相应政策措施。“纵观近世以来各国的现代化,凡属成功的经验都是具有独立自主性的选择性现代化,而盲目崇外、照搬外国模式的现代化未有不累遭挫折者。”[2]本文通过理论对话和逻辑辨识,提取后发国家自主现代化的基础要素,即国家建构、政党领导和政府质量,作为中国经验的阐释框架。

一、理论对话与逻辑辨识:找寻中国经验的阐释框架

从历史角度看,广义的现代化作为一个世界性的历史过程,是工业主义渗透经济、政治、文化、思想各个领域而引起的深刻变化[3]。这种变化某种程度就是马克斯·韦伯所谓的“理性化”,包括价值观、制度结构和生活方式等重塑理性的过程,可视其为历史时代的一种“文明形式”。显然,现代化不是单纯器物层面的自然演进过程,而是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等多层次、多阶段的长历史过程。基于对后发国家的现代化“冲击-回应”理论逻辑的辨识,以及对自主现代化的发展的政治经济学的逻辑认知,建构中国经验的阐释框架。

1.因“外诱”引致“依附”:“冲击-回应”理论逻辑的辨识

人类现代化进程呈现梯级升进秩序,分为先行国(first comers)、后进国(late comers)和迟到国(later comers)三类,前者是内源型现代化,后面二者是外诱型现代化,或内源-外诱混合型的现代化[4]。显然,内源型现代化与外诱型现代化呈现差异化的演进表征和动力机制。以外诱型为主的后发国家现代化,区别于西方国家的社会自发演进过程,是有目标、有计划地学习、借鉴和移植“先行国”现代化经验的过程。那么,外诱型现代化是否完全受制于外部条件,丧失了现代化的自主选择空间,仅仅是西方“冲击”下的一种被动反应?

费正清认为,“中国的各种制度——经济制度、政治制度、社會制度、文化制度——曾在它的国土范围内促成了引人注目的自给自足、平衡和稳定的局面”[5]。作为19—20世纪技术进步及其他种种进步的策源地和发明者,西方是从自身文明内部实现了现代化,而“中国由于它早已有了与众不同的文化传统,就非借鉴外界来实现现代化不可”[6]。传统中国社会的长期“稳态”当然有囿于由文化范式与规章制度产生的“惰性”因素,但就此得出“中华文明停滞”论[7],更多体现了西方文化的傲慢和偏见。这一论断只看到近代中国遭受挫折的外缘性因素,难以解释中华民族突破困局、开辟新路的内生性力量。韦伯认为“只有在合理的国家中,资本主义才能发达起来。它的基础是有专长的官吏阶级和合理的法律”[1]。后发国家不能陷入“主权的黄昏”(the twilight of sovereignty)的迷思,“只能回到主权民族国家模式,并再次试图了解如何使之强大和有效”[2]。事实上,外诱型为主的后发国家现代化需避免盲目回应“先行国”的冲击而照搬西方模式,应依据基本国情挖掘内生性力量来实施强制和诱导结合的渐变模式。同时,无论是技术引进的工业化推进,还是现代性形塑的政治、经济和社会改革,都要以国家为载体形成持续动力、组织推进和利益协调。否则,后发国家现代化必然呈现因“外诱”引致的“依附”特征,陷入政治动荡、经济脆弱和社会失序的现代化挫折之中。

2.由“依附”走向“自主”:发展的政治经济学逻辑

20世纪70年代以来,以阿罗、奥尔森、布坎南、诺思、加尔布雷思、科斯等人为代表,西方经济学和政治学研究日益呈现融合态势,即既用经济学的方法分析政治过程,又强调政治及制度对经济发展的重要性。20世纪90年代之后,这种分析方法越来越多地引起关注,成为政治经济学研究的新方向,被看作“发展经济学的一场革命”[3]。政治经济学将政治过程与经济过程作为复合体来研究,强调从经济角度去正确理解政治。“有关经济体的分离性的提法,很快就遭到某些人的反对与怀疑,因为他们相信,现代政治经济学的任务就是重新考虑这种分离性,探究经济过程和政治过程之间的相互渗透与整合。”[4]从实践上看,发展的政治经济学就是遵循政治经济学的逻辑,把国家能力与规模化大市场相结合,既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方面的作用,又发挥国家在促进分工与专业方面的作用,进而实现市场规模扩大与国家能力提升的结合[5]。而发展的目的并不是简单的器物层面的演进,而应该是扩展人们的实质自由,即“人们有理由珍视的那种生活的可行能力”[6]。但无论是“依附”还是“自主”的现代化进程,均须面对前所未有的冲击,特别是“一系列制度、组织和个人行为不断地强烈变迁,以至于在每一步转型中增量的通路可以通过现有的政治经济体系来支撑”[7],既要通过制度调适、领域分割、动作分解等手段分散发展中的风险,又要防止政治对经济的反噬,提升市场自身的控制和调节能力[8]。费正清在晚年也认为,中国的现代化很可能不是自己曾经提出的“冲击-回应”模式,而有着自身的内在性和动力源。“如果我们要理解中国,第一件必须做的事是,避免用欧洲的尺度来作判断。”[9]这表明他试图从中国历史传承和社会内部找寻起主要作用的部分。以上理论假设转变着力于解释总体的经济政策中政治和经济力量之间的相互作用,而对后发国家现代化命题而言,须实现阐释范式从“国家与革命”向“国家与发展”的系统转变。

