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燕
(西华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四川成都 611700)
中国的叙事学研究在接受国外研究理论框架的同时,又对国外叙事学研究作出独立思考,致力于在本土叙事资源和最新的叙事创作中寻求新路径、探索新模式,使得叙事学逐渐成长为具有中国特色的理论体系。然而,长期以来国内学界关注的重点更多地聚焦在时间上,空间叙事并不受重视。这与中国传统小说往往以时间顺序为线索、以季节更替为框架来叙事有关。互联网与数字媒介的兴起带来虚拟空间的崛起,使得空间研究成为文艺理论无法回避的现实问题而受到关注。其中,网络文学作为当代中国“四大文化奇迹”之一,作为当代最具互联网特征的文艺类型,其极具时代气息的空间属性和独具中国特色的文化属性,引发了学界的关注与探讨。
空间,作为一个与时间相提并论的概念,在人类漫长的认知过程中被长久忽视,直至在康德那里才获得了在理论层面与时间并置的地位,从传统意义上“没有内容的容器”,演变成为“一种‘先验的’范畴:一种组织感性现象的方式”,“一种主体的、内在的、观念的、先验的、本质的结构”[1]2。
空间叙事理论兴起的背景与工业革命浪潮带来的社会变革直接相关。马克思认为时空压缩与资本主义的崛起和扩张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伴随着火箭技术与航天技术的发展,空间毫无疑问地‘流行’起来了。”[1]3本雅明借用保罗·瓦雷里的观点提出:“二十年来,不论材料、空间还是时间都和往昔不可同日而语。我们应期待的是如此重要的新局面必会使一切艺术技术改头换面,从而推动发明,甚至可以巧妙地改变艺术本身的观念。”[2]283工业革命带来时空压缩的加速,引发了现代主义艺术对时空的高度敏感,表现为对空间的重视以及时空艺术的变革,新的空间概念源源不断地被艺术家们生产、表现出来,全面推动了空间叙事研究的演进。
约瑟夫·弗兰克的《现代小说中的空间形式》作为空间叙事学的滥觞,首度提出了“并置”的概念,他从语言的空间形式、故事的物理空间和读者的心理空间三个层次来分析小说中的空间形式[3]。其后,时间的序列性和事件的因果律被大多数现代小说家抛弃,代之而起的是空间的同时性和事件的“偶合律”。从这种空间布局的大变革中,现代小说体现出超越故事叙述本身的象征意义和哲学意义。
备受瞩目的“空间转向”兴起于20 世纪70 年代,亨利·列斐伏尔在《空间的生产》中提出“社会空间”的概念,并将此分为“空间的实践”“空间的表征”和“表征的空间”[1]40。戴维•哈维继承了马克思的观点,他的观点被阎嘉总结为“在后现代小说中,分裂的空间战胜了传统小说叙事的连续性”,“粉碎了时间维度,把过去的体验压缩到现在之中”[4]。
福柯等人将空间视为社会关系的进一步开拓,将其与现代都市、现代文化联系在一起,成为文化研究的重要论题。W.J.T.米切尔将文学中的空间形式划分为物理空间、虚构世界、间序列和主题意义空间四个类型[5]。米克·巴尔(Mieke Bal)认为空间夹杂在聚焦与地点之间,区分为内部与外部空间,同时提出静态空间和动态空间、否定空间和肯定空间等对立的范畴[6]134-143。鲁思·罗侬则区分了“框架的空间”和“架构的空间”。加布里尔·佐伦(Gabriel Zoran)的《走向叙事空间理论》根据空间形式建构的空间理论模型,提出了叙事空间的三个层次,即地志的空间、时空体空间和文本的空间[7]。
