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鹅强”相亲记

陆悦

“烧鹅强，来半只烧鹅！”“好的！”只见他手起刀落，顾客便满意而归。他从乡下到县城卖烧鹅，已有七年光景了。

他本名陈乃强，因为他的梅子烧鹅味道香滑酸爽，价格公道，回头客颇多，在店铺附近的街道渐有名气，很多街坊便叫他“烧鹅强”。后来，叫的人多了，他就干脆把店铺改为“烧鹅强烧鹅店”。

初中毕业那年，烧鹅强的父亲突然去世。从此，他母亲带着四个年幼的子女相依为命。没办法，作为家中长子，他只能把读书的机会留给弟弟妹妹，自己则辍学在家帮助母亲打理农事。两年后，刚满十八岁的他，经亲戚介绍到了广州的一间烧鹅店打工。那家烧鹅店老板见他勤快、诚实，便把秘制梅子烧鹅的秘方传授给他。五年后，烧鹅店老板因要出国与家人团聚，他不得不再度回乡务农。又过了两年，在舅父和叔父等人的合力资助下，他买了一辆脚踏三轮车，在县城沿街叫卖烧鹅，直到三年前才租下一间几平方米的店铺。不知不觉，他已过而立之年。这些年，他忙于生计，照顾弟弟妹妹，一直没有把婚姻大事放在心上。

时间一年年过去，眼看烧鹅强的年纪渐大，弟弟妹妹们或已成家立业，或能自食其力，母亲便开始操心他的婚事。今年春节前，他的母亲便早早四处张罗，找村里村外的媒婆给他介绍对象。腊月二十九那天上午，烧鹅强刚回到家里，村里的媒婆六婶便给他带来了一个广西姑娘。六婶介绍说，因姑娘害羞，她的三亲六姑一共九人也陪同过来。按老家规矩，媒婆带人上门，不管成不成和陪同人数多少，入门时都要给每人两百元红包作为见面礼。于是，烧鹅强在母亲忙着派红包之际，便在那儿偷偷打量着那姑娘。姑娘二十岁出头儿，虽相貌平平，但身体结实。他知道自己的家境，村里很多人家早已住上小楼，而他家仍守着祖父留下的几间砖瓦房，所以对找老婆的要求并不高。六婶与那姑娘一番耳语后，便把烧鹅强拉到一旁说：“姑娘不嫌弃你年纪偏大，但有一个要求，要到县城买一套房，婚后在城里生活。”县城的房子，一套少说也要六七十万。对烧鹅强来说，目前还没有这个经济能力。他当着众人的面，恳切地与那姑娘说：“我们一起努力行吗？”但那姑娘的回答直截了当：“要现成的！”烧鹅强唯有无奈摇头。

大年初二那天中午，邻村的媒婆何姨带着一位姑娘上门。陪同人员包括她的大舅、二舅、三舅，还有她的大嫂及四个侄子侄女。这姑娘生得眉清目秀，烧鹅强一眼便看中了。那姑娘也在偷看他，目光相遇时，彼此顿有来电之感。何姨与姑娘一阵耳语后，跟他说：“姑娘没意见。”烧鹅强心想，能找到这样的姑娘，也算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了，便连忙应道：“我也没意见。”母亲更是格外喜欢这个姑娘。

眼看就要成了，姑娘的大舅拉着何姨到了门外。回来后，何姨与烧鹅强说：“那姑娘的母亲委托大舅说，她正在筹钱给小儿子娶亲。那边要的彩礼是十八万八，她这边也要这个数字，一分都不能少！”虽然烧鹅强很喜欢这个姑娘，那姑娘也有此意，但他口袋里掏不出这么多钱，又是空欢喜一场。

大年初六，当烧鹅强准备回城时，另一个村的媒婆五婆，也要为他牵线。来之前，五婆曾致电他的母亲，说这个姑娘长得不错，人又勤快，且不要彩礼。因为有了前两次的相亲经历，烧鹅强已有些心灰意冷，但拗不过母亲，只好点头答应。那天中午，五婆便领着一个姑娘上门，作陪的人也有八个。当烧鹅强看到那姑娘进门时，肚子是隆起的，心里便凉了半截儿。母亲看到儿子面无表情时，便说：“村里光棍儿多着呢，她的肚子大了说明她能生养。”五婆与烧鹅强说：“这姑娘也在县城打工，五官端正，只是被前男友骗了，才急于出嫁。如果不是这样，她能看得上你这种条件的？”可任凭母亲和五婆说得天花乱坠，烧鹅强就是打死也不肯。他宁愿一辈子打光棍儿，也不想让别人笑话。亲没相成，红包倒是花了几千元。初六当晚，烧鹅强便赶回县城，第二天一早就开档了。他要尽快忘掉这些不快。

花开花落，又是大半年过去了，烧鹅强的婚事依然没有着落。一个周末的傍晚，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女子背着背包来到烧鹅强的店铺前。看到烧鹅强正在忙碌，她只站在一旁默默观看。烧鹅强以为她是来买烧鹅的，也没在意。待烧鹅快卖完时，那女子才走过来，隔着窗口对着他说：“强哥，终于找到你了！”“你是？”烧鹅强觉得面熟，却一下子认不出她是谁。“我是阿凤！”烧鹅强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便立即放下刀子走了出来，兴奋地说：“十多年没音讯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上个月，我又回到以前广州那间工厂打工，在厂里遇见你的朋友阿武。他告诉我的。”“来时为何不给我打个电话？”“想给你个意外惊喜！”“孩子多大了？”“还单身呢！”

当烧鹅强把阿凤安顿好后，母亲又来了电话，要他明天下午无论如何都要回家一趟，附近的广西媒婆要给他介绍一个姑娘。母親说：“碰碰运气吧，万一遇到合适的呢！”烧鹅强还没有等母亲说完，便开腔了：“妈妈，我有老婆了！有老婆了！”说完，烧鹅强眼里涌出了激动而苦涩的泪水。电话那边，母亲听得一头雾水；电话这边，阿凤在抿嘴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