3.后发国家自主现代化的基础要素:中国经验的阐释框架

后发国家自主现代化需要国家建构、政党领导和政府质量来实现可持续的系统制度变迁,相应形成的大规模市场可推动现代经济结构生成和经济持续发展。后发国家现代化面临国家独立、民族解放和社会整合的前置任务,难以沿袭英、美的“社会中心主义”的现代化模式。国家独立是民族建构的前提,而民族解放与民族认同又促成国家建构和社会整合。除了国家建构,后发国家还需要政党动员形成自主现代化变革的社会支持。李普塞特认为政党是民主政治不可或缺的要素[1]。后发国家政党如果制度功能弱、结构松散涣散,将无法成为推动现代化变革的政治力量。当然,后发国家自主现代化的政党动员要置于国家民主建构和民主巩固的共时情境中,予以妥善处置。如果不能将政治程序正义转化为实质社会公平,民众一开始的狂热支持就可能转瞬变为声嘶力竭的激烈反对,从而毁坏政治秩序和社会稳定,导致现代化进程陷入停滞。由此,在考虑国家和政党因素的同时,要基于结果和过程的双重导向,既关注政府良善公共政策有效创制和执行效果,又关注政治过程和治理过程的公众公平感知,通过赢得政治信任和政治认同来助力自主现代化进程。现代国家既是现代化的逻辑结果,也是现代化的推进动力。国家建构离不开政治动员,而政党领导是政治动员的组织保障。国家建构和政党领导无法促成全部政治正当性的建构,政治正当性的建构还应关注现实生活的政府治理。政府质量建设要跳出政府规模大与小、政府制度供给数量多与少的传统思维,强调建构良好公共政策和公平治理过程的能力。

可以说,后发国家被西方“冲击”后的被动现代化“反应”,如果缺乏国家建构、政党领导和政府质量三个基础要素,而仅靠对西方单纯的体制模仿和技术引入,并不能带来根本意义上的现代化转型,反而会沦为西方现代化体系的“附庸”,陷入现代化挫折之中。下文基于中国经验,阐释后发国家如何形成内生性现代化动能及相适规制创新的接续,从而打破对西方现代化的“依附”,生成自主型现代化。

二、后发国家自主现代化的中国经验之国家建构

国家建构的“国家”(state)更多是指马克思所称的“政治国家”。“在政治国家真正形成的地方,人不仅在思想中,在意识中,而且在现实中,在生活中,都过着双重的生活——天国的生活和尘世的生活。前一种是政治共同体中的生活,在这个共同体中,人把自己看做社会存在物。”[2]区别于西方现代国家建构与民族国家建构的共时性,后发现代国家建构呈现为传统民族国家到现代民主国家的过程历时性,交织着器物现代化、国家治理体系现代化和社会现代性孕育等看似杂糅又互嵌共生的任务结构,其旨在弥补国家现代化建设的历史“欠账”,建构政治、经济和社会间融合有序的制度化关系机制,保障国家现代化转型的平稳,实现现代社会的良好运行。