“空间转向”在国内的兴起相对较晚,其理论的本土化甚至在当下也并未完全实现,主要原因可以归结为两方面:一是中国古典文学(尤其是小说)对于时间的高度依赖;二是现当代小说对于乡土叙事的单一关注,而乡土本身长期静态的稳定结构使其空间特征因缺少变化而乏善可陈。这两个原因共同导致空间相关研究被忽视,国内叙事学一度仅将空间叙事视为时间叙事的一种变形。如赵毅衡曾经提出:“独立地谈被叙述事件的空间关系,是意义不大的事。”他认为加斯东•巴歇拉(Gaston Bacherlard)所谓“空间诗学”指的是文学作品的空间象征性,而象征问题与叙述学无关。“为什么这种关系是叙述的‘空间形式’呢?看来这些文论家只是对‘非时间性’这个否定性的范畴感到不安,一心想找出一个更可捉摸的名称而已。”[8]215
龙迪勇对空间叙事学在国内的兴起具有开创之功。自2003 年开始他发表系列论著,其中《论现代小说的空间叙事》分析了现代小说的空间叙事特征[9]。《空间形式:现代小说的叙事结构》[10]、《叙事学研究的空间转向》[11]分别从不同视角切入空间叙事。《空间叙事学》对空间叙事理论进行了全面系统的研究[12],论述了空间转向以及空间叙事的重要意义,同时提出了现代小说的“套盒式、圆圈式、链条式、桔瓣式”等空间形式。其后他进一步拓展了空间理论,《空间叙事研究》[13]、《空间叙事学》[14]等陆续面世,对空间叙事转向、理论发展脉络、研究对象、研究方法等开展了深入探讨。方英出版了多部空间叙事相关论著,她在界定“叙事空间”概念的基础上探索小说“空间叙事”的规律与特点,聚焦其模式特征、时空关系、意义言说等问题,试图对小说空间叙事作出系统的理论探讨[15]。她进一步指出,空间是由作者、读者、文本共同建构的想象性、艺术化空间,既是表达层面的空间形式,又是内容层面的具象空间[16]。
此后,空间叙事逐渐被纳入国内学界的关注视野,“空间转向”理论逐渐“本土化”。程锡麟对空间叙事理论的主要论著进行了述评[17]。周和军梳理了从弗兰克、列斐伏尔再到苏贾等学者的观点,指出其在空间叙事理论发展上的重要意义[18]。余新明提出加强对空间叙事外围问题如形态、视点、节奏等方面的研究[19]。陈德志对空间概念进行了辨析[20]。邹波提出需要在传统文学研究与经典叙事学等研究谱系中清理空间的身体性、当下性等内涵[21]。卓拉·加百利提出文本中具有地形层、时空层、文本层三个不同的空间建构等级[22]。王爱松翻译了多琳·马西的《保卫空间》,他提出需要借助空间的多样性、“关系的空间”等[23]2。
国内空间叙事相关研究开始涉及戏剧、电影、电视、建筑等多个方面,空间叙事学在国内的关注已经逐渐从最开始的哲学范畴,发展至文学范畴,进而延伸、跨界到多个领域。
20 世纪国内空间叙事学较多被运用于对古典小说的关注之中。浦安迪等国外学者自20 世纪70 年代以来对中国古典小说的叙事学进行解读,尤其是其颇具影响的《中国叙事学》[24],对《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等多部古典名著展开叙事学分析,其中不乏对空间叙事的关注。张世君在《红楼梦的空间叙事》[25]、《论〈红楼梦〉的空间叙事艺术》[26]等系列论作中,对《红楼梦》的空间叙事进行了深入而全面的研究。此后不断有学者探讨中国古典小说的空间叙事特征,如李艳蕾的《〈三国演义〉的空间叙事》、解立红的《〈水浒传〉的空间叙事研究》等。
此后学界关注开始转向现当代小说,运用空间叙事理论展开研究,如程锡麟的《论〈了不起的盖茨比〉的空间叙事》、方英的《小说空间叙事论》、颜水生等的《新时期小说空间叙事研究》、王安的《空间叙事理论视阈中的纳博科夫小说研究》、余新明的《〈呐喊〉〈彷徨〉的空间叙事》等。
