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沛
我家住在高黎贡山下,所以我对高黎贡山先天就有一种敬仰和热爱,包括高黎贡山上的一花一草一木。每逢万物生长的春天,总有一种情感在拽着我的双脚,不,应该是拽着我最深处的心灵走进高黎贡山,去看最美季节的高黎贡山。多少年了,年年如此。看得多了,连并不多愁善感的我都感觉高黎贡山的杜鹃花是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琢磨來琢磨去,同样是杜鹃花,高黎贡山的杜鹃花相较其他地方的而言,应该是多了一分孤傲。
可能是被高黎贡山的苍莽与伟岸所阻隔,也可能被来自印度洋暖湿气流所影响;可能是被北纬25度这个黄金分界线的影响,也可能是两千多年的丝路文明的影响。在芒棒这片土地上,被山水诗意浸润的高黎贡山西坡的那万亩杜鹃花仿佛是春天里最具诱惑力的希望。在每一幅春天的画卷里,傲视群雄的杜鹃花海成为画卷上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杜鹃花是春日里最贴心的使者,也是春日里上苍给这一方土地的馈赠,也是整个春日里给这里的人们最热烈的祝福。
杜鹃花以自己特有的语言诠释四季轮回与生命的坚强。雨水节令刚刚过去,在一个云淡风轻的夜晚,历经了一整个冬季孕育的杜鹃花开始了绽放,第一朵、第二朵,紧接着第一枝、第二枝……随后第一棵、第二棵……不久,如锦似缎般覆盖了一个又一个山头。最后,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开成海。
高黎贡山的杜鹃花孤傲。它不屑于争风,不与桃李争夺膏腴之地,不与瓜菜争夺暖阳温润,不与牡丹、芍药争夺侍候裁剪,只是桀骜不驯地高昂着头颅,默默地、静静地以自己的方式,特立独行于春寒料峭的高黎贡山之上,任尔东西南北风,自成另一种风景生存于天地之间。
高黎贡山的杜鹃花孤傲。它远离城市的喧嚣,从不与百花争宠,只为能多一些自由与个性。它从不惧怕生长在土地贫瘠的乱石之上,纵然高海拔地区寒风凛冽也傲然挺立,纵然大雪纷飞也坚守自由,初心不改。一切艰难的环境都不能打败它,它只为坚守个性,不想高洁的灵魂被玷污。它不像很多花木为了多一点儿舒适与享受,农药敢吃、化肥敢吃,刀斧修剪之罪也受。更有甚者,被刀砍斧削之后,又来五花大绑,美其名曰修剪定型,自以为会得到主人的宠爱,殊不知被主人一卖了之。
高黎贡山的杜鹃花孤傲。春日里,如果想欣赏杜鹃花,就得轻车简从,风尘仆仆,奔赴山海。只有当你抵达万亩杜鹃花海,方才知道什么叫热烈,什么叫霸气。一脚踏进杜鹃花海,内心没有不被震撼的,路是几千年的南方丝绸之路,马帮汉子的赶马吆喝声和着马铃声传唱千年,石板上深深的马蹄印讲述着绵延不绝的家国故事。杜鹃花如天幕一般覆于头顶上,你我只有仰视才知道花开成海的震撼。阳光透过缝隙洒落下来,斑驳陆离地点缀在脚下。可能因为杜鹃花海的张扬与霸气,南诏故国僭封高黎贡山为西岳,成就了王者之山。
行走杜鹃花海,一阵倒春寒的风吹来,杜鹃花在风中摇曳,花瓣轻轻飘落,增添了无限的诗意。那花瓣轻柔地触碰着人的面庞,让人感受到了春天里最热烈的问候。花瓣自由飘落,无论是在岩石旁、溪流边,还是在古桥上和马蹄窝中,总是以自己喜欢的姿态和方式存在。
一般而言,百花凋零总是会让人伤感,古人有无数的诗句慨叹,“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花落人憔泪已尽,酒醉语无愁似多”“扬子江头杨柳春,杨花愁杀渡江人”。高黎贡山的杜鹃花却是别样的一种大度,花开不喜,花落不悲。花开正盛时,一场新雨过后,杜鹃花带着美好飘向地上,一地落红,成就一段终极的完美。没有伤感、没有悲情,格局不同,认知迥异,高黎贡山的杜鹃花以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大无畏情怀呈现出来。只缘自知花落是对春日的感恩,也是自我完善的救赎,更是对新生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