1.后发国家自主现代化的前置问题是国权问题

国权问题不是个体解放的民权问题,而是民族解放和民族生存问题,这至少需要政治上的统一来实现独立自主。事实上,西方现代国家建构虽然伴随着国家与社会的分离,但国家在摆脱贵族特权等级和宗教束缚的同时,也在持续强化中央集权,以改变中世纪欧洲碎片状封建格局,庇护和推动资本主义的发展。此外,西方现代政治体制是伴随市民社会的民权运动逐步发展起来的,经济权力支配政治权力,市民社会依靠法律制度限制国家权力。而后发国家的政治体制是在国权运动和民族解放运动中建构的,政治权力居于主体地位。二者的区别在于西方国家是先培育市民社会,之后推动现代国家建构;而后发国家没有出现过市民社会,需要依赖国家力量来整合社会,进而推动自主现代化进程,由国家促成的社会成长又将助力现代国家建构。

19世纪广泛流行于欧洲的民族主义,追求政治单元与民族单元的一致,希望建立一族一国的民族国家,其作为一场意识形态运动,给当时的欧洲政治带来了巨大影响,并于清末传入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被具有救亡图存迫切需求的中国知识分子迅速接受,发生了“在地化”的话语转换,相应形成满、汉异源异种的排满主张。由此,资产阶级革命派与立宪派产生了分歧,前者主张建立汉人的民族國家,后者主张建立多民族国家。而事实上,立宪派所倡导的多民族国家也暗存同化逻辑,即以汉族为中心,同化满、蒙、回、藏四族。为避免国家分崩离析,中华民国的“五族共和”方案给予五大民族平等的政治权利,这固然有利于汉族政治精英团结四族共建一个新国家,但“重多元、轻一体”也让塑造共同认同存在困境[1]。事实上,基于种族与文化均质的民族国家建构必然会撕裂国民团结,制造社会冲突,从而遭到现实否决和历史抛弃。早期西方国家往往通过改变文化群体多样化的人口结构,建构一个所谓的国族,从而完成民族国家构建的政治理想[2]。二战后的西方国家抛弃传统民族国家幻想,以去民族化的国族建构来实现国族认同,旨在包容民族、种族和文化多样性。后冷战时代开始时,经济学家强烈鼓吹自由化和小国家,而十年后他们的结论却是,影响发展的最重要变量根本不是经济,而是经济、政治与制度的交互,上述理论的问题在于只专注于国家范围,而忽视了国家构建[3]。20世纪70年代以来,东亚和拉美的发展差异结果源于“前者比后者有更强有力的国家机构,而不是由于采取市场友好型政策”[4]。由此,后发国家自主现代化所需要的国家不是新自由主义的“消极国家”[5],而是受中央支配并有领土界限,拥有“体现向心性的一套有差别的制度和班底,即政治关系向外辐射覆盖着一个有领土界限的区域……享有制定有约束力的永久法规的垄断权,并得到有形暴力的支持”[6],在此基础上行使其统治权力的“有为国家”。而且,“作为一种对特定领土和人民主张其控制权的组织,国家可能会确立并追求一些并非仅仅是反映社会集团、阶级或社团之需求或利益的目标”[7],即国家拥有相对独立于社会各阶级及利益集团的利益和议程,并拥有独立行动的能力,呈现国家明显的自主性特征。

2.国家认同持续注入是国家建构的根本

区别于欧洲经典民族国家,社会主义国家塑造共同认同的方式并不是靠建构人口均质化的国族,而是强调国家的人民性,主张各族人民自愿联合为一个人民共同体,从而在国家层面构建一个超越民族的共同体[8]。近代以来,在现代化的历史大趋势下,如何在一个传统的多民族国度中建构现代国家始终是中国面临的重大战略问题,而建构现代国家的核心议题则是如何形成超越族际差异的共同国家认同。新中国成立前后,中国共产党基于“人民”概念来解决多民族国家建构共同认同的问题,形成人民共同体的基本话语和民族区域自治的制度安排。但由于当时对现代国家内涵的认知不足,加之受限于特殊的社会历史条件,我们过分重视国家的阶级统治职能,而相对忽视了国家的公共管理职能,缺乏自觉的国家建构意识,以至于各种形式的民族分裂主义侵蚀国家认同的活动频繁出現[1]。改革开放以来,国家自上而下的内部纵向放权和由内而外的向市场、社会放权,本质上体现为全能主义国家向现代国家的演进。区别于西方历时性现代国家建构,中国的现代国家建构呈现复杂的破、立交织情状,即全能主义国家在退却的同时,提升了转型期的国家治理能力,并促成现代国家的建构。这种建构聚焦两个向度:一是重新构建专门履行国家职能的,以权力分殊与有限政府为原则的国家机构;二是体系化构建市场机制的资源配置主体地位和社会个体摆脱体制依赖的逐利及自治空间。进入新时代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在深刻总结我国民族关系历史和国家发展历史的基础上,洞察我国国家建构的重大现实问题,提出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战略思想。中国以对口支援、精准扶贫和乡村振兴为代表的共同富裕战略的持续成功推进,增强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强化了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家认同。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坚定不移走中国特色解决民族问题的正确道路,坚持和完善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加强和改进党的民族工作,全面推进民族团结进步事业。”[2]可以说,中国式现代化的国家建构聚焦国家人民属性来建设人民国家,这本身就是中国现代化自主性的根本体现。