作为数字信息革命的“长子”、最具创新精神和时代气息的网络应用类型,网络文学以其海量的文本和强大的创新精神成为当代文艺最具代表性的典范。国内文艺创作的“空间转向”首先集中爆发于网络文学创作领域,在数字媒介与信息革命双重加持的“故事变身”背景下,一场持续的“空间转向”正在从网络文学创作领域,蔓延到网络文学阅读、评价等产业全链条上,最终推动网络文学研究的“空间转向”。网络文学的空间书写日益成为国内叙事学理论关注的重点领域,研究网络文学的“空间转向”不仅成为必然趋势,同样还将成为切入当下时代理论话语的最好锚点,成为构建中国文艺批评话语的最佳突破口。总体来看,学界对网络文学的空间属性、空间特征多有论述,但直接关涉空间叙事的论著成果并不多见,较早涉及这一领域的主要有周冰、韩模永、许苗苗、黎杨全、禹建湘、单小曦、王金芝等。
周冰发表了系列网络文学空间叙事的论文。他提出:“如果网络小说太过于迎合‘超级注意力’,空间营构上缺少深度价值的支撑,那么空间叙事只会演变为以空间结构叙事的便利,走向空间式的情景消费,导致叙事的肤浅化、同质化,降低其审美性与意识形态效能。”[27]他进一步提出,空间充满了叙事动能,是小说总体构架、人物刻画、情节节奏等的关键手段,而地图的展开则是各类空间的叙事演绎。“网络小说的叙事是一种旅行叙事,以空间来结构情节,以旅行来串联情节。”[28]而在如何叙述上,《网络小说叙事的图像化倾向》认为,它通过对位置、空间、场景的强调和安排,以空间绘图的方式将空间时间化,在蒙太奇式的“换地图”中完成对事件的结构,本质上是空间流动性生产中的位置经营[29]。韩模永提出:“在结构形态上,网络文学大多走向一种带有非线性、多向性和碎片化色彩的空间结构,即超文本和数据库结构;在表现媒介上,视觉化图像成为文学表现的形式符号,即便是纯粹的文字文本,其文字表现的时间性被弱化,直观性得以加强;在文学境界上,灵境和场景取代了传统的意境,沉浸性和镜头感都大大增强,这也正是网络图像时代的一个必然转向。”[30]他提出,国内网络原创小说的空间性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文本自身的空间性;另一方面是文本动态转换的空间性[31]。同时指出:“在外在的审美特质上,文学则从时间艺术进入空间转向。网络文学场景书写突出文学的视觉形象、创造并置的空间结构并建构移动的位置场所。”[32]
许苗苗梳理了现代空间研究的理论发展脉络,对北京都市空间展开研究[33]。她在《网络文学中的空间变迁与时代症候》一文提出,网络文学中的空间经历了从现实城市空间向神话异世和跨次元、超维度空间的转变。网络文学中的空间浓缩了时代症候,它如同一面多棱镜,透过变形、离奇的碎片影像,实时反映出网络社会的现实[34]。黎杨全在《中国网络文学与虚拟生存体验》中对“架空写作”、“随身”小说、重生小说、穿越小说等展开了深入详尽的分析,强调网络文学呈现了网络新青年的数码浪漫主义与个人奋斗体验[35]。同时提出:“中国网络文学从现代人与连线世界的日常互动,网络的界面穿越、‘线上’与‘线下’世界的时空区分,以及虚拟性与交互性中获得想象灵感,并隐喻性呈现出现代人与网络的共生与伴随关系、虚拟主体的间性、网络生活的‘重置’体验及其精神症候。”[36]他强调:“在元宇宙中,与叙事时间的衰落相比,叙事空间的重要性表现了出来。用户穿过空间的运动本身成为情节线索。”[37]
黎保荣开设了“网络文学的空间叙事”的专栏,他认为:“有什么样的空间类型,人物在空间里做什么,有什么样的空间叙事手法。”[38]专栏中,四位作者分别从不同角度对网络文学的虚拟、现实空间展开分析。陈红旗分析了“云南虫谷”这样一个虚构空间所发生的种种奇诡事件以及其中的人物、故事[39];王少瑜关注《甄嬛传》在独特的后宫空间中所形成的非正义的诡谋文化[40];张丽凤等剖析了“空间弱化与城市个体的浮夸与束缚”[41];陈宛颐关注《华胥引》在“沉溺于梦境”的虚构空间中的欲望表达与抒发[42]。