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峰
亭
一座亭的心事
有时候真的不好把握
独立于峭壁之上
登临者的喘息
是阵阵山风 把整座山又吹活了
于湖心筑亭
适合独坐 与水鸟對饮
人生中总有一场大雪
在亭中遇见
有时等来的并不是雪
是捕鱼人
他撒开的网刚好把整座亭子罩住
稻 花
把一块秧田换成一座花园
需要等到大暑
太阳把天下的水烧开了
烫死蛤蟆 稻子笑了
在极端的酷热中与美相遇
需要站在下风口
因为稻花太小 需要把脸凑上去
稻花纯白 是农业露出的一颗牙齿
要时刻提防着
爱上你 它会亲你一口
也许还咬你一口
我的父亲和母亲
庄稼 牲口 还有兄妹几个
父母在漫长岁月里“驯化”了我们
彼此学会相处
“肺肝相示,彻底地真实而纯洁”
无论寒暑 每一次推开家门都空无一人
我的父母是另一种“出家”人
长年在田地间劳作
她们吃饱饭 又在劳作中消耗掉
馒头里有一所孤儿院
米饭里有一座土地庙
小门第里的大修行
使他们的肉身成为转世的土地神
精神谷仓里 每一粒粮食都能产生一次核爆炸
父 亲
八岁那年的天塌过一回
油灯微光圈里 幼小的兄妹们
惊恐地蜷缩在黑夜里
半夜 父亲突然晕倒在地
口吐白沫 不省人事
乡亲们连夜将他抬到卫生院
虽然是虚惊一场
但这些年 我努力替父亲平衡着身体
时刻防止有人
抽掉我家房顶上的“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