后发国家应通过国家建构来整合社会,赋予社会个体政治权利和社会权利,实现对社会不公的有效矫治,形成政治信任上的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事实上,国家认同蕴含在国家建构之中,既是国家建构的出发点,也是国家建构的归宿。国家建构的水准决定国家认同状况,反过来,国家认同状况反映着国家建构的水准[3]。这就要求国家建构既要积极改善国家认同,又要时刻从国家认同的角度来审视国家建构过程中面临的问题与挑战,进而将健全国家制度、优化国家结构体系与深化国家认同有机结合。对许多后发国家而言,从国家认同检视国家建构,对于准确把握国家建构战略议程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当然,在经济落后条件下推进自主现代化,国家将扮演特别重要的角色,但国家依然不能过度渗透社会,否则社会内在矛盾就会深嵌于国家机器之中,“从而潜在地削弱了国家作为集体行动者的凝聚力以及国家的自主性”[4],进而难以凭借国家自主性塑造现代化的自主性。

三、后发国家自主现代化的中国经验之政党领导

后发国家自主现代化呼唤国家建构,国家建构与政治发展密不可分,“政治发展可以理解为创造一套日益复杂且范围广泛的国家机构以便促成集体行动或平息社会冲突”[5],但国家是政治发展的前提,国家建构与政治发展仅部分重叠。弗朗西斯·福山用政治发展替代民主发展概念,原因可能在于他修正了民主终结论的片面思维,发现了后发国家现代化挫折、民主政治衰落和国家能力强弱间的复杂关系。拉美国家民主政治衰落可直接归因于民主政治运行所需竞争和达成同意方面的规则丧失功能,需要有“妥善的机制来动员选民和管理大众的政治参与。在运作良好的民主国家,政党发挥许多关键功能被公认是不可或缺的”[6]。

1.后发国家需要政党的自主现代化共识凝结和政治动员

后发国家自主现代化的经济社会变化也会对政治体制产生负荷,而这些负荷和政治系统交互作用是政党而非政府主导了阶层间的沟通联系。政党“并不是现代政府的附属物;它们处于现代政府的中心,并扮演着决定性和创造性的角色”[1]。拉美国家民主衰落过程表明西方选举政治无法有效回应底层需要,激烈的政党竞争会放大阶层分歧,失控的社会冲突会演变为社会动乱与政治动荡。政治的本质是妥协,没有政治妥协就无法形成最低限度的政治共识和政治秩序,而后发国家异质社会的利益分化和价值冲突,使得接受政治妥协的政党领袖“很少有人能够躲过‘出卖他们的委托人的利益之指责”[2]。事实上,民主与发展间的关系复杂暧昧:既不能把威权视为经济改革的通用方法,也不能将民主化看作发展战略[3]。以新加坡为例,人民行动党超越种族、阶级和文化等界限,在国家独立、民族建构和现代化发展等方面取得系列成功,赢得人民政治信任和政治认同,从而可以长期一党执政,这显然并不符合西方民主的评价标准。而哥伦比亚民主体制衰落恰恰源于意识形态区隔下党派的分裂与冲突,即每个政党都基于意识形态进行自我定义,政治妥协难以达成,政治动荡不安,国家发展停滞。这当然不能认为威权体制与经济发展存在简单线性因果关联,需要关注威权领导者的个人素质和为其谏言的技术专家,毕竟威权体制领导者不都是李光耀,还可能是约瑟夫·蒙博托或费迪南德·马科斯之流[4]。