王金芝在《网络文学:媒介·文本和叙事》一书中专章论述“文本与空间”,借用弗吉利亚·伍尔夫的“一间自己的房间”,讨论女性网络文学空间的意义和局限[43]。李星儒提出:“包括网络剧在内的多媒介版本可通过对同一个文本的讲述形成多层异构的互文空间,共同构造起复调式的故事世界。”[44]其中列举了《魔道祖师》《司藤》《隐秘的角落》等网络小说作为案例。耿文婷指出:“对‘单一物理空间’的突破,是中国网络幻想文学的空间魅力所在。”[45]李志艳、邹建军从文学地理学的角度切入网络文学研究,认为:“网络文学生产机制中,文学文本封闭性的消解、读者对文学生产的参与、文学生产的循环等问题都产生了系列新变,并在空间的角度上得以集中显现。”[46]俞汶宜、单小曦等分析了《牧神记》独特的“东方玄幻”世界中所运用的“莲花地图”“千层饼式历史叙事”等空间结构[47]。胡影怡关注网络玄幻小说中的空间建构,认为“玄幻小说构建了相当数量的虚拟空间,随着主人公的活动,空间不断位移,成为虚拟地图上有意义的点,并且故事中的空间起着指向和导引的作用”[48]。李卫华对网络玄幻小说的空间类型进行了详细的区分,分为物质空间、社会空间和游戏空间三种类型,提出这些空间建构具有想象性、奇观性和游戏性的特征[49]。同时他认为,网络玄幻小说的奇幻地理景观,正是福柯的“异托邦”,它消解了日常生活的稳定结构,并对网络时代的快节奏、偶然性与物质化生活提出了反思与质疑[50]。姜云峰提出网络小说叙事是一种旅行叙事,通过旅行叙事中的移步换景和地图转换,推动情节的发展,实现空间的增量与故事的扩容[51]。杜丽娟认为网络小说借互联网建构起的空间景观,既展现了网络空间的无限延展性,又彰显了网络小说自身的自然客观空间和精神主观空间的多重复杂性[52]。王翌霖、易礼霜将“场域观将空间及其力量”纳入网络文学的读写行为中,分析网络文学迈进数字符号介入的“虚实交融叠加场域”所构建的网络文学特有的自身认知空间[53]。
不少学者关注到网络文学的空间特征,禹建湘提出,“空间转向”作为网络文学批评的新范式,批评的主体是“个人化的大众批评”,批评的方法是“跨语境的文化批评”,批评价值观是“开放性的多元批评”[54]。邵燕君借用福柯“异托邦”的理论,进一步分析了网络文学的“幻想空间”[55]。王玉玊借鉴东浩纪“游戏性写实主义”来分析网络文学的游戏化特征,挖掘其中的“数据库美学”倾向[56]。王金芝强调早期的网络文学除了题材拓展,更为重要的是“开启了中国文学网络书写的新篇章,这是相较于题材拓展更加重要的向虚拟空间的拓展”[57]。韩伟认为,超文本文学作为一种形式层面的空间狂欢,实现了文学空间的纵向拓展。类型文学作为一种总体性文学现象,实现了对文学空间的横向拓展[58]。李雪、陈海燕提出:“游戏、爱情虚拟中的交往又反过来促进现实虚拟世界的发展,增加个体与社会空间相互渗透的可能性。”[59]这些论著涉及网络文学的空间,但并未直接关涉空间叙事层面,可见网络文学的空间叙事研究还具有较大探索空间,这也与国内网络文学相关的学术研究远滞后于产业发展的现状不无关系。
值得注意的是,与中青年学者对于空间叙事的散点式关注形成对照的,是年轻学者对于网络文学空间叙事的密集关注,多篇硕士学位论文涉及网络文学的空间叙事,有的就直接以空间叙事作为切入点展开研究。肖绵的《空间转向与文学流变——以赛博空间的文学研究为例》,分析了文艺的“灵韵”与膜拜价值、文艺的“祛魅”与展示价值、文艺的“复魅”与操控价值的理论思辨,表达了对电子媒介时代的文化反思[60]。李薇的《网络小说叙事空间研究》,把网络小说的叙事空间分为故事空间和话语空间。在网络小说的故事空间层面,抛开空间本身的多角度和多层次性,根据时间和空间彼此依存的关系,从时间的角度将网络小说的故事空间分为现实空间、历史空间和未来空间[61]。