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明桂
长台古镇形状狭长,柴宅路、中心街、朱宅路、下坂路,从东到西穿镇而过。这三路一街的两旁纵横着南北方向的三十多条古巷。
古巷很深。巷中虽难以再现“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诗情画意,但破晓的鸡鸣,来客的犬吠,半夜大人叫小孩起来上厕所的吆喝,仍是一道令人难忘的风景。巷中这家屋檐连着那家屋檐,这堵围墙牵着那堵围墙,青石、粉墙、灰砖、黑瓦,鳞次栉比,错落有致,一直延伸到村边的营盘山、赤台山、嵩溪畔,显得幽深、曲折、神秘。
古巷很静。除新修复矗立的柴氏冲天牌坊和新修建的朱氏宗祠、柴望墓外,巷中原明清或“民国”时期建造的檐牙高啄、飞阁流丹的余祠、邱祠等祠堂,原轩窗掩映且亭台相间的文昌阁、桂林社、关羽殿、状元坊、五桂坊等大厅和大堂,以及嵩山书院、洋山书院、高斋书院、下淤贞节坊等等古建筑,或一片废墟,或荡然无存,或改为其他建筑。剩存残缺的门楼、斑驳的老墙、光滑的石板、磨圆的门墩,还有那无人整理的碎碎片片的瓦砾、断垣残壁上随风摇动的狗尾草、粉墙剥落中半开半掩的院门,令人感到老巷历史的积淀,呈现出古老、苍凉、深沉、幽静的氛围。往昔那种提篮小卖、占卜抽牌、轿马相交、摩肩接踵的场面已难见,曾一度穿街进巷喧闹的柴法林的酒、红痣娘的粿、朱开吉的银、昌乐叔的饼,或清脆,或浑浊,或沙哑的叫卖声已不再。
走进长台大大小小、宽宽窄窄、幽幽深深的古巷,如同走进了记忆,走进了历史,走进了沧桑。
在文昌阁巷,明清修建的原文昌阁,精雕细刻,玲珑剔透,廊庑环绕,布局工整。阁楼有魁星象,是过去文人朝拜求取功名的地方。其厢房、围廊、厅堂与花木相连,环境优雅。整座文昌阁面积不到一亩,却有三口井。相传,阁中的水井为龙口,另两口水井为龙眼,是长台古镇龙脉的发祥地,可惜这座古建筑在“民国”三十一年(1942)被烧毁。穿过文昌巷,巷南尽头是低缓的高斋山,一座新修复的古墓在虬藤花木的掩映下耸立,两旁建有柴望的诗词碑廊,这就是江山市文物保护单位—柴望墓。柴望,南宋人,五岁就能诵读诗书,且过目不忘。他供职中书省期间,曾向朝廷上疏自纂的《丙丁龟鉴》。因一次言辞激烈,触怒皇上,被逮下狱。后获释回归长台故里,在此地兴建奇气楼、百客厅、瑞萱堂等,会聚文友,吟诗填词,隐居三十年。
在上厅埂巷内,只见一座砖木结构的二层楼房呈现面前,尽管整座楼房残破,墙壁灰暗,但后堂保持完整,花窗依旧,牗户自通,精巧雅致,板壁上仍有隐约的诗文墨迹。大门门楣书有“清明丽正”四个字,门前有旗石墩两座,可见当时的雄伟和辉煌。这就是清乾隆年间赫赫有名的台湾镇总兵柴大纪的故居。柴大纪于清乾隆二十八年(1763)中进士,历任福建福宁镇守备,澎湖水师营游击、参将,湖南洞庭协副将,福建省海坛镇总兵,台湾镇总兵等职。后在征剿台湾林爽文天地会中有功,被封赠为一等义勇伯,加封福建陆路提督、水师提督,加太子少保,享从一品,可谓是江山市历史上的名人之一。
在博士巷内,原有一座青砖灰瓦、幽房静室的古民居,“民国”时期统计局局长朱君毅就诞生在这里,可惜现已拆除。朱君毅是长台镇第一位博士,也是衢州地区第一位博士,里人觉得荣耀,便将此巷命名为博士巷。
古巷是阴暗、幽静、深邃的,古时先人们一直奉行“以暗为安”的行事哲理。但古巷再暗,再静,再深,也是流通、变化、发展的。它阻挡不了光明的涌入,阻挡不了住在巷内有志人士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和追求。古巷既串起了民居、老宅、古迹,也串起了先贤和名士的足迹和业绩,深暗的古巷是藏龙卧虎、雅集群贤的地方。宋代以来,长台古巷孕育出一大批建功立业的先贤名家、运筹帷幄的文官武将、各领风骚的文人墨客。除柴望、柴大纪、朱君毅等名人外,还走出了江山市第一个北宋状元柴成务、南宋同胞兄弟三进士柴随享、柴元享、柴元彪,走出了江山市最早的中国共产党员之一、担任中共江山县(今江山市)第一任县委书记的朱曜西,走出了“民国”时期的国大代表并任总统府第一副局长的朱云光,走出了著有《提篮话旧》《火祭》等著名作品的女作家朱慧洁。1949年后,从长台这些古巷又走出了我国金融专家朱元、人口地理开拓者朱云成、影片翻译家和影剧一级编辑朱心之、著名作曲家朱树华、中医名医朱绍德,还有在创办“小人国”游乐园的朱春鑫等等。长江后浪推前浪,如今从這些古巷中走出的大学生、研究生、科学家、文学家、企业家更是不计其数。
然而,经历了风霜雨雪、时代变迁的长台古巷终于老了。它不再年轻、繁华了,许多居住民众随着改革开放,纷纷在新街和新开发区建了楼房、店铺、厂房,被丢下的老巷越发显得幽静、古朴、沧桑。但是,古巷的春夏秋冬、故居的阴晴雨雪、巷内民众的喜怒哀乐、名人的辉煌有为,像一幅幅充满灵气的画面,如一片片演绎不尽的景观,难以忘却。
令人惊喜的是,长台镇党委、政府将长台街巷的人文历史当作一个文化宝地来保护和开发,十多年来,已先后投资一百多万元,修复了朱氏宗祠,修复了柴望古墓,修复了冲天牌坊,并对其他古建筑进行保护。其文化胆略、文化勇气、文化意识、文化眼光,不得不令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