后发国家自主现代化可能更需要一种“使命型”政党。这种政党“由崇高的使命引领与强烈的责任担当所塑造”[5],是“一个吸引人们归依并信奉其理念为主要目的,而非以扩大选民支持而赢得公职选举为主要目标的政党”[6],可以使后发国家摆脱“脆弱的行政机器”[7]的角色,凝结自主现代化共识,并促成所需的政治动员。中国共产党是以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作为出发点和落脚点的使命型政党。邓小平同志在党的十二大开幕词中指出:“我们的现代化建设,必须从中国的实际出发。无论是革命还是建设,都要注意学习和借鉴外国经验。但是,照抄照搬别国经验、别国模式,从来不能得到成功。这方面我们有过不少教训。”[8]习近平总书记在世界经济论坛2017年年会上的演讲,强调了自力更生的重要性:“中国人民深知,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中国是一个有着13亿多人口的大国,想发展就要靠自己苦干实干。”[9]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他更强调“坚持把国家和民族发展放在自己力量的基点上,坚持把中国发展进步的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10]。可见,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式现代化之所以能开创人类文明新形态,最主要是因为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履行了使命型政党的使命,逐步凝结了自主现代化的共识。

2.后发国家政党应以自身制度化带动国家政治制度化

“经济发展使民主成为可能,政治领导则使民主成为现实。”[11]后发国家现代化在经济增长下贫富分化加大必然带来底层民众政治参与和政治改革的诉求,政治参与制度渠道的狭窄和政治改革路径的模糊让现实政治生活供需严重失衡,社会怨愤累积,导致阶层对立和政治动荡。国家“稳定取决于其政党的力量,而政党强大与否又要视其制度化群众支持的情况,其力量正好反映了这种支持的规模及制度化的程度”[1]。

后发国家政党应以自身制度化带动国家政治制度化来回应公众政治参与诉求,在政治制度化与公众政治参与间“求得最佳值,适时适度地调频使这二者之间的相互共振,奏出政治上的谐调”[2]。政党制度化的水平是检验政党生命力的重要指标。亨廷顿指出:“一个组织越团结,越具有内聚力,其制度化程度也越高;相反,組织越不团结,其制度化程度也就越低。”[3]高度制度化的政党具有更强的组织稳定性和政治合法性,与民众联系更为紧密,党员对党的意识形态的认同度也更高。弱制度化的政党更容易出现领袖争端、内部冲突、党内分裂,也更容易被外部环境冲击。由此,一方面,必须通过自上而下的动员方式解决党内腐败、干部作风、思想意识形态等问题,增强全面从严治党的自主性。另一方面,必须强化制度化治党,建立和完善制度治党的框架体系、原则要求和行动方案[4]。通过政党自身制度化克服人治化运行的各种弊端,把制度建设贯穿党的思想建设、组织建设、作风建设和反腐倡廉建设,形成内容协调、程序严密、配套完备、有效管用的制度体系[5]。由制度化政党主导的国家政治制度化,能够提升组织机构和规章程序的互适度,形成制度对国家政治经济情境演化的辨识和回应,提高制度效能,而生成的制度化利益将进一步凝结制度化共识,形成再制度化动力。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本质属性是全过程人民民主,而西方政治是选举政治,政党是选举型政党,以谋取选票进而掌握权力为主旨,政党使命匹配选举周期和民意波动,呈现工具理性的党派利益逻辑,这导致其“作为国家与社会联系桥梁的功能正在衰落,作为政府运作的重要制度性主体正在饱受诟病,作为社会中的政治团体组织正在涣散”[6]。而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式现代化构建了党、国家与社会三者的融合关系,实现了党执政能力、国家治理能力和社会自治能力的融合,形成国家与社会共同体建构,避免国家能力弱化和社会自治异化。

四、后发国家自主现代化的中国经验之政府质量

后发国家的选举民主无法获得全部政治正当性。政治信任的传统制度主义解释强调执政绩效的重要性,认为公众是结果导向的,即基于对自我利益的理性计算来提供政治信任[7]。在亨廷顿看来,后发国家要根除国内政治的动荡,扭转衰朽之势,就必须建立强大的政府,而强大政府定是有能力制衡政治参与和政治制度化的政府[8]。后发国家的政府质量建构应实现“结果导向”和“过程导向”的融合,既要以渐进经济改革的合理政策创制来促进经济发展,夯实社会福利水平稳定提升的基础,又要以现代化治理体制和治理能力培育,促成良善公共政策创设,形成公平和公正的社会认知,持续生成政治信任。