段晓云的《网络仙侠小说文学空间研究》提出仙侠小说的空间分为三个层面:网络仙侠小说中文本所塑造的文学想象世界、想象空间之下所表征出来的现实象征空间、网络仙侠小说的产生空间与阅读消费空间[62]。胡珍平的《想象与真实:网络玄幻小说〈诡秘之主〉的空间叙事研究》借鉴国内外的空间叙事理论,对《诡秘之主》的空间叙事进行了详细解析[63]。蒋阳的《场域视角下创意人群-空间互动研究:基于中国网络作家村的实证》以网络作家村的空间为切入点,从线上空间与线下空间两方面展示了网络作家的社会空间、生存心态和空间实践情况,以及场所空间的构建历程、运行机制和空间作用[64]。农诗慧的《猫腻小说架空世界的建构》认为,猫腻的多部小说“采用多重空间场所转换叙事,借空间要素表征人物形象序列、推动情节发展,弱化了传统小说时间要素功用”[65]。谢敏的《中国新媒介文艺时空观研究》认为,新媒介文艺内部出现了时空转向,在时间上表现为线性时间被打破,空间上超脱文本空间走向了更加广阔的技术空间、虚拟空间[66]。
信息技术的日新月异,伴随着数字化生存的无孔不入和虚拟现实的日益增强,空间与时间在此起彼伏之间演变为压缩的“时空体”“时空结”,故事的场景越来越被定位于无限漫长的时间跨度或极其细微的时空变化之间。“穿越”“重生”“无限流”“时间循环”等表述在网络文学/网络文艺中的大行其道,使得传统小说中时间的决定性坐标意义被日益淡化,“架空”“X 次元”“异大陆”等天马行空的想象被信手铺衍为日常景观,蜕变为家常话语。这一切,表现的正是数字社区原生居民的互联网生存体验。
空间叙事作为伴随着工业革命浪潮而兴起的研究方法,同时作为本土化程度较高的文艺理论体系,最能体现网络文学鲜明的“空间转向”特征。可以说,空间叙事在网文创作和评价领域都具有独一无二的价值意义。空间叙事理论在网络文学研究上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既应运而生,又乘势而起,生逢其时又极为紧迫,值得学界高度关注。
然而,当下无论从数量还是质量来看,对网络小说空间叙事的研究,都还比较匮乏。表现为两个方面的不足:一是研究方向的关注不足。已有的成果关注到了网络文学的虚拟空间、虚拟生存体验,但大多聚焦于虚拟生存现象与本质问题的探讨,并未涉及空间叙事层面。整个学界尚缺少运用空间叙事相关理论对网络文学展开深入全面的研究。二是论述的力度、深度不足。网文是“青年写,青年读”的文艺典范,是年轻一代自我表达的精神乐土。新人不断涌现,类型时时推陈出新。虽然网络文学的研究仍然以中青年学者为主体,然而值得关注的是,网络文学研究的“空间转向”,年轻一代显然走在了研究的前列。当下关涉空间叙事的研究大多集中于硕士学位论文,思考广度和深度虽还不够成熟,但不乏可圈可点之处。虽然年轻人囿于学历和阅历,大多论著集中于网络小说空间叙事的叙事模式、创作特点、审美意蕴、文学价值、个案分析等,讨论文本内部的空间呈现、读者的心理空间等层面,在空间建构方面,还缺乏较为系统、全面的梳理和分析,在理论的创新上更缺少推进。但这种对于网络文学创作新动态敏锐的把握能力,恐怕也是这些硕士研究生的导师们要向“后喻文化”学习的地方。
当下网络文学“空间转向”的研究现状与发展趋向,基本契合其“青年”属性,表明网生青年一代不仅在网络文学阅读和批评上,而且在理论研究的层面,都有望依仗其数字社区“原生居民”得天独厚的身份优势以及与生俱来的敏锐网感,做出远超前人的重大成就。更重要的是,这一趋向昭示着无限可能的未来。被誉为“世界四大文化奇迹”之一的网络文学,作为最具有创新精神、生命活力与中国特色的当代文学范式,如果能够立足于本土化的文艺理论,全面开拓,深度挖掘,有望极大地推进“空间转向”的进程以及叙事学理论的特色化与本土化,成为朝向实现中国文艺批评理论创新伟大历史使命的又一次全面进发。