1.渐进经济改革的政策创制是政府质量高低的关键指标

国家经济政策是现代资本主义的起源要素之一,“为国家制定一个名副其实的经济政策,也就是有连贯性的先后一致的经济政策,完全是起源于现代的一种建制”[1]。后发国家传统经济向现代经济的演变,显然需要经济改革和经济政策的推进,但这可能要以短期福利损失来换取未来改革收益,从而抑制经济改革的意愿。问题在于经济不改革,经济政策乏力,经济发展就停滞,甚至连现存社会福利水平都无法维持。经济改革和经济政策会实质改变原有利益格局,这需要政府出台统筹措施保证改革成本能够相对均衡地被社会各阶层分摊,并实施有效措施安抚因经济改革而利益受损严重的人群。后发国家政府既要秉持相对“保守”而非激进的改革风格,“在激励经济发展的同时也能做到控制经济发展。这种政府能确保底层阶级不会给自身造成太大的麻烦,后者不管在任何形式的现代化进程中都需要付出代价”[2],又要控制“保护性勒索”的规模和程度,因为“政府压制性的、汲取性的活动很可能是其所辖公民日常生活的最大威胁”[3],以期在政治稳定的前提下渐进实现现代化。

经济改革就像“投入一潭不透明的水:人们不知道哪是底,不知道他们得屏息多久”[4],而且,即使是合理的经济政策,“如果没有早已建构好的、有着合适的行动能力并随时可供驱遣的官僚机器,他们也无法实施这一政策”[5]。因此,渐进经济改革的政策创制是后发国家政府质量高低的关键指标。面对旧体制下的既得利益阻力,后发国家政府应巧妙掩饰体制的整体性变革意图,在旧体制“边缘”培育壮大新体制元素,形成“边缘”向“中心”不断演进的增量体制变革,相应而生的体制变革收益,会培育新体制的既得利益,形成对变革的支持,消解变革的阻力。中国改革开放初期,经济体制的市场化变革向度也是逐步形成的,路径选择与制度变迁同步进行,呈现“渐进的、演化性的试错过程”[6],并相应形成以“过渡性制度”[7]为载体的新体制要素对旧体制要素的逐步替代。另外,对比俄罗斯的“休克”疗法式经济改革,“中国的渐进改革战略实质上是内生规则相机抉择制度变迁;俄罗斯的激进改革,是典型的外生规则强制性制度变迁”[8]。由此,后发国家渐进经济改革的政策创制要回应体制变革需求,生成并累积适应本土情境的内生性体制元素,并促成这些元素对接续体制变革的灵敏反应和自适调整。

2.公正、回应和廉洁是政府质量的价值依归

后发国家政治正当性的维系不局限于民主程序层面,还须关注公共诉求能否进入政策之窗,能否被有效辨别与提取,进而转换成为公共政策并得到有效执行。政府质量要求实现政治过程中公共权力合法公正的行使状态,核心价值在于公正性、回应性、廉洁性和代表性[9]。政府质量建设要跳出政府规模大小和政府制度供给数量多少的传统思维,既强调有效制定、实施良好公共政策并取得实效的能力,又强调政府治理过程对所有人不论关系和偏好的“不偏不倚”,进而实现社会公平的公共感知。同时,政府质量建设要超越唯绩效论等传统治理模式对执政绩效的片面强调,全面提升治理制度的质量并保障其制度化运行,从而为政治信任的生成提供重要且稳健的动力源泉[1]。

在转型国家的现代化进程中,区分起点公正和程序公正显得尤为必要,而中国的改革历程为这一观点提供了验证[2]。改革开放初期,以“教育改革”的公平权利赋予和“生产改革”的自主权利赋予为先导的公正性治理,既促成了经济发展,又有效化解了社会不满。起点公正当然只是公正的初始阶段,无法回应公众诉求主题的时代变化,特别是新时代美好生活主题聚焦发展的“不平衡”和“不充分”问题,这更加凸显结果公正和程序公正的重要性。以第三次分配、社会保障深化改革和乡村振兴战略为着力点的国家治理,正逐步形成对结果公正的持续回应。而程序公正要求政府和法律对每个公民、企业和组织都一致执行正确规范,从而有力规训权力“设租”“寻租”行为,压缩权力被“俘获”空间。如缺乏对程序公正的改革,未能促成政府的责任履行和廉洁自律,必然导致分配正义的丧失。廉洁的政府无论是在分配正义的价值引领上还是在具体的分配正义活动中都能起到良好的推进作用[3]。

中国式现代化离不开政府作用的更好发挥,这需要做好公正、回应和廉洁向度的政府质量建设,建构效能与公信力兼具的法治政府。一方面,政府形态要实现从管理型向服务型的根本转型,推进简政放权、放管结合和优化服务的“放管服”改革,创设“有所为有所不为”的有限、有为和有效的法治政府。另一方面,要用权力清单、责任清单和负面清单全面确定政府公共权力的清晰边界、功能结构和运行模式,这既能让市场承担资源配置的基础功能,社会承担自治的主体功能,又能让政府摆脱全能主义桎梏,形成边界清晰、分工合理和权责一致的法治政府职能体系,以有限政府推动政府的有为和有效。

五、结语

后发国家现代化演绎外源式逻辑,呈现总体的边缘性和依附性,相应形成了政治动荡、经济脆弱和社会失序的现代化挫折情状。后发国家现代化要摆脱“附庸”,走向“自主”,需要国家、政党和政府在社会动员、利益协调、过程控制和秩序维护等方面的合力。中国式现代化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具体国情结合的产物,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新发展,中国共产党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特征、最大优势,有利于国家建构、党的领导和政府质量在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的统一。进入新时代,中国式现代化亟待解决的是改革开放以来的一系列长期积累及新出现的突出矛盾和问题,特别是经济结构性体制性矛盾和深层次体制机制问题,这需要国家、政党和政府合力打破思想观念和利益固化藩篱,推进发展模式的转变,促成平衡、协调和可持续的发展。中国式现代化将有力打破西方现代化话语垄断的格局,破除“历史终结论”,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为后发国家自主现代化提供中国智慧和中国样本。

〔责任编辑:史拴拴〕

[1]吉尔伯特·罗兹曼:《中国的现代化》,国家社会科学基金“比较现代化”课题组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3页。

[1]西方资本主义中心的动力尽管对外围后发国家发展有重大影响,但由于资本主义的向心性,这种动力的影响是有限度的。实际上,这种动力只有在涉及西方中心的统治集团利益的情况下才会推动外围后发国家的发展。而在自发发展过程中,外围后发国家逐渐在资本主义的历史演变中处于工业化进程之外。参见劳尔·普雷維什:《外围资本主义:危机与改造》,苏振兴、袁兴昌译,商务印书馆2015年版,第37页。

[2][3][4]罗荣渠:《现代化新论:世界与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商务印书馆2004年版,第361页,第17页,第154—155页。

[5][6]费正清:《美国与中国》,张理京译,世界知识出版社1999年版,第75页,第134页。

[7]S. Y. Teng, J. K. Fairbank, Chinas Response to the West, Cambridge, MA: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54, p.1.

[1]马克斯·韦伯:《经济通史》,姚曾廙译,商务印书馆2021年版,第298页。

[2]弗朗西斯·福山:《国家构建:21世纪的国家治理与世界秩序》,郭华译,上海三联书店2020年版,第128—129页。

[3]詹姆斯·A.道、史迪夫·H.汉科、阿兰·A.瓦尔特斯:《发展经济学的革命》,黄祖辉、蒋文华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2—3页。

[4]詹姆斯·A.卡波拉索、戴维·P.莱文:《政治经济学理论》,刘骥等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7页。

[5]任保平:《发展的政治经济学:逻辑、范式与理论框架》,《经济学家》2020年第7期。

[6]阿马蒂亚·森:《以自由看待发展》,任赜、于真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3页。

[7]道格拉斯·C.诺思、约翰·约瑟夫·瓦利斯、巴里·R.温格斯特:《暴力与社会秩序:诠释有文字记载的人类历史的一个概念性框架》,杭行、王亮译,格致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205页。

[8]陈明:《中国乡村现代化的政治经济学引论》,《学术月刊》2021年第9期。

[9]费正清:《中国新史》,薛绚译,正中书局2000年版,第47页。

[1]S. M. Lipset, "The Indispensability of Political Parties", Journal of Democracy, 2000, 11(1), pp.48-55.

[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0页。

[1][8]励轩:《超越民族国家:中国近现代以来的国家建设》,《思想战线》2022年第4期。

[2]张会龙、朱碧波:《中华国家范式:民族国家理论的省思与突破》,《政治学研究》2021年第2期。

[3]弗朗西斯·福山:《国家构建:21世纪的国家治理与世界秩序》,郭华译,上海三联书店2020年版,第33页。

[4]F. Fukuyama, America at the Crossroads: Democracy, Power, and the Neoconservative Legacy, New Haven and London: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06, p.123.

[5]这里的“消极国家”,意指遵循臆想的契约逻辑,寻求极小规模的“守夜人”国家形态,从而“实际上变成了金融资本的仆从,变成了从属于金融资本的债务国家”。参见宋朝龙:《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对后发国家现代化制度症结的破解》,《科学社会主义》2020年第6期。

[6]迈克尔·曼:《社会权力的来源》第1卷,刘北成、李少军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51页。

[7]彼得·埃文斯、迪特里希·鲁施迈耶、西达·斯考克波:《找回国家》,方力维、莫宜端、黄琪轩等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年版,第10页。

[1]王宗礼:《国家建构视域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5期。

[2]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第39—40页。

[3]林尚立:《现代国家认同建构的政治逻辑》,《中国党政干部论坛》2014年第5期。

[4]彼得·埃文斯、迪特里希·鲁施迈耶、西达·斯考克波:《找回国家》,方力维、莫宜端、黄琪轩等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年版,第92页。

[5]弗朗西斯·福山:《国家构建:21世纪的国家治理与世界秩序》,郭华译,上海三联书店2020年版,导言第?页。

[6]弗朗西斯·福山:《政治秩序与政治衰败:从工业革命到民主全球化》,毛俊杰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126页。

[1]E. E.谢茨施耐德:《政党政府》,姚尚建、沈洁莹译,天津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44页。

[2][11]塞缪尔·P.亨廷顿:《第三波:20世纪后期的民主化浪潮》,欧阳景根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161页,第297页。

[3][4]弗朗西斯·福山:《国家构建:21世纪的国家治理与世界秩序》,郭华译,上海三联书店2020年版,第40页,第39页。

[5]唐亚林:《使命型政党:从概念到理论范式的生成过程》,《开放时代》2023年第1期。

[6]杨光斌:《政治学导论》,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9年版,第147页。

[7]鄢一龙、白钢、章永乐等:《大道之行:中国共产党与中国社会主义》,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2页。

[8]《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3页。

[9]习近平:《共担时代责任,共促全球发展》,《求是》2020年第24期。

[10]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第27页。

[1][2][3][8]塞缪尔·P.亨廷顿:《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王冠华、刘为等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341页,译者序第Ⅳ页,第17页,译者序第Ⅳ页。

[4]陈朋:《全面从严治党体系的演进脉络与效能释放》,《江苏社会科学》2023年第5期。

[5]陈家喜:《构建自主性与制度化的平衡:执政党治理改革的新议程》,《社会科学研究》2016年第1期。

[6]刘建军:《政党治理的中国方案——贯彻落实十八届六中全会精神的三重路径》,《南京社会科学》2017年第1期。

[7]A. Miller, O. Listhaug, "Political Performance and Institutional Trust", in P. Norris, ed., Critical Citizens: Global Support for Democratic Governance,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9, pp.204-216.

[1]马克斯·韦伯:《经济通史》,姚曾廙译,商务印书馆2021年版,第302页。

[2]巴林顿·摩尔:《专制与民主的社会起源:现代世界形成过程中的地主和农民》,王茁、顾洁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年版,第455页。

[3][5]彼得·埃文斯、迪特里希·鲁施迈耶、西达·斯考克波:《找回国家》,方力维、莫宜端、黄琪轩等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年版,第231页,第82页。

[4]亚当·普沃斯基:《民主与市场——东欧与拉丁美洲的政治经济改革》,包雅钧、刘忠瑞、胡元梓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34页。

[6]张湛彬:《中国渐进式改革的路径选择和制度变迁评析》,《中共党史研究》2002年第4期。

[7]张颢瀚、张明之、王维:《从经营国有企业到管理国有资产》,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年版,第14页。

[8]刘文革:《经济转轨与制度变迁方式比较研究——以中俄改革战略演变为背景的分析》,《政治经济学评论》2008年第2期。

[9]M. Agnafors, "Quality of Government: Toward a More Complex Definition",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 2013, 107(3), pp.433-445.

[1]孟天廣、李锋:《政府质量与政治信任:绩效合法性与制度合法性的假说》,《江苏行政学院学报》2017年第6期。

[2]黄晨:《公正吸纳压力:当代中国的一项核心治理思想》,《教学与研究》2019年第4期。

[3]唐晓英:《新常态下的分配正义及其实现——基于政府责任视角的考察》,《学术交